“不,我今天坐在这里,只代表‘我’,George Saelens,不代表‘塞伦斯’。”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阴冷的压迫力。
“我亲爱的侄子,他对你们今天的到来可是毫不知情。”趁著对方陷入沈默,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怎麽,我一度以为年轻有为的教父大人是塞伦斯‘杰出’的救世主啊,他做什麽让您失望了?”
坐在扶手椅中的中年男人抽了一口烟,“在我还是个小夥子的时候,就十分憎恨那些成天围在老教父身边,却根本不会做事、只知道倚老卖老的人,这些老家夥简直是在浪费塞伦斯的资源。”
“您想说,可笑的是现在的您在新教父的眼中也成了这样无足轻重的废物,是吗?”
他的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年轻人不知轻重通常是应该被原谅的事,只不过如果他的肩上扛著一个横跨欧洲大陆的强大犯罪集团,事情就没那麽简单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啊,您毕竟是他的叔父,或许你们之间只是缺乏沟通罢了。”
“不,曾经我也这麽想过,不过事实证明我错了。”男人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他这个人,野心很大,傲慢轻狂,心狠手辣,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很好,作为一个黑手党的教父,这是应该的。野兔被煮熟之後,猎犬就被烹食,这也算不上什麽新鲜事,但如果那条猎犬是你自己……”
沈默。
很快,男人笑了一声,声音又放松了下来,“别害怕,我这个侄子,虽然精明强干,但一人掌握塞伦斯家族所有的势力,任何一任教父都做不到,更何况这把权力的交椅,他根本就没有坐稳。”
“您知道,我们只会看在钱的份上……”
“没有任何问题。”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不论如何,我希望你们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我今天所说的话,先生们。钱,根本不是问题。”
……
犯罪集团和毒贩之间的常规交易,中间还涉及到一些内部帮派势力间的权利斗争和片言碎语,这样的场面,对龙崎来说并不新鲜,他也早知Hugh於其叔父之间的裂痕与矛盾。但George Saelens与卖家的此番对话,却让身边的另一个人,陷入沈思。
交涉很快结束,黑衣保镖们陆陆续续地从那间秘密囚室里走出,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幽暗的地下“监狱”,铁门的链条上锁的声音沈重刺耳。随著他们的离开,本就昏暗的灯光,也在一盏一盏地消失。
声音逐渐离去的时候,危险和神经紧绷的感觉也随之淡去。脚步声混杂在上方的楼梯上,然後,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巨大回响之後,身边,便又沈入了之前一片黑暗。
完全封闭的地下空间,连夜色和月光也无法渗透进来。
在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人之後,月试图开口跟龙崎说话。
他握了握身边人冰凉的手,长久的沈默和周围的黑暗似乎让发声也变得困难。
“这鬼地方简直就是个地狱。”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龙崎咬了一下指甲,挪动步伐,““我猜,这是塞伦斯家的地牢,也许现在我们身边还关著其他什麽人。”
月点了点头,“对我们无害…也许还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些什麽。”
“可以找找看,这边没有声音,应该也没有人。”
“看上去这地方还大得很。”
“去上面看看。”
月跟了上去,打开电筒,晃动的光线照亮了一排排黑黔黔的铁质护栏,真的跟监狱里一模一样。
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罪犯”的踪影,那麽也许,这个“监狱”是空的?
这样一个地方,大门一旦关起来,就很难出去了。
他们,被关在了这里。
“纸上还说了些什麽?”
“一些无关的东西…”他两指夹住纸片,放在电筒下细看,“…这里不可能没人。”
月皱了一下眉。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
话还没说完,黑暗就突然被打破,就如同从极夜一下子转到了极昼,全然的黑暗瞬间被不可思议地飞速剥离,错觉般地仿佛能听见周围一声轰然巨响,周身的黑暗被刺眼的光照所取代。就像所有的光线都聚焦到了他们身上,头晕目眩,惨白的极昼般的光芒让他们一时间难以睁眼。
阴冷残忍的笑声,伴随著沈重的脚步声,以两人为中心聚拢而来。
“尊敬的大侦探L,和死亡笔记的持有者,继任L,夜神月先生,我是不是该感恩上帝的垂怜,将你们俘虏,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不是我太残酷,而是你们自投罗网。”
Part 38(月L)
发文时间: 10/23 2012
灯光稀释在从入口处高高的台阶上漫步而下、灰发灰眸的年长者阴沈怪诞的冷笑声中。
“把手举起来,放到脑後,靠墙站!”
手枪上膛的喀嚓声,还有陌生男人粗鲁的吼声,在空旷而寂静的地牢里回荡。
George的身後,不断有人涌现出来,人数远多过了刚才毒品交涉时的预测。面对众寡势殊,除了照办,没有任何办法。
待眼睛和神志适应了占据整个脑海的强光,可以看清周身处境的时候,夜神月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反绑,身後的两名黑衣保镖按住他的肩膀,整个人,被迫在一张木椅上落座。
他向旁边瞥了瞥,龙崎,也以同样的方式被擒制。
“没想到吧,我竟然会赶在那个臭小子动手之前……”George Sealens跨下最後一阶台阶,两指一抖,雪茄的烟灰掉落在灰白的地面上。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可不是什麽所谓故意设下的陷阱,纯粹是我运气太好。”
他悠然走到龙崎被绑的那张椅子前,眼角向下轻蔑地瞥了一眼他反绑在椅背上的那双手腕。
“大侦探,以前从来没接受过这样的礼遇吧?”
龙崎沈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开口,脸上看不见一丝慌张与惊讶,“是的George Saelens先生,上帝垂怜。”
干瘦的中年男人搓了一下手掌,仿佛听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控制不住地肩膀抖动,干涩低哑的笑声带著嘲讽。
“你们应该庆幸碰到的不是那些粗鲁的美国佬,他们可不会讲什麽道理,现在招呼你们的大概就是监狱里对付死刑犯的那些酷刑。L,你应该不是没见过那种场面吧。”
说著,他又踱到月的跟前,烟灰在椅子前的地面上炫耀般地抖落。
“夜神先生,跟死亡笔记扯上关系的通常都没什麽好下场,你的父亲,就是一个例子。”
“抱歉,我到美国来没有什麽特殊的目的,能告诉你的实情只有,死亡笔记,一直锁在日本搜查本部。虽然藉由众人的信任而在名义上由我保管,但将这样重要又危险的物品像携带私物一样带在身边这种事,只会有辱众人的信任…”
冷笑伴著怒斥打破了月的陈述,“可笑!不用把事实说的那麽义正言辞!夜神月,如果你真是看上去那样一个正直的警官,一位翩翩君子,我们也不会煞费苦心把你弄到这儿来。”
“Hugh早就设好了圈套,一石二鸟,夺到死亡笔记,再顺势杀了L。呵,还真是天衣无缝的好计谋,只可惜这一切都落入了我的耳中……”
中年男人在捆缚两人的椅子面前来回踱步。
“今天你们落到我的手里,我正好坐享其成,他苦心布下的局…哈哈,我亲爱的侄儿,这回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啦…”
“是我太高估了塞伦斯麽,这样的计谋,简直称不上是计谋。”龙崎冷冷开口。
George扭过头,眼中腾起一股压抑的愤怒。
龙崎抬起头,幽深的黑色瞳孔直视著George的脸,“你们以为夜神君会为了救我而交出死亡笔记,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我也不愿意相信……因为死亡笔记对每一个凡夫俗子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别说是为了一个情人,就算赌上至亲的性命,也是不该把它拱手让人的吧…”
George望著龙崎的脸,挑起一条眉毛,“但是当我听说他为了你差点死在那帮美国黑手党枪下时,我真怀疑自己是在观看一出狗血剧。”
月的眼中暗暗闪过一道光。
“在东京郊外,L被一个金发小子派出的黑手党绑架,夜神月出面交涉,地下室的隧道里突然出现的那个戴面具的家夥,你们还记得麽?”
“那正是塞伦斯的人,”他继续说道,“本来目标只有L一人,但没想到,我们的情报带回的消息里,有夜神月中弹差点丧命这一条。”
“凯瑟琳……”月沈声道。
“说对了,就是这个女人,她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难怪Hugh那麽看重她。”一丝笑意再次爬上他的嘴角。
“那麽,该进入正题了吧,夜神月先生,交出你手上的死亡笔记,你和L都可以平安地离开这里,我可不像我侄子那般心狠手辣,若是落到了他手里,恐怕……”George皱著眉抽了一口雪茄,“不管你交不交出他想要的东西,你们的後果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说过,死亡笔记不在我手上,就算是杀了我们,你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它。”
George闭著眼摇了摇手指,“首先我不会相信你的这句话,其次,就算真如你所说的……塞伦斯的私人客机的每小时540英里的速度,跨过太平洋只需要短短的三天──我会亲自陪著你们回去,直到亲手拿到那本死亡笔记。”
“恕我不能答应。”
“这可由不得你说不。”
随著空气中响起的清脆击掌声,几个男人从他身後闪出,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月和龙崎的脑门。
“不合作的话,受苦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要知道,这里本来就是一间刑室,从来不缺有趣的游戏和道具。”
“塞伦斯先生,恕我冒昧,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在得到死亡笔记後,你第一个想杀的人是谁?”龙崎缺乏表情的嘴角,微微扬起了讽刺的弧度。
对他的突然开口似乎有点惊异,George轻轻眯起眼睛,“很不错的问题。”
“可惜我不想回答。L,想要在口头上跟我耗时间是没用的,不管你说什麽,我今天想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我,一定会得到死亡笔记。”
龙崎并不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著,“月君保管的那本笔记,现在确实被锁在日本的搜查本部,但如果我告诉你,我身上带著死亡笔记的碎片……”
“你说什麽?”George的声音在一瞬间拔高,灰色的眼睛随之瞪大。
“龙崎,你说的是真的?”这一刻的事实证明,夜神月的演技并不只会用来哄骗正直的搜查部成员和东大校园里的纯情少女。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为什麽会带著笔记的碎片?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月的脸上故意露出震惊和焦急的神色。
周围的人群开始有点混乱骚动。
George一动不动地盯著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向身後挥了挥手,“安静,在使用死亡笔记的时候必须知道姓名,杀人才能生效,他根本不知道你们的真名,所以,不必惊慌!”
“他杀不了你们!”他又大吼一声,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手下们的反应似乎让他有点恼怒,而事实上,L口中说出的那句话也让他将信将疑,不禁胆寒,虽然传说中死亡笔记必须依靠真名杀人,但对具体的操作方式,他却存在很多盲区。强自克制心中的震惊、怒意和恐惧维持表面上的镇定自若并不容易。
“我凭什麽相信你的话?”他压低嗓音,威胁般地发问。
“你不需要相信,就像第一次听说死亡笔记,我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超自然武器的存在。”
“不要干扰我的思维。”George阴沈地咬紧牙。
“George Saelens先生,请允许我打断您……”月看上去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了平静,“虽然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我和龙崎,确实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你这是什麽意思?”
“啊,我只是为我们目前的处境堪忧啊,无意中听闻了您对教父的一些碎语,恐怕即使交出了笔记本,我们也不可能获得安全和自由。”
“呵,”中年男人对此嗤之以鼻,“你们担心得可真多。”
“你是想说,等到那个时候,Hugh和他的势力,根本就已经不足为惧了?”
George不回答,只是背过身去,他几乎要在心里发笑了,极力克制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强烈情绪──等他亲手拿到死亡笔记,还有什麽可以阻挡得了他?至於Hugh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我只是出於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提醒您,现在L的身上就有死亡笔记的纸片,而你想要的完整的笔记,远在日本东京搜查本部,一个到处都是警察的地方,即使我答应你的要求,也无法保证能否顺利夺取它…”
“如果取得了死亡笔记,你第一个想杀的人是谁,我想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月的嘴角扬起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
George向龙崎的方向看了看,心里的防线正在被慢慢被打破。
“搜身也是没有用的。”龙崎低著头,语气却无比笃定,“死亡笔记这种超现实的东西,自然不会像人世间的普通物品一样以你能想象的方式存在,我敢说你不会在我的身上看得到一张纸片,而它杀人的方式,同样超出你的想象。”
George的呼吸开始有点急促。
难道说,即使被绑著无法行动,如果他真的拥有死亡笔记的纸片,一样可以杀人?
怎麽可能!?
“Saelens先生,我想跟您谈一个条件。”
George狠狠地盯著月镇定自若的脸,“我不想再在这里跟你们浪费时间。”
但惮於刚才所说的死亡笔记碎片,虽然他想安慰自己这只是个谎言,却无法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他和站在这里的几十个人,同样存在著生命危险。
在好几秒锺之後的沈默後,男人阴沈地开口“说。”
“就如你们所说的,自从死亡笔记为世人所知,塞伦斯家族的人都开始隐姓埋名。”
“说得没错,那又怎样?”
“但作为Hugh的叔父,您一定知道他的真名吧。”
George呆住了,Hugh的真名,死亡笔记的碎片……他瞬间明白了夜神月的意思。
现在也许就在不远处的死亡笔记的碎片,原来不仅仅是本被威胁的“人质”反向牵制他的工具,与此同时,它也是触手可及的、铲除自己最强大障碍的有力武器。杀人於无形的可怕利器,只要知道名字,和相貌,那个人就会在短短几十秒内死去,不用冒任何风险,不会出任何差错,不用等到天亮,塞伦斯古堡里就会传出那些女仆的惨叫声──他们最崇高的教父大人,已经猝死在自己的美梦中,他看得见的,只有那人失去生命力的惨败的面孔,那张脸,再也不会对他冷笑,那张嘴,再也不会对他出言不逊或者嘲讽,那个轻狂傲慢、只是因为血统高贵而轻而易举坐上教父宝座的毛头小子,很快就会在高处跌入泥沼,等到那个时候,谁还能阻挡得了他?
这样的假设太过於诱人,他几乎要无法抗拒。灰色的瞳孔中射出精光。
“然後呢?”
“对,这里只有您知道他的真名,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