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微微一怔，随即眼里也带了点冷厉：“既然你期望的话。”
燕回闪在落地之前被白石一拍击回，不二反手却挥出个平平无奇的回球。白石在网前立定，嘴角微挑：“可惜啊……”话音未落，那颗球已在他面前忽而挑高，耀眼的烈日下，径直飞上高空的网球在底线砰然落地，向着白石耳畔飞去的刹那，原地呆立的白石轻举球拍，网球正撞在他拍上一阵旋转，砸进不二场内。
4…0。
“不二，你的网球很酷。”白石伸出一指微微弯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不二，“不过，华而不实。”
这话，实在是让人生气。
“什么啊，即使被称为天才不二，终究也只是关东水平吗？”忍足谦也的语气竟有点失望。
“白石在心、技、体各方面都技高一筹。”金色终于不加掩饰地将当初藏在眼里的话颇为无所谓地说了出来，他闭眼摊手摇头，“算了，对方只是舞舞球拍摆样子罢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球赛的进程一步一步逼近白石的赛末点。全场只剩下轰然的四天宝寺“还有两球！”的呼声，场边，青学，冰帝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竟……竟然把不二玩弄于手掌之中……”
这样难堪，这样难堪的处境……
不二闭目垂头，喘息一声比一声急促。打得如此艰难，被逼到如此绝境，别说是青学冰帝众人，不二自己都不曾想到过。
就这么放弃吧，再拼了全力，怕是也掰不回来了。不二心里有个这样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说。就算是6…0，也好过像在砧板上拼死挣扎的鱼一般徘徊在生死边缘吧。
这种呼声和气氛，几乎难堪得要让人发狂。
不二微微俯下身来，看着白石的眼里微微流露出悲哀的神情来，他听见白石轻不可闻的低喃：“抱歉啊，不二，我会把完美的网球坚持到最后一球，虽说再没有比完美的网球更无聊的东西了。”他抬起头来，神情之中带着五分的忧郁，“但是，没法取得三场胜利的队伍就是输了。所以，不管是打着多么无聊的网球……”他把网球高高抛起，大喝一声，“只有赢了才是硬道理！”
不二奔至落点勉强回击的时刻，有些错愕地看向早已经立在网前高高举起球拍神情却埋在阴影里看不分明的白石，白石的语气有些无奈有些悲哀：“这就是我们一直高喊着的口号。我的网球之所以被称为圣经……”他的眼神凌厉得剐人，“不二周助。我原以为你是手冢级的选手。”微微拂动的浅茶色刘海下，白石的眼睛微微眯起，下一秒球拍狠狠击下，网球在纵身扑过去的不二球拍前砰然落地！
看着不二跌地的身形，白石居高临下地抬高了声调：“看来是我想错了。”这样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发球线慢慢走去。
不二听见他冷然的声线，听见场边桃城紧张的呼喊，听见远山嘹亮的欢呼，他翻身拿手抹了抹额角的汗水，怔忪地望着露天的赛场上方那轮灼人刺眼的太阳。
阳光炽热，天蓝得高远。
干净利落，忠于基本，坚持胜利的完美网球。那，我的网球是……我的网球是什么？真正的我又在哪里？如果也能像白石一样执着于胜利，又或者是有更高的追求……
“认真点打啊。”炙热的阳光下，有个身影在不二面前投出一片阴影。越前的眼神明亮，他看着躺在地上微微喘息的不二，“我说，认真点打啊，不二前辈！”
像是醍醐灌顶！不二的眼睛骤然瞪大！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垂着的额发下，闪烁出冰蓝色的光芒有种燃烧着的火焰的味道：“说的也是啊。就这样输了的话，总觉得很不甘心呢。”
自国一以来，第一次，不二觉得有种斗志在心里熊熊燃烧！
全场还是一片的“还有一球！还有一球！还有一球！”不二却禁不住挑起嘴角，套用越前的话来说，让这群聒噪的家伙闭嘴，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么？
白石轻笑：“到了现在才改变节奏，不觉得太迟了吗？”他略有些踉跄地接住不二的来球，“别以为光凭蛮力就能改变局势！网球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二纵身上网，第一次失了风度地清叱干脆挥拍！
“真是有趣的人啊，不二周助。”白石在网前一笑， “如果早点拿出这种拼劲的话，或许会是场精彩的比赛。” 像是慢动作一般缓缓击球，那球却似光速一样向落点飞去，他高喝，“结束了！”
“怎么会让你得逞！”不二一拍截住来球！
“都说了比赛结束了！”白石再挥一拍，又是尖刻之极的落点！
“会让你如愿吗！”挥出球拍，不二的眼睛已然全然睁开，漂亮的冰蓝色跃出点点灼焰，清秀柔和地脸上此刻满是坚毅。
另一边，白石高高跃起，他看着不二也高声喝道：“干得不错啊！不二！”那扣球像是陨石一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飞而来，不二微微侧身，反手的姿势竟将那球砸在不及落地站稳的白石脚边！
40…15！
好像燃起了希望，丧气的青学众此刻眼里满满地都是兴奋！眨眼之间，不二的球一次又一次落在不及反应的白石身后！5…1！场边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不愧是你啊，不二。”白石望着不二一反往常的平和温顺，反是犀利凌厉的神情，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重放方才不二的动作，“刚才这局的精神力和信念不得不让我认同。但是，赛末点以及封住了你三重反击，还是我比较有利！”
这样想着，对面的不二已然左手并起齐眉，右手缓缓挥出一个和燕回闪一模一样的动作！白石冷笑一声，那语气里竟有点劝慰的意思：“别逞强了！不是说过燕回闪已经不管用了吗？！”
话音未落，网球已在白石脚边铿然落地。
白石侧眼望着球的落点，表情有些犹疑有些揣测。刚才那球是怎么回事？比燕回闪更早着地！
举着球拍，对面的不二冷然着面色清晰吐字：“三重反击，凤凰回闪。”
“看见了吗？大石！他说是凤凰啊！凤凰！”菊丸握拳兴奋高呼！同样惊喜地看着场内的大石面色骤变：“糟了！”急忙抬眼看向场内，白石在网前狠狠扣杀！
不二反身闭眼，双手握拍的他在旋转的金黄色的光芒之间有种恬然圣洁的味道，那颗球在白石面前高高挑起，带着黄晕砸在底线！“三重反击，麒麟落地。”
还有……
不二反手击出的网球高高飞上蓝天，白石看着那球，素来成竹的眼里也有了许多许多的不确定：“白鲸……不！这也不是白鲸吗？！”
网球自高空急坠，划出浅蓝色的线条像是白龙盘旋着落在场边的越前微抬的手心里。没有回来！
一片骇然的沉寂之中，不二的声线轻轻响起：“三重反击，白龙。”栗发蹁跹在他肃然的面颊边，鲜少露出的凌厉神情让不少人恍然发觉，这个状似无害的天才终于有了幡然的觉醒。
龙崎教练这才欣慰地笑出声来：“三重反击都进化了啊，不二。”
“别说封住了他的回球反而都进化了。”白石弹着球，看向球网对面，“进化？不，还不止那样，那家伙似乎还图谋这一些其他的……”
他突然想起有天晚上千岁与自己谈起不二时的郑重面色。那时的他颇为不在意地一笑：“不二？啊，不过是东京代表青春学园的no。2是吧？那边只要压制住手冢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亏得那次与他初见之后还揣测了许久他是个如何了不起的高手，关东级别，不过如此而已。
“确实，手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是顶级选手。”千岁却大反往常地摇头，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但要说哪个更可怕的话，还是天才不二周助。”
正如千岁所说的一样。白石下意识地看向不二，让我们看到了精湛球技的手冢，从某个程度来说还能看出他的打球方式，但是，这个叫做不二周助的男人，究竟会做出什么，完全不可预测。
尽快结束比赛吧。
下定决心了的白石大喝一声：“游戏结束了！”网球向着不二的面门直飞而去，不二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球怕不让不退，连反击的动作都没有。“不二！危险！”
不二看着手中的球拍，唇角翕动了下，回过头来灿烂一笑：“要上了哦，第五重反击！”网球在不二的拍面上直滚而过，不二轻轻松手，球拍顺势翻面的刹那，场边有人惊呼“还用上了球拍的反面？！”网球在球拍上划出耀眼的白色线条，白石嘴角噙了冷笑飞身接球：“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轨道看得一清二楚。”
不二站在网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你的球已经过不了网了。”他回过身去再不看那颗飞来的网球，像是宣判的印证一般，那网球撞在球网上，缓缓，缓缓落下。落地的闷响在寂静的球场里回荡，回荡。
“这就是第五重反击。”不二的语气宛若叹息，“百腕巨人之守护。”
百腕巨人之守护。
绝处逢生，孕育出了新的反击。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二必输无疑的时候，不二眨眼之间已是尽占上风。白石咬牙：“说‘再也过不了网了’？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他一边挥出挑高球一边大声喝道，“这样的话又怎么样！”
网球高高飞上高空，又在网前落下，擦着球网滚回白石的场地！笃定的笑容僵在白石嘴角，四天宝寺的众人瞠目结舌，只能讷讷地重复“真是荒唐……”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无论什么样的招数，什么样的回球，白石的球最终还是撞在球网之上落在自己场内。
只是，不二的神情并不见轻松。因为白石的每一球都一点一点地接近上网，毕竟，不管百腕巨人之守护如何厉害，面对回击了燕回闪以及巨熊回击的对手，再这样连番地实践的话，终究还是会让对方逐渐习惯起来。
40…0。不二的赛末点。
白石的回球撞在球网的最高点，网球在球网上轻弹两下，左右徘徊着最终落在不二场内！霎时间，场边的欢呼响成一片！
“那么……”白石得意一笑，“开始反击了哦。”
多可怕的男人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的选手至今从未见过。不二不可思议地看向白石，白石也看向不二，两人视线交错的刹那，彼此看见了彼此眼里的那种惺惺相惜。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实在是让人愉快。
恩也好，怨也罢。如今的两人，只觉得对手让人肃然起敬。
比赛持续进行到抢七！来来回回的黄□球彰示这两人谁也不相让的心情，不二翻手挥拍，球击出的同时不二已然跌倒在地！白石怔然地看着网球在他脚边砸出一片亮黄色的光芒！
尘烟散去。
不二撑起身来，白石低下头去。
那颗球的印记在场外，看得分明。
“出界！一局终，四天宝寺白石7…6！”
白石走到网前，对着不二伸出手。不二抬起头来，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放柔了的神色，一反初见和再见时的生疏，连声线都放柔了几分。他笑着，笑得让不二都经不住心底柔软了起来：“你真强啊。”
两人的手在球网上方交握，不二也微微一笑：“你也是。”
网球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神奇东西。生疏的，敌对的，球场之上，无论是队友还是敌手，终究建立起来的，还是最纯洁最深厚的友谊。
第四十六章 【已修】
第四十六章 【已修】 微笑过后，满满的都是懊悔。
当初若是打从比赛一开始就认真一些，再认真一些，不要去想放弃，一心地专注地执著地只求胜利，会不会如今的结局就截然相反了呢？
不二垂着头，发丝散在颊边，栗色的发沾了汗水，一绺一绺地滴下水来，一滴，一滴，再一滴。汗水落在白得晃眼的水泥观众席上，像极了泪水洒落的模样。
不二听见身边的河村讷讷的声音：“第一次看见这么懊恼的不二……”想象得出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最是澄澈干净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不二听见观月有点遥远的声音：“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啊，裕太。”想象得出他环着胸站在高高的看台上的表情一定是有些不悦又有些惋惜的，这个一直把自己当做是宿敌的家伙，本性其实实在是不坏。
不二听见裕太卡在嘴边的那声呼喊“哥哥……”想象得出他该是如何心痛如何忧虑地望着自己，想走过来，却好像脚生根了一般。只远远地望着，再望着。
这就是全国大赛啊，裕太。不二的牙齿狠狠地嵌进嘴唇里，恍然之间唇畔已是一片血色，这么残忍这么残忍的全国大赛，让你看见了哥哥最是狼狈无依的模样。
无依？
对，无依。
不二抬起眼来，扫视四周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孤孤单单，偌大的球场上，竟没有一个依靠的肩膀。他想起迹部，迹部确实在场边，可顺着迹部望过去，忍足紧紧地守着。他想起幸村，可立海大如今正和名古屋星德打得铿锵。手冢？不二不敢抬头去看手冢，怕看见这个把“称霸全国”放在第一位的家伙眼里满满地都是对他的不赞同与指责。
不二握着拳，剪得圆润的指甲刻在手心里竟也感到了许多许多的痛楚。
桃城和海堂打赢了第二双打走下场来，不二听见桃城，这个一往无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学弟在自己面前站定，他的语气里略略有些试探有些宽慰的意味：“不二前辈？”
不二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桃城，桃城竟被不二的眼神惊得哆嗦了一下，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握拳喊道：“不二前辈！让我们一起进军决赛吧！”
不二看见桃城的眼里闪烁着最是真诚的光芒，乌黑得有些透明的瞳孔里燃起的火焰温暖人心。让学弟来安慰自己，实在是说不过去呀，说不过去呢。
不二轻应一声：“嗯。”嘴角含笑，眉眼含笑，满满的都是温柔，“谢谢。”
。
夕阳渐落，赛事表上青学的红线一路通至正中点，正与立海大鲜明的红线狭路相逢。强敌当前，青学的家伙们却是一点紧张感都不曾有。桃城和菊丸一路欢呼着“烤肉！烤肉！烤肉！”的时候，与立海大一行人不期而遇。
大石走上前去善意一笑：“恭喜你们，决赛中我们彼此竭尽全力吧。”他摊摊手，“接下来我们要去吃烤肉，如何？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也一起去吧。”
真田没有吭声，别过头去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跟在真田身后的幸村微微一笑：“难得邀请我们，但接下来我们还要去练习，失礼了。”他的笑容很温和，却有种拒人于千里外的疏离和淡漠。一如那天晚上，他从名古屋星德一行人群里慢慢走出来的模样。
立海大一行人神色漠然地继续往前走，没有一个人停顿了脚步，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说些什么，青学愣愣地看着立海大消失在夕阳尽头的身影，半晌大石才有些勉强地哈哈笑道：“走吧，走吧，去吃烤肉。”
练习？谁相信呢。
天色渐暗，神奈川离着东京不算远也不算近，立海大能去的地方，只有主办方提供的住所，那里，哪有网球场供人练习呢。
浩浩荡荡冲进烤肉店里，肉香，酱香，和烤肉店里一派喧哗吵闹的声音揉成一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肉夹在众人手里飞舞不停，色泽鲜艳红润的肉类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桌来，火红的炭块在网下烧得炽热，炎炎的热气烘着众人的面颊，在这暑气微解的季节里别有另一种意韵。
手冢举着玻璃杯沉声说：“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