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白玉堂比之那些真正的名家底子脾气已经好了太多。他虽然骄傲,却还不至于用鼻孔看人,救了人也没摆出一副施恩的样子。严格说起来,这样的他与其说是摆谱,不如说更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
有本事的人多有怪脾气,这点白毅平很能理解,他自己有时候何尝不是如此?
三人这一耽搁,到达军营附近时已经是出早操的时间了。等到通报过后有人来接,同胡易等人打了照面,白玉堂再也不耐于那些官面上的话,跟白毅平寒暄两句便回了宿舍。他看得出白毅平身份不同寻常,无心继续搀和,干脆一走了之。
比起这些个杂七杂八,他现在更好奇于展昭那边如何,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个晚上,那只猫有没有被磨到炸毛?
轻车熟路到了宿舍楼,白玉堂找到展昭所在的寝室,听到里面只有一人内敛的呼吸声,当即敲也不敲得推门直入。
“猫儿,一晚上没见,想爷没有?”
进门便习惯性调侃了一句,照旧换来对方满含“无聊”意味的一瞥:“白五爷这是顾家了?”
白玉堂此时已看清屋中状况,只见展昭无事人一般站在窗前,正一手握住长发,一手捏着根细细的发带缠住,发带的另一头则叼在口中,一副悠闲自然的样子。
窗外的阳光投注下来,将他的身形拉的修长笔直,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这样的展昭让白玉堂不知怎的有些牙痒,有种想要咬住什么东西厮磨的感觉:
“猫大人还真清闲,没去军训?”
“你白五爷捅了那么大篓子,展某如何安下心军训?”展昭哼了一声,松开把住发尾的手,捏起另一端发带系上,“你昨晚不是走的很潇洒么?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莫非是终于想开了,决定剪掉头发重新开始?”
死猫,果然还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白玉堂哼了一声,口中不留余地:“爷可是特地赶回来看你这猫被人拔干净毛儿的相貌,没想到你居然没秃掉,可惜啊可惜!”
展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对话真是没营养的紧:“托福,展某的头发尚在,白兄要失望了!”
白玉堂嘿嘿一笑,知道展昭既出此言,头发的事情多半已经解决了。有些遗憾没看到这猫手忙脚乱的样子,又少了一个闪亮出场打压对方气焰的机会。他伸手摸摸下巴,上下打量对方一圈:“不错嘛!毫发无伤,看来你还算有点手段。”
“过奖!”展昭随意拱了拱手,顺便拎起旁边的洗漱用具,“无事的话,白五爷请便,展某还要洗漱,不奉陪了!”他从早晨起便访客不断,此时才腾出手打理自身。
白玉堂听到他的话,伸手摸摸脸,要说洗漱,沾染了一晚上灰尘的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想到之前在夜店里那有些污浊的气氛,弥漫的酒气与烟味,以及之前雾中赶路湿漉漉又才干透的衣服,顿时觉得身上发痒,顾不得再与对方斗嘴,转身便回了自己那间寝室。
楼中空荡荡的照旧只余他们二人,籍着洗漱的功夫,展昭简单转达了之前他与这里那些人的“谈判”结果。既然他们想要过正常的学生生活,对方退一步留了他们的头发,他们也该拿出点相应的诚意。
至于这个诚意,自然就是安分军训,最好表现突出一些,才能堵住其他学子的口。这点退步对白展二人来说并不涉及底线,无非就是活跃一些,再就是按时军训,没什么难的。
于是两人处理完个人卫生,便向着后面的训练场走去。他们已经缺席了一个晨练的时间,早饭估计也吃不上了,现在去倒是正好能赶上上午的操练。
也幸好他们的军训刚刚开始,都是些新兵蛋子加上新生,彼此不算熟悉,他们两个人缺席早操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很快的,两人便分别融入了自己所在的连队,如鱼得水一般自在的完成那些训练项目。
稍息,立正,齐步走,军姿……这些东西白展二人在千年前根本没涉及过,不过多是些简单的动作,并不难完成。尤其是军姿,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就算是从小到大练习的基本功中最普通的马步也比这个要难得多。
简单且无聊的训练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教官宣布解散原地休息。展昭跟同一连队的同学坐成一圈,随意与周围的人聊天,俨然已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
“我说展昭,你怎么留了这么长的头发?”
“习惯而已。”
“你家人同意?”
“就是家人所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小礼教所教,算是家人所期吧!
“哈哈,你家人真逗!那你这么长的头发,教官居然没让你剪掉?”
“也许教官也舍不得吧!哈哈!我女朋友都没展昭这么好的头发。”
“就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谈笑着,展昭只是好脾气的微笑,偶尔应付几句。话题越扯越远,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然而其中洋溢着的青春活泼却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明明年纪相似,阅历却是南辕北辙——这也算是千年后与过去的不同之处么?
忽然他眉头微挑,目光看向不远处十一连所在的方向,那边正有人高声叫着白玉堂的名字。展昭看到白玉堂懒懒的站起身,向着那些人方向看去,便也顺着望了眼。
好几个教官,围着几个陌生人——他们找白玉堂做什么?莫非因为他夜不归寝还想找麻烦?
发现自己无法放下此事不管,展昭正要站起身,耳边已响起教官王成的集合哨声。他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白玉堂那边——似乎没冲突起来,应该无碍吧?
罢了,反正那只耗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些事情还难不住他。展昭说服自己别去在意,跟着其他人集合,目光不再向那边看。
等到再度解散时,展昭发现白玉堂已经不在十一连的队列里了。他皱眉沉思了一下,看了眼王成所在的方向,发现自己居然有冲动离开去看看情况。
不是才下定决心要正常军训么?而且也不是不相信白玉堂的实力,但怎么还是会觉得担心?
他对那只耗子的关注未免太多了些。
反思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态,展昭摇摇头,甩掉打算跟去看看的想法,他是他,白玉堂是白玉堂,那个家伙要做出什么选择,不是他能干涉的。他要做什么,由着他去最好。
才下定决心没多久,就见有人来到他们这边,跟王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展昭见到王成的目光投向他,高声道:“展昭,出列!”不禁微一皱眉,依言站出来一步,不解的看着他们。
来人难掩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展昭同学是吧?跟我来一趟。”
“……”这人找他做甚?展昭心中思索,听到身边的同学们一阵窃窃私语,在教官高声喝了一句“安静”才止住。他反射性猜到这件事多半跟白玉堂脱不开关系,不禁抿起唇,一言不发的走向那个人。
不管是什么事,跟去一看便知。
两人一路向着训练场外走去,看方向正是早晨展昭去过的那片区域。那人不开口,展昭便也不说话,沉默的走了一阵,果然到了军总部门外。
离得很远时展昭就听到屋中传来了谈话声,白玉堂的声音也在其中。他在领路那人的示意下推门进入,心中将惹祸的耗子再度腹诽了一遍,琢磨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才一进门,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他的身上。
“展昭……是吧?”一个看起来三十上下的陌生人率先开口,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眼中有些奇异的光芒,像是打量,又像是疑惑。
展昭向着那人点点头,径自走到白玉堂身边,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白玉堂的回复是撇撇嘴,道:“他要见你。”想了想又道,“我昨天救了他,他好奇,所以——”
这算是解释么?展昭看了他一眼,瞥见白玉堂一如既往的神色——还是暗示?
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下屋内的人。除了白玉堂和那个开口的之外、屋中还有一男一女,女子不认识,男的则是他们的总教官胡易。
看到胡易时,他不禁挑起眉:之前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这会儿又是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忙的天昏地暗,隔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来更新,连回帖都没来得及回,见谅哈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意外邀请
就在展昭考虑着这件事的时候,之前和他打招呼的那个人向着身边的女子点了点头,而后那个女子便站起身,与胡易一起推门出去了,只留下他们三人在屋中。
这个态度很明显是在示意,接下来他们要说的话,连胡易都不便相告——这种情形,由不得展昭不戒备。他借着靠近的机会碰触到白玉堂的肩膀,不出意外感觉到松垮垮的军装下对方紧绷的肌肉。
他果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展昭思忖着,在白玉堂身边坐了下来。
“你好,我叫白毅平。”似乎看出两人的戒备,白毅平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待他坐下后重新做了介绍,目光则着重在展昭和白玉堂相仿的长发上顿了一顿,“昨晚多亏了白玉堂救了我——唔,你们两个人的名字还真有意思。”
名字?展昭面沉似水:“什么意思?”
白毅平抬手示意他坐下,而后才慢条斯理的道:“‘御猫’展昭,‘锦毛鼠’白玉堂……”
这十个字说出口的同时,他就仔细观察起对面两个少年的神色。然而对方全然无所谓的样子,白玉堂甚至还有些讽刺的笑了起来。他伸手在椅子的扶手上轮指一敲,微眯了眼抬头:
“你是想说,我们的名字很像小说里的人物?”
“确实。”白毅平摊了摊手:“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不知道这两个人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读的小说就是《三侠五义》之类旧派武侠,所以听到你们的名字时真觉得很有意思。”
他看了看两人云淡风清的神色,续道:“一个展昭或者一个白玉堂也就算了,但是你们两个人同时出现,有着同样令人惊讶的身手,还有相同的长发以及复古的习惯——你们的长辈该不会也是三侠五义的忠实读者吧?”
这两个人,真是像极了《三侠五义》中的那两个同名同姓的侠客——莫非他们的父母或者师父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才给他们取了这样的名字?
——直到此时,他依旧认为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刻意培养出来的,比如某个门派,某个组织。为了联络方便,以武侠小说中的人物来取名并不难理解:现在他见到了白玉堂和展昭,没准还会有颜查散,包拯,欧阳春、智化……
那么,他们究竟是个组织还是门派?
“谁知道呢。”白玉堂无所谓的耸耸肩,“就为了这种事,你就将我们从军训中叫出来?”
“当然不是。”白毅平感觉到对方透出的不耐烦,轻咳了一声道,“直话直说吧,我对两位的身手很叹服,所以有心请两位加入特一组——”看到两人不明所以的神情,又咳了一声,“这个称呼两位也许没听过,但是国安部总是知道的吧?”
可惜无论是“特一组”还是“国安部”白展二人都没听说过,白毅平这个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国安部?没听说过。”
“呃……”白毅平被白玉堂一句话噎住,顿时苦笑,这俩人不会真是从什么深山老林里面走出来的吧?他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中轻捶几下,沉思片刻道:
“不瞒你们说,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对两位很感兴趣了。”
很早之前?白玉堂挑眉,与展昭交换了个眼色:他所谓的“很早”早到什么地步?
两人反射性的想到曹旭之前给他们办理的身份证明,如今他们两个已经不是初涉“未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已经明白他们这类没有身份证明的人要开出证明肯定需要关系——莫非正是因此被人注意到了?
白毅平没错过两人之间的神色变化,总算找回了点心理平衡:幸好这两个人还没成熟到无懈可击,不过毕竟是两只狼崽子,惹毛了可不好。当下直接道:
“不知道两位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在合肥发生的事情?”
合肥?庐州?
“你指的是什么?”展昭警惕的问道,心中揣测:这人会提到合肥,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若不是他调查过他们,就确实看到过些什么。
“我前段时间出任务,路过合肥老城区的环城南路时,曾意外见到了一场很有意思的街头斗殴。”白毅平无视对方警惕的目光,不疾不徐道,“当时我看到十多个人将三个人堵在小巷里找茬,本来想出手教训一下那些人,结果——你们猜如何呢?”
他说完,笑吟吟的看着两人,成竹在胸。
合肥,十多个人,围堵——三个关键词很容易唤醒了不久之前的记忆。之前他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确实曾因为一场闹剧被一群混混围堵,也正是因为这场乌龙让他们和曹旭有了深交。
现在这个人突然提起此事,还说“目睹”——他当时在场么?展昭敛眉沉思,当时的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围攻他们的那些人身上了,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话说回来,那时的他直觉将旁边的人都当做埋伏的对手,即使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曹旭都没注意到,更何况其他人?
这么说来,他是重头看到尾了?这个“头”在何处,“尾”又是断在哪里呢?
“哦,那又如何?”
正想着,展昭就听到白玉堂微带着些不屑的声音响起。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目光重又落在白毅平身上。后者依旧噙着微笑,面上神情看起来诚恳中带着真切,并没有想象中的诧异与算计:
“我当时就觉得,两位有着令人惊叹的好身手,经过昨晚,这个感觉更深了。”他变拳为掌,双手交叉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所以我才动了邀请两位进特一组的想法。”
白玉堂挑挑眉:“你怎么确定那是我们?没准看错了。”
“我画了画。嗯,我的素描功底还是不错的,个人爱好。”白毅平歪歪头,笑了,“而且,像你们这种身手的人,不可能量贩吧!”
“那你当时缘何不说?”展昭忽然道。
白毅平道:“那个时候我还有事急着做,而且——呵,特一组毕竟不是个普通地方,我们总要先做点措施……”
“调查我们?”
“……不错。我想两位应该能理解,那是必要程序。”并不意外对方的一针见血,但没想到会是展昭说出口的。坦然承认的同时白毅平意味深长的望了望神态中正平和的少半年,看来这个人性格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好说话——也许某些事情上,他反而比锋芒外露的白玉堂更加敏感且锐利一些。
白毅平微笑着思索,他之前就调查过这两个人,但线索从曹旭为他们办理身份证明之前完全断掉了,这两个人就像凭空出现一般,没有在现代生存的知识、阅历,也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这点尤其表现在他们对一些常识的无知上。
然而在这种不谙世事之下,这两个人偏又有着远甚于常人的适应能力和主观判断,并不像是毫无经验的菜鸟小白,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
看来,是他们之前的“师门”将他们隐藏的太好了,才会连他们都查不到线索。
事实上,并非展昭比白玉堂锐利,只不过因为曾任职于官府,比起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