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看着霍根远去的身影,讥笑道,“谁会在意这些?”
笑意凝固在唇角,洛基闭上眼,努力压制心中涌动的暴躁感。
圣塔?这真不是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
很早以前,在他和托尔都未成年的时候,洛基是那里的常客。那是海姆达尔的目光所不能抵达的神圣之地,是汇聚了阿斯加德远古智慧的圣地。比起兄长射猎打架的嗜好,洛基更享受安静,圣塔的第二第三层藏满了九界各个时代的智慧之书,洛基的魔法一部分来自于母亲的教导,另一部分则来自于里面的藏书。
传闻,奥丁通晓圣塔的每一本书,洞悉世界一切的运作奥秘。幼年的洛基对高大威严的父亲有着与生俱来的崇拜之情,他的体格注定无法超越托尔,也无力向父亲看齐,但他希望自己能有让奥丁瞩目的知识,在智慧上将他那愚蠢的哥哥狠狠甩在后头。
虽然在往后的岁月里,他逐渐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赶超托尔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可那时的洛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他往日的付出成了如今嘲笑他的利器,是他不自量力的证明,更是他不愿回想的过去。
“你们生而为王。”
——这真是世间最大的谎言。
连他这个骗子之神也自愧不如。
第3章 这个审判太无聊了
Charpter03这个审判太无聊了
托尔和四人走向通往圣塔的另一条路。
西芙望着前面不远处高耸的圣塔,“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洛基差点一把火烧了半个圣塔。”
霍根面无表情:“托尔成人礼后的第三天。”
范达尔不以为然,随口道:“也许他预见了今天会在这里接受审判?”
沃斯塔格只是憨憨地笑了笑,他也记得这事。这算得上是恶作剧之神的无数恶作剧中最严重的一次。
西芙甩了甩乌黑的长发,回头提醒自己的同伴:“洛基的恶作剧从来不需要理由。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
圣塔底层的大殿上,众神之父奥丁坐在首位。众神分列两排,静静垂首。托尔向父亲和弗丽嘉打了招呼,便与三勇士站在一旁。
“托尔,虽然这么说,可能,嗯有些对不起你那敏感的弟弟,”范达尔小心地斟酌词汇,“但请你不要忘记,他曾多次向你下毒手,那时,可不见得他有手软。”
托尔对着范达尔担忧的目光,明白他们都在为自己担心,“我没有忘记。”
他自然记得洛基对他所做的一切。毁灭者的一击几乎令他死了一回,从高空坠落的经历他也不曾忘记,甚至匕首刺进血肉的声音还历历在耳,可每一次的交锋,他对洛基总抱着某种期望。
“所以,接下来的审判,请你交托给公正的奥丁与众神。”托尔的挚友这么劝诫他,“他们会给洛基一个公正的判决。”
托尔没有回应。
这时,洛基进来了。
他的弟弟不曾这么苍白瘦削,仿佛雷神只要随手一拍,他瘦弱的弟弟就该散架了。在托尔被放逐地球之前,他的弟弟虽然不及他强壮,但在众神中也算得上是挺拔高挑的。可如今的洛基,依然挺拔,却仿佛靠着最后一丝自尊,兀自强撑。
苍白的肤色,深陷的眼窝,骄傲的邪神才不会因为这些而认输,他目光放肆地环视着两旁的众神,嘴角噙着半分讥笑。
“哦,瑟恩,好久不见。”洛基笑着跟站在大殿门口的侍女打了个招呼。
金发的侍女微微吃惊,一抬眼对上那双意味不明的灰绿色眼珠。她别开眼,躲开了邪神怪异的视线。
“你的弟弟又在捉弄人了。”西芙站在托尔身边,显然,高大的雷神早在弟弟一进来就将目光黏在了他身上,自然也目睹了这一幕。
雷神沉默了片刻,忽然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那个侍女……怎么有些眼熟?”
西芙默默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呢?”
奥丁坐在王座上,不发一语地望着黑发的小儿子缓步向他走来。苍老威严的众神之父握紧了手中的权杖,“洛基,你可曾为你所犯下的罪孽忏悔?”
洛基站在大殿中央,抬头仰视着坐在高位的奥丁,他凝视着曾经的父亲,如今的制裁者,忽然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不过他立刻收敛了表情,面容变得肃穆而沉重,低淳的嗓音回荡在一片寂静的大殿上,“我忏悔。”
托尔不由松了口气,奥丁的表情纹丝不变。
善辩的邪神藏起了讥笑,他低垂着灰绿色的眼睛,目光落在被锁链捆住的双手。
“我曾以为我是以一位仁慈的神去统治他们,给予他们我所认为的救赎。可事实证明,他们并不需要这些。我给他们带来了死亡与恐惧,悲伤与愤怒,是我令无辜者丧生,是我摧毁了米德加德人的家园。生而为王,我一直这么相信着。可如今看来我是一个只会带来绝望的恶魔。我的所到之处一片哀鸣,无论是约顿海姆,还是米德加德。”
洛基停止了如乐音般的忏悔之声。
这些话可真是恶心呐。不过,听听我恳切的自责,面对这样一个心诚忏悔的罪人,虚伪的众神怎能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邪神在心里得意地笑着。
他抬起头,仰视着众神之父,灰绿色的眼睛里一片平静,“我痛恨自己肮脏的出身,是我将冰霜巨人引进家园,是我打开彩虹桥差点造成了约顿海姆的毁灭,也是我帮助奇塔瑞人入侵地球,这些都是我无法推卸的罪责。所以,制裁我吧。父……众神之父,把我放逐到宇宙洪荒中,就当您曾经的儿子死在了彩虹桥下。”
奥丁仅有的一只眼注视着他,“你的罪恶之源是什么?”
“你只陈述了你所犯下的恶事,却没有告诉我,你的罪孽源自什么,你又希望得到什么?”
这问题可不在洛基的意料之中。不过,邪神很快就有了完美的腹稿。
他露出了惯有的笑容,这一次多了几分自嘲,他的声音低醇而哀伤:“您的肯定。”
“我曾希望得到自己身为奥丁之子应有的肯定,可是,这一切缘于一场幻影,我追逐着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并为此郁郁不甘。”
大殿上又是一片死寂,众神的心开始有了微微的动摇,洛基成功地将自己由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塑造成为一个渴望父亲肯定的无助孩子。
审判这种东西,不就是为了他的银舌头所存在的么?在这里,他灵巧的唇舌大可肆意发挥。
“完美的措辞。”众神之父威严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他看着底下卖弄唇舌,轻易煽动众神的儿子,恼怒地发现他根本没有半丝悔意。
“如你所愿,你将被驱逐出阿斯加德,在宇宙中不停流浪,直至你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不,父亲!”雷神响亮的怒吼充斥了整个大殿。
“洛基已经认错了不是吗?他已经忏悔了他的过错,明白了自己的罪责,您为什么还是要对他下这么重的责罚?”雷神大步走到洛基的旁边,仰头直视着奥丁。
洛基不动声色地看着身旁的兄长,眼神里满是无辜。这可和我无关,邪神表示,这都是他多愁善感的哥哥自身的行为。他可没有硬逼着他为自己说清。
奥丁头疼地看着自己冲动的头生子:“身为父亲,我能接受一个儿子的认错;但是,作为众神之父,面对犯人的认罪,我必须施予合理的惩罚。”
“这不合理!冰霜巨人本就是阿斯加德的死敌,洛基这么做只是为了阿斯加德的荣誉;还有奇塔瑞,洛基掉落彩虹桥,连海姆达尔都不知道他在宇宙洪荒中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是奇塔瑞人那根该死的法杖蛊惑了洛基,他虽然有错,可并非无法原谅,纵使是一个普通的阿斯加德人也拥有得到您宽恕的权利,为什么偏偏洛基不行?还是说,您真的只把他当成冰霜巨人的崽子……”
“够了。”奥丁愤怒地站了起来,来回地踱了几步,又重新坐了回去。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奥丁重重地喘了口气,“你轻易就被愚弄并且毫不自知。”
“您又是怎么知道洛基说的是真是假?”托尔回吼。
啧啧,上一回奥丁与雷神的争吵直接导致托尔被放逐,这一次又会有什么好戏等着呢?邪神自娱自乐地想象起来。
第4章 这个石头太吓神了
Charpter04这个石头太吓神了
“那么,”权杖重重击打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位神的心中,“就取出圣塔顶层的纯净之石,看看洛基,我的次子,他真实的内心、最深的秘密。在纯净之石面前,没有神能够说谎,因为它是心之境,它将在众神面前呈现他内心真正的罪恶之源。届时,自会有最公正的审判结果。”
托尔愣了愣,“那是用来审判最顽劣的犯人,可洛基已经认错了。”
洛基却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纯净之石?呵呵,永远公正的,众神之父,您该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定我的罪,以至于想到用这么古老的方法来整治我。”
他的表情忽然狰狞了起来,就像当初他用恶毒的词汇攻击黑寡妇时的模样,歇斯底里,灰绿色的眼底满是恶意,“众神之父,何必花多余的时间在一个霜巨人的身上,你不如直接废掉我,把我逐出九界,让宇宙洪荒吞灭我,让毒液腐蚀我的内脏,让怪物分食我的尸体,随便哪一种!这是你真实希望的,也会是最后的结果不是吗?早在审判之前,你就已经做好这样的打算了,并且不会因为我的忏悔与否,他人的意志如何而改变。何必假惺惺多走这繁复的程序,呵,纯净之石?你竟然想让我的一切暴露在这帮虚伪的神面前,好让他们嘲笑我,憎恶我,怜悯我?”
“多么令人恶心的公正。”
“洛基。”弗丽嘉担忧地呼唤陷入某种疯狂的小儿子。
邪神看着满脸忧愁的母亲,闭上了眼睛。奥丁根本不会给他再多的机会,无论是他的银舌头,还是他愚蠢的哥哥,这都不过是无用功。谁能撼动得了众神之父的心?
“洛基,你疯了吗?”托尔的斥问充斥着洛基本就烦躁的大脑。
“闭嘴!”洛基睁开眼,怒视着金发的阿斯加德新王,“我不过三言两语,你就轻易被我玩弄于鼓掌。忏悔,谁会在意这个?你要我给众神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生而为王,可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唯一的王位继承者,而我,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众神之父圆谎,将他当年说出的谎言变成现实!”
“你怎么能……”易怒的托尔轻易被洛基挑起了难以抑制的怒火,举起锤子就想将这个冥顽不灵的兄弟痛扁一顿。
“够了!”奥丁第二次说出了这个词。
“士兵,去将纯净之石取来。”奥丁揉了揉眼角,下达了命令。
“不。”洛基一把推开托尔,向前走了几步,“何必呢,让我这个罪人玷污纯净之石。没错,我根本毫无悔意,为了王位,我三番两次谋害托尔,几乎令两个星球遭受毁灭,现在,驱逐我,这不正是您刚刚下达的命令,别为了托尔这个蠢货而有所改变。”
奥丁看着口若悬河,明显不再平静的小儿子,笑了笑,“我希望你并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糟糕,我需要一个理由来宽恕你。”
洛基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他站在那里,没了声音。
士兵很快就取来了纯净之石,那天蓝色的散发着柔和光泽的远古神石静静躺在匣子里。
——不,不能让他们知道。
邪神忽然挣扎起来,声音愤怒而尖锐:
“听着,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会后悔的。”
奥丁挥挥手,示意士兵。
“不,随便什么都好,别让我碰那恶心的石头!”两旁的士兵上前牢牢地钳制住洛基的双手,捧着纯净之石的士兵正一步步向他靠近。
“别让我碰它,我认罪,我忏悔,无论什么罪责我都愿意承担……求你……”邪神睁着满是恐慌的绿眼睛,唇舌飞速地转动,在他的哀求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仿佛淬着毒液的毒蛇咝咝吐着信子,“不,我会让你们后悔……我会让你们后悔的!如果你们这么做了,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我会……我会杀了你们,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
众神原本动摇的心在这一刻完全恢复了原样,这不是曾经尊贵的二王子,而是声称要杀光他们所有人的恶毒罪犯。在奥丁面前,最能言善辩的恶人终将显露原形,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弗丽嘉看着小儿子歇斯底里的模样,捂住了嘴,发出细微的抽泣。
沃斯塔格有些于心不忍,“他都快被石头吓哭了。”
范达尔耸耸肩,“无非是他对王位的贪婪,猜都猜得到,何必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
邪神的底线是骄傲,奥丁正在碾碎他的骄傲。
洛基感觉指尖有冰凉的触感,那是纯净之石特有的温度。他的手被士兵死死按住,巨大的恐惧让他无法再发出一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肮脏的往事在眼前呈现出来,光鲜的外表被层层剥离,露出不堪的内里。
他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嗓音一如现在动听优雅,还带着股未完全褪去的清亮稚嫩。
“该死,魔石粉去哪儿?”他记起来了,或许邪神从未忘记,曾经的托尔与洛基,曾经的阿斯加德时光。
那天是托尔的成年礼,整个神域为之狂欢,酒宴摆满了整座金宫,阿斯加德人为他们最尊贵的王子庆祝狂欢,随处可见的欢声笑语,淡淡的甜酒香弥漫空中几乎醉倒了每一个阿斯加德人。
洛基独自一人待在阴暗寂静的角落里,瘦削的短发神祗整整一个月都窝在圣塔二楼的藏书室里,准备为他的金发哥哥研制一份大礼。
整整一个月,他翻阅了上百本藏书,平日整洁干净的二王子如今头发蓬乱,眼窝深陷,他的嘴里喃喃自语,“该死该死,我的魔石粉呢,我的魔石粉在哪里?!”
他来回踱步,四处张望,在堆满稀奇古怪的材料的桌子上不停翻找。
他焦躁地挠着头,一个多月的时间令他几欲抓狂,他的研制过程充满艰辛,如今只差最关键的一步却少了重要的材料,这着实惹恼了他。
“瞧瞧,这个手里抓着魔石粉却到处找它的傻瓜是谁?”邪神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已经无力再去揣测他人的想法。
傻瓜洛基终于找到了他手里的魔石粉,他愣愣地瞧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抿了抿嘴,自言自语,“原来在这儿。”
“幸好找到了,不然我那愚蠢的哥哥就该为没有收到来自弟弟的礼物而伤心地哭了。”洛基随手调配着手里的药水,“多愁善感。”
范达尔感概,“其实从前的洛基就只是一个捣蛋鬼罢了。”
西芙甩了甩她的乌黑长发,“不过我记得很清楚,他后来并没有送什么成年礼给托尔。”
邪神闭着眼睛,周围众人的窃窃私语嗡嗡一片,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站在大殿中央被众神肆意地观赏,他无力挣开士兵的桎梏,只能在心里徒劳地用最恶毒的词汇问候每一位在场的众神。
“那个侍女怎么了?”西芙忽然问。
沃斯塔格疑惑地看过去,那个名叫瑟恩的金发侍女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浑身瑟瑟发抖。
“哦,我想起来她是谁了。”西芙扶住额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毫不知情的托尔,“还记得当年洛基放的那把火吗?”
“嗯,一百年前差点把圣塔烧掉半个的大火。”沃斯塔格点点头。
范达尔这时也想起了什么,满脸不可思议,“不会吧,那不过是我当年随口瞎掰的八卦,总不可能是真的吧?”
沃斯塔格一脸茫然,“呃,能说清楚点吗?”
霍根听懂了两人的对话,面无表情地简述:“托尔在成人礼当晚醉酒强暴了一名侍女,貌似是洛基的心上人。三天后,洛基一把火烧了圣塔。”
沃斯塔格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半晌,疑似消化不良,“所以这就是洛基三番两次伤害托尔的真正理由?”
除了霍根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