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目光悠悠的望向他,踌躇片刻,终于开口道,“在师兄心里一直都把我当做弟弟么?”
陵越很是疑惑,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却仍点头道,“那是自然。”
闻他此言,屠苏心中并无波动,师兄待他如何,没人比他更清楚。他顿了顿又道,“师兄是如何看兰生的?”
陵越双眼一眯,古怪的盯他半晌。屠苏最了解他,近来他待兰生太过亲近,怕是引起了屠苏的怀疑。他轻咳一声,绞尽脑汁想着措辞道,“兰生他。。。。。很可爱。”
“也当他是弟弟?”
陵越微妙的看他几眼,倒让屠苏觉得心虚的很。陵越叹息道,“我弟弟失散多年,师兄早已不抱希望。至于兰生,上次我便说过,将他当做弟弟。想你也知道,兰生对于方如沁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虽觉得他可爱,待他亲厚,却也得顾念方如沁,不可强求兰生。师兄这样说,你可明白?”
屠苏隐约觉得此事非比寻常,试探道,“莫非兰生他。。。。。。”
陵越打断他道,“兰生眼下只顾得到襄铃,其他事以后再说。”
他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更让屠苏觉得蹊跷,他启唇刚想说话,却见陵越面色凝重道,“你就为这事惹的煞气发作?“
屠苏看他脸色不善,连连摆手道,“师兄误会了,并不是如此!”
陵越双目紧眯,声色严厉道,“你是师兄带大的,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岂会分辨不出!”
屠苏双手停下,心虚的瞅他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陵越眼神一冷,怒道,“混账!”
“我。。。。。”
“虽你不是我弟弟,自小师兄便多偏爱你,把你当做最亲近的人。兰生与你,我皆是一片真心。但终归你是你,他是他,是不是我弟弟又有何关系。师兄只望你能早已摆脱这煞气纠缠,你却因我惹的煞气发作,若是师尊他老人家知晓,我又如何向他解释。屠苏,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受困煞气,更不希望那煞气因我而起。若是如此,你让师兄如何办!”
他说的痛心疾首,屠苏未曾听过他如此训斥,木着脸坐在一旁不知如何作答。
陵越一提剑满身怒气离开,走至目前忽又停下道,“你一人好好想想!”
屠苏盯着只剩杯底的茶盏多时未动,直到夜色渐深,兰生拿了晚膳过来,这才回神。
方兰生将吃的一股脑全端到桌上道,“我听陵越大哥说你煞气已经控制了,但你怎么一直未出屋啊,你不知道晴雪有多担心。不过你放心,这些东西不是她做的,你尽管吃。对了,陵越大哥怎么了,我看他脸色不好的样子,喊他半天也没理我。不是才答应教我法术的么,不会又中途跑回天墉城了吧。”
屠苏拿起一块糕点,顿了顿道,“师兄不会的。”
方兰生低叹一声,趴在桌上无趣道,“你说的也是,他还要去青玉坛。”
“师兄人呢?”他吃了一口糕点问道。
方兰生有气无力道,“想见你自己去找,陪襄铃一天了,实在是不想动。”
屠苏拿着糕点怏怏的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方兰生见他神色不对,关心道,“你怎么了?”
“青玉坛本该我亲自去。”
“要不我们偷偷跟过去。”
“不可,若是此不是违背了师兄一番心意。”
“是是是,陵越大哥的心意不可浪费,你慢慢吃,我走了。”他小声嘀咕道。
屠苏也未留他,待到屋内烛火燃尽一半,陵越仍旧未回来。屠苏放心不下,一抄焚寂剑便去寻他。
他找了多时,才在长廊处找到陵越。屠苏脚下一顿,此处正是那日两人相拥处,他心口莫名一跳,突生几分忐忑。
陵越斜坐长廊背对着他,单脚撑在亭栏之上,衣袍随风轻动间颇有几分潇洒不羁之境。屠苏凌空一步,长剑在手一招白鹤冲天便到了陵越眼前。
陵越单手敲打膝盖,随意的瞥他一眼,神色悠然道,“想清楚了?”
屠苏静静站在一旁,面色从容道,“我不该怀疑师兄对我的心意。”
陵越伸手将他拉到身边坐下,屠苏怀中抱剑望着夜空低声道,“这里的夜空也和天墉城一样的静。”
陵越嗯了一声,微眯着眼睛望了眼星空。
夜深星暗凉风起,屠苏一身紧腰劲装显的身姿挺拔如松,他一掀衣袍背靠着陵越一腿屈起,一腿伸直道,“也不知芙蕖师姐可到天墉城了。”
陵越微仰着头靠近他叹息道,“有阿翔跟着,不用担心。”
凉风习习极为轻柔的吹过他面容,身后是他极其信任之人,长舒口气,屠苏放任自己在这一刻松懈下来,缓缓闭上双目。
陵越感到身后之人身子一歪,身影如电般急速一转,那人便靠在他怀里。陵越无奈的一摇首,侧身将人扶在胸前,那人蹭了蹭他下巴,舒服的喟叹一声便睡去。
虽是睡去,屠苏仍旧不敢大意,不过片刻时光便转醒。他极为困乏的眨了眨眼睛,微一抬首额头便撞到了陵越的下巴。陵越咧嘴轻笑一声,屠苏腾地一下跃起傻愣愣的站在他眼前,看他捂着下巴笑个不停。
他一脸尴尬手足无措,慌不择言道,“疼不疼?”
陵越揉了揉肩膀又捶了下腿道,“疼倒是不疼,就是我这浑身都酸的很。我倒是忘了,屠苏这些年来长身体了,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样靠一会,师兄便觉得吃不消,以前可是能搂着你给你整宿说故事。”
屠苏想到年幼时对山下极为向往,师兄每次下山便会带各类书籍,给他讲些山下的故事,他感兴趣的很,时常一听便是一宿。翌日一早醒来,才发觉靠在师兄怀里睡了一夜。
陵越说的轻描淡写,于他却是大为震动。这是他在天墉城这十多年来,鲜少的快乐时光,未想到今夜竟又重新体会了一回。
他眸光清冷映着清凉月色淡淡道,“是屠苏唐突了。”
陵越忽的一笑,摇头道,“师兄很高兴能给你依靠。白天的事,你既想开,师兄也就能放心去青玉坛。少恭既是你好友,我一定找到他的下落,救他出来。”
“万事小心。”
夜已过半,星沉月落,两人却无丝毫睡意。铿然一声,陵越抽剑在手,暗夜中剑光如练,映出他明亮双眸。屠苏提剑而上,煞气未见丝毫波动,焚寂剑发出如血般艳丽光芒。
陵越长剑一扬,纵身飞出长廊,屠苏持剑紧追而上跃入廊外空地处。
暗夜中,两柄长剑泛出凄艳光芒,握剑的人不动如山,抽出的剑铮铮而鸣。
屠苏唇角一勾,忽的一笑,高声道,“师兄!接好!”
言罢,屠苏先发制人,焚寂剑迎着陵越胸前横划而过,陵越挥剑来挡,双剑相交时剑光四溢,火花四溅。陵越只觉腕间一麻,焚寂剑气极重,加之屠苏近来得了两颗内丹功力大增,这一剑下去险些让他招架不住。
他脚踏七星,腰部用力一旋借力打着圈疾退几步,这一招行云流水,衣袂飘飞着实令人惊艳。屠苏收剑再上剑尖自上而下快如流星滑过直指他咽喉之处,剑招快而准,毫不拖泥带水,用于制敌最为绝佳。陵越后仰轻旋转,前脚一踢长剑,剑尖堪堪从他下颚滑过,擦出细微血痕。屠苏手下一抖,撤剑倾身慌道,“师兄?”
他不该起了争强之心,伤了师兄。
陵越后退一步稳住身形道,“没事。”
他伸手摸了摸脖颈处,微微有些疼意,擦破了皮。
他没有丝毫怒意,倒是甚为欣慰。屠苏功力大有精进,此番打斗并未催动他体内焚寂煞气,却已伤他几分。眼下,怕是他这个师兄与他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屠苏看他嘴角微勾,眉眼舒展间更显几分柔情,心中不由一暖,伸手碰了碰他伤痕之处。
这伤痕极其细微,已然止血。夜间风冷,屠苏偏凉的手指抚弄其上,激的陵越头皮一麻,脖颈处更是冷汗直冒,寒毛直立。他直觉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吞咽一声,咽喉滚动间碰到屠苏指尖。那指尖停在咽喉处片刻,复又小心的一点。陵越不由轻啊一声,血气直涌脑门,燥的他面色通红,气息不稳。
屠苏指尖一顿,纳闷的去看他,却见他面色酡红一脸挣扎,望着他的双目是带着炙热光芒,不由心口一烫,极快的撤指后退几步。
他倒是被陵越方才沉沦挣扎的眼神震慑住,本能的想要逃开。
陵越见他一脸惊慌,神思渐显清明,他苦笑一番,微哑着嗓子道,“夜晚风冷,明日我还将启程,早些歇息吧。”
屠苏收剑回鞘,眸思神明的看他半晌,见他握剑在手背对着他,多时未动一步,心口急速跳动起来。半晌陵越忽的一提剑缓缓离开,屠苏这才随他一道进屋。
两人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间天已微明,陵越便准备启程。
千觞早已打点好一切,大声囔嚷着推门进屋道,“我说陵越兄弟啊,我们该启程了。”
屠苏正在低头穿鞋,一进他道,“千觞大哥,师兄已准备妥当。”
千觞古怪的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陵越,忽又装作无事般的拍了下陵越道,“既已准备好,那便走吧。”
陵越拿起霄河剑,道“走吧。”
两人说话间屠苏已穿戴好,众人早已守在门外,两人此去凶险,他们皆放心不下,这才等在此处交代一二。
红玉一指千觞道,“一打探道消息即刻告知,不要擅自做主,以免一时冲动坏了事。”
千觞一扬酒壶嬉笑道,“红玉妹子太过多心,多心了啊。有陵越在,我又怎会冲动。你放心,一得消息便通知你们。”
红玉白他一眼不接话,方兰生凑到陵越跟前道,“陵越大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早点回来。”
陵越轻轻一笑道,“别担心,我会尽早回来。晴雪,若屠苏体内煞气有异,还劳烦你照顾。”
晴雪猛一点头,道,“大师兄放心。”
一切交代妥当,两人这才御剑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集的脑洞正式开完了,这下终于去青玉坛了
等下,心魔就要上线了,还没想好写什么
这章量这么足,我也没想到,等于平时的两章了
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真的不给评么
心塞塞_(:з」∠)_
☆、章三十:暂回苏苏谷
章三十:暂回苏苏谷
陵越与千觞赶往青玉坛后才得知雷严带着少恭去了自闲山庄,所为何事众人却是不知。千觞见惯了陵越沉稳模样,倒是被他一掌劈晕人的雷厉风行气势惊到。他看了眼倒下地上人事不知的人,甩了甩头暗想活该便跟着陵越去了自闲山庄。
屠苏接到陵越传信亦启程,想到兰生与襄铃一个不会法术,一个灵力受损自是不宜同行,这才撇下两人。越靠近山庄,屠苏越觉得焚寂剑有异动,似是与自闲山庄内的怨气大有关联。红玉放心不下,叮嘱小心行事,众人却依旧各自入了幻境。
此处地缚灵怨气极强,可窥探人过往记性深挖人内心渴望,这才制造出幻象将人困住。红玉身为剑灵,区区地缚灵对她自是无影响,众人也在她的帮助下从幻境中挣脱。
自闲山庄一行本为少恭而来,未想却牵引处兰生前世情缘。碧山派遭自闲山庄屠杀,叶沉香一家又遭晋磊复仇灭门,冤冤相报不知何时才是尽头。而今转世的方兰生为叶沉香超度也算是化解了这前世纠缠不清的孽缘,只不过这青玉司南佩竟是贺文君所赠,众人皆是吃惊不已。
兜兜转转,这玉佩终究还是到了方兰生手中,贺文君死前那一点痴念也算是得偿所愿。前世的贺文君,今生的孙月兰,方兰生对着她时再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是以,在他抱着为护他丧失内丹的襄铃,面对孙月兰时,神色便不自然,他脑中乱成一片,能做的只是抱着襄铃躲避她的目光先行离开。
自闲山庄一战,不仅救出了被困青玉坛的少恭与巽芳,机缘契合下更是获得了新的玉衡碎片,可谓收获不少。虽是如此,既确认青玉坛与鬼面人之事有关,便不可小觑了雷严。此番让他逃脱,还不知会惹出何种风浪来。众人商议过后,决定赶回江都再做打算。
虽已做了决定,众人尚未启程,倒是孙月言先行离开。她为了方兰生这才从琴川跟着方如沁一路到了苏苏谷,她虽身体病弱,心性却是极为坚韧,既明了兰生一心只向襄铃,也就不再多做纠缠,而是寻了个奶娘来信的借口赶回琴川。
青玉司南佩内有她前世魂魄,而今灵力为救襄铃耗尽,留在兰生身边已无用,便向方兰生讨回。对待孙月言,琴川时他尚且可以来了不理不睬,眼下得知她是贺文君转世,方兰生心里着实有些愧疚。这一世他是方兰生,不是晋磊,许不了她一世相守的承诺,这玉佩她既想留作念想,他虽不舍却亦还给了她。
此去一别,归期不见。
眼下二姐已试着接受襄铃,他心中大石终于落下。她内丹已碎,少恭爱莫能助,陵越与屠苏拼尽全力也未能使其痊愈,眼下只能在此安心养伤。所幸苏苏谷灵气甚重,襄铃以狐形养伤大有益处,他也就安心在此,就是偶尔会想起孙月言,不知她是否已到琴川。
三块玉衡碎片皆在少恭手里,他隐约知道少恭本意用玉衡复活巽芳,而今巽芳已经回来,这玉衡碎片还有何用处。
他抱着襄铃在苏苏谷内溜达,看到红玉与陵越一道,抱着小狐狸便跳下了亭子拦住两人道,“陵越大哥,你都回来好久了,什么时候教我法术啊?”
红玉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陵越,只道,“天墉城术法不外传。”
兰生蹭到她身边,试探着拉住她胳膊道,“那我和陵越大哥上天墉城如何,二姐现在不反对我修仙了。”
红玉将挂在她身上的人推开,摇头道,“那可说不准。”
陵越将人拽到身边,叹气道,“这里不便久留,待回到江都再说。”
方兰生一皱眉道,“陵越大哥,你不会不愿意教我了吧。”
“不是!兰生你误会了,我教你的虽只是天墉城一些入门的法术,但也需要你专心修炼才行。你看。。。。。”他顿了顿,指了指怀里的小狐狸道,“襄铃现在这样子,你也没法子安心修炼,过段时日再说。”
他有些失落的顺了顺小狐狸的毛发,低声的哦了一下。
红玉围着他转了一圈,伸指一戳他胸口道,“我说兰生,陵越竟不顾门规,私自教你天墉法术,你小子本事不小啊。能让陵越打破规矩的屠苏是第一,你是第二。”
教授兰生法术本就不妥,被红玉撞个正着,陵越本就有些心虚,又被她一番调侃,他面上倒是有些挂不住,尴尬的讨饶道,“红玉姐,这次是陵越莽撞,不过兰生没了青玉司南佩护体,我总是不放心。这只是些基本的法术,教给他防身罢了。”
红玉颇为干脆的身形一转飘到他眼前,掐腰睨他几眼道,“我知道你担心他,既不放心多教些也无妨。”她咬唇笑了一声,眼神挑衅的扫了扫方兰生,似笑非笑的道,“反正这小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学好。”
方兰生喂了几声,扬声道,“你说谁学不好了,我一定学好法术给你瞧瞧。”
红玉哎呦大笑几声,掐着细腰扬眉道,“那我可等着了,猴子!”
方兰生气哼哼的道,“你等着!”
红玉掐腰笑的极为豪爽,瞥了眼兀自摇首叹息的陵越,扭头便走。
她倒是纳闷陵越的心魔为何是方兰生,他在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陵越提剑上亭,方兰生悻悻然的跟在他身后,嘴里直嘟囔道,“陵越大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晴雪说这苏苏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