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就是这样,在一定的条件下,一个人可以学会为了生存去杀人,但是他绝对无法真正习惯杀人;一个人可以看淡自己的生死,却很难真正看淡和自己相关的人的生死。
我之所以在知道刀疤陈他们那些人的下场之后还能这么安然坐在这里,就是因为我对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和我出生入死过的,我怎么可能淡定地说,让谁做留下的那个去送死?“我去。”我瞪了闷油瓶一眼,这家伙这种时候总是特别爱出风头。“你们带上小花走,我去。”我拉住说完就要往祭台去的闷油瓶,把他推离阶梯的位置,自己跨上台阶,和他拥抱了一下,趁机对他说:“反正本来过了这个十年,我该替你去守门的,我是没你那能耐在后面呆十年,横竖是死,不如这里来个痛快的。”
闷油瓶似乎被我的举动弄得愣住了,一时没能想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是拉着我,看了我半响,眼神突然放柔了:“吴邪,你不能死。”突然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心想看来电视剧也不是演假的,人遇到这种生死关头,总会有点感性的一面出现,连闷油瓶这样的人都不例外。
“我靠!”胖子一把趁我愣神,一把把我从台阶上拉下来,使劲往闷油瓶的方向推过去,自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朝我们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谁没了谁都不行,胖爷我反正一个人无牵无挂地,就让我去吧,谁都别想抢。”我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嗤笑,只见黑眼镜扶着小花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小花的脸色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勾着嘴角嘲讽地笑着:“你们这演的是哪出?还真是上赶着去死?”我哑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我想我们之间,并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推让,不管是胖子还是闷油瓶,我都不能让他们在我面前死去。
“行了别争了,这人说有办法。”小花看我们还在干瞪眼,朝黑眼镜指了指道。“什么办法?”我忙问。黑眼镜把小花让我接过扶着,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那样子看起来是真的胸有成竹,我们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行啊你个瞎子,有办法不早说,你这是故意膈应我们呢?”胖子一放松下来嘴巴就开始闲不住了,一掌拍到黑眼镜背上,笑道。
不管我们怎么问,黑眼镜就是不给解释,只是这人一直都神秘兮兮的,真有什么办法我们倒是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我们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台阶。我看了很久都没能看出黑眼镜身上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只在刚才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手上绕了厚厚的几层布,我隐约觉得事情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
一直到了最后一级台阶,我们能看到祭台上果然像三叔说的一样,只剩下一条蛇在悠然地游动着。这蛇相比我们之前看到的,体型要小了很多,颜色也更鲜艳一些,而且虽然头的姓张没变,但它的眼睛是长在头的两侧,也只有一双眼睛而不是复眼一样的当眼,显得更像是普通的蛇。
黑眼镜转过头来对我们笑了一下,说了一句:“你们动作可要快点啊。”就朝那蛇王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捏住了它的三寸和七寸,暂时制住了它的动作。但是他手上和蛇王接触的部分立刻就开始冒烟,我甚至能闻到布料被灼烧的味道。“艹,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胖子一看他的举动傻眼了,但是眼下情况已经是这样,在说什么也没用,他只能大声骂着,一边快速往棺材移动。
祭台的上面几乎是惨不忍睹,遍地的无头尸体和尸体上粘满的白底彩点的蛇蛋,以及被咬烂的,不知道是谁的头颅,还有没被吃干净的肉沫。在这种环境里,要想随心所欲的移动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加上三叔还不忘警告一句:“别碰到那些蛋,一碰里面的蛇就会出来。”我们几乎是踮着脚一步一低头。
出口在棺材里面,棺材盖是之前就开着的,所以接下去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困难,我们也没有多做停顿,看黑眼镜那边的情况并不好,我见识过这蛇对布料的侵蚀能力有多强,就算他手上捆了两尺厚的布,也花不了几分钟时间就会被侵蚀光。
三叔先下去,胖子第二个,小花现在这样的情况,必须上下都有人照应,所以我和闷油瓶就落在了最后。小花临下去之前,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道:“我不会觉得欠了你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黑眼镜还是能笑得一脸轻松无赖:“我知道。”他顿了一顿,在小花回身去的时候道:“花儿爷,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只求你记得?”小花没有回身,自然也不会看到黑眼镜的表情。虽然被墨镜遮去了大半,但我总觉得和他说话的语气不同,他的表情是认真的。小花示意我扶他下去,在整个人进到出口之前,他给了黑眼镜一句话:“我没兴趣记得一个死人,所以,活着出来,黑瞎子。”
第37章 一夜无眠
棺材地下的暗道是挖好的,看样子不像是盗洞,应该是当时修筑这里的工人留的。通道的门一关上就感觉隔开了里外的两个世界,我们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黑眼镜被我们留在了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出来,我们谁都说不准。那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胖子硬是用布把那把青铜刀层层裹上带了出来,连夜托了关系把门道打点好,就等买主上门,也算是有点收获——只是为了这“收获”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从地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们实在是累得够呛了,想想在地下也没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应该不至于惊动外面,干脆就回到之前住过的旅馆在住一晚上。柜台的小姑娘看到我格外的热情,搞得胖子又来挤兑我。只是现场闷油瓶和小花的气压都有点不对,我也确实是不太想讲话,就随便应付了几句各自回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烙了多久烧饼,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一直睡睡醒醒地就是睡不安稳。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干脆就起床跑到阳台去抽烟。
老实说这旅馆真心不错,价格和普通的旅馆差不多,但是设计上倒是显得格外有居家的感觉,每个房间都是设了落地窗,还附带阳台,有种别墅的感觉,这种旅馆在其他地方估计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阳台都是连着的,中间设了及腰高的护栏。我抽完一根烟,看看隔壁两件房都还亮着灯,心想难不成这两个人也和我一样?
小花我其实多少能理解。他这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有时候并不是一回事,虽然面上表现得对黑眼镜没什么好感,但是光从最后那句话,我就能看出小花对他还是上了心的,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有什么渊源,居然能让解家当家这样的人都为之伤神。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想挖八卦也得找准时机。我犹豫了一下,翻过护栏调到闷油瓶那边的阳台,敲了敲他的窗户。
屋子里半响没动静,我以为他妹听到,就又敲了敲,这下估计是听到了。窗帘被拉开,里面的光线照亮了整个阳台。闷油瓶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异样,只是快得我没来得及抓住。我朝他笑了笑,指了指门锁示意他打开。“有事吗?”闷油瓶打开窗问我。“没,看你也还没睡,就来看看。”我回道。闷油瓶皱了皱眉没说话,似乎心情不太好——这家伙从出来就一直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还以为是因为累了,现在到这个点还没睡看来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山区的日夜温差并不大,只是现在本就处在冬春交替的时期,加上我刚刚起床只披了件外套,夜风一吹就冷不丁打了喷嚏。闷油瓶叹了口气,往里面退了一步让了让,道:“进来吧。”我也不客气,朝他咧了咧嘴就进去在床边坐下。我看闷油瓶的被褥都没动过,就问:“小哥,你没睡?”闷油瓶闻言看了我一眼,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点了点头:“在想点事情。”“想什么?”闷油瓶这人平时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纵然是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会埋在心里,如果没有人去挖掘,就会任由其烂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哪次露出这种茫然的表情,不觉有点吃惊。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半响,叫了我一句:“吴邪。”我应了一声,表示在听,他才开口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我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但看看他的眼神,却不像是那种决心赴死的人该有的绝然或是淡然,反而像是闪着什么光亮,让我不由有些恍惚。
“小哥,你这问题没意义。”我和他对视着,道:“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的。”这话说的有点空,也不知道是不是闷油瓶想听的,但这真的是我心里一直存在的想法。很多十年前的吴邪无能为力的事情,至少今天的吴邪能做到——至少我已经明白了,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要能狠得下心去付出代价。
“吴邪。”闷油瓶明显顿了一下,手朝我伸过来,覆到我脸上,叫了我一句。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我有点不明就里,一时间猜不透闷油瓶的用意,只能看着他,等他下一步动作。闷油瓶嘴张了张,似乎先说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小哥,小哥,快起来!”胖子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来,配合他敲门的节奏,我脑子里马上反应过来——出事了。
闷油瓶起身开了门,我听到胖子嚷着:“快,收拾收拾我们撤,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告的密,我接到消息说雷子朝我们这边赶过来了!还有,你知不知道天真那家伙在哪里?我敲了半天门没见他有动静,问楼下要了钥匙开门进去也没见人……”噼里啪啦的讲话突然打住,接下去又响起来:“咦?天真你怎么在这里?”我朝胖子挥了挥手,起身回自己房间迅速收拾了东西。
出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了,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在了,看我们要走,有点惊讶。坐上三叔联系好的七座,我们前脚刚走,警车后脚就到了。三叔的脸色有点难看,看样子告密的人到底是谁,他心里一定有数。
胖子打从一坐上车就在我对面挤眉弄眼,一脸让人想抽他的表情。“胖爷,您老人家有什么话说出来,别用这表情恶心人行不?”我实在忍不住,对他说。胖子一听我这话还来精神了:“诶,小天真,胖爷我这可是给你面子才忍着没讲的,你自己说说,我们的革命还没完成,你就半夜和小哥私会交流儿女私情,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组织其他人的感受?”我就知道胖子绝对不会放过刚刚看到的场景,刚想反驳,就感觉左肩上一沉,回头一看,小花已经靠在我肩上睡着了,估计他真的是一晚上没睡才能在胖子这种聒噪声中睡着。
车子已经开出了当地,我们几个才稍微放松了下来。我这才有空在心里筛选——跟我们下地的其他人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要说内鬼出在我们几个当中倒是能解释得过去,但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到底是谁,能掌握到我们的动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只是过度啊真没什么发展【自抽
第38章 二叔
三叔一路上都闷着头一声不吭,脸色异常难看,我直觉他肯定知道告密的人是谁,而且那个人还和他有一定的交情。
我们除了几个人的身份有些可疑,也没带什么需要回避的物什,一路上高速过去,倒是畅通无阻。事情发生的紧急,我是不知道三叔哪里临时搞来的这辆车,但是大概是考虑到人多嘴杂,他没有另外找司机,就由我们当中的几个人轮流着开车。到后面,基本上都扛不住了,开完车换下来的人都是倒头就睡,要真说起来,开车这事估计比下地还废精气神。
车子最后是直接开到“黄千万”——也就是三叔的院里。三叔给手下下了几个指示让他们收拾好客房给我们几个,自己一刻不停地就又出去了。我估摸着他要去找那个幕后黑手,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跟踪这种事情我还真没做过多少次,更何况三叔这人精得很,我看他这次是真的一心冲着问罪去,才没注意到我跟在后面。只是跟着他一路走下去,我心里越发觉得这路线怎么这么熟……刚这么想,就看三叔拐到一间小房子,一个闪身就进了去。我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觉得奇怪。想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跟进去,毕竟三叔再怎么样,也不会真对我下手。
这小屋的布置如何,我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只觉得是很常见的规划,也就没多放心思在上面。我竖着耳朵听动静,小心地往里走,一直走到头了都没发现三叔,刚想回头就听到一个书柜后面传来人声。我上前一看——居然是暗道,看来三叔这次真是气得不轻,居然会烦这种错误。直接进去的动静肯定会惊动里面的人,我就努力把耳朵贴在那道缝隙里,听里面的对话。
“你什么意思?”三叔压低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气急败坏,这倒是让我觉得很新鲜——老狐狸会用这种方式发泄怒气,说明他不能实际地对对方下手。记忆中能让他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二叔。
像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另一个人用我许久没听过,但是绝对一点都不陌生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不用这种方法,你会乖乖听我的话趁早回来?”
我的脑子一下子懵了。为什么二叔会在这里?而且从对话的内容猜测,告密的人就是他,并且他知道我们的行踪。我立刻冒出了一个问号——那么二叔是不是早就知道三叔用的假身份?
我这边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他们又可以压低了声音,之后的一部分对话我基本上没听到,等我再想回过神,就听到三叔爆了句粗:“妈的,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二叔没回话,不过肯定做了什么表情之类的,因为三叔的语气显得更暴躁了:“这东西给你,老子要在那群人眼皮底下偷渡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说完就一阵脚步声往我这边来,我忙往四周看了一下,找了个阴暗处躲起来。
书柜被挪开,然后移回原位,如果不是三叔的不小心,估计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里面还有二叔的份。三叔这人虽然心眼多,但相比二叔,他那些都是小心思,二叔这人平时看不出来,但真的要让他觉得必要了,除掉一两个人,对他来说就跟捏死一两只蚂蚁一样。
我不明白的是,当年的考古队里,并没有二叔参与,我不敢说他是个绝对的局外人,但我真的没想过,他也是这当中的一环……
从小屋里出来,我沿着原路往回走,想到刚才的熟悉感,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原来离那小屋的不远处,就是我二叔的院子。看这阵势,这两个人的交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亲人”这个词的定义,我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怎么样,但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特别的词,这个词意味着亲密和信任,尽管有的时候我们无法做到完全的信任,但是不管是十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情愿相信“血缘”这种东西是可以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而眼下,却并不是我想的这样。
我回到三叔的院子的时候,胖子正和闷油瓶坐在大厅侃大山——确切的说是胖子在对着闷油瓶侃大山。闷油瓶显然完全没在听,低着头看着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胖子一个人在那边自娱自乐情绪很高涨。“诶,天真你回来啦?”胖子看到我进来,朝我叫了一句:“你怎么跟闹别扭的媳妇儿似的一声不吭就没影儿了?”我实在没心情搭理他,直接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闷油瓶一路跟着我进了房间才问我:“怎么了?”我不明白他说的怎么了是什么意思,看到老式梳妆台上倒映出来的我自己的脸的时候,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