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
”王珠儿转了转眼珠道。
花满楼道:“请问。”
王珠儿道:“公子真的一早不知兮月姑娘与飞燕小姐长的一摸一样么?”
花满楼点点头,可是心已在下沉。他看不见,可西门吹雪看得见。他为什么要瞒着他?
王珠儿注意到花满楼脸色的变化,嘴角轻微一翘,接着道:“莫非西门公子没有告诉公子?”
花满楼将脸转向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立刻转移开视线,避开花满楼的双眼。花满楼的双眼虽然没有视线,却依旧会有一种摄人心神的神采,让人心中有愧时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避。花满楼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瞒住他?西门吹雪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他面色凝重,射向王珠儿的目光中带着三分怀疑。
西门吹雪道:“还记得我说过他们二人不祥?”
花满楼道:“那是你已认出她与飞燕相貌相似?”
西门吹雪道:“不错。”
花满楼道:“那么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我不希望你再想起上官飞燕。”
花满楼道:“从一开始你就看不顺她。”
西门吹雪道:“不错。”
花满楼道:“那时我正爱着她,被她利用也是我当局者迷。”
西门吹雪道:“那时的事我并不在意。”
花满楼道:“你确实是这样的个性。”
西门吹雪道:“我在意的是现在。”
花满楼道:“你以为我还是忘不了她,还爱着她?”
西门吹雪沉默。
花满楼道:“所以你不想让我因为兮月而再想起飞燕,你在和我的回忆争。”
西门吹雪依旧沉默。
花满楼竟突然生气起来,连瘦削俏美的脸都已微微涨红,高声说道:“你在吃醋,在嫉妒,不论是死去的飞燕,还是与飞燕有同样相貌的女子,是么?”
西门吹雪一贯结冰的情绪竟也有了波动,却还是不否认,也不解释。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解释。
“我不想吵架,七童。”西门吹雪许久才淡淡说道。
花满楼也降低了声音,道:“西门,
我们一共才吵架两次,两次都是为了飞燕。为什么,仿佛在你心里的忌讳比我还深,比我还敏感?”
西门吹雪道:“因为我在乎你!”
花满楼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深情的话,西门吹雪经可以再这种事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花满楼终于忍不住笑了。西门吹雪就是这么个脾气啊,管他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他想说的话,谁也拦不住。
花满楼道:“你是怕我再为她伤心?”
西门吹雪还是默认。
花满楼笑道:“可是西门你知道吗,那一段有缘无分的年少花事,不论在谁的心里,都会有如百合花一般的被永远储存在心里低回摆动。只是那已是往事了,无论这一个名字,这一张脸会勾起多少回忆,心思飘渺之后依旧会踏踏实实的回到此刻的世界。已不再爱的人,纵然还会有痛,也只是习惯性的心情,不再能代表什么。”
是的,花满楼说的不错,当你不再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纵使眉目相映,也再不能够千山万水,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一张脸?即使是刹那间的心灵震动,一丝惋惜,也会在片刻后回归沉静。那是荡涤尽少年心性的稳耐,也是情感的升华,人性的成长。也许经过花满楼的这番话,西门吹雪也该懂了。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我信任你。”
这一句话,已胜过千言万语。我信任你。信任你会处理好现在和过去,信任你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信任你不会再回忆里沉沦。
花满楼突然垂头道:“可我……是我太主观了,竟是我不够信任你!是我先入为主,是我误会你,是我以为你小气……”花满楼没有说完,因为后面的字句,已在两人的唇舌之间搅碎。
这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彼此宣泄着感情,解开了许久纠缠心中的那个结,的确是值得庆贺,若是有酒,他们必当先浮一大白。
事情的发展严重超出了王珠儿的预料。看来她这一次是无法完成霍少楼主的嘱托了。王珠儿不由转过身去,甜美的笑容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少楼主派她来到他们中间,本是为了利用张兮月与上官飞燕长相相似这一点来离间西门吹雪与花满楼,拆毁这坚不可摧的双剑合璧,可谁知,搞来搞去竟然适得其反。王珠儿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恐惧。她开始害怕回去面对霍子惊,开始害怕霍子惊得知她任务失败时的反应,她更是开始害怕,因为这一次
的失败,她会失去霍子惊的信任与看重。
只是经过这一次她也该懂得,真正的爱应该是彼此无条件的信任,与无回报的付出,如西门吹雪与花满楼般情笃若斯。若是两人之间存在着利用与被利用,一方要用自己的奔波拼命取得的成功,才能换得另一方的善待,那这场爱,又有何意义呢?有太多的女子,如今日的王珠儿一样,卑微而又执迷的爱着一个本就不值得这样去爱的人。
这样无法修成正果的一场花事,如果从一开始就炸断了故事尾巴,后事也许就会与今日截然不同。
然而于一个少年女子,拒绝一场花事,荼蘼心动,真的可以那么简单轻快么?
☆、第九章 暗度陈仓(上)
作者有话要说:某尧新文《重塑一场家国梦》正在连载中··用现代人的眼光的口吻,重新诠释一个历史上真实的李建成··欢迎大家支持!!!
新年的喜气温暖了深冬的寒冷,已是腊月二十九,江南花府门前早已换上了喜庆的装饰。花府门匾被翻修一新,门边石狮也被拉上了鲜红的缎饰,灯笼高悬,门阶洁净,院内上上下下忙忙碌碌,面上全都带着愉悦兴奋地红光。
花老爷花如令微笑着微笑着坐在正厅之中,满意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不时转动手上斑指,悠然的点点头。
这是一个普通的新年,花老爷也是一个普通的老人,静静的坐在自己家里等待着儿女回来恭贺,亦或者与登门拜访的客人客套几句。然而这又不是一个普通的新年,花老爷又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因为他是富甲天下的江南花家的宗主,是花满楼的父亲,因为这一个新年缺少了花无羡,花满楼在身边,而且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隐隐藏有不可预见的危机。
时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泼洒在一尘不染的庭院,也给来来往往的人们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种幸福祥和的金色。
管家花平抹了抹额头沁出的汗珠,之后向周围的仆人挥了挥手,道:“好了,大家先休息。”仆人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各自选了习惯的位置坐下闲聊起来。
新年前夕,最忙最累的恐怕就是他们了,而在新年到来之时,他们却只能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然度过。这岂非时间很不公平的事情?纵然周遭花开成海,灯下美人如玉,这些美好也与他们毫无关系。人的生命,真的可以这样不平等,人的存在,也真的可以这样被忽视。然而今天,忽视了他们存在的人,却注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花平再一次检查了一整天的工作成果之后,就转身走进了厨房。
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花老爷恐怕已经饿了吧。他随手掀起左手边的一盅清炖燕窝,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燕窝已经炖到最合适的时候。“老张,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花平随口道,可是回头却没有看到老张那张堆满皱纹的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目光闪动。
花平不由疑惑。
那年轻男子到:“张伯刚刚突然肚子不舒服,就叫我给他看着火,自己去茅厕了。”他抬眼看了看花瓶手下的燕窝道:“哦,那盅燕窝炖好了吧,我去叫人准备上菜。”说罢他转身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仆人群中。
花平看着那男子的背影,不由微笑,因为他已认出那个男子正是他前几天
从河边救回来的可怜孩子,干活勤快,人也踏实,待人温恭有礼。花平正打算过了这个新年就给他提个好一点的位置,因为在这个时候,踏实稳重的年轻人已经很难找了,他也想早点给自己找个接班人。
没过多久,就有丫鬟成队转入厨房,将做好的各色菜肴放到托盘上带了出去。花瓶自然很满意,最后扫视了厨房一周,也跟着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可惜他只是草草的看了一周,没有注意到灶台下面,已经被炭灰覆盖的,昏迷的老人。
菜色很是丰盛,首富家的晚宴自然不能失礼,更何况花老爷本就是个懂得吃,懂得享受的人,更何况今日已是除夕前夕,更何况府上还有几个来头不小的客人。花老爷端坐在正左上,满脸和蔼安详,他的左边,坐的是同样慈祥的花夫人,右边坐的是他的五个儿子,正对面便是今日前来拜访的客人。
花老爷交游广阔,所以拜访者中不乏朝中重臣,皇族贵胄,更不乏绿林好汉,江湖豪杰。近日来的客人正是江南联盟镖局盟主,耀威镖局总镖头秦耀威,副总镖头李义,以及江南秋鼎剑派掌门人杨正锋。这三位都是在江南举足轻重的人物,能够在新年前夕一同拜访花老爷,足矣见得对花老爷的尊敬,对花家地位的肯定。
席上正是谈笑风生,花平侍立桌边频频添酒。
“花平,你先别忙了,去吃饭吧,换小洪过来侍候就可以了。”花老爷道。花平连忙道了句:“多谢老爷。”就转身走出,心中不禁很是感激。花老爷总是那么细心,不论面对的是谁,他总能够平等相待。花满楼能够有着那样温润柔和的心性,与这样的父亲也不无关系。
不多时,一名身着粗布短衣的黝黑男子垂头走入,道了句:“见过老爷,秦镖头,李镖头,杨大侠。”随后侍立在原来花平所站的位置。这名男子,正是刚才为厨师看火的,踏实朴实的孩子。
虽然刚刚来到花府没几日,但是花府上下几乎已全都认识了他,并且都很喜欢他,因为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一般下人没有的清爽澄澈,他的眼中,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朴实憨厚。他就像是一件摆设,就这么无声的与周围的陈设融合在一起。大户人家,最需要的,也正是这样可以视为空气的下人。
这个小洪,不是纯得一塌糊涂,就是深谙处世之道。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一个得力得心的助手,就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敌人。
小洪,究竟是哪一个呢
?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几乎都已口齿不清,谈笑的音量也同时高了起来,一旁侍立的小洪双眼开始闪亮,一扫之前的憨厚朴实。
可惜没有人看到他的这一变化,他本就是独自站在那里的。他微笑着扫视着那一张张泛满红晕的面庞,嘴角斜挑,唇抿一丝满意与自信。他当然自信。武功不是才情,斗武也不是写诗,不是酒入豪肠伴着月光就可以吟出半个盛唐的潇洒神气,而是反应迟钝误了性命的后悔莫及。
席上人已醉,小洪却没有醉。他本已有三成胜算,何况那席上醺然的江湖豪杰,伴着美酒也同时吃下了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药。
这一切都在小洪的计划之中,因为那碗清炖燕窝中的毒药本就是他下的,他之所以出现在厨房中,当然不是因为帮厨子看火那么简单,可怜的厨子此时怕是还在灶台下的炭灰中沉睡者呢吧。
小洪的手缓缓摸向腰间,腰畔一道银光闪现。
是刀,却又不是普通的刀。
天下无敌的刀,潋滟刀。潋滟刀出,室中顿时有一股氤氲水汽凭空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逼仄的煞气。水汽与煞气弥散,惊起席上众人,醉意也顿时褪了三分。
花老爷首先抬起头来逼视小洪手里的刀,本来有些许模糊的视线竟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他的视线慢慢移到小洪的双眼,四目相对,四道视线相接,暗暗角力。
许久,花老爷才低声说道:“你是什么人?”
小洪悠然轻抚自己手中的刀,轻笑道:“小洪没错,不过全名是洪天照。”他笑的竟还是那么憨厚,那么朴实。
花老爷皱眉。他当然没有听说过洪天照的名字,然而在不久以后,这个不见经传的名字,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到之处,人皆变色。
洪天照道:“花老爷没听说过不要紧,我知道自己不出名,老爷只要记得今天死在谁手上就好了。”
花老爷紧皱的眉峰陡然一震,沉声道:“你要杀我?为什么?”
“报仇。”洪天照轻描淡写的回答。
花老爷道:“报仇?我花如令一生俯仰无愧,竟不知会有人找我报仇。”
洪天照道:“不是你,是你儿子花满楼。”
花老爷闻言不禁失色道:“楼儿?楼儿的品性老夫清楚得很,绝不可能招惹什么仇家。你
到底是为何事而来?”
洪天照故作惊讶道:“呦,您对您儿子很有信心嘛。没错,你儿子是没招惹谁,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西门吹雪。我也不是为我自己报仇,而是为了霍子惊少楼主。哦,听不懂没关系,就劳您奈何桥上等一等,会有人去给你解释的。”
花如令道:“此话何解?”
洪天照道:“杀你是目的,杀一切和花满楼有关的人也是目的。”说着他轻弹刀背,发出呛然一声。
花如令眼中露出一丝惊惧。
叱咤一生的江湖豪侠,也会这样惊惧吗?那岂非辱了身份,没了英明?可是此时的花老爷确实惊惧了,而且是发自内心,几欲全身战栗。只是此时的惊惧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被这样狠辣无情的报仇计划所震惊。他根本不能想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稚气仍在,满脸憨气的男子竟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可花老爷似乎忘了,洪天照是咀血楼的人。
☆、第九章 暗度陈仓(下)
“秦镖头好掌法,晚辈接不了,啧啧,接不了。”
“那你还不快走?”秦耀威咬牙道。
“不走,”洪天照道,“秦镖头为何不看看自己的手掌?”
秦耀威闻言连忙抬起手掌,却见他的整条手臂竟已发黑。秦耀威一眼之下大惊失色,忙将手臂缩回袖中背在身后,再不说话,气势削减了大半。
“你给我们下了毒?”大公子花雨堂忍不住质问道。
洪天照桀骜地看了花雨堂一眼道:“大公子不像是没见识的人。”
花雨堂大怒!几欲拔刀而起,却被身边的花岚阁按住。花岚阁低声道:“你难道想单刀对单刀么?”
“有什么不行?”花雨堂不满。
“我们都中了毒,不是他的对手。”花岚阁道。
花雨堂立眉急道:“那怎么办?坐以待毙?”
花岚阁轻声道:“且等。”
见花岚阁一脸神秘,花雨堂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闭嘴。花岚阁轻捋鬓间垂下的淡黄色流苏,美目流转,对洪天照道:“没猜错的话,我们中的正是赤霞红,对吧?”
洪天照道:“还是六公子见识广博,不错,正是赤霞红。既然六公子已认出了所中之毒,就应该知道,你们不运真气身体无碍,一旦动用真气,赤霞红的毒性便会冲到各大穴位,迅速蔓延开来。秦总镖头就是例子。各位好自为之吧。”
“你这么自信?”花岚阁道。
洪天照道:“当然。”
花岚阁目光闪烁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中你的毒呢?”
洪天照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桌上的清炖燕窝。炖盅已经见底,花岚阁没有理由没中毒!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