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好过死无葬身之地!”祝英台反唇相讥。她话一结束两人都沉默了。这不是特指吧?不是特指?
尴尬。
安珏喉结动了动。
“我,我不是说你!”祝英台忙尴尬的解释,“我发誓!”
“没关系。我不介意。”安珏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男人吗,这点担当总是应该有的。
都出家了还说不介意,吟心忍不住腹诽。
祝英台一咬牙一跺脚,“不要紧,等你还了俗我给你找更好的!”她对劝安珏还俗不死心,呶,话题又转到还俗上来了。
“大姐,一个就够闹心的了,我还要那么多干什么。”安珏直接拒绝。
“你就是放不下他!”祝英台一急就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忙捂住嘴小心的看向安珏。
安珏不以为意的笑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是放下了,还是放不下?祝英台有点疑惑了,安珏的表情怎么看上去那么轻松?
放下了,放在心底。
“啊,今天小姐带来很多好吃的过来!”吟心见气氛又开始尴尬忙岔开话题。匆匆将带来的各种点心拿了出来。
安珏眼睛顿时一亮。
吟心忍不住调侃,“你说你都出家了,怎么还以前样子。”
“谁说出家了就要不喜欢吃东西?这不是灭人欲吗!我又不要修佛,所以没那必要。”安珏歪理一堆的开始享受美食。
“现在天气凉快还存得住,等夏天一来可就不敢一次做这么多了。”吟心有些担忧安珏夏天会吃不好,因为她们不可能经常来。
所以说科技落后真可怕么,这连冰箱都没有的日子到时可让人怎么过啊。安珏也忧心起来。
“你真的不打算还俗吗,小清明?”祝英台弱弱的问道,不死心,也不习惯改口。
安珏脸色转为平静,他淡淡的摇了摇头。没有马文才的爱,红尘中再无留恋。
祝英台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没有让安珏顺从于自己的能力,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把你捧在手上,虔诚的焚香
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
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
爱到最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
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
让我能安心在菩提下静静的观想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人世间有太多的烦恼遥望
苦海中飘荡着你那旧时的模样
一回头发现早已踏出了红尘万丈'1'
再说“红尘尽处”马夫人一听上上品的名字立马就了然了。
“真的是安公子回来了?”丫鬟按捺着激动不确定的问。至今这个局面她虽不是罪魁祸首,却也该担很大责任。
马夫人有些苦涩的笑笑,“他压根就没走。”一直在她儿子的心里。其实她也有些后悔当初对于玉佩的鲁莽决定。但有些事即便是她没做那个决定也不能避免发生,因为他们能否相遇不是由她那个决定主宰的。
马夫人那边淡定着呢,太守府里马太守可不淡定了。
“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作弊?是要论罪的!”马太守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杭州城谁人不识马文才,这弊做的也太招摇了吧!
马文才倒是不以为意,“从今往后在官场里我就叫安珏,跟你半个子儿的关系也没有。”
“你!”马太守简直要背过气去,这老子被儿子抛弃了。
“放心,我不会在杭州任职的。你尽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太守。”马文才不屑的道。
“你!”马太守简直无语了!
该坦白的坦白了,该交代的交代了。马文才没有待下去的兴趣,抬脚走人。
马太守看着他冰冷的背影,愤怒终化作一声悲叹。当年错了一步,这么多年不论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了。
已经有了三分暖意的杭州城,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那个轰动过一时的安珏。
“被选为上上品,也不枉马公子对他那么上心。”这是仰慕马文才的。
“这么厉害,而且听说长的很好看,也不知娶亲了没有。”这是仰慕安珏的。
“听说他与马公子是表兄弟,两个天之皎月般的人站在一起,哇,真是太赏心悦目了!”这是两个都仰慕的。
马文才置若罔闻的穿行其间。在赴任之前,对这座伤城做最后留恋。道途终处却是紫藤苑。光影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捉着他的衣袂不撒手的安珏。
奕奕神采,惨绿年华,城北徐公,傅粉何郎。天姿灵秀,似玉树琼葩堆雪,白锦无纹香烂漫。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马文才轻笑,真是个精灵古怪又精致可人的小赖皮。
可是你既然抓住了我,为什么还要放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然而流年偷换,时光难挽。万丈红尘终成梦,一朝魂断逐杨花。
留不住,留不住。
你在记忆中淡淡的笑,我在回忆中浅浅的哭。我们守望在时光的两端。
曾经说爱一回,等一遭,不惜千年。说过的,我都记着。然而忘川那一边,你在轮回的渡口是否有了新的际遇新的等待?
我不准!
纵然碧落黄泉两处难寻,拿了我的玉就要有相伴三世的觉悟!
好吧,我又强势了。给你打给你骂,给你怨,给你怒。怎样都好,只要不把抓住我的手放开。你知道,我握住了就不会再放了。生生世世,唯你。
春寒料峭,记忆泛凉,握着你的手就不会淡忘。纵是喝了孟婆汤也会在转世的人海中第一眼寻到你。
原谅我。
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1'《爱的供养》
☆、六十二章
“少爷,天晚了,我们回去吧。”马禄小心的提醒。
马文才没有应,只是淡然的翻身上马,拍马扬尘往西湖而去。
马禄在后面不敢拦,干着急。
百年姻缘一线牵
一世英豪渺如烟
天涯海角苦苦寻觅
情仇已失去
千年古刹用毅力
传中暮鼓因有雨
沧海桑田
已过境迁
佛法永相传
相聚时难别亦难
百年腐化传瞬间
聚散总是散
千年一叹
叹息百年随风转
千年一叹人啊
唯有佛法永相传'1'
马文才虔诚的下马,一级台阶一节心伤。
痛了太久,幸福的滋味都几乎忘却,残留的只是不想放手的决绝和伊人淡淡的笑靥。
马文才合着记忆中的笑靥淡笑,步履沉重的迈步上前。
焚香。
跪拜。
祈祷。
“愿你百馐萦绕,锦衣华贵,天纵娇宠,平安喜乐。
等完成你这世的心愿我就去陪你。”
长相思,摧心肝!
马文才深吸一口气,悲痛的站起身来。
“施主不抽一根签吗?”沙弥好心的询问。
马文才坚定的摇了摇头。他虽无力于命运,却不屈于自己的执着。无论上天如何安排,他都会执着的寻觅,寻觅,再寻觅,直到寻到,直到握紧,直到地老天荒再不分离。
“因缘和合,施主想开些,莫过于强求了。”沙弥好心开导。
马文才不以为意的笑笑,大步而去。
“清明,师叔找你呢。”侧面传来沙弥的声音。“哦。”正要进去的安珏忙应了声去了。
马文才蓦地驻足。那声“哦”猛拨了他的心弦。怔愣之后他慌忙的循声觅去。却只是宁静侧殿,静谧空旷,杳无一人。
马文才惨然一笑,久思成魔,自己已然出现幻听了么。
“施主,您有什么事情吗?”一个小沙弥进来。
“没事。”马文才摇了摇头,孑然而去。
从今以后□,冷眼倦天涯。
因为是以安珏的名义,所以马太守没能为马文才上任大摆筵席饯行。马文才意气消沉,也乐的如此。
马禄本想把祝英台给安珏的信烧了,想了想还是收起来一并带走了。
残冬褪尽,春花渐红,莺啼婉转,一行人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马禄暗忖:这算是目前为止最忧伤的一次出行吧。只怕这日后……唉,好日子真是到头了。
马禄有些恨,想当年他是多么的意气张扬,风光无限,杭州城都横着行。可如今瑟瑟缩缩,谨小慎微,一个不小心就是一顿痛骂。唉,早知如此,当初死活也该阻止主子把安珏带回府的。只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而且他也掂量重了自己的分量。
马文才快马如飞,从此之后翻云覆雨,只为博你一笑,扬名天下。
马文才一到宁波就受到了州里官吏们的热烈欢迎,虽然他只是个六品的博士祭酒(即总参谋长),可毕竟是个雄冠群英、品状一流、凤毛麟角的上上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马祭酒,好样貌!”博士中一人微笑着审视马文才。
马文才一眼看出此人带着几分傲气,料定是这些博士里领头的。心里鄙夷他轻视自己年轻,表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知书识礼的样子。
说话的李博士确实是众博士中说话最有分量的,或者说决策者。他出身最好,又长袖善舞,最受王太守器重。他见马文才不过十五六岁,这段时日悬着的心当下就落下了。他对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得了眼色的张博士忙热络的上前,眉开笑颜,一脸谄媚的道:“祭酒,可把你盼来了。来来,快去里面坐,洗尘宴哥哥们早就备下了。”
“还是先去拜见太守大人吧。诸位的心意马某心领了。”马文才心下冷笑,这是故意诱使我目无官长。还真是小儿科。
李博士见马文才没中招忙佯正色道:“祭酒说的极是,张兄见你喜欢的紧差点坏了规矩。”
张博士心了恨的牙痒痒,表面上却只能赔着笑脸,“是哥哥疏忽了,祭酒莫怪。”
“我先带你去见太守,一会儿大家给祭酒洗尘。”李博士友好的道。
“谢了。”马文才随意一拱手就跟着李博士进去了。
留在后面的张博士对李博士的背影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气得咬牙切齿:“好人都被你做尽了!”
“这个马文才有点意思。”谢博士微笑着道。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罢了。”赵博士不屑,摇着扇子心不在焉的去里面坐下,拿起酒杯小酌。
谢博士同情的拍了拍张博士,也往里面去了。
新官上任,被欺压惯了的张博士好容易求的一线转机,却在一开始就得罪了新主。他不甘心。其实他之所以配合李博士,除了一贯的奴性外,主要是因为见马文才是个少年便起了轻视之心。所以,这也算是失望之后的落井下石。你拯救不了我,我便毁了你。人,有一些真的很自私。
再说李博士通报了王太守马文才谒见,然后为彰显自己的特殊地位很惯常的走到太守身边站下。
“小生见过太守。”马文才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下对李博士的心思再明白不过。
太守不以为意的抬头瞟了马文才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登时愣住。
李博士不觉察的蹙眉。
马文才也有点意外,心道这太守可别有乱七八糟的毛病。不过表面上却毫无彰显,依旧温雅谦和。
王太守盯着马文才认真端详了会儿,“你……”他挥了挥手让李博士下去,试探的问:“你与杭州马太守之妻王氏是什么关系?”
马文才暗忖:他怎么知道自己母亲?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不甚亲密的表情,“在下是马太守妾室的表亲安珏。”
王太守再端详马文才与马夫人六分相似的脸,压根不信。他猜测马文才应该是有什么隐情,于是很坦诚的道:“嫣儿是我的堂妹,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大胆说。”
马文才眼神闪了下,真是天祝我也!嫣儿是他母亲小字,而且都姓王,这样看来与王太守的确有可能有亲缘关系。由于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家,所以母亲那边的亲戚他根本不知晓。
马文才灵光一闪计上心来,于是他淡了分疏离,多了分少年的张扬,装作故作玄虚的道,“大丈夫当凭自己本事闯天下,创事业!我就是安珏。”他这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一来为仕途多了个依靠,二来为防假身份拆穿也多了个保障。
官场里混久了,王太守一眼就看出了马文才的打算:原来是个不想依靠家里势力的倔儿郎!这年头这种孩子却是很少了。真是后生可畏。他很满意的微笑。
马文才见王太守找了自己的道,暗喜:看来这里的浑水立马就能搅起来了。
“安祭酒好志气,以后这宁波府的杂务就仰仗你了。”王太守干脆顺了马文才的意,表面上以安祭酒相称,私底下多照应他就是了。
马文才承王太守的情,恭敬的应下了。
“旅途劳顿,你也快下去歇歇吧。房间我早就派人准备下了。”王太守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一会儿多送些物件过去,尽量让这个称心的侄儿住的舒服些。
马文才谢过就告辞了。到了门口果然看见李博士忧心忡忡的立在那里。他故意步子声音大一点,果然李博士马上掩饰了情绪,依旧一脸和气的笑容。
“祭酒一来就得太守青眼,真是祝贺。只是不知太守是否交代了什么任务,我们这些下面的也好尽些心力!”李博士说的诚恳,不过就是在打探太守跟马文才说了些什么。
“不过问了些学问方面的事情。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交付。”马文才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他心下冷哼:这就发憷了,这点道行还好意思出来混。
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交付,这句话可琢磨的地方太多了。李博士心头一紧,轻轻重重的掂量着,也没掂出个所以然来。心头不由多了分思量,表面却依旧笑的和善,“祭酒快请,大伙们还在等着呢。”
马文才微笑着谢过就随着李博士进去了。
李博士一推开门脸色顿时有点僵:赵博士和张博士正喝着呢,一个兴致勃勃,一个垂头丧气。
唯一一个云淡风轻的等在一边的谢博士微笑着站起身来,“祭酒这边请。”
张博士一口酒正喝到一半,心里咯噔一声。
赵博士依旧不以为意,懒懒散散的对马文才举了举杯。
马文才心中愠怒,表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听到李博士僵硬的说“祭酒请上座”时很不介意的就坐过去了。可剩菜他是不会吃的。
马禄跟着马文才久了,很识眼色的扬声道:“我家少爷只吃杭州菜,吃不惯别的。”
李博士忙顺着这个台阶下去,急忙打发人去做了几盘杭州菜上来。
马文才给了面子,又摆了架子。算是给这些博士提了个醒。再不识趣他就不客气了。不过这笔账他也是记下了。
筵席开始,少不了推杯换盏。李博士热情的敬,谢博士坦荡的敬,张博士战战兢兢,赵博士心不在焉。
一场洗尘宴就像一场太极,一顿饭下来众人愣是没摸出个深浅。但马文才眼睛里不经意流出的精光又让他们不敢小觑。
马文才却对他们摸了个通透。他纵横杭州十余年,这种明着奉承暗中试探的伎俩在他看来简直是小儿科。摸透了他们斤两他也就懒得再跟他们废话,以旅途劳顿为由先退了席。
剩下的四人表情各异。李博士忧心忡忡,谢博士饶有兴味,张博士忐忑不安,赵博士沉默不语。他们没能摸出马文才深浅,不是不确定是深是浅,而是不知道有多深。
一个小厮匆匆进来,恭敬中带了分强势的道:“李博士,太守说宁波潮湿让把精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