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做最后的忍耐等安珏回答。对他预谋而来是认定了。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安珏还是决定坦白。毕竟与爱人相处最重要的一点是坦诚么。他理了理思绪,组织了会儿语言,打算避重就轻尽量说的委婉。
马文才已经失去了耐心,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安珏终于想好怎么表达了,于是抿了抿唇,云淡风轻的道:“这个说来话长,我不过是……”
“够了!”马文才愤怒的打断他,厌恶的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袖。他恨自己终于动情却遭了算计。甚至,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安珏有些愣怔,“马文才,我没恶意的。”
马文才冷笑着,“我该恭喜你吗安珏,差一点你就成功了。你是我见过的最下贱的贱人!”
安珏彻底愣住了。他怎么又成为贱人了?他何曾想过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一直都处于被支配的地位反抗无能罢了。
“你给我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马文才背过身去吝啬于再看他一眼。
安珏不置信的看着马文才。眼前真的是那个刚刚还把自己宠上天的人?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马文才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安珏心狠狠的揪痛下。马文才竟然让自己滚!真的让自己滚!再也不见自己!
“马禄送客!”马文才冷冷的道。
马禄忙小心的进来,心肝胆战,这又是闹哪出啊?同情的凑到安珏面前,温声道:“安珏,你先跟我出来吧。”眼神示意: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主子消气就好了。
眼圈已然泛红的安珏从床上爬起身来。
“把玉佩留下!”马文才这是真打算跟安珏断了。
安珏本想辩驳,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满腔的苦涩化作泪水滴答落下。马文才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有人格的,不是任你摆布的傀儡,不是附庸,更不是贱人。马文才,我想过无数种我们分开的原因,却不曾想过会是因为你对我的怀疑。是我太相信你对我的信任,还是你的感情太廉价?无论如何,都该断了吧。至少在找回尊严前断了吧。
安珏默默的将玉佩取下,胡乱的用衣袖蹭了蹭泪水,嬉皮笑脸的道:“好歹帮你保管玉佩这么多年,保管费总得清算清算吧。”
马文才掏出一把银票砸了过去。纷飞的银票中他看到了那张挂满泪水却强作欢笑的俏丽容颜,心不由一痛。
“真是态度恶劣的客人。”安珏状似无所谓的蹲身捡钱。他可是身无分文,没有钱一出这个门就得饿死。
见安珏一副市井小民的低贱嘴脸,马文才那一点的悲悯彻底消逝。哂笑一声甩袖而去。
马禄将捡起的银票塞给安珏,“这又是怎么了,怎么闹成这样?”
安珏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大哭。他这是得罪哪位大神了啊这么虐他?一直都是他在吃亏好吗!
马禄忙安抚,“别哭别哭,让少爷听见没准他火气更大了。”
啊……安珏哭得更欢了。
“怎么想悔亲?”一脸闲适的马夫人悠然出现在马文才面前。一直密切关注,怎么能不消息灵通。
马文才冷着脸不言语。
“我看这孩子还不错。你实在不喜欢娶来后留我这,总是个解闷的。你看上谁再娶就是了。”马夫人对玉佩情缘执念了这么多年,不是想放就放下的。而且她相信能让马文才喜欢上的人必有过人之处。
“我不娶他!”马文才第一次反对母亲的决定。
“你都把人吃干抹净了,总得负点则吧。”马夫人有些失望他们刚刚没进行下去。
“哼,那种贱人用钱就打发了。”马文才不屑的道。
“我看他不像个用钱能打发的。”马夫人发表自己的意见。
“娘,你听墙角。”马文才冷着脸质问。
“啊,今晚月亮真好。”马夫人打了个哈哈,做了个上月的姿势转身走了。
想起安珏捡钱的样子马文才冷哼,贱货!
塞好银票,抹净眼泪,安珏抽泣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行了,别难受了。少爷也是一时急脾气犯了,明儿准就没事了。”马禄凭借以往的经验道,“你先去洗把脸,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个房间。”说罢往外走。边走边摇头,啧啧,这小脸哭的,主子明早准心疼。
安珏默默的理了理衣衫,决然的走进了墨色的夜里。马文才,我不欠你的。纵然我先爱上你,卑微一些,却绝不下贱。
“安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婢女出现在面前。
“我出去透透气,你带路吧。”安珏云淡风轻的道。
婢女没想那么多,恭敬的给他引路。
坐上离开的车,安珏低声哼唱起第一次跟马文才出门时哼唱的《少年游》。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
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
……
……
江湖路路难走
儿女情情难求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
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昂首莫回头
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安珏苦笑,原来潇洒是个双意词,它还包括不洒脱。
那边马禄安排人收拾好房间回去却发现不见了安珏的影子。
“安公子出去散步了。”女婢恭敬的道。
“哎呀糟糕!”马禄跺脚,这是真打算走了。“看见往哪走了吗?”
“到了门口安公子就让我回来了。”女婢见马禄焦急也猜到出事了。
“这下完了!”马禄说完撒丫子跑出去寻找。别看主子现在在气头上不待见安珏,待会儿等消了气找不到人不好过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
女婢也急了,忙去跟马夫人禀报。
“咔嚓”马夫人手一抖将那朵养了一个月的才冒出来的花苞剪了下去,“走了?”
女婢看了眼落地的花苞,忙低着头不敢应声。
“少爷知道了吗?”马夫人峨眉紧蹙问道。花剪了可心疼死她了。
女婢怯生生的抬了抬头,“马禄应该会跟少爷说吧。”
“就是不肯定了?”马夫人想了想,扔下剪子就匆匆往马文才那里去。到了门口却不进去,而是故意抬高声量装作对仆人们道:“你们赶快去给我找,这大晚上的,他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出什么事!”
屋里的马文才不为所动,只是眉头不自觉的蹙了分。
马夫人竖着耳朵听了会儿,见马文才没反应就继续扇风点火,“这如花似玉的,大白天看着都不让人省心,这晚上杭州城治安这么乱,说不准就被谁盯上了。这劫色事小,万一劫色不成伤了性命……”马夫人被自己说的一个哆嗦,顾不上什么矜持老妈风范了,“哐”的推开门,瞪起杏目怒斥马文才道:“还不快去找,真要出了事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马文才虽然愤恨安珏,但终是有些担心,也不反驳,于是招呼马禄去寻人。
“马禄刚刚出去找去了。”跟在马夫人身边的女婢怯生生的道。
马夫人见马文才总算妥协了,暗舒了口气“还算有点良心”。悠然的坐到太师椅上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道:“我已经打发家丁们去找了。”
马文才蹙了蹙眉。既然已经派人去找了,那还闹腾自己干什么。
“还不是为你好吗。”马夫人看马文才不悦忙辩解道。“夫妻吗,床头打架床位和。”似乎这句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最没说服力。
马文才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人找回后娘自己看着安排吧,反正甭指望我娶他!”说罢愤恨的甩门而去。
马夫人淡定的掠了掠茶叶,“火大伤身,小心不举。”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四章
“少爷,没找到!”半天后马禄跑回来气喘吁吁的汇报道。这附近客栈、酒楼他带人全找了。
马文才蹙起眉头,原本以为找回安珏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果然心里还是担心的。
“要不要再去小倌馆找找?”马禄小声的问。安珏那张脸他还真担心出事。
马文才重重的合上了扇子。
马禄忙闭上嘴胆怯的低下头去。
马禄的顾虑不是没可能。马文才这才真正的有些急了。安珏给他的印象一向逆来顺受,所以他不认为安珏会自己躲起来,本来不哭着鼻子耍赖不走已经很让他意外了。
马文才烦躁的踱来踱去,最后破釜沉舟的道:“去衙门领兵,给我挨家挨户的找!”
马禄一愣后忙点了点头,匆忙的跑出去。边跑边忖度:少爷向来不屑于太守的势力,看来这次真打算动真格了。
“混账东西,回来看我怎么罚你!”马文才恨恨的道。他本来愤恨大于担忧的,但一想到安珏可能正被别的男人压到身下一颗心就被担忧淹没了。
而此时的安珏在哪呢?答案:客栈。外面兵荒马乱,安某人却好茶好菜香甜的吃着呢。
“今晚入住的没有好看的公子,好看小姐倒是来了一位。”楼下老板谄笑着对来询问的官差如是说。他只道是安珏一个漂亮女儿家走路不方便就女扮男装了。不过选的衣服显然很不成功。
官差一听是小姐,也不好进去查验,于是匆匆去下一家了。
老板深有感触的关上门,“这么大动静,丢的是哪位爷啊!”
丢的这位爷,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漱了漱口就躺下了。翻来覆去却睡不着,琢磨着自己该何去何从。他罗列出自己可以去的地方,然后一一否定了。
阿陶先生那里不能去,因为阿陶先生在马文才麾下。
祝英台那里不能去,因为祝英台态度未明。如果梁山伯告诉了她自己跟马文才的事情的话。
书院不能去,因为自己对上课不感兴趣,而且那里还有个感情破裂的梁山伯,及心术不正的丁香。对了,丁香好像一直不待见自己。那就更不能去了!
太守府不能去,因为那是马文才家,虽然马小妾肯定,或者,也许,希望自己回去。
好吧,他只能浪迹天涯了。只是,他浪迹天涯能干什么?他可是要混出点名堂扬名吐气的。
掰着手指数自己的特长,发现其实一根手指就够了。
安珏纠结的发现自己擅长的只有唱歌。可这卖唱的活计,就算是唱到了皇帝老子的面前那也只不过是个没地位的戏子,立了牌坊也改变不了古人对歌者的定位。况且难免要翻滚于混沌风尘,一不小心被尘浪拍上,嗯,很可能粉身碎骨,更可能半身不遂,他可不干,死也不干!况且,唱歌是他唯一的兴趣。非把兴趣当生计,兴趣也就淡了。他可不想闲暇时连个乐呵的方式都没有,那样人生得多苦逼。
没手艺,没才学,没武功,甚至没力气。总之,没有一点安身立命的生存技能。钱倒是有一点,但一不会算账,二不会经商。况且马文才生意做得已经那么大了,就算自己是兔子马文才是乌龟,自己撒丫子一路不停的跑也赶不上了。
安珏绞尽脑汁想了一圈,最后化成一丝哀叹:还是出家吧。等混成方丈没准马文才还活着。哪天马家死了人他去超度,一不小心见到了还可以仰着鼻孔牛筛一把。反正他爱上了一个抛弃他甚至连看一眼都嫌弃他的。
红尘尽处,果然是归宿么?唉。
安珏打定了主意,心里却十分的不平。穿越大神你不厚道。别人穿一次投生成皇亲国戚成就霸业收妹子;自己被个男人上了也就罢了,还被甩了。尼玛,你心里能装个功能正常,至少别那么歪的天平吗?好歹给人留点活路不成么?
怀着对穿越大神的种种怨恨,丢的这位爷终于酣然入睡。
一晚上间,客栈找了,酒楼找了,民宿找了,小倌馆找了,甚至连青楼都找了,就是没有查到安珏的一丝踪迹。
马文才气急败坏的摔了茶杯。
“少爷息怒。”马禄怯生生的退了步。正常情况,安珏一夜绝对出不了杭州城,除非搭乘千里马,而大晚上的哪有千里马让他搭。可这杭州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了,连他个头发丝都没找出来。那结果只有一个了:安珏出事了,出大事了!
马夫人这时候也没心思调侃了。好容易把拿玉的人盼来了,这还没等逗弄逗弄就生生没了。唉,伤透了她一颗生生盼了12年的婆婆心啊!
“封城!挖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马文才厉声下了最后通牒。
马禄急急忙忙的去了。一边跑一边求菩萨告奶奶,祈求安珏别出岔子,至少把小命保住了。
马文才重重的锤了桌子一拳。哗啦啦,茶壶水杯滚了一地。
马夫人也是第一次见儿子失态,小时候除外,知道儿子动了情,伤了心,后了悔,于是心疼的过去安慰。话到嘴边却成了,“还真怀念你这个样子。”
马夫人当时一气之下离家,全没顾及年幼的马文才,纵然后来常有见面,终不能尽一位母亲该给予的呵护。错过的了那段时间,有些事情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马文才焦虑的脸上只是惯常的疏离,他冷漠的推开马夫人径直回房了。不是为一夜没睡补眠,而只是不愿意将脆弱呈于人面前。他坚强了太久,坚强到以为不会再有弱点,以至于没察觉有个人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弱点,不可戳的软肋。
马文才真的后悔了。他的成长经历让他变得强势,然而在强势的外表下其实掩藏着一颗缺乏安全感的心,所以他容不下别人的一丝算计。现在他后悔了,后悔自己没为安珏破例,
他喜欢他,就算他是有预谋的接近自己又何妨。况且他又不曾害过自己。现在他更怕了,怕真的再也见不着摸不到,或者见到的摸着的是一具失去了温度的冷硬的尸体。想着曾经贪吃的笑颜,想着曾经欢欣的歌唱,想到他那句信誓旦旦的“我就是爱你,爱到骨子里的爱你。爱到死!”马文才悲痛一声,“骗子!”
安珏睡饱了才懒洋洋的动身。伸手拦了辆马车准备上山实行自己的扬名大业。他发誓他一定会争取当一名最年轻的的方丈!
“小姐,您想去哪?”车夫有些爱慕的询问道。
小姐?自己就这么像个女人?明明自己很man好不好!不过安珏也懒得理会这种没营养问题,他趾高气昂的道:“寒山寺。”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应该是寒山寺吧。话说,姑苏城是哪?
“寒山寺?”车夫诧异,“小姐要去苏州?”
“不去苏州。”安珏忙道,心下忖度:难道姑苏城是苏州?倒是都有个“苏”字。
车夫疑惑了,寒山寺不就在苏州吗?不去苏州怎么去寒山寺?
安珏看出了车夫的疑惑尴尬的咳了咳,“这附近有什么寺庙吗?和尚在的那种。”怕眼拙的车夫一不小心将自己送到尼姑庵就加了后面那句。
“哦,你想去的应该是灵隐寺吧。”车夫恍悟的道。
“嗯。”大概或者也许吧。安珏想。
“那您可坐好了。”说罢车夫兴高采烈的扬起了马鞭,“驾!”在漂亮女性面前逞能耍酷是男性的通病。
安珏一不小心被颠了个趔趄,他恨恨的白了车夫眼,“在闹市上飙车很好玩吗?”如果他的眼神有穿透力,相信车帘外的车夫会感受到的。
车子一路颠簸,安珏差点被颠散了。扶着车厢忍不住感慨,这古代的路况真是跟21世纪的没法比!
“吁~”车夫忽然停了下来,安珏又是一个趔趄。这个车夫是新手吧?刹车仓促,绝对的新手!
“官爷,车里坐的是位小姐。”车夫谄笑着对守门的官兵道。心里却想着怎么平白无辜的封城了,难不成昨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