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孤求败遇见叶孤城- 第14部分

　　
　　“你可以试试。”
　　
　　如果是反问句或疑问句那独孤默就可以推知答案，偏偏叶孤城的声音平平淡淡无波无澜，标标准准的陈述句，独孤默摸不着头脑，只好耸肩，要让嗜酒的人放弃面前的佳酿那比让范进放弃科举考试更不靠谱。
　　
　　两人觥筹交错，逸兴遄飞，时不时有些酒中妙语传出来，还有晶亮的酒液飞洒出来，叶孤城招手让小二上了杯白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终于，那个男人先支撑不住，抱拳说了句：“海量。”便拂袖而去，看起来似乎被打击到了。独孤默看起来很开心。叶孤城忽然觉得这两个斗酒的人像小孩子一样，两人凑到一块，非要比比谁长的更高一些。
　　
　　两个人都是警觉性极高的人，即便那人到了极限，也是自己控制范围内的底线，如果动起手来，丝毫不会影响行动。独孤默也一样，叶孤城发现他虽然善饮好饮但绝不贪杯，从来都没有真正醉过。
　　
　　这样想着的时候，独孤默忽然把身子凑到了叶孤城身边，带着酒香的呼吸热热的喷洒他的脖颈上，玉白的肌肤立即被激起了小粒。叶孤城有些不适，轻轻推开他：“别。”
　　
　　独孤默半眯着眼睛看着叶孤城：“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罢手了吗？”
　　
　　“因为他不是酒鬼？”
　　
　　“因为他有后顾之忧。”独孤默拿起剩下的烧刀子继续往嘴里到，酒的力度果然要逐渐上升才算够劲：“他怕有人会在他醉了之后杀了他，或者他怕自己醉死在大街上没人收尸。”独孤默被酒气蒸过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水亮亮的：“可我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孤城心中一动，却接口道：“因为你很强，酒量也很强，也极懂得分寸。”
　　
　　独孤默看了叶孤城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举起酒坛昂起头，将一坛高浓度后劲很大极为辛辣的烧刀子尽数吞下，啪！的一声酒坛在地上摔的粉碎。咽喉里热辣辣的像有刀子割过，胃里腹中都像有一把火在烧。他双手忽然探出锁住了叶孤城的肩膀：“因为身边有你呀！”
　　

☆、30

　　独孤默醒来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叶孤城自然不会把他扔在那里。现在想想，嗯，独孤默揉揉有些发疼的头，他好像，好像被扔到床上的时候把叶孤城也一块带上来了，后颈有些发疼，独孤默忍不住伸手去摸，忽然脑海警钟炸响，急忙去拿一边的镜子来照，扭过头一看，果然，一道青紫的印记，很明显是手刀斩过来的！
　　
　　天！他昨天晚上做什么了，或者想做什么？独孤默一时间有些愣怔，转而又觉得叶孤城实在太不厚道了，怎么能对一个喝醉酒的人出手呢？实在太不君子了。
　　
　　哎？等等，独孤默搔头，好像是他先做了一些不够君子的事。
　　
　　尽力回想之下，有些图案慢慢清晰起来。他好像趴到叶孤城背上对人家不断比划：“卿本佳人”！被带回房里的时候，还说嘟囔了一句：“我醉欲眠卿且去”。结果人家要走的时候又一把抱住：“何妨共傍红梅宿？”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独孤默仔细看着那道手刀痕迹，出手很干脆，很果断，而且力度掌控极好！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出自叶大城主手笔。独孤默有些遗憾。
　　
　　算了算了，独孤默，一边洗漱一边安慰自己，叶孤城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总不至于为了这个两人就闹掰了。
　　
　　独孤默再次见到叶孤城的时候叶孤城一表淡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若非颈上那道饮，独孤默自己都要怀疑那只是一个梦而已，而且还是一个香艳的春梦，收尾却是噩梦。
　　
　　“你看。”叶孤城递过来一个杯子。
　　
　　独孤默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立即明白：“这不是昨晚上的一只琉璃盏吗？”他本想开个玩笑：“叶大城主也会顺手牵羊”之类，来缓解一下自己觉得有些奇怪的氛围，但忽然想到自己刻意开个玩笑，反而显得怪异了，只好作罢。
　　
　　“这是？”独孤默有些讶异，那琉璃盏的底部有个小小的印记，那很明显是御用之物。
　　
　　叶孤城点点头道：“这是皇室专用的。”
　　
　　“皇家有这么强大的高手？”独孤默问道：“没听你提过呢。”
　　
　　“我本来也觉得奇怪，不过现在判断，应该是宏观帝加封的大国师路遇，他是以药饵闻名，倒没听说拳脚有多精湛，你可以把他当成，嗯……”叶孤城想了一下说道：“采药炼丹的术士，应该不属于武斗派。”
　　
　　“堂堂隆安皇朝的大国师竟然在灯节的时候，自带杯具，孤身一人到酒馆买醉？”独孤默觉得那人当真也是怪胎一个，或者说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叶孤城转着那个琉璃盏，在透亮华丽的杯体的映照下，那手指愈发的细长洁白，线条简洁流畅，如此看着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只手里握着的，却是杀人的剑。“独孤接管了白水派接下来想怎么来？”
　　
　　“哎。”独孤默忽然叹气，他一直都是个独来独往的人，自身实力固然极强，可惜并不擅长统管团队，如何组织一个门派呢？“如果是你的话，你首先会做什么呢？”
　　
　　叶孤城的眼神暗了一暗，却如实说道：“除掉杀了前任掌门的仇人，一来可以拉拢人心，鼓舞残部士气，二来可以立威江湖，建起名望。”
　　
　　“可是石铁龙已经死了。”
　　
　　“石铁龙背后依然有人。”叶孤城的嗓音非常低沉，独孤默瞬间明白了他在计较什么。禁不住冷笑道：“皇帝陛下太高看自己了，他以为自己的命有宝贵，可我其实根本没放在眼里，弑君固然可以千古留名，但以后必然所有人都避我如祸端，尽管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可是这么傻笨的法子，我是不会用的。”
　　
　　看着叶孤城略带惊奇的眼神，独孤默不禁心里感叹：你杀皇帝有瘾呀。
　　
　　“如果真的把背后的人一个个揪出来，那肯定杀了皇帝也不够，因为当年的齐王背后站着的是老皇帝………若是这样推究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
　　
　　“独孤好心胸。”叶孤城的声音很诚挚。
　　
　　“我不是神，我不会随意对别人的性命为所欲为。”独孤默同样很真诚，叶孤城的剑是杀人的剑，可他不是，尽管他是站在巅峰的最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最不杀”的剑道，却拥有着天下“最杀生”的力量。
　　
　　叶孤城很明显松了口气，独孤默能感到他浑身一轻。心里虽然有些奇怪，明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所谓皇兄，常年连面都不见一次，怎么忽然挂记他的安危。不过奇怪却被欣喜冲淡了。他明明白白的发现，叶孤城对他的态度，早就不是当初那种只看剑，等着有一天出剑，让我死在你剑下，让你死在我剑下的那种单纯对对手的淡漠了，他在回避对自己出剑，他不愿意拿着天外飞仙来对自己了。独孤默心里很快慰。
　　
　　路遇见到叶玉琪时，叶玉琪正没精打采的趴在栏杆上，将鱼饵抛下湖面，面上喜笑颜开，而他身边的仆从正一个个提心吊胆的跟在一边。他喂鱼，不是因为他喜欢看它们游动着吃饱，而是喜欢看着他们为了饵食互相撕咬。
　　
　　“不开心吗？小七。”路遇远远的看着便打招呼。
　　
　　“大国师好闲暇，来我这破地作甚？”叶玉琪的声音相当没好气。
　　
　　“就你这金屋画廊的，这算是破地儿，那别的地方不就是粪坑泥沟了？”路遇丝毫不介怀，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的恶劣态度还有古怪性子。
　　
　　路遇知道他在为什么不开心，他的王叔拒绝了他，跟另外一个人习剑去了，谈完剑之后还去看灯了，而且不沾酒的人竟然还陪着去喝酒，或者说是看着他喝。只是他不知道云王叶轻寒的身份，他路遇却是知道的…………如今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年老体衰的宏观帝忽然调他入京，还亲令入宫伴驾，难不成，皇帝意属云王？
　　
　　我将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叶玉琪习剑，只因为叶轻寒，叶玉琪对皇位产生念想，也是因为叶轻寒，他的一双眼睛一直都盯在那个人身上，他永远只抬头仰望着远山冰雪，自然发现不了身边的异种风景。
　　
　　为此路遇只有叹息，他的偏执几乎到了骨头缝里，路遇怀疑，如果他的死亡可以让叶轻寒更关注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死一次试试看的。
　　
　　

☆、31

　　伴随着衰老产生的是什么呢？忧惧？恐慌？痴想？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独孤默摇头叹息，叹世人的迷狂和妄念。或许像他这种奇怪的生命存在方式就是跟普通人有些不一样的，因此看法也大相径庭。对于皇帝陛下把他当成假想敌，他只能说自己不仅很无奈而且还觉得很可笑。
　　
　　叶孤城见到皇帝陛下的时候，皇帝陛下正握着一杯热茶看着御花园中的景色，但也不能说在看，因为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焦点，既没有投落在那满园芳菲上，也没有放在任何人身上。他似乎没有发现叶孤城，叶孤城也没有引起他关注的意思。
　　
　　一种怪异的氛围在这对关系杂乱的父子中弥漫开来。
　　
　　“我只是来告诉你，那个人不会杀你的。”
　　
　　“他说了你就信？”
　　
　　叶孤城点点头：“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不会撒谎的人，那就是他了。”
　　
　　“因为他很强？强到不屑与用谎言掩盖什么？”
　　
　　“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有些人生来便是如此的，你可以把他当成一种品格。”
　　
　　年老的宏观帝忽然笑了，“每个人初来世上都如浑金璞玉，后来慢慢光芒黯淡掉罢了，你看来认定那个人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我说完了。”叶孤城转身欲走，末了还是加上一句话：“你保重。”
　　
　　“额呵呵呵”宏观帝忽然笑了：“然后呢？我不必暴死，接下来乖乖等死？”
　　
　　“任何人都会死的，这是所有生命一开始就注定的。”叶孤城微微有些怅然，这终究是自己行将就木的父亲。
　　
　　“你之所以会这么说，因为你还没有老罢了。”宏观帝叹息道：“如果有一天，你筋骨脆软，牙齿松动，褶皱满身，眼看着生机被一点点抽取，却又无可奈何，你就会明白这种感受了，一点点被毁掉的感受。”
　　
　　“我无法决定自己何时出生何时死亡，但我可以决定我是哭还是笑。”
　　
　　“这句话是他说给你听得？”宏观帝稍稍显露出一点兴趣来：“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无法容忍衰老容忍弱态容忍从顶峰缓缓滑落的，你会在生命最美好最圆满的时候，选择自毁。你的骨子里带着这种偏执！”
　　
　　叶孤城表情略显震动。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宏观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
　　
　　“生命的本质不会变，但形式可以换。”独孤默说这句话正很畅快的喝着上好的红高粱，他没有用什么青铜古酒爵，而是直接领着坛子。
　　
　　“如何应对这生命和人生呢？不外乎以下几个选择，第一，建功立业，增加生命强度，第二，服药养身，延添生命长度，第三，及时行乐，丰满生命密度，第四嘛，自然随心，转变生命态度。”独孤默拿着酒坛对叶孤城摇晃，似乎要请他喝一杯。
　　
　　叶孤城也不多说，认可他的话，便拿起茶杯，回敬一下，被子里是清凌凌的白水。凌雪忙着教莫枯凌霄派的入门武术，莫枯学的兴致勃勃，学完了之后，难得上次京城的两人，便跑到外面去玩。宅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独孤默很满意。叶孤城却觉得稍微有些奇怪。
　　
　　他奇怪叶玉琪为什么没有来缠着他，这肯定不是因为叶孤城很期待被他缠着，而是，事若反常必定有妖，不知道这个自认“卑鄙”还一脸自豪绝不悔改的人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那几个侄子你看好哪一个？”独孤默闲来无事便随口提问，他也有些好奇皇帝陛下这次急招叶孤城回来，除了保护他以外，是不是询问一下选继承人的意见。毕竟叶孤城向来以局外者的身份看着一切，旁观者清，说不定瞧得更明白些。
　　
　　“四子玉丰乃虎狼之性，他若即位必定会对番邦开战，开疆扩土。”叶孤城把杯子放在一边，神态似乎严肃了一些：“但每个人心里都是自私的，宏观帝已经多次减免赋税大赦囚犯，希望有个仁君的名声，他恐怕无法容忍有个太优秀的后继者挡了自己的光芒。”
　　
　　独孤默一向对政治不感兴趣，也懒得理这些弯弯绕，索性直接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咱们什么时候会白云城？还有，你说了要跟我出海的。”
　　
　　“等龙驭殡天吧。”叶孤城道：“好像我在这里，他就会觉得安全一点。”
　　
　　“当真？叶大城主言出如山的哟。”独孤默虽然知道盼着别人的兄长完蛋实在是种很恶劣的心里，但却仍旧忍不住巴望着那天快点到来。他总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这京城不是一个好地方，再待下去，迟早要出事。
　　
　　叶孤城进宫了，独孤默独自在院子里，黄酒小菜又几碟，自斟自饮，思考着怎样跟他把话讲清楚。
　　
　　凌雪是个好姑娘，她在半下午的时候才回来，自己逛够了满载而归，还不忘给独孤默带了一大坛“十里香”，为叶孤城选一块玉佩，只是独孤默忽然想起叶孤城身上已经再没有任何饰品了，那块刻着孤城二字的云形寒玉还在自己这里呢，独孤默看着凌雪准备送给叶孤城的玉，不由自主的摩挲一直被自己收在怀里的那一块，怎么就忘了还给他了…………难不成还是某个潜意识要求自己这么做的？独孤默举起酒坛，挡住自己的脸。
　　
　　“未饮人先醉，开坛十里香！”独孤默故意大声感叹出来，立即打破了凌雪脸蛋红红兀自沉浸的某种气氛。叶孤城一大早就进宫了，她恐怕没机会送了。独孤默冲她勾勾手指：“妹子，过来喝一杯？”
　　
　　“来就来！”凌雪再次毫不客气的挽起了袖子，一副要跟独孤默拼了的架势。
　　
　　结果，美人醉酒图再次出现了。独孤默再次感叹这个女人强大的变身能力，沾了酒就像那谁谁谁碰到了伽马射线，直接就成绿巨人。
　　
　　凌雪掐着独孤默的脖子使劲摇，然后就是连珠炮般独具特色的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男人都不喜欢老娘？难道老娘不漂亮不温柔吗？段齐那混蛋，去死好了，竟敢用美j□j惑我，装柔弱吸引我？欺骗老娘的体贴和照顾？为什么为什么？老娘到底哪一点不好了，那死男人竟然还看不上老娘？”
　　
　　“咳咳………”独孤默拼命翻着白眼控制呼吸，头发被凌雪大姑娘摇晃得凌乱无比，像个连鸡都不愿意卧进去的鸡窝，恐怕再摇下去，这辈子就这样gameover了。
　　
　　凌雪大姑娘终于停了手，眼泪却又开始往下掉：“我喜欢云王，你也喜欢云王，可我没办法讨厌你怎么办？我要是能一剑捅死你多好？你干嘛不当个坏人？”
　　
　　独孤默被她的酒后真言呛的只咳嗽，只好拍拍她肩膀：“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尽量当个坏人？要不，你可以连我一块喜欢的嘛？”
　　
　　凌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钗环叮当作响：“我一点都不花心的，我就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