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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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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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全听闻此言,心中对他的来意已猜出几分。徐徐地笑了笑,只道:“多谢……公子。”
  
  不过一日而已,眉宇间便好似憔悴了许多,哪里还有昔日总管的神气?容若默然半晌,亦不知作何言语,便径自转过身。方一抬脚,却听闻李德全在身后叫住了自己。
  
  “公子可以听奴才说几句话么?”李德全久未开口的声音里有些嘶哑。
  
  容若心里动了动,停下了脚步,回头等待着他开口。
  
  *****
  
  玄烨立在窗畔看着外面。前日被自己捏碎的雕窗已经换过新的,但他仍习惯于将五指深深陷入那镂空之中,仿佛如此,便能填满心中的某些空缺一样。
  
  而透过雕窗的花纹,他的目光却刚好落在不远处一站一跪的二人之上。斜阳缓缓地朝西移动,逐渐地从枝叶的掩映中露了出来,突然洒落进他的眼睛里。
  
  很刺眼。玄烨终于动了动身子,朝一旁挪开了几步。
  
  而这时,那站着的人亦是慢慢直起了身子,转身朝宫门处走去。玄烨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他石青色的长衫上,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了拐角,隐没在回廊深深浅浅的树影之中。
  
  玄烨没有动,仍是发呆一般盯着那处。
  
  直到门被轻轻打开,一名侍者走了进来,轻声道:“皇上,纳兰公子求见。”
  
  不知为何,明明已在意料之中,此番听闻,玄烨心头仍是无法自制地紧了一紧。他慢慢用力,一点一点地扣紧了雕窗处的花纹。顿了片刻,只慢慢道:“让他进来”。
  
  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是异常冰冷低沉。




21

第七章 此情拟倩东风浣(下) 。。。 
 
 
  容若走进御书房时,一眼便看见立在窗畔的玄烨。
  
  房间里极静,几乎没有一点人声。唯有檀香萦绕出白雾,在室内慢慢地回旋散开。最终隐没在光影之中;却是更衬得室内一片幽谧空阔。
  
  他一步一步地朝殿内走进,垂着头,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脚下的跫音唦唦作响,最终随着自己的步子停了下来。
  
  驻足。跪下。俯身。叩首。每一个动作带着衣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富丽却空旷的大殿之中,竟仿佛有着冗长的回音。
  
  “纳兰容若,叩见皇上。”
  
  尽量把每一个字都说的缓慢而冷静,然而哪怕是极力控制,声音却仍旧有些轻微的颤抖。
  
  容若慢慢地伏在地上,等待着不远处那人的回应。
  
  然而许久,面前仍旧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默。唯有自己心口逐渐失了章法的撞击声,一重一重,愈发肆意地扩散开来,几乎快要充斥所有的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这层岑寂。
  
  “起来罢。”声音低沉,竟似是夹杂着些许叹息。
  
  “谢皇上。”容若慢慢地起身,一抬头,却蓦地看到御案之后的那幅画,不由微微一愣。
  
  落英纷飞的合欢树,还有树下那个顾盼的身影。
  
  正是自己。
  
  四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看到这位少年天子的一幕幕仍旧清晰如昨。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又何曾料到,一切竟会演变到今日这般境地?
  
  然而最讽刺的是,哪怕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这画却依旧如同当年一般。恍然看着,竟会让人产生一种仿佛一切根本不曾改变过的幻觉。
  
  容若唇边漫出几分自嘲之意,然而一念浮出,心头却是随之一紧。
  
  他怔怔地看着画中那个曾为她顾盼,为她神伤,甚至为她冒死入宫的自己,却忽然觉得陌生不已。他发现,自己居然很久没有回忆起她了。
  
  这么多年,自己遇见的人,经历的事,一层一层地叠加起来,如大浪淘沙般来来去去。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她已经被自己深埋在了回忆的最底层,自己最不愿触碰,却也是最容易遗忘的那一层。
  
  然而又是谁,一直占据着最上层的位置,把他人都排挤在脚下?是雨蝉,还是……还是……
  
  容若忽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窗畔的人。只见那人负手而立,一身紫金龙袍沐浴在残晖之下,周身散发着不可抑止的贵气。只是此刻,这高大的背影之下,却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一般,竟显出几分黯然来。
  
  容若盯着他的背影微微发怔,对自己眼中流露出的神色没有丝毫意识。
  
  直到对方转过身来,四目陡然相对,二人俱是一顿,才各自匆忙收了神色。
  
  然而只是那短短的目光相触,玄烨却从容若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他不曾料到的东西。只可惜,那原本好似石子投入清塘之中,如潋滟般一重重散开的神情,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却已一闪而过。
  
  他眼里的神情,从来不是一眼便能够看穿的。
  
  玄烨心头突然一紧,只觉得方才一直在死死压抑的东西,竟如此轻易被再度唤起。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觉察到自己一瞬间有些失神,玄烨便立即回转了身子,再度看向窗外。过了片刻,淡淡问道:“何事?”
  
  身后的人似是略有犹豫,才缓缓道:“请皇上……饶过李公公。”
  
  果真……玄烨心头突然落空,若非为了这等事,又怎会主动前来?
  
  不觉自嘲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只投向了窗外无人的景致中,此时无人看得见。玄烨悄然攥紧袖中的拳头,开口声音里却仍是做出淡淡的样子,只道:“为何?”
  
  “因为此事……本非李公公之过。”
  
  “纳兰公子所指何事?”玄烨听到他略带犹豫却又如此冷静的声音,顿了顿,却是明知故问道。
  
  他知道,只要双方刻意绕开,此事便会成为二人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就好似根本未曾发生一般。可是玄烨心里,却到底不甘如此。即便那一夜的失控并不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从未想过抹杀或者否认。
  
  他不想用掩饰或者逃避,去抹杀掉二人之间任何一点关联。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要亲耳听到,此事从他口中说出会是如何。有如泄愤一般,想要看看,他会如何的直面彼此纠缠不休的那个夜晚。
  
  然而这一次,身后却沉默了。
  
  玄烨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慢慢地回过身子,再一次对上面前这人的双眼。他极力让自己的目光冰冷在冰冷,足以将所有情绪冻结掩盖在其后。
  
  容若定定地看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这冷冷投向自己的目光,就好似一种无声的逼迫。
  
  他知道,玄烨在逼自己,逼自己去面对那一夜的屈辱,去亲口谈及这个自己恨不能远远抛开的伤口。
  
  所谓君臣之礼,此时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容若悄然握紧了拳,毫不逼退地与他对视着。却不开口,只有沉默再沉默。
  
  空旷的大殿内落针可闻。言语间突兀的空白被逐渐地放大,在室内散布着一种无声的压抑,二人对面而立,却各自用沉默,坚守着自己不可退让的坚持。
  
  过了很久,先开口的,却是窗畔的那个人。
  
  “纳兰公子,那么你以为,此事又究竟是谁之过?”玄烨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突然问道。容若仍是看着他,不待作答,却忽见他神色明显黯淡了几分,轻笑道,“其实,在你看来,这分明是朕之过罢……”
  
  二人对峙之下,竟是玄烨首先妥协。
  
  容若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突然堵住,却只是强迫自己垂下眼,不去看他的表情。
  
  房间再度恢复成一片死寂。沉默在空气之中散步游离着,几乎要将呼吸也尽数凝固起来。
  
  “容若,”过了很久,玄烨猜再度开口,声音里亦是意外地透着疲惫,“……你恨朕么?”
  
  容若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猛击了一下,怔在原地半晌,抬头却只见玄烨被斜阳拉得格外狭长的背影。他顿了顿,却只能淡淡道:“不敢。”
  
  对方显然略带嘲意地笑了笑,过了许久,慢慢低下头,却是如同自语一般道:“朕大概,也着实有些后悔了罢……”
  
  即便看不见他的面容,容若却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想见他眼里颓然的神色。这神色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反复浮现在脑中,搅得他心头一团乱麻。
  
  玄烨那夜的反常,方才从李德全口中,自己本已知晓一二。然而此刻,自己面前的少年天子却并出言为自己开脱。这是容若着实未曾想到的。
  
  “纳兰公子,奴才从未见皇上对一人如此小心过。若非因那鹿血失控,他又怎忍心伤您一根手指……”
  
  这是自己离开之前,李德全最后的话。不知为何,此刻再度回忆起来,容若只觉得心头突然一阵沉重。如同悬着千金巨石一般,死死下沉,拉扯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到底风寒初愈,此刻仍有几分虚弱。此时心头一乱,气息也跟着不稳起来。只觉脑中忽地一阵晕眩,眼前所见立即变得一片迷乱。容若本能地朝后退了几步,然而空荡的大殿之中,却找不到可以搭手的东西。
  
  突然,手臂被人一把抓住。容若定了定神,却见玄烨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面前。
  
  面上神色依旧冷冷的,但抓住自己的手却不放开分毫。
  
  这一刻的贴近让太多回忆立刻翻涌了上来,容若下意识地想要回避。然而对面的人却忽然用力,把自己拉进了怀里。
  
  容若身子一颤,想要挣脱,但对方的双臂却是死死地箍住自己,不给任何挪动的余地。
  
  自知在这无理霸道之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容若暗自叹了叹,只得任对方这般拥着,隐约地感到周身暖意逐渐聚集起来,竟莫名夹杂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安定之感。
  
  这种感觉让容若愣了一愣,犹豫了一下,却慢慢道:“皇上,鹿血之事……李公公已告知于我……”
  
  “是么,”玄烨在耳畔笑道,似是带着一丝轻嘲,顿了顿,却低低道,“可是,朕对你之意……却与那全无关系……”所以,他并不打算以鹿血之效为由,去辩解或是掩盖自己内心最真的想法。
  
  这是方才在抱住容若的时候,自己突然间想通的事。
  
  “所以……”感觉怀里的人猛然间僵硬了几分,玄烨笑了笑,反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罢,对朕而言……都无妨。”
  
  毕竟这人已经牢牢地印刻在自己心间,这是无论如何回避,如何否认,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更何况,自己为什么要逃避?想要,便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甚至去抢夺。却绝不是妥协或者退避。这才符合他在皇室之中,自幼便耳濡目染的为君之道。
  
  对自己如此心心念念,如此渴望的人,难道不亦该如此么?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话终于说出口,玄烨突然间觉得自己头顶的阴云已散去大半。过了一会儿,慢慢放开了怀里的人,低头却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自己也不由一怔。
  
  容若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只觉得原本心头积郁了太久的东西,竟是再一次被莫名触动。一瞬间如潮水般涌出,容不得任何抑止。
  
  包括生命之中来了又走空惹牵念的人,包括曾如梦魇一般反复折磨着自己的那一夜,也包括,自己同面前这人的每一分过往纠缠……
  
  所有无法为人道的,在这一瞬都尽数宣泄了出来,自己也有些始料未及。
  
  见容若有些局促的用衣袖擦拭着面上,玄烨慢慢收了面上惊讶之色,却换做一副温和而不失爱怜之色的笑意,忽然道:“朕曾经找你借过后背,可还记得?”
  
  容若抬眼看他,慢慢点头。
  
  “那么,这一次,朕还你如何?”玄烨说罢转过身去,一抬眼,目光恰好触到御案后的那幅画,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一丝笑意。
  
  玄烨感到可以身后有人的犹豫,然而当肩头的衣衫被用力抓住时,他又觉得这种担忧根本是多此一举。索性慢慢闭了眼,用所有知觉去感受着,那贴在自己后背上的轻微颤抖。
  
  一时间,他竟恍然觉得,这天下如何,这万人至尊又如何?这一切荣耀一切光环的加总,却也抵不上背后这人抱住自己那刻的万分之一。
  
  也许正因如此,自己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这人留在身边。终有一日,他会让这人心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玄烨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慢慢用力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小玄玄乃终于开窍了= =++++




22

第八章 青眼高歌俱未老(上) 。。。 
 
 
  康熙十五年五月,随着王辅臣败降平凉的战报传回。
  
  至此,一直处于僵持状态的三藩之乱,终于出现了可喜转机。
  
  低头看看一封一封呈在御前的战报,其中喜报,已足见占去了大半。长久盘旋不去的阴云仿佛一瞬间薄淡了几分,玄烨顿觉心中明快,当即大笔一挥,往各处前线增调了许多军需物资,并再一次犒劳三军将士。
  
  搁下笔,站起身来久久地伸了个懒腰。朝窗外看了看,正是一片春光明媚,心情随之更觉大好。
  
  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一旁的李德全:“明日可便是殿试之期了?”
  
  “回皇上,正是。”李德全上前一步,回道。
  
  “哦?”玄烨嘴角毫不自知地挑起了几分,挑了挑眉,随口道,“把容若叫来。”
  
  李德全“嗻”地一声,赶紧退出去了。玄烨这三天两头的唤纳兰公子进宫,对他而言早已不是新鲜事,所以回答得干脆果断,行动得也熟练迅速。
  
  说来,去年那场罚跪的小风波,还是以李德全的突然晕倒作结。那时,玄烨的心结实则已解了大半,也知道此事并非李德全之过。而他这么一晕,倒恰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他便踩着下来了,不再追究下去。
  
  所以休养了几天之后,便依旧如往常一样跟在玄烨身边。
  
  只是李德全发现,自那之后,皇上对纳兰容若,似乎有了很大的转变。也不管有事无事的,三天两头就往宫里传。于是,这青鸟的重担,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也不知道皇上用了什么妙计,竟能如此回天。李德全曾无数次的琢磨着,不过可惜的是,此事也只有两位当事人心里最为清楚了。
  
  一路直奔纳兰府邸,也无需郑重地宣纳兰容若进宫了,便轻车熟路地直奔渌水亭。然而一进庭园,却发现临水小亭之上,却是二人正在对酌。
  
  时值春日,荷叶已尽数舒展开来,唯独荷花犹自含苞待放,不愿见人。和风拂过,满塘绿肥红瘦,却也别有风致。
  
  二人的谈笑之声,夹杂着杯盏相传的零星碰撞声,自远随风飘来。似正是尽情尽兴,竟未发觉自己的到来。李德全盯着那处不由愣了愣,心内微有诧异。毕竟若非亲眼所见么,他还着实难以想见,这平日看来斯文温润的纳兰公子,居然还有如此豪气逼人的一面。
  
  “公子,宫中的李公公来了。”随着自己进来的下人见状,赶紧走到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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