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人再看到那条小鲤鱼了。
我们没有找到北本他们,倒是看见了夏目,还有名取,以及猫咪。他们惊讶于我们的出现时,田沼也惊讶到了,“夏目,怎么是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更多地惊讶是因为我的出现,名取笑着走过来,“不是叫你不要跟过来吗?真不听话。”
“那是因为我想你了呗。”
名取呵呵地又笑了。
不管夏目与田沼还在一旁,我厚着脸皮蹭到名取身旁,“死鬼。”
虚假的情话太过肉麻,惹得夏目等人浑身不自在,就连猫也直哆嗦。
“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谈到昨晚,虽是一路坎坷。夏目却不知道我蹲在他们的窗户下很久,在他们吃着乡村佳肴的时候,我只能以地上雨水充饥。到了夜里,无处容身,差点被人侵犯。
如果一早知道我会跟过来,为何不带着我呢。
“秋何,等会儿我和夏目有点事情,就不和你们一起去爬山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即使知道我眼巴巴跟了过来,他们依旧忙着只有他们能懂的正经事。
我明白之后不再说什么,拉着田沼便走。
“月?”
夏目心疼地看着我,很不忍心,“等你爬完山后,我来找你。”
“你们有事就先忙吧。”
出了村子,在桥旁停了下来,田沼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我忍着心里难以发泄的情绪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看着桥旁的枫树,落了很多的树叶,问他,“田沼,你觉得我任性吗?人家不要我跟着,我非要眼巴巴地跟过来。”
听到了叹气声,难以理解的是田沼莫名地伤感,他走了过来,忽然抬起我的头,“秋荷,你怎么把我们忘了呢?明明是我们邀请你过来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分明注意到我在想什么,却又不忍心说我哪里不好。
“秋荷?”
田沼指着山林,一片耀眼的火红色,“不要忘了我们出来的目的,走吧。”
他拉着我,往山林里走。
沿途有北本他们留下的记号,我们跟得很顺利。早上,我就喝了一杯牛奶,田沼怕我路上会饿,带了一些三明志。到了三岔口,田沼找完记号回来,见我还没有吃完,笑了,然后用袖子擦着嘴角。
快到山顶的路,变得崎岖难走。
很难想象北本他们已经到了山头,我问田沼,“他们真的上去了吗?”
田沼伸出手,“既然有记号,应该是上去了吧。秋荷,你小心点。”
我抬起头,看到有个黑色的虫子趴在田沼的头上,嘴边的齿牙流下的唾液让人不舒服,他却没有注意到。被田沼拉上去之后,顺势装作脚下一摔,与他摔在了地上。
“田沼,别动。”
他被我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很快就解决了,喊田沼起来时,他却难为情地不敢与我直视。
我们在昨天打赌能有几人爬上顶峰时,当时西村捂着肚子大笑北本的大言不馋。结果今天大家都很认真,当我们全都站在山顶时,才真正地觉着眼睛里的一切都很缈小。
当我们问及彼此现在在想什么呢。
大家都想哭。
历经千辛万难,一切尽收眼底,容易与困难之间,我们坚持到了最后。
我们在山头大声地叫喊。
他们喊着父母的名字,喊着喜欢的人。
我在踌躇时,北本将我拉到悬崖前,指着前方茫茫的一片,“秋荷,你喊啊。”
他叫我喊得大声点。
我不知道自己要喊谁,只记得它快消失时的眼神。
绝望,而又忧伤。
喂——
山谷里,回荡着我的声音。
我一次,又一次地喊着那个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它,从来没有留下过只字片语。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它却将自己的右眼给了我,之后却在那次事故里消失了。
喂,你死了吗?
喊完后,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北本他们好奇我在咒谁死,我笑了笑,感觉眼泪被风吹了出来。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山头莫名地刮起了大风。
“我们在这乱喊乱叫的,恐怕惹怒了山神。他老人家发脾气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被田沼拉着,和北本一起下山。
在山林间,我好像听到了山谷里的回声,有人从回声里经过,摩擦着什么。
下山后,夏目没来找我。
田沼拉着我去找他们,因为村里有人认识名取,他说,他们两个人刚刚还在村尾的那条月溪旁附近出现过。因为那溪水曾经出现地红色鲤鱼,引来不少的游客停驻。
我们去了月溪,没有看到夏目。
却看到了红鲤鱼。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章
古村的下午,红枫林忽然起了雾。
我们要找的那条小溪要从枫树林绕过去。
枫树林不大,但是枝叶繁茂,雾越来越浓。田沼不想我们再次走丢,在他小心地嘱咐我跟紧他时,红叶的红由我的掌心传染到他忽然低下的害羞里。
“月,雾很大,你跟紧了。”
走在前头的田沼忽然回过头,确定我依旧在他的视线里时笑着改了对我的称呼。
明明雾很大,我却觉得头上的枫叶格外地红。
走了很久,最后,我们终于迷路了。
田沼喊我的声音时。
树林的另一头,也有人喊着我的名字。
我松开了手,朝着树林的另一头走过去。身旁的田沼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却在雾里变得越来越小声。等到听清树林的那个声音时,田沼不见了。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站在树下,冲我招手。
“你来了。”
她的眉心有颗红痣。
我不认识她,她的热情像是好久没见的熟人,拉着我在红色枫林里跑了起来。
她的笑声,穿透了树林。
她拉着我到了溪边,笑着跳进了水里。
我站在溪水旁的石上看着那片静静的水面,慢慢地,泛起圈圈涟漪。
她的脸忽然露出了水面,然后是清脆的笑声。
“你没有走啊?”
我在石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在水里嬉戏,嗯了一声,“你不是叫我等你吗?”
她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溪里的水闪着红色的光,红色的鱼尾拍着水花。
“喂,你要不要到水里一起玩?”
我笑着摇了摇头,她却忽然从水里跳了出来,拽着我跳进了水里。
我仰起脸,从水面看到了外面蓝色的天空。
还有大片红色的枫叶。
水里的细沙流过我的指尖,红色的鱼尾缠住了我的腰,她向我游过来,红色的鱼鳞像宝石般闪耀。不同于田沼的温暖,人鱼的手很冷。
上了岸,鱼尾不见了。
红色的长裙下,洁白的双腿在水里扑腾着。
“我叫玉姬。”
我倒在地上吐水,她忽然回过头,笑声里鄙夷着懦弱的人类,却问我,“你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天空,耳边是人鱼的笑声。
天空,慢慢变红了。
他在红色的天空里走了过来。
我在窗内递给他一颗糖,他笑着露出小白牙。他不太会说话,只会说些简单的字眼。明明是陪我聊天,他却说得太少。等到天空黑透的时候,他必须要走了。
他说,明天还会来找我。
我用包着糖果的透明纸折了好多纸鹤,飞向天空,等到落地的时候,他又来了。
我又给了他一颗糖。
他又没吃,只是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很冷,就像人鱼一样冰冷。
他站在窗外,我趴在窗内,教他用糖果纸折纸鹤。
我忽然想起昨天忘记的事情,笑着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却困惑地楞在了原地。
脚边堆满了用糖果纸折的纸鹤,很久之后,他每天都来找我,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吃进嘴里的糖,融化在夕阳里,就看见一只只彩色的纸鹤从我们眼前飞过。
“你这个讨厌的人类,你再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人鱼生气了,鼓着的脸让我意外地笑出声。
她也笑了,用脚将水花踢在我身上。
天空越来越红了,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秋千。
她拉着我坐在了秋千上。
她的双腿在水里扑腾着,秋千在吱吱地荡漾着。
“玉姬。”
她顽皮地玩水。
我从水里捞到飘来的花,插在了她的头上,问她,“玉姬,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我啊?”
她的双脚忽然在水里停了下来,也不笑了,“谁说我要吃你了?”
我笑笑,“龙门已经出现,如果你不吃我的话,又怎么能飞上天空呢?”
玉姬静静地注视着我,忽然眼角调皮地笑了。
秋千,又吱吱地在荡漾着。
“在你死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玉姬的笑声,还有水花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在林里回荡着。她诧异于我对那三个字地异样地情绪,幽幽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连村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人鱼亮晶晶的眼睛,淡淡地说道,“那几年看了不少杂书。”
她忽然紧盯着我的右眼,“你的右眼怎么了?”
我笑了笑,一种难以压抑的情绪,慢慢地在心间流淌着。
“恨吗?”
红色衣袖染着红透的天空,拂过我脸庞。
她用妖术变出了果子,“等你吃饱了,我再吃你。”
我啃着树皮,她又在玩水。
“刚刚我在水里玩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逃走的。”
“……”
我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并不讨厌她。
我实在咬不烂,玉姬看不下去,又弄来了一把杂草叫我吃,她自己啃起了树皮。
她伸出舌头,吐了半天,“比人肉的味道差多了。”
我不停地嚼草,嚼得脸都酸了都没嚼透,在玉姬撕烂树皮后,笑得草须从嘴里掉了出来,“我这个味道也不怎么样。”
玉姬听到后哈哈地笑了。
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妖气,看着若隐若现的龙门,眉心红痣闪烁着光芒。褪去衣襟,身上慢慢浮现出红鳞,嘴里的鱼牙露出了锋芒,眼睛也开始变成鲜红色。
她的眼睛,红得依旧明亮。
她的牙在咬我的骨头。
月——
我好像听见了夏目的声音。
“妖怪,你快点放开月。”
“你这个小孩,让你乖乖地留在旅馆,就是不听话。”
名取也来了。
“他们好像是来找你的。”
我从刺痛中醒来,旁人出现分心的玉姬,眼睛的颜色慢慢变浅了。
溪水旁的夏目,还有名取,对人鱼嚷着他们的担心。
听到他们的声音,我莫名地很难受。
玉姬的眼睛不知怎么了,变浅的颜色又开始变红了,脾气也暴躁了,“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我要杀了你们。”
她和名取他们打了起来。
名取,以及他身边的三个式神,打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那只猫及时出现,夏目差点就被人鱼咬断了脖子。玉姬变得很凶恶,鱼鳞刮伤了名取的脸。
猫变成了妖怪。
一下子咬住了玉姬的鱼尾,将我甩进了水里。
月——
不光是夏目,还有玉姬的声音。
泡沫在水里慢慢变红。
不知道是谁的血,或许我和玉姬都有份将溪水染红。她一身的红鳞发光,长发遮住了胸前,慢慢向我游了过来,伸手抱住我。泡泡从她嘴里冒出来,她笑着用鱼尾将我团团围住。
头发散开,她的胸口被长矛刺穿了。
血染红的水里,我伸手想去触碰她的伤口,玉姬摇了摇头,带着我水底游。
长矛连着的那头,将她往水外拉。
我拉着她,她却被水外的人越拉越远。
包着我的鱼尾,鱼鳞掉光了。
玉姬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她张开嘴,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在她又要那样顽皮地笑时,胸口被箭射穿了,整个胸膛都烂了。我的手心,忽然没了她的冰冷。
她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说不出地难受。
然后,我的嘴巴也开始冒泡。
意识渐渐昏迷的时候,水里涌起很大的水花。
“月,你没事吧?”
我从夏目的身后看到了躺在和服男人脚边的玉姬,胸口烂掉的她躺在地上,转向我这边,鼓着脸,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的场先生,请不要杀她!”
在夏目软弱的同情里,玉姬变成了小鲤鱼。
从傍晚开始,古村一直在下雨。
田沼刚刚来过,看到我没事,松了口气。走的时候,见我不想和他说话,有些尴尬。夏目和猫进到屋里,见我始终坐在窗前,便靠了过来。
“月,你和田沼走散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到处找你,差点就被妖怪缠上了。”
我哦了一声,伸出手,雨滴落在了掌心里。
“还有名取先生,他刚刚大声骂你,也是因为怕你出事。”
哦,懒懒的声音。
“夏目,你没看到他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吗?你别浪费口水了。”
“猫咪老师,你住口。”
“老师,这是给月熬的汤,你怎么偷喝了?你这个该死的馋嘴猫。”
“切!他又不喝,浪费多可惜。哟西,真是美味。”
“老师,你居然都喝光了?”
雨声里,猫咪满足地舔着舌,夏目气得无可奈何。
“夏目?”
他听到我说话,忽然靠近了,“月,怎么了?”
我问他,“为什么人可以吃鱼?鱼却不能吃了人呢?是谁给了人类的权利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
夏目的表情呆住了。
我看着始终在下雨的天空,手心玩着雨水,和自己,和夏目,也和趴在屋里舔着毛的那只猫慢慢地将时间放空在那片红色里不愿看透。
雨,一直下到晚上。
夏目,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带着那只猫,和那本友人帐在屋里查探消息。
慕名而来的游客莫名在古村失踪,名取继续调查红鱼的故事。
到最后,北本他们还是没有看到鲤鱼跳龙门,而且又遇上下雨,只能在屋里打游戏。田沼晚上来我这里一次,见我还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只好回房里看书。
雨在夜里变小了。
绕过夏目的房间,我走出庭院,提着灯笼。
我在枫树林停了下来。
夜里,没有雾,很容易看到枫树后的那片溪水。
潺潺水声,静静地脚间流淌。
我倚靠在岸边的石头上。
那片红色的笑声一闪一闪地从我眼睛里飘过。
“这么晚了,你坐在这里干吗?”
又是那个男人。
我翻了个眼皮,侧过身。
“小鬼真是麻烦。”
在他准备回村子的时候,我忽然记起了昨晚他身上的气味。在他面前,脱了衣服,扔了过去,“还你。”
不知羞耻。
灯笼里的烛光,映入他的鄙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塔子说晚上吃秋刀鱼。
藤原滋晚上要加班,晚饭赶不回来吃了。夏目在楼上为今天的数学作业伤神,我一直在他房里看书,挺自在的。夏目养的那只肥猫一闻到鱼腥味,早就屁颠屁颠地跑下楼了。
“月?”
自从古村回来后,也不知道名取和夏目说了什么,他一直都有留意我的动静,“你最近还好吧?”
我放下书,扭动酸胀的脖子,看着他,“呃,不怎么好。”
他不安地问我怎么了?
我笑了笑,故意逗他,“你最近的作业都不怎么出错了,害我好久都没有舔过你的嘴了,想想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