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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也觉得腿有点儿酸，但是闷油瓶看他的时候，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心里有个小小的执念，如果这里真如陈雪寒所说那样有神灵庇佑，如果是真的话，那么目前为止，这似乎就是无事可做的他，唯一能做的事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可能性——愿诸天神佛，感他一片赤诚。
他们的位置已经很高了，在栏杆远望似乎能看到城市的全景，如果是早上在这里，也许能看见地平线的日出。闷油瓶和他一样，平静地看着远处出神，吴邪想起他们在另一座雪山的时候，那时候闷油瓶的神情沉重而肃穆，此刻却已然不同。
“小哥，在想什么？”
闷油瓶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张家的起源，就在东北的那片山脉。”
吴邪一怔，这才意识到闷油瓶是在告诉他一些事情。吴邪笑了：“怪不得你那么耐寒，一点儿也不怕冷。”
张起灵却道：“那时候没有去过外面，终年看着皑皑白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暖的，当然不怕。”
吴邪心中一动，想起闷油瓶无父无母，小小年纪就因为身负异能而卷入家族斗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走上前，挨着闷油瓶坐在台阶上，解开针织的大围脖给两个人包在一起。
“以后也不用怕。”吴邪说。
闷油瓶看着吴邪近在咫尺的睫毛，上面还沾着着些碎雪，随着吴邪眨眼的动作颤动着，和他的眼珠一样，是很纯粹的颜色。他将吴邪通红的手掌攥在手心，分享着两个人的热度，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声——
“好。”
因为爬这么高不容易，加上不是很饿，中午的时候，吴邪和闷油瓶便也没下去，而是在喇嘛庙里借了处房间暖和着。这儿的房间很多，据说这里开放为旅游景点后，便不时有游客留宿，寺庙为此也做了准备。这里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建筑，房间外面便是下山的通路，另一头则是雪山无人区，不可以随便靠近了。他们围着火炉喝着喇嘛送上的酥油茶，没一会儿身体的寒意便化开。吴邪想着差不多了，再不下去胖子可能就要找上来了，却见闷油瓶一声不吭地盯着窗外。
“小哥？”
吴邪注意到闷油瓶身上的气息完全改变了，刚才的宁静平和被凛冽取代，张起灵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把轻便的小手枪递给吴邪：“拿着。”
吴邪一怔，顿时明白是情况有变，他心中一沉：怎么偏是这个时候。
张特工已经完全进入战斗状态，这情景让吴邪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绕了一个大圈，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小哥始终是NO。1，而他还是那个对危险不太上心的小老板。张起灵带着吴邪靠近门边，双手持枪，停滞两秒后，突然踢开屋门。几乎是立刻的，对方的节奏被打乱，吴邪清楚地看见门外有人影跑走。
“遭了，胖子！”吴邪突然想到胖子和其他人还在楼下，既然协会的人已经到了这里，难道楼下的人已经遭到袭击了？
“他们没事。”张特工笃定地道，“这些人是提前潜伏在这里的。”他在上来的路上观察过，没有被跟踪的迹象。山下被张家盯得很紧，他们会在这里设伏倒也不奇怪。
“现在怎么办？”倒不是怕，但吴邪确实不想在这里和他们动手，他不想让庙里的喇嘛卷入危险。“我们下山和胖子会和？”
“来不及了，”闷油瓶走到门口，他环视四周，最后将视线锁在唯一一条没有任何足迹的道路上。“我们去这里。”
无人区，那里是雪山的无人区。
吴邪虽然心生疑问，但是还是坚定地跟上闷油瓶的脚步。然而没走几步，熟悉的消音枪声便响起，吴邪下意识地缩头。张起灵拽着吴邪飞快地跑了起来。但是跑着跑着，吴邪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他们跑的方向似乎不对。对方的攻击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密集了，他们就像一步步跑进了敌人的包围圈一样。难道协会是故意把他们引入这里，好将他们从张家的势力中孤立出来？
“小哥，我觉得这里不……”吴邪正要说话，脚下却一空，瞬间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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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出口就被灌了一鼻子一嘴的雪，原来是闷油瓶带着他跳入一处可以隐蔽身型的雪坑。几乎是一落地，身后便是两声消音枪响，听起来对方距离他们并不远。敌暗我明，对他们非常不利。吴邪担忧地想，如果在这里被围困的话那可真是糟糕了。
然而闷油瓶看起来却非常淡定：“你呆在这里。”不料他刚说完便被吴邪死死拉住。
“你、要、干、什、么！”吴邪咬牙道。
吴邪的身体轻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些可怕的回忆。上一次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被留下，结果是闷油瓶几乎死了，那种打击他不可能、也没办法再承受一次。似乎看到了吴邪眼中的惊惧，闷油瓶摸了摸吴邪的脸颊：“吴邪，我不走。”
吴邪依旧不松手，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个时候要相信闷油瓶的安排，但是上次事件的阴影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张特工轻轻地叹气，随即扶住吴邪的后脑，突兀地按向自己，吴邪没有心理准备，额头撞过去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疼得他差点掉眼泪。然而下一秒，熟悉的意识却顺畅不过地传入他脑海，这是……
吴邪先是一怔，随即皱眉，接着表情是不可思议，到最后几乎忘记他们还躲着，要不是闷油瓶按着，他几乎就站了起来。
“这太冒险了吧！”吴邪觉得他终于知道NO。1为什么叫做NO。1了，全世界大概再没有人敢设定他这种计划。他真的是张家人，张家人血液里都藏着疯狂的因子，就算淡然如张起灵也不例外。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张起灵居然选择正面和协会宣战。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吴邪，我们是世界上最默契的超能力者，我们的能力对于协会而言是无解的。你的属性是金属，对方的武器越充足，对我们越有优势。”张起灵镇定地道。
“所以你一开始把地点定在这个非协议区域，也是故意的？”
他正是以此为诱饵，让协会以为他们非常忌惮火力，从而逼迫协会触犯和政府的协议。而事实上，协会越是依靠武器装备，反而越是掉进张家的圈套。
闷油瓶没有否认，而是看向远方：“我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三十分钟后，协会的全部力量都会集中在这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可是我的控制力很差！如果我的磁场又出问题怎么办？”经过上次，吴邪对于自己的能力已经有了一定的畏惧。超能力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控制不当，又会衍生二十年前的杯具……
“吴邪，你记得鬼玺吗？”
吴邪看过去，不明白闷油瓶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他当然记得，闷油瓶说过鬼玺的原材料是超能力界非常罕见的一种陨石，依靠这种陨石的辐射，可以改变他的磁场频率，从而起到控制的作用，有效地降低他的崩溃几率。可是那也只是推测而已，吴邪对此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经验。在他的印象中，能力和崩溃似乎总是连在一起的。
然而闷油瓶却道：“一小块的陨石可以短暂的抑制你的崩溃，如果是一块完整的陨石呢？”
吴邪一怔。
“在这片雪山的深处，有一块直径三十公里的坠落天体，在山脉形成时期，便随着地壳运动被镶入了山体之内，成为雪山的一部分。他的‘场’几乎涵盖这座城市。这也是张家的秘密之一。”
闷油瓶缓缓道：“张家的祖先很早便了解到了超能力的矛盾点。人类凭借现在的肉体，想同时具备强大的能力以及控制力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花了很大的精力在超能力的控制方面，这一点，张家的知识储备要超过协会四百年左右。”
吴邪惊讶得长大嘴巴。
天呐，四百年！怪不得张家人如此骄傲，在他们眼里，协会的认知岂非如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一般。
闷油瓶却摇摇头：“也不尽然，体质会限制研究的进步。张家太过封闭了，近几个世纪，外界格局的变化也给给超能力界带来了新的变革，张家一部分人接受了新思路的启发，对祖制产生了怀疑，上任‘张起灵’就是这一理论的支持者。”
所以张家才会在二十年前同意了和协会的合作。那一次实验，对于张家来说，其实是一次试探。一方面协会是他们的新合作对象，同时也是他们的观察对象，和单一“样本”没有区别。在二十年前的实验过程中，很多细微的数据给张家带来了启迪，但是他们并没有和协会共享这些收获。而与此同时，张起灵也在这段时间里接触到了很多协会核心的秘密。
正是这样大量的信息的整合，让张起灵在一接触到吴邪时就敏锐地察觉到吴邪的特殊性——对于二十年前的实验，对于协会，对于张家，吴邪是一个真正的“意外”。一件几乎没有人敢去奢求的事情，在少年的身上成功了。奇迹眷顾于吴邪，也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他的命运因为这件事而完全改变了。就算吴三省将吴邪隐藏起来，吴邪的能力还是在一天天的成长，他最终一定会找上张家。
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了。这一路看似无数巧合，但其实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他和吴邪都必然会相遇。
“我可能没办法完全理解……”这太复杂了，除了震惊，吴邪的头脑几乎无法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
“那就看吧，”张起灵突然回过头，认真地问：“吴邪，你相信我吗？”
“当然了。”吴邪想也不想地道。
“那就把‘你’交给我。”
“好……的？”下意识地答应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吴邪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上一热：“小哥你说什么？”不是早都已经……不对不对！想什么呢！眼看着张特工已经开始解领口，吴邪顿时失去语言能力，现在？这里？不、合、适、吧！
“等等！小哥你来真的？你冷静一下……你……哎？”
只见张起灵从领口扯下两个金属钮扣，蹲下身，分别埋在雪中，然后拉着吴邪退后几步。
下一刻，共振开启，闷油瓶的信息传来。
——集中精神，他“说”。
吴邪本想回应，但很快他就发现，根本无需他用力，精神被一股力量自然而然地牵引着。很快，他们的“场”完全融合，意识被分享的感觉让人紧张又陌生，大量的信息涌入脑内，吴邪无瑕去仔细分辨，身体却本能地识别出这些指示。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直视前方，将精神集中于一点。霎时间周遭的积雪仿佛都消失了，一枚纽扣清晰地浮现在脑内，对，不是眼前，纽扣以一种“信息”的形式被映入脑内。而几乎立刻的，磁场便解析出他所接收的“天语”中，关于这只纽扣的一切知识。
吴邪知道，这部分是闷油瓶的能力。现在不只是闷油瓶在提取他脑海中的数据，他同时也在共享着闷油瓶的“解析”和“控制”能力——最完美的“倾听者”的能力，迅速，灵敏，在得到信息的瞬间解析出物质的构造和弱点，这简直就像科幻小说一样。
吴邪几乎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张起灵就站在吴邪的左边，如果有人把这一幕拍摄下来，吴邪就能看到，此时此刻，他们的肢体动作几乎是完全同步的。两只手掌同时握紧，眨眼间雪地中响起一声闷响，纽扣所在的两处雪地同时炸开，因为完全同步，连声音都融为一体。雪地里仿佛炸开两座由积雪形成的“喷泉”，铺天盖地的雪雾随着山风向雪沟外侧喷发而去。
这样的事情，在一般的情况下，只有张起灵可以做到，但是由于山体内陨石的巨大磁场调和，吴邪的磁场被更好的稳固起来，不用担心控制力的障碍。精神意识的高度共享促成了能力的融合，他们现在就好比两个史无前例的完美倾听者，连秒速350米的子弹都可以控制。
在这片无人区之内，他们就是主宰。
吴邪看向自己的手掌，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终极。”
闷油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张家世世代代的追逐，协会一百年的梦想——在单一个体身上同时实现“接收——解析——运用”，三位一体的完美倾听者能力，人类超能力研究历史上从未实现过的……“终极”。
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在这个区域内，吴邪不是只能作为“数据储备库”，而是有着和他一样能力的超能力者。
既然隐瞒的方式已经行不通，那就不如大方地展现实力，将自己谈判的筹码摆在台面上。他要用最直观的方式粉碎协会对于倾听者的顽固认知。他和吴邪两个人，注定是共存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协会追求“终极”，那就给他们“终极”，只是，在领略过真正的超能力后，他们还会有勇气用枪口对准吴邪吗？
——这个上百年来，独一无二的，“终极”的承载者。
响声暴露了他们所在的方位，张起灵看向从雪地中逐渐靠拢而来的德国人，拭目以待这场战役的结局。
协会的攻势比吴邪想象中要弱，这一回，对方似乎并不想危及他们的生命。可即使如此，吴邪对于这样高强度的战斗还是难以适应，就算有闷油瓶告诉他每一步，就算他暂时能够共享NO。1的超能力，但是身体毕竟没有经过专业的锻炼，总有反应不及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运用着自己熟悉的战斗方式。
吴邪的属性是金属，虽然他无法像闷油瓶一样直接改变子弹的速度，但是他出色的爆破能力一旦得以运用，却成了德国人最为惧怕的武器。闷油瓶的超能力控制是非常出色的，他可以掌握最细微的变化，将能力运用精确到极致。但是吴邪只能使用同一程度的打击，就是说，被吴邪的枪打中，和被他丢一颗纽扣打中，结果是完全等同的。
看到对方激烈的咒骂，吴邪心说我也不想啊，他本来就是临时被安排在前线的后勤工作者。原本作为“储备”的他，现在被作为“炸弹”使用，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还想他变成程度精度方位都准确无误的爆破专家？会不会想得太美了。
与此同时，吴邪对于德国人的绝望也感同身受。
满血的NO。1真的太可怕了，他的反应速度，射击的精准度，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吴邪此刻才真正明白了“NO。1”的含义——独一无二，不可超越，神话一般的超能力者。成为这个人的敌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协会最大的错误就是，居然妄想跟全盛时期的闷油瓶对抗。枪械完全成了废品，甚至成为吴邪金属爆破的媒介，德国人从刚才开始就连靠近他们一米都做不到。
但是对方显然还是没有放弃，似乎又想重复上次的人海战术。十分钟后，吴邪便发觉了异样。不对，对方的人数减少了。绝不是伤亡，难道是撤退了？吴邪立即意识到这个推测是不可能的，下一秒，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
他看见了。
在三十米高的山崖上，阳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那不是雪地应有的颜色，而是……
狙击手！
“小哥，小心上面！”
闷油瓶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只是却并未看向上方，而是一把扳过吴邪，突兀地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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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枪。
后脑被牢牢按住，唇瓣相贴的同时，比之前更清晰的感应传来。身体里仿佛有了另一个人，支配着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瞄准向高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