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既然上次是使用它。
那么这次用另外的方式跟问忆做个厂断。我拆下提琴上最细的E弦,在右手掌上绕了一圈,细腻的钢丝一甩一甩的,牵动着许许多多荒凉情绪。
是的,我现在非常绝望。不沉默的狗最终还是成功地把我拉到现实的水面上来了,结果真相却让彼此都非常震惊。我确信他现在和我一样绝望,原来认为深蓝的水是让我致命的,却没想到真正致命的却是水面。我如同垂死的鱼把肚皮翻出来,白皙的肚子在阳光下嘲弄地闪闪发光。
我把琴弦绕过自己的脖子,银白的正弦在屏幕的深蓝色面前毫无惧色地执行任务。然后听见“砰”的一声门被撞开,我赶紧双手向外一拉,琴弦深深吻进了颈静脉。我瞪了一眼时间,凌晨4点41分。悄悄松下琴弦,它漂亮的弧度如同军刀一般锋利。
闯进来的人是那只不习惯沉默的狗,北丐。我把身体陷入沙发里微笑地接待他:“早已经知道是你了。你身上的阿诗玛味道太浓。”
北丐的呼吸带着积聚了很久的心虚,他还是呆呆站在门口。世界跟他不断开着玩笑。北丐总是试图呼唤我的记忆,想把我从遗忘的水底拯救出来。他觉得我的生活荒唐,结果却拯救出。了自己更大的荒唐。
我略微艰难地呼吸着现实中的空气,过去就如同经常做的躺在水底的梦境一样不可捉摸。但我还是做了,竟然把Cauri熬成厂油漆。真是太可笑了。
静脉血慢慢地从我脖子上漂亮的半月形缺口爬了出来,小心翼翼。低头看了看,是紫红色的。我在释放Cauri的灵魂吗。
真正致命的水并不需要很多。我看着北丐在屋子里疯狂地寻找纱布和棉花,他咆哮着踢翻一个又一个柜子。
在视线模糊前我最后一次对他说:“其中一滴滴进你的左鼻孔,另一滴进入你的右鼻孔,足够让人死得万劫不复。”他今生第一次对我的话表示不理解。
我只不过想说,北丐和Cauri都是让我万劫不复的致命水……
说完,我万劫不复地掉进了五十米深蓝的水底。
责任编辑 宗永平
求你揍我一顿吧(中篇)
■ 津子围
大宝这几天眼皮总跳,按通常的说法,左眼跳财右眼跳祸,问题是,一会儿左眼跳一会儿右眼跳,跳得大宝十分烦躁。大宝回家,眼皮上沾着一个大米壳大小的纸片,母亲见了,很是担心,她反复嘱咐,开车要小心点儿,车可不长眼睛。母亲这样说,大宝有些不耐烦,他说车是没长眼睛,可我长眼睛了。
严格地讲,大宝心情不好也不完全是因为眼皮跳,在眼皮跳之前,他就觉得心里发闷,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问题不在于心情好或者不好,难题出在,大宝找不到使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在一群也开出租的哥们那里,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是:给我一个理由。对方通常在无法解释的时候说:因为我帅呀!现在,自己跟自己说“因为我帅呀”,肯定不解决问题,而且,只有脑袋有病的人才会这样自己宽慰自己。
大宝是夜班司机,按约定,他要在晚上6点接班。由于心情不好,这几天接班他总不准时,晚!白班司机大老徐也不是车主,跟他一样是“打工师傅”,大老徐见大宝拎一瓶冰红茶过来,涨红着脖子说:“哥们你讲究点好不好,瞅你眼睛都瞅残了。要知道你现在来,我一个大活早干完了。”大老徐说的“大活”是出租车行业里的通俗语言,是指超过50元以上车费的生意。大宝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问:今天的活不好吗?大老徐的脸仍春风吹不透的样子,他说溜了一天,就晚上碰到一个大活,还没干成。哥们,照顾一下,你光棍一条无所谓,我可得养家蝴、蝴、蝴口。大老徐有不严重的口吃,平时还好,一生气,就结巴。大宝见大老徐动了真气,就把新买的只抽了一颗的石林烟递给大老徐,“得了,这盒给你消气。”大老徐的胳膊用力挡了一下:“你少来这套。”话音一落,大老徐似乎又改变了主意,他把烟拿在手里,临走,他对大宝说:下、下不为例!
大宝接车不久,就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来打车,那人面无表情,“去鸡场。”大宝回头瞅了瞅,那人就一句话,后面没了。大宝想,机场可是个大活儿,怪大老徐没福分,只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大活儿也高兴不起来。
去机场的路上,大宝和乘客都闷着,大宝几次想找个话茬儿,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人的表情,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车已经开出立交桥,面无表情的人说话了:“去哪儿?”大宝回了一下头,说这就怪了,你不是去机场吗:“这是去鸡场的路吗?”“不是机场的路是哪的路?我只知道这一条路。”面无表情的人开始有表情了,不过那表情很凶恶:“小子,你别把我当外地人糊弄,你去哪个鸡场?”“这就怪了,还有几个机场?”
“停车,”身材魁梧的人拉住大宝的后车座。大宝一下火了,大声说:“你想找事吗?”
那人似乎比大宝还凶,他说找事咋的?
大宝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了下来。大宝在对方的目光中激发了斗志,他真想和这个找事的家伙打一架。就在大宝和身材魁梧的人目光较劲儿的过程中,大宝突然想到眼皮乱跳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开始收缩,觉得没了力量……
爱好诗歌的警察罗序刚今天值夜班,今天也是他和妻子小秋结婚的纪念日,本来,他打算和别人串一个班,陪小秋吃一顿饭,甚至到海滨广场走一圈,浪漫一下。只是,罗序刚知道下一个班大冯正准备去医院护理母亲,而再下一个班的老马和他多少还有点隔阂,好强的罗序刚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罗序刚值班时,他突然想给小秋写一首诗,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他的歉意。问题是,罗序刚憋了半天,怎么也写不出来。罗序刚想,大概因为自己很久不写诗了,也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情诗比较适合婚前那个阶 段,而现在,写情诗真的比请吃饭、买礼物给妻子难多了。
就在罗序刚搜肠刮肚的时候,巡警送来两个脸上有血的人,两个人出现在办公室里,罗序刚还没从“文学情境”中回到现实。况且,警察见受伤的人就跟医生见受伤的人一样,司空见惯,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映。罗序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是晚上10点47分。巡警认识罗序刚,他说罗警长你值班啊,这两个小子在四姐妹饭店打仗,饭店里的人报了110。四姐妹饭店归你们辖区管吧。罗序刚说是啊。往下的话罗序刚没说,四姐妹饭店不仅在他们派出所的辖区,而且,还属于自己的责任区。罗序刚和两个巡警寒暄了一番,出门送他们,罗序刚说:你们帮我盯着点,发现断手指的人通知哥们一下。其中一个巡警笑着问:有奖励吗?罗序刚说当然了,到时候好好请你们潇洒一顿。
罗序刚回到派出所,他顺便把警校实习的学生叫过来记笔录,“坐吧。”罗序刚对两个脸上有血的人说。两人迟迟不肯落座,罗序刚抬头看了看,他明白,这两个人都没少喝酒,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才觉得房间里充满了酒气。“挺有量啊。”罗序刚说。按着一般的规律,应该等醉酒的人酒醒了再讯问。不过,罗序刚已经把实习生叫了来,并且自己也拉开了架势,所以,只好把讯问进行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讯问,效果注定不会好的,对此,罗序刚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效果尤其不好。他费了半天的周折,才知道两人一个叫解宝辉,是出租车司机,驾驶的出租车号为C37201。另一个叫许强,是新世纪大酒店的保安。两人本不认识,在四姐妹饭店相遇之后打了起来。至于为什么打了起来,两个人都说不记得了。和醉酒的人谈话是一件十分痛苦而且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痛苦不在于你要闻他呼出来的经过胃酸发酵过的酒味,而且,他们思维混乱,胆大而盲目,也就是说,在醉汉面前,警察体现不了威严,没了威严去讯问,效果能好就怪了。罗序刚知道纠缠下去也徒劳无益,于是就把解宝辉和许强分别关押在两个房间里,他还带着实习生去了四姐妹饭店。他们去四姐妹饭店时已经是午夜12点了,饭店的门已经上锁,罗序刚敲了十几下,才有人过来开门,让他们进去了。罗序刚嘟哝了几句,他的意思是,我们为了你们这么晚了都不能休息,你们怎么还不积极配合呢?饭店不积极也是正常的,两个人打架并没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失,一是打架的时间很晚,没有别的客人;二是损坏的东西也不多,啤酒瓶子不算,摔坏的只是三个盘子两个碗。根据饭店提供的情况,晚八点左右,身材魁梧的人(许强)先来喝酒,后来,瘦子(解宝辉)也来了。喝到十点左右,饭店的客人走没了,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凑到一张桌子上,服务员说,他们两人喝得挺对脾气的,又要了8瓶啤酒,喝酒的过程中,两人还拢肩搭背的。为什么打起来了,服务员也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远,等听到声音,两人已经打了一大半,战事快结束了。
罗序刚他们回到派出所已经是凌晨1点半了,上楼前,他还分别看望了许强和解宝辉,许强已经睡沉,张着大嘴,呼噜打得山响。解宝辉也睡了,只是,他在熟睡中还蹙着眉头,这一点被敏感的罗序刚抓到了,解宝辉的表情令罗序刚心动。
那天晚上,罗序刚对案件形成这样的概念。解宝辉和许强本不认识,只是酒后滋事,两人的伤也不重(解宝辉的眼睛被打肿,嘴唇被打破,鼻子流过血;而许强除了脸被抓破外,基本没受伤),社会危害也不算大,可以定位于治安案件。处理上,罚款和拘留都 可以,属于可拘留可不拘留之列。罗序刚想了想,还足决定拘留一个,人选是许强。 :
为什么是许强而不是解宝辉?是因为解宝辉那个令罗序刚心动的蹙眉的表情?如果是,也仅仅是表面的原因。在罗序刚看来,两个人打仗,总有一方的责任大一些。当然,在这一点卜,警察之间也有不同的认识。一种是原因说,一种是结果说。比如老马,他比较看重原因。也就是说看“这事是由谁引起来的,赖淮?”并作为案件处理的依据。而罗序刚则倾向于结果况,也就是说,他看重社会危害后果如何,罗序刚觉得自己更接近于法律精神。所以,罗序刚在对待许强和解宝辉扪‘架这件事上,他必然会选择许强作为处罚对象。在这起案件中,许强身材高大魁梧,而解宝辉身材瘦弱,表面看许强以强凌弱,事实上也是,许强也没吃亏,而解宝辉被打得很惨。法律是什么?在老百姓那里当然也包括在罗序刚这样科班出身的警察身上,在潜意识里也把法律和公平等同起来,显然,这是对法律理解得不完整,问题是,没人会把法律条文都背下来的,包括执法者。
事实上,罗序刚选择许强为处罚对象,还有其他的原因,一个外在的原因就是拘留指标问题。按理说,罗序刚已经完成了今年的拘留指标,,他所以再增加一个是想还老马的人情。去年年底,罗序刚没完成指标,通过所里内部调剂,把老马的指标调剂给了罗序刚,为此,罗序刚一直觉得自己欠老马一个人情。指标是硬的,派出所不达标,不能评先进,相关的待遇也没了,派出所再分配在每个民警身上,谁完不成指标,相应的荣誉和待遇也没了。当然,拘留指标并不是唯一的指标,还有破案率什么的,很多。不过,大家都知道,拘留是个重要的指标。在这种情况下,可拘留可不拘留的,一般就跑不掉了,只能被拘留。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更加促使罗序刚下决心处罚许强,因为许强是保安。
按理说,保安和警察的关系要比一般老百姓的关系近一些,毕竟,保安的很多工作是在帮警察的忙。罗序刚对保安有看法主要是自身的原因,他曾经被保安打过,并由此而引发出对整个保安的看法。警察被保安打了,有点说不过去,表面看也不合理。但凡事都有特殊情况,罗序刚被打的事发生在十个月以前,他和报社副刊部的编辑吃饭,吃过饭之后,那个编辑提出要到歌厅唱歌,他就陪着去了。他们一人找了个小姐,边唱边喝,一喝就喝多了。结账时,罗序刚觉得自己是警察(他又不好暴露身份),要求人家给打八折,人家不同意,罗序刚觉得在朋友面前没了面子,态度强硬起来。他们都喝多了酒,自然会磨叨来磨叨去的,在讨论(争吵?)中,保安以为罗序刚是来找事儿的,就来个先下手为强,把罗序刚打了一顿,这下,罗序刚被打清醒了。有意思的是,身为警察的罗序刚被几个保安打了,他反而不让报社的编辑报案,实实在在地吃了个哑巴亏。警察能吃这样的哑巴亏?能,而且正因为罗序刚是警察,所以才吃了这样的哑巴亏。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如果罗序刚不是警察,他一定要时一个说法的,问题在于,罗序刚是警察。他可不想自己和打人的保安一起被押到派出所里接受讯问。警察被打了不是件光彩的事,况且,自己是在歌厅里被打的,如果是在执行任务时受伤则是另一回事了。尽管自己在歌厅里没干越格儿的事儿,那个界限不管喝多少酒他都能把握的,他只跟小姐唱—厂歌跳了舞,可别人不一定这样认为,表面不说,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传来传去,就会传出这样的话来:罗序刚利用职权(那个歌厅不在他们管片),玩小姐不给钱,还以警察的身份威胁老板,老板的手下以他冒充警察为由打了他一顿……这样,他罗序刚有一百张嘴 也说不清了。所以,罗序刚只能选择吃哑巴亏。当然,后来那个歌厅的保安出了别的事,正是罗序刚的警校同学处理,帮罗序刚出了气。其实,罗序刚决定要处罚这个保安,也不完全出于个人恩怨,毕竟许强没打过他,打他的保安和许强没一点关系。只不过是通过那件事,使得罗序刚对保安这个职业有了新的认识,觉得他们狐假虎威,容易施暴,连警察都敢打,老百姓还放在眼里吗?
因此,保安许强自己撞到罗序刚这个枪口上,算他流年不利吧。
大宝清醒过来,他已经在派出所里了,大宝知道自己在白山路派出所,以前他来过白山路派出所,所以,他很快对身处的环境做出了判断。很显然,自己是被锁在临时关押审查对象的房间里,那个房间的窗口对着全市规模最大的立交桥,那个立交桥在空中拍照,是一幅壮美的荷花图案。立交桥对大宝做出判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大宝已经完全清醒了,同时,大宝也知道,自己受了伤,伤的部位火辣辣地痛,大宝摸了摸眼眶,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被打肿了,摸了摸鼻子和嘴唇,嘴唇似乎也被打破了,还有,自己右手大拇指关节也有挫伤。大宝想,看来,一场战事还是没避免。
大宝清醒之后,开始对昨天晚上的事做了回顾,他知道事情出在四姐妹饭店,在此之前,他只送过一个客人,那个不愿意讲话的客人要去鸡场,而他误听为机场,在郊区环境保护局门口差点打了起来,如果不是他意识到这几天眼皮跳的事,那么,这场仗的发生就是傍晚而不是夜晚了。后来,大宝先软下来,他说我这样走没错,去飞机场这条路最近,对方说谁他妈说去飞机场了,我说去鸡场,有“飞”字吗?大宝本想说那你也没说有“养”字啊。想了想,大宝没说,他说这样吧,算我听错了,我现在送你去养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