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戈仍不答应,她没辙,索性伸手去拽她的被子,言道:“姑娘快别闷着了,再这样下去,都要闷出痱子了。”
桃戈闻言自己倒是掀开了被子,这便要坐起身,春儿忙扶着她坐起来,桃戈一面坐起身,一面又道:“我畏寒,你是知道的。”
春儿道:“再畏寒,咱们也得去长寿殿给李太妃请安哪,等请安回来,姑娘想睡多久都不妨事,可若是请安迟了,李太妃可就要给你甩脸色了。”
春儿说着,桃戈已下榻。
梳洗了一番,便披上斗篷往长寿殿去。
到了长寿殿,众嫔皆已至此,桃戈进殿,殿内的宫娥上前来给她卸下斗篷,她方才朝殿内走去。
李太妃坐在上头主座,陈淑媛见她进来,便道:“萧妹妹总算来了,叫咱们好等。”
说至此,她顿了顿,扭头看了李太妃一眼,继续说道:“咱们几个等等倒也无妨,可若是叫太妃等久了,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桃戈单是听着,并未回话,毕竟来迟,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不该。
陈淑媛说罢,魏充华又接着奚落,冷嘲道:“人不大,架子倒是挺大,一个失了宠的美人,也不知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大架子。”
自上回中秋之夜,司马曜将桃戈送回漪兰殿,他便再也没有踏足漪兰殿。
在外人看来,桃戈这是一瞬间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在桃戈自己看来,这与往日并无异常,只是耳边清净了许多,她的床,也大了许多。
桃戈淡淡一笑,看向陈淑媛和魏充华,不紧不慢的说道:“要二位姐姐等了片刻,想必是不碍事的,二位姐姐性子急,又素来浮躁,要你们等候片刻,就当是磨磨性子。”
陈淑媛冷笑出声,并未再说什么,魏充华道:“你说得倒是轻巧。”
桃戈道:“魏姐姐当真是小气,咱们姐妹一场,共同侍奉陛下,哪里有先后之分,姐姐怎么还计较这些。”
“你说什么?”魏充华不悦,“你竟说我小气!来迟了就是来迟了,给咱们大家赔个不是便可,还找这么多借口作甚,敢情是不把太妃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李太妃拍案怒道:“好了!”
魏充华忙住口,李太妃怪道:“净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
顾修容见气氛紧张,满斟酌着给桃戈解围,桃戈却自己给李太妃赔了不是,福身道:“太妃息怒,今日来迟,确是臣妾之过,是臣妾嘴硬,惹怒了陈姐姐和魏姐姐这件事,怨不得她们,您若要怪罪,那就罚臣妾一人吧。”
李太妃见她委屈的模样,虽打心眼儿里不喜她,这个时候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旁人说她度量小,况且嫔妃请安来迟,这也不是大事,本就无需如此计较,今日不过就是有人煽风点火罢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顾修容道:“太妃,臣妾听闻萧妹妹素来畏寒,今个天冷,她来迟,想必也是情有可原。”
顾修容自知李太妃亦极其畏寒,便以桃戈畏寒为由为她打圆场,倒也有些用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祟()
桃戈请完安后便回了漪兰殿,一进屋便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春儿一面给她掖好被角,一面又问道:“姑娘果真有那么冷?”
桃戈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倒也不是,只是被窝里头暖和,你瞧外头那么冷,自然还是被窝里头舒服,这大寒天的,人都变得慵懒了。”
春儿撇了撇嘴,道:“奴婢知道,姑娘畏寒,若是受了凉这浑身上下便酸痛得很,记得去年在王府,过年前那一阵子,北苑没有红萝炭,姑娘天天都冻得缩在被窝里头,一会儿说腰酸,一会儿又说腿疼的,那时候可把奴婢急坏了,偏偏后院的人又都是势利眼,就是不肯给姑娘送炭,后来还是王爷”
春儿说到司马道子,顿时觉得说错了话,连忙住嘴,暗暗看了桃戈的脸色。
桃戈也自知她为了她,特意避讳了有关司马道子的一切,只觉得她甚是有心,而今她无意提起,委实是无心之过,她自然也不会怨她。
她淡淡一笑,一个翻身面朝春儿,又双手合十微微抬起头,将合十的双手压在脸颊之下。
道:“没事,你说吧,我许久没听人说起他了。”
是,许久没见过他,许久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事,也许久没有听人说起过他。
春儿闻言面色略显黯然,这是为了桃戈,她自然不会再提起司马道子。
她故意岔开话题,欢笑道:“姑娘,如今已十一月,还有一个多月又过年了,今年春节咱们是吃饺子还是汤圆?”
“你顺手做什么?”桃戈笑问。
春儿一脸自信的笑道:“都顺手,奴婢向来厨艺精湛,姑娘以前不是常吃奴婢做的饭?只是进宫许久,都没再下厨过,姑娘想吃饺子,那奴婢便包饺子,姑娘想吃汤圆,那奴婢便包汤圆,姑娘若是都想吃,那奴婢就都做,反正也不麻烦。”
桃戈想都没想,直接回道:“那就吃汤圆吧,团团圆圆。”
“那姑娘是想吃芝麻馅儿的,还是萝卜肉丝馅儿的?”
“嗯”桃戈想了想,终于道:“我想吃麻菜馅儿的。”
“麻菜?”春儿不解,“什么麻菜?”
桃戈皱眉,道:“诶呀,就是曲麻菜呀,小时候在兰陵常吃的,你是盐渎人,应当是听说过的,和点肉丁子做馅儿,包什么都好吃。”
春儿闻言又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激动道:“哦,姑娘是说苦麻菜!奴婢知道,奴婢小的时候过年,家里头没有包馒头的馅儿,一大家子都去路边挖野菜,似乎就是苦麻菜。”
“对呀对呀!”桃戈听她说着,亦是愈发的激动,竟一下子坐了起来,裹着被子伸出头,笑道:“就是那个野菜,原来你知道,我还怕你不知,到时必定找不着。”
她说罢,又皱了皱眉,道:“春儿,如今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咱们讨论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早?”
“不早不早,”春儿摆摆手,道:“姑娘,你要知道,这苦麻菜可不好找,宫里头没有,外头也没得卖,得奴婢去山上挖才行,你早点告诉奴婢,奴婢也好有个准备,到时去山上挖多点,管姑娘吃得饱。”
桃戈满面笑意,忽有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春儿自然已察觉,也感受到了那阵寒风,便转身看了一眼窗子,却见窗子还露着缝,竟没有关好,她连忙站起身走去见窗子关严实,口中抱怨道:“哪个不长心的,怎么把窗子打开了。”
桃戈兀自躺下,将被子裹好,道:“春儿,今个天冷,你吩咐小厨房煮点姜汤,每个人都喝点,也好驱驱寒,再不行,你让她们搬一个暖炉出去,要她们都待在正殿里头暖暖身子。”
春儿皱眉,道:“暖炉搬出去了那姑娘怎么办,奴婢还是吩咐小厨房煮点姜汤的好。”
桃戈道:“那也行,都说席姑姑煮的姜汤好喝,你叮嘱她煮点,送一碗过来给我尝尝。”
春儿佯装嫌弃她,玩笑道:“姜汤有什么好喝的,姑娘怎么什么都稀罕。”
“诶呀,要你去你就去嘛,怎么罗里吧嗦的,像个老太婆一样。”
春儿这便出去,走到屋外,许是屋子里太暖和,陡然出去,还真是冻得瑟瑟发抖。
到了席平屋里,却不见她人影,连唤了两声“席姑姑”也无人应答,她这便出了席平的屋子,本该回内殿告诉桃戈,她却又鬼使神差的跑去漪兰殿外头。
站在漪兰殿的大门之外,果然望见席平站在宫墙下,与一个同是宫女打扮的人面对面,却似乎都没有说话,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做什么坏事一般。
她本像走过去唤她,却陡然望见与席平面对面的那个宫女,分明就是昭阳殿的人,那是陈淑媛身边的映秀啊!
席姑姑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她从映秀手里头接过的又是什么
春儿怔怔的站在门外望着她们二人,席平正背对着她,而映秀却是正对着她。
映秀忽然抬眸,她分明已望见她了,何故又对她视若无睹
映秀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这便转身离开,却又什么也不和席姑姑说,她分明是故意的。
春儿见她如此,便也没有躲。
席平目送映秀走远,这才回过身来,却见春儿站在身后,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当下便是一惊,却又转瞬间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色,面带微笑的朝她走去,问道:“春儿,你几时便站在这儿了?”
春儿见她面色从容,自然疑心她这是装的,便故意说道:“从一开始,我便站咋在这儿了。”
席平面色并无波澜,依旧是泰然一笑,道:“这么说起来的话,我和映秀说的,你都听到了?”
春儿点头,道:“都听到了,姑姑想干什么。”
席平还未言语,春儿望见她手里头攥着一包药,她本能的想到那必定是什么毒药,当即问道:“姑姑手里拿的是什么,毒药么?”
席平垂眸看了一眼,随即不慌不忙的笑道:“是五石散。”
春儿勉强信了,追问道:“那姑姑为什么会和昭阳殿的人在一起,若不是要背叛姑娘,投靠陈淑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引火()
席平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回道:“实不相瞒,陈淑媛的确收买过我,我也答应她了,只不过是假意归顺于她。”
她说至此,心里头仍惶恐春儿不信,必定还得拿出殿诚意来才行,于是继续说道:“春儿,你可知道,陈淑媛她,一直都视美人为眼中钉,自美人进宫之日,她便一直想杀了她,只是一直都不好下手,便琢磨着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叫美人慢慢死去。”
说着,她又摊开掌心,将五石散显露出来,道:“这五石散,便是陈淑媛给我的杀人凶器,你也知道,美人素来畏寒,她有体寒之症,是沾不得五石散的,一旦沾上了,即刻毙命,陈淑媛要我把五石散掺在美人的药里头,就是为叫美人七窍流血而死。”
席平这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春儿不懂这些,便也迷迷糊糊的相信了。
却仍追问道:“陈淑媛若要给姑娘下毒,随便使个法子就好,她为什么偏偏找上你了”
席平从容一笑,她早料到,春儿必定会这么问她,她回道:“春儿你可还记得,毓秀死的那天早上,我去太医院拿药被拒,后来”
席平说到这儿,忽然记起当日是同子霁解释的,而非春儿,便又装模作样的说道:“我都忘了,那个时候你随美人去清暑殿了。”
“你说吧,我听着,”春儿道。
席平道:“那天夜里我受了凉,大清早便去了太医院,想取些药回来,怎知太医院的人不给,非得我拿美人的印章作凭证,我一时没辙,便回去了,刚出了太医院,便遇上陈淑媛,陈淑媛认得我是漪兰殿的人”
“你能不能说重点!”她尚未说罢,便被春儿打断,春儿一脸的不耐烦,席平顿了顿,淡淡一笑,今非昔比,现如今也只能委屈自己。
她点点头,继续说道:“陈淑媛问我要什么,她可以给我,只要我帮她做一件事,我料想她必定是想对美人不利,便假意答应了。”
她说罢,又拉扯着春儿的衣袖,道:“春儿,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不能让美人知道,免得露了陷。”
春儿推开她的手,分明还半信半疑,席平便也收回手,故作黯然神色,道:“你不相信我”
春儿不语,她见势,便道:“想当初,咱们一同在东苑伺候王妃,那时姑姑是怎么待你的,你想必是忘不了的,何故如今却连姑姑也不相信了。”
春儿皱眉望着她,到底还是半推半就的相信了,淡淡说道:“姑娘惦记着你煮的姜汤,要你多煮点给大家驱驱寒。”
席平见势,连忙答应道:“诶。”
春儿说罢便转身回去,席平随即四下里扫了一眼,见四周无人,当即抬手朝春儿脖颈后伸去,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岂知春儿忽然停步转身,她连忙收回手,春儿垂眸望着她攥在手心里的所谓“五石散”,朝她伸手道:“这个给我。”
春儿一脸的没商量,席平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给了她。
还不忘一脸的关切的叮嘱道:“这五石散你可千万不能碰,有瘾,一旦沾上便戒不掉了。”
春儿听言并未理睬她,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将五石散藏在枕头底下,而后便回了内殿。
桃戈原本已睡着,忽听着开门的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望见是春儿进来,便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春儿怔怔,心里头颇是忐忑,席平叮嘱过她,不可将她与陈淑媛的事告诉桃戈,可她想告诉桃戈,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说到底,她还是念着席平以前待她的好。
“奴婢方才去小厨房帮着席姑姑切生姜了。”
春儿面色略显僵硬,桃戈倒是看出来了,也察觉了不对头,只是一时间也不想说话,便没有询问。
寒天之时,白天总是极短,午膳后没过多久,天色便黑了。
司马曜在清暑殿批完奏本,忽然嗅到一股梅花香,便起身朝殿外走去,周禄见势,连忙从一旁的内监手里接过大氅,给司马曜披上。
清暑殿前的梅花开得极美,司马曜站在梅花树下看了良久。
望着梅花便想起一人,他忽然转头看向周禄,问道:“朕记得宫里头还有一处种了梅花,你可记得是何处”
周禄一听,当即明白了他的心思,满脸笑意的回道:“记得,是漪兰殿。”
“哦,”司马曜点点头,又装作勉强的样子,说道:“漪兰殿的梅花想必也开了,随朕瞧瞧去。”
周禄当场拆穿他,道:“陛下到底是想去看花啊还是去看人哪”
司马曜朝他看去,露出一丝叫人难以捉摸的笑意,反问道:“你觉得呢”
周禄笑而不语,随他一同离开了清暑殿,往漪兰殿走去。
这会儿在漪兰殿,春儿早早的回了子霁屋子里,无意瞧见枕头底下那药包露出半截,突然记起了,便伸手拿来。
打开来看了看,只见里头乃是一堆灰褐色的粉末,她皱了皱眉,不是说五石散都是乳白色的么,这怎么是灰褐色的,她以前虽没有见过五石散,可好歹也听说过。
她将那五石散靠近鼻子下,轻轻嗅了嗅,而后又试探性的伸出舌尖去蘸了点,而后又收回舌头在嘴里头细细品尝了一番。
有那么一瞬,竟觉得这五石散味道颇好,便又伸出舌尖去蘸了点,如是三番,皆不满足,索性仰头将药包抵在嘴边,将这五石散全都吃下了。
却不甚呛住,咳嗽两下,赶紧跑去倒下一杯水来,一饮而尽。
放在茶盅再转身走去门边,开门走至长廊上,忽见漪兰殿前的梅花尽数开了,顿时欣喜若狂,连忙跑去内殿,欲要将此事告诉桃戈。
彼时桃戈正坐在内殿妆台前等着子霁铺好床,方才好入睡。
子霁躬身站在床前,手里动作不停,桃戈转头望着她,单手支颐,胳膊肘子抵在妆台上,漫不经心的问道:“姐姐屋子里有没有暖炉夜里头睡觉可别冻坏了。”
子霁正巧已铺好床,便转身面向她,笑道:“我不畏寒,夜里头加床被子,也暖和得很。”
桃戈这便站起身朝床边走去,忽闻一阵声响,似是屋门陡然被人推开,她由此一惊,只听春儿欢喜道:“姑娘,梅花开了。”
桃戈还没回过神来,春儿便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