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戈微微侧目睨了她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子霁唯恐桃戈察觉异常,又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嘀咕道:“前秦的赵王怎么会来建康,他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桃戈一笑而过,道:“明着说是赵王,谁又知他到底是不是,那队人马身着胡人的衣服,招摇过市,丝毫不避讳,分明是故意的,我瞧着,恐怕只是一个幌子。”
“那也必定是苻坚的人,”子霁忽然道:“桃戈,你被前秦的人掳走,这件事情,可曾告诉王爷?他毕竟是亲王,你将此事告诉他,他也能禀报给陛下。”
提及司马道子,桃戈面色便有些不自然,她淡淡道:“此事不必我同他说,也不必他同陛下说,桓修会如实上报朝廷。”
桃戈言语间略显不悦,更显冰冷,子霁微愣,今日的她,颇是反常。
“那你受伤,王爷知道么?”
桃戈冷冰冰的回道:“他知道。”
子霁走至她身侧,稍微向前,抬起她的右臂,为她解下包裹着的纱布,道:“这可是他为你包扎的?”
桃戈不语,子霁又道:“这么大一块擦伤,怕是要留疤了,留疤了可不好,日后嫁不出去。”
说罢,她忽然又故意打趣道:“你倒也不必担心什么,嫁不了旁人,你还能嫁给王爷。”
桃戈听言脸色轻变,皱着眉,淡然道:“姐姐胡说什么,他是我姐夫,我岂可嫁给他。”
她此言,对司马道子分明极是排斥,子霁看似丝毫没有察觉,依然自顾自的说道:“姐夫又如何,萧姨娘都已经被休了,她这一走,你同王爷,自也无需再遮遮掩掩,何不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姐姐这是何意!”桃戈微怒,子霁这话,说得好像她和司马道子背着萧氏偷欢。
子霁自也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下被桃戈反驳了,她便笑道:“说笑罢了,何必动怒呢。”
桃戈不理会她,她又笑道:“不过王爷待你,的确极好,我琢磨着,他对你必是有心的。你若能嫁给他,我定是第一个唤你萧姨娘。”
“感情之事需讲究情投意合,他不悦我,我对他更是无感,我日后若是真的嫁不出去了,那我宁愿出家为尼,青灯古佛至死,也断不会嫁给他。”
她对司马道子又岂是无心,她不过是太在意旁人的看法。
就如子霁方才所言,萧氏离开王府,她大可名正言顺的接替萧氏的位置。
可她不能!
她作为妻妹住在王府,可如今萧氏被休,她非但没有随萧氏一道离开,却仍住在王府,这本就不合情理。
萧氏刚走,她便同司马道子暧昧不清,这时旁人会如何看待她。
更何况萧氏还是因为害了她才被休弃,难保府上的下人不会骂她是白眼狼。
沾着姐姐的光住进姐夫家中,却在背地里勾/引姐夫,到最后为了取代姐姐的地位,一脚将姐姐踢开,逼得姐姐走投无路只得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报复她。
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就连子霁言语间也暗讽她是白眼狼,如今她只能和司马道子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她方才说罢,便听闻门外有些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坠地了,她微怔,惊道:“谁!”
子霁见势急忙直起身,快步朝门口走去,开门出去,却只见黑夜中一只白色的身影。
她认得那只背影。
那是司马道子。
她望着司马道子愈走愈远,心想方才桃戈之言,他必定全都听去了,如今他对桃戈,必定已生恨。
想至此,她唇边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彼时桃戈也迅速披上件衣服走出来,望着院中一片漆黑,不见一只人影,便问道子霁,“方才是谁来了?”
子霁看向她,却是回道:“我没见着什么人,想必是只猫。”
桃戈半信半疑,子霁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
说罢便转身回了自己屋里去。
桃戈望见她走了,也转身欲要回屋,却无意间地上一只玉搔头。
她躬身捡起,这是司马道子送她的,昨日一怒之下被她丢在书房。
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方才是他过来了
那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司马道子带着这只玉搔头过来,本是要同她道歉的,岂知竟听到她表露心声,原来在她眼里,他仅仅只是她的姐夫(。)
第八十四章 冷战()
翌日午膳后,席平忽然至此,说是王妃唤桃戈过去有事,桃戈便随她去了。
到了东苑时,王敏慧正教司马元显写字,见桃戈过来,她便同司马元显道:“元显,你先下去,母妃有些事情要同你桃戈姐姐说。”
司马元显倒是乖巧,听罢便答应了,即刻转身出去。
待不见了司马元显的身影,王敏慧也站起身,朝桃戈走近,道:“桃戈,听闻你受伤了,还伤的不轻,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了,本宫看看。”
王敏慧与桃戈从无冲突,明面上待她也极是和善,桃戈对她,便也不大提防。
“王妃关切,我心领了,可我这也不过就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桃戈说得云淡风轻,王敏慧透过衣袖望见她右臂上裹着纱布,便抓起她右手,轻轻抬起细看,道:“你这伤必是要留疤的。”
说罢,抬眸与她相视,道:“本宫这儿有柔然进贡的金疮药,听闻搽了不会留疤。”
言语间,席平已取来金疮药递给她,王敏慧接过,又递给桃戈,道:“你拿回去搽着试试。”
桃戈接来金疮药,心里头却颇是狐疑,虽说与王妃从无冲突,可王妃今日待她这么好,也委实有些反常。
她也不忘谢礼,微微笑道:“多谢王妃。”
言毕便转身出去,岂知走至里屋门口时竟与司马道子撞了个正着。
他们二人相视不过一瞬,进来的那个面无表情,出去的那个低眉不语,就此擦肩而过。
若换做以前,司马道子见她在此,必会微微皱着眉,问道:“素素,你怎会在此?”
王敏慧见他二人这般,方知他们之间果然有了嫌隙。
想她昨个望见桃戈自书房出来,竟是淋着雨一路回到北苑去,那时她便起了疑心,而今她自知司马道子会过来,便早早的唤桃戈至此,就是为了看看他们二人相见时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要给桃戈金疮药,她吩咐席平给她送过去便是了,又何需这么大费周章。
她一见司马道子,便起身温婉笑道:“王爷来啦。”
司马道子见桃戈这时还未走出明间,便故意问道:“你唤她过来作甚?”
一个“她”字说得格外重,叫桃戈稍微不适。
王敏慧道:“臣妾听闻她受伤了,唤她过来取些柔然进贡的金疮药。”
司马道子回道:“她不过就是王府的客人,伤了便伤了,怎需用柔然进贡的金疮药。”
桃戈方才走至明间外便听闻此言,身子微微一僵,再也不想听到司马道子的声音,便加快了步子,赶紧离开。
晚膳后,桃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将琵琶平放在石桌上擦拭灰尘,子霁坐在一旁,丫鬟伺候在桃戈身后。
子霁忽同桃戈说笑道:“我今个午憩睡不着,便在院子里走走,走到春儿屋子外头竟听到她梦呓了。”
丫鬟闻言微愣,讪笑道:“婢子果真梦呓了?姑娘可听到婢子说了什么?”
子霁侧首看向她,笑道:“春儿,你果真要我说?”
春儿怔怔,预感她必定是说了什么不知羞的话,忙讪笑一声,道:“那还是别说了。”
桃戈听着倒是来了兴致,笑问:“姐姐,她说了什么?”
子霁故意打趣道:“春儿不准我说。”
桃戈这便回首看了春儿一眼,而后又望向子霁,道:“无妨无妨,姐姐你悄悄告诉我。”
子霁看向春儿,道:“春儿,你也听到了,可不是我要说的,是桃戈逼着我说的。”
春儿没辙,微微低着头干巴巴的笑。
子霁这便同桃戈道:“春儿说,她日后若是能离开王府,必定要嫁个好郎君,最好是顾恺之。”
春儿听着,愈加羞怯,娇滴滴的“诶呀”了声,子霁瞧着她,又打趣道:“怎么,叫我们知道你的心上人是顾恺之,你便害羞了?”
桃戈素来以为子霁心属顾恺之,而今听闻这样说,便以为她这是故意为难春儿,她忙给春儿解围,笑道:“好姐姐,你莫取笑春儿了,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她说罢,子霁正想回话,回首却见司马道子过来,她忙站起身,连同福儿一起对着司马道子福身唤:“王爷。”
桃戈这时才知司马道子过来,她便也放下琵琶,站起身,微微垂首低唤:“姐夫。”
司马道子走至此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方才说起日后要嫁个如意郎君,便记起昨夜她说的那番话,于是冷脸问:“什么样的郎君如你心意?”
桃戈有意回道:“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之人。”
“街边乞丐与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你嫁么?”
“若是情投意合,便嫁了。”
司马道子听得一肚子火气,忍着不发,她既如此气他,那他便也要气她!
他走至子霁跟前,一语不发忽然将她搂着,子霁微怔,却丝毫没有躲避。
只是低低的唤:“王爷”
司马道子又抬手轻抚她脸颊,挑起她的下巴,道:“今夜可与本王共寝。”
子霁这才回首,本要看向桃戈,谁知还未见到她,又被司马道子捏住下巴。
司马道子问:“怎么,你不愿意?”
子霁嘴上自然不敢说不愿意,可心里头却是不愿意的,说不愿意,其实又有几分你情我愿。
“不不是”
司马道子转眸看向桃戈,只见她低眉不语,面色颇是僵硬,分明是有些吃味的,他顿时有了些安慰,岂知下一瞬桃戈与他相视,竟露出一丝笑意。
桃戈故作无所谓,令司马道子不快,他这便垂首,望着子霁的唇,便缓缓靠近,眼看着就要吻上去,身子却陡然一僵,他委实是做不到的。
他又退回去,瞧了桃戈一眼,道:“这里不方便。”
说罢,便搂着子霁的腰肢往屋子里走去,竟是往桃戈的屋子去的。
他走了两步又回首,同桃戈笑道:“听闻妻妹极善歌舞,不如唱支曲子,给姐夫助助兴。”
桃戈听言,抬眸冲他明媚一笑,应道:“好。”(。)
第八十五章 偿命()
司马道子翌日清晨起身,出了屋门便见桃戈埋头趴在院中石桌上已睡熟,他便回屋去取了件斗篷来,走至她身后本想为她盖上,可眼看着就要盖上了,他却又收回手,将斗篷随手放在石桌另一端,这便离开。
他扭头走了,桃戈也微微抬起头,侧首望着他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目中不知何故竟充盈了泪水,眼前他的身影愈发模糊不清,直到看不见他了,她才起身,望着那斗篷,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她抱着琵琶,拿着那件斗篷朝屋中走去,待进了里屋,便见子霁赤/身/裸/体的侧躺在她的床榻上,她身子一僵,心里头顿时有些泛酸。
子霁望见她,便裹着被子坐起身,满脸愧疚的唤:“桃戈”
桃戈听唤走过去,走至床边捡起她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递给她,淡淡道:“姐姐穿上吧。”
子霁接过衣服,桃戈便转过身不再看她,同是女人,她自然无需避讳什么,可她就是不想看到子霁身子。
那被她的心爱之人碰过的身子。
子霁穿好衣服,走至桃戈身侧,又唤:“桃戈”
桃戈却自另一侧转身走去床边,掀开被褥却见床单上一抹鲜艳又刺眼的红,她僵住,两手微微一顿。
这时子霁有所察觉,又唤道:“桃戈”
桃戈听唤回过神,却是回身越过她,径直朝屋外走去,口中冷冰冰的说道:“我去唤春儿过来收拾收拾。”
子霁忙道:“桃戈,其实王爷他”
话说至此,却又闭口不言,她分明有话要说,却又忌讳司马道子交代的话。
桃戈始终仿若未闻,出去便唤了春儿过来。
春儿已走进来收拾床榻,桃戈这时才走至子霁跟前,言道:“姐姐想必饿了,春儿已备好早膳。”
她说罢,便转身出去。
子霁却仍杵着不动身,春儿抱着床单走至她身侧,略显羞怯的打量着她的下/身,略微压低声音询问道:“姑娘可有换洗的衣裤要给婢子?”
子霁自知她的意思,淡淡回道:“不必了,没有见红。”
春儿闻言微愣,垂首看着床单上的落红,她皱皱眉,这分明已见红了呀
子霁方才说罢也转身出去,到了偏厅用膳,却已不见桃戈人影。
她不曾出去找寻,也不曾猜测她去了哪里。
彼时桃戈已出了王府,往妙音坊去,她也知如今桓伊或许并不在妙音坊,可总得去瞧瞧才是。
到了妙音坊外,大门仍关着,桃戈黯然,轻叹一声,本想离开,却见这两扇门底下底部有一道缝隙,门分明没有锁。
她轻轻推门,方知门果然没有锁,她狐疑,难道桓伊在?
可到了里头,明间空无一人,若是桓伊在这里,那阿宝应当在明间的。
她移步到了阁楼上,至桓伊屋门前,推门进去,亦不见桓伊的身影。
若是桓伊不在,妙音坊的门怎会开着。
她唤:“桓伊?桓伊?”
无人应答,她走进了里屋,却见茶几上搁着的茶壶与茶几。
她愈发狐疑,走去拿起茶盅,这茶盅竟是热的,桓伊莫不是方才才走?
忽闻一人略带痞气的说道:“小娘子寻我堂哥何事,不妨告诉我?”
桃戈闻言怔住,整个身子紧跟着一僵,这是桓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略显僵硬的转身,果真见桓修自门后朝她走来,唇角微微上扬,满面春风得意。
“桓修怎么是你”
见桓修朝她走近,她也不由自主的朝后退,怎知身后就是书案,她根本无路可退。
她无奈便靠着书案,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望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桓修回道:“这是我的堂哥的地盘,我是他的堂弟,我何故不能在这儿。”
言语至此,他已走至桃戈跟前,抬手轻抚她脸颊,继而说道:“倒是你,你一个外人,怎会在此?上回没吃到你,这回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桃戈听他说这话,心里头愈发惶恐不安,她连忙别过脸,以躲避他的目光,淡淡道:“我寻他有事,既然他不在,那我便不叨扰了。”
说罢,她便越过他,快步欲往门口走,岂知还没来得及迈步,便被桓修抓住手臂。
桓修道:“小娘子这就要走了?”
桃戈被他拉回来,依旧靠在书案边上,桓修道:“我堂哥去扬州了,你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桃戈垂眸不语,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桓修见她这般受惊,愈发有兴致,便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她没法躲过,依旧只能偏过头,桓修便靠在她耳边,略低声道:“你似乎很怕我?”
“我我只是”桃戈终于想到该怎么回他,是以抬眸与他相视,方才开口,正要言语,岂知桓修突然捧住她的后脑勺,猛的堵住她的嘴,她躲不开,也挣脱不开,唯有拼命的将他往后推,却也是徒劳无功。
桓修终于微微松了口,却是含着她的下唇稍稍使力咬了一口,桃戈吃了痛,连忙偏首躲过,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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