祗凝视着你棋魂- 第6部分

“今天去上课吧。”亮整理着袖口，对向房门走去的光说。

“恩？是啊，很好。”光忙不迭的点着头，走回自己的房间。亮迷茫的目送光出去，简直听不懂他在讲什么，难道他还没睡醒？不管怎样，与步成为了朋友，至少，应该去看看她。秋本步，一个奇怪的拥有独特气质的女孩子，让人忍不住想多了解她的生活，她的世界，不知道怎么的，亮总觉得与步的相遇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就像他们两人的相遇，命运的相遇吗？总觉得有什么奇妙的联系在他们中间，无法忽略，但又无法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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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依旧很早就坐到了课桌旁边，旁边的两个位置依旧空着，今天又不会来了吧，这样想着，步突然感到有些遗憾。那天在咖啡厅，塔矢亮的一句‘我们交个朋友吧’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原先那个因为杂志上的报道而建立的‘冷傲孤独’的塔矢亮的形象在瞬间粉碎，她居然感到那笑中蕴涵的力量是如此的温暖人心。那能量，甚至超过了阳光一般的进藤光。

很意外的，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随着一阵喧闹声，亮与光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外。

“今天的气色不错呢，阿步！”光与步大声的打着招呼，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因为听到他们的声音感动得笑了。

“果然呢，女孩子还是笑起来比较漂亮。”光在步的旁边坐下来，然后很随口的说：“以前我有个要好的女生朋友，好喜欢哭的！又特别胆小，所以说嘛，女孩子还是笑起来好看。”光像想起了什么：“很久没见到明明了呢。”

亮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在这一瞬间突然收缩了一下，有些感到胸闷，很不舒服的感觉，于是他皱皱眉头，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光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继续说：“今天下午下了课以后我们去棋会所，阿步也和我们一道去吧。”没等到回答，上课铃就响了，但是亮和光都觉得，她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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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午下了课以后，步与两人一起出现在了塔矢家的棋会所。

“这里的‘飞’，是不是换成‘镇’要更好些？”在棋局讨论进行到中盘的时候，步第一次开口讲了话。

“‘镇’吗？”亮歪着头思考起来，脑海中出现在下一这一着之后的变化。

“那样太牵强了点，黑子已经占掉右边大场，用‘镇’的话，黑子就可以‘靠’出来，棋子就连成一片了，很难杀掉啊。”光依旧在短时间内说出自己的见解。

“不啊，那样的话……”亮提起白子落下，几步之后，呈现了另一番景象：“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可是这样下的话，多少可以在这个角落将黑子逼死。”

“我说这里太牵强了就是太牵强了！”光不觉的嗓门又大了起来：“你自己好好算算，要是黑子在这里放弃，你还得补棋！那样黑子会获得一个先手，下在中腹这里，损失岂不是更大？”

亮抬头瞪了光一眼：“要不要我们两个将这棋进行下去？”

“我随时奉陪！”光也回瞪着亮，气势汹汹。

步在旁边煞是惊讶的看着两人。

“小姐请喝果汁！”市河端着饮料走到面前，看到惊讶的步，不由得笑着解释起来：“他们啊，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步礼貌的对市河笑笑，说起来很奇怪，自从遇见他们以后，自己居然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笑出来，明明自己是很悲伤的啊，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呢？难道自己已经忘了吗？是这样吗？

“我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学着迁就一下对方呢？”市河这样嘀咕着，走了出去。

“你们经常来这里吗？”步随口问问。

“恩。”光点点头，随即又大声嚷起来：“混蛋，你在这里为什么不下了？不是说要守角吗？跑到中腹做什么！卑鄙！”

“我有告诉你我要守角了吗？进藤你会不会判断局势？要是在你下了那一着臭棋以后我还要继续在那里落子，我才是傻瓜呢！”亮毫不示弱的吼回去。

“什么叫臭棋！谁下的臭棋了？明明是你不敢接招，什么叫臭棋！”

“我说你那是臭棋就是臭棋，不信的话下到终盘你会知道答案的！”

“不需要到终盘，到中盘就让你认输！”光气急败坏的说。

“别说大话了，你什么时候在正式比赛中赢过我？”

“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总有一天’，你的‘总有一天’说得太多了！怎么不现在就打败我看看！”

“谁说我现在不打败你的，我肯定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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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经历这种状况的步一下看左边的亮，一下看右边的光，果汁端在嘴边却始终无法进嘴。结果，这一盘因为步突然将果汁洒到了棋盘上而告终，最终没有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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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结束后，三人往地铁方向走去，步觉得很奇怪，当他们走下棋盘，两人还是像平常一样，无论走到哪都那么和谐。

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有着暗红色长发的藤崎明出现在三人视野中，步当时绝对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女孩的出现，会改变了四个人的命运。

“光……”少女的眼中出现喜悦的光芒，“光你死哪去了，那么久也没有联系！”明明的声音中带着埋怨，冲上来往光的胸膛就是几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步觉得那声音中竟然透着兴奋与战栗，她，喜欢着光吧。

“哎哟，”光伸手在胸膛上挡了一下，明明的拳头落进光的手掌中：“明明还是这样野蛮呢，还以为会变得比较淑女！”还是那样略带嘲讽的口气，转身看了看亮和步，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介绍：“这是我的青梅竹马，藤崎明，这是塔矢亮，这个，秋本步。”说话间，无意识的握着明明的手。

“你们好。”明明向两人鞠了个躬，然后看向亮：“塔矢君呢，光经常提起你呢。”亮有礼貌的笑笑，仍旧是礼貌而不过分亲近。然后明明又对步友好的笑，步没有回应明明的好意，只是转过头，准备离去。也许是不熟吧，明明这样想着，目光又转回到光的身上：“那个，光，今天有时间吗？好久没有见到了，说什么也该到我家去坐坐啊，我妈最近老念叨你呢。”

“是很久没见了呢，”光笑起来，其实也不算很久，只是一个多月对于以前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青梅竹马来说，还是很久了！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慢慢长大了，寒暄的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亲切，距离吗？

“你们慢慢聊吧，我和阿步先回去了。”亮那清清淡淡的语调突然抛过来，没有等到回答，步就很配合的与他一起往前方走去。

看着亮的背影，光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以至于他因为这个而呆滞了好几秒。

“光，你交的朋友都是那么奇怪的吗？”明明突然对两人的态度有些不满。

“啊，哈，是啊，怪人呢，”歇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拉着明明的手，一下很不自然的放开，然后叹了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我又何尝不是呢。”

“光……”

“没事，今天我请客吧，补偿长久以来的失去联系。”光仍然同往常一样笑着，往前面走去，明明停了一下也开心的跟了上去，明明最单纯的小小幸福啊，就是能走在光的身边呢，从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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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楼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亮的身子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把自己的眼睛闭得严严实实，以为这样就可以很快入睡。可是不管用，今天分别前步说的那一句话反反覆覆在脑海中出现。

‘塔矢，你的手一直捏得很紧呢。’

然后没有了下文，步像是很随意的说出口，却像河底的海藻冒出的水泡，不经意的就在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光回到公寓的时候，整座公寓只有一间屋子亮着光，光知道那一定是亮为自己点亮的灯。轻手轻脚的打开门，亮那傻瓜，不会还在看书吧。把头从虚掩的房门探进亮的屋子，很清冷的味道，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还说睡习惯了塌塌米睡床不容易睡着，这不睡得比谁还香吗，客厅的暖黄色灯光隐隐约约打在亮光滑的脸上，衬着他温柔而均匀的呼吸，光突然有一种‘这就是全世界’的感觉。亮的手搭在被子外面，光想帮他放进被子，却在触到他的手的那一瞬间吓了一跳，那么冰！笨蛋！他一点也不会爱护自己的身体吗！光不满的皱着眉头，用两只手紧紧握住亮的手，手中像握着冰块似的，光又不敢握得太用力，深怕弄醒亮，就这样，蹲在床边，静静的注视着亮的睡颜，将自己的温度慢慢传递给他，等到感觉他的手温暖一些以后才帮他放进被子里。然后再轻轻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关上。

听到关门轻轻的一声‘塔’，亮撑起头看了一下，然后倒在枕头里，‘哗’的一下将被子拉上来把头捂住，蜷缩成一团。门外，光靠在门榄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任何人都是会改变的啊，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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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正如棋赛一般。可是今天从家一直到棋院，亮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顶多是‘恩恩’回答光一些很普通的问题。

“你都不问我昨天怎么来那么晚吗？”光终于忍不住了，在到达棋院对局表前的时候问了出来。亮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后继续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

“这一局，也一鼓作气的拿下吧。”

“那是当然。”握紧手中的宫扇，光自信满满的回应亮的话，马上就发现不对劲：“你可别转移话题，我告诉你，我昨天送明明回家以后，回家去了一趟，收拾了些东西，想起了佐为……”

“那么自信会赢呢。”不等光说完，亮难得的打断了他的话，以亮的教养，一般是不会轻易打断别人说话。

“我说，我只是不想你误会。”话一出口，连光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信心啊，你的对手，可是个7段棋手呢。”

“想知道为什么吗？”光凝视着亮的眸子毫不退却：“因为在我背后支持着我的，除了佐为，还有你啊。塔矢。”

听着光的嘴里坚定不移的吐出这一句，亮的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那是最好不过。”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哎，塔矢君，请等一下。”背后转来棋院主任拓野老师的声音。

“有事么？”惊奇的看着面前的人。

“请你和进藤君在对局结束后来棋院办公室一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哎？也有我？”光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的问。

“那当然了！进藤君可是日本的未来之星啊。”拓野老师笑着重重的拍拍光的肩膀，差点让光一个踉跄跌下去。

于是，对局结束后两人坐到了棋院办公室，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和谷、伊角跟越智，以及今年成为棋士的小田，去年的棋士中好像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将目前日本围棋界的新秀，未来10年的中流砥柱召集到这里来，是为了决定下个月去韩国做技术交流的人选。

‘卡塔’一声，从自动贩卖机里滚出来两罐可乐，光交给亮一罐，然后就自顾自的喝起来，两人向门外走去，很干净的天空，春天的到来让大街一扫不久前的阴霾，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天气不错呢，亮，我们找个地方轻松轻松吧。”光似乎每天都是那么开心。

“阿步说今天她会过来公寓下棋，早点回去吧。”亮向前跨出去，也不管身后是否有光的眼光追随，仿佛本来应该这样，他在前边走，享受光投射过来的目光。

可是光却背对亮的方向：“那么，你先回去吧，我答应了去给明明过生日，会晚点回去，你也像昨天一样，早些睡吧。”

亮停住脚步，但并未回过头，手在不自觉中又捏得紧紧。听着光的脚步声远远离开，亮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塔矢君，”越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将亮从深思中唤醒：“塔矢君还不走吗？进藤君已经走了哦。”他习惯性的扶扶自己的眼镜，塔矢的眼里还是只有进藤吗？无视自己高达85％的胜率，仍然只视进藤为对手吗？不满的皱皱眉头：“那么，我先走了。”

亮在越智走后几秒后终于挪动了自己的脚步，不清楚的事，永远没必要去弄明白。

有些事情，太清楚反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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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的，当公寓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亮看到了靠着房门站着的步，步看见亮的到来，站正了身子，然后发现只有亮一个人，有些奇怪的望向亮的后面，确定没有人以后，才望着亮的眼睛问：“进藤……有事吗？”

“啊，恩。”亮轻轻点着头，将门打开，他一点都不奇怪步会那么早的来这里等他们，因为他知道，步和他一样，是寂寞的人，他们，是同类。

“可以参观一下吗。”步走进屋子以后说，这个问题亮倒是没想到她会提出来，慌忙的点点头，去把各间屋子的房门打开，房间中突然凉起来。

厨房，餐厅，浴室卫生间，卧室，两间卧室呢，步大致看了一下房间的布置。

“进藤常常会在晚上跑到你的房间耍赖吧。”步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来。

亮关门的动作停了一下，露出温和的笑容：“是啊，你怎么知道呢？”

那是因为，以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啊，想起以前的事，步的心中一阵酸楚，很勉强的露出笑容：“猜猜而已，像进藤那样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很难对付吧。”

摇摇头，亮从柜子里拿出杯子给步倒水，“其实光是个很细心的人。”亮绝对没有发现自己在讲这一句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表情不仅仅是温柔，但是步却察觉了。

将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步的手边，亮转身拿出棋盘：“来下棋吧。”对于亮来说，下棋也许是与人最好的交流方法。“我看过你与进藤下的那局，你的开局很不错，只是因为对进藤的风格不熟悉才让他后来居上的吧，怎么样，我们猜子吧。”亮从棋盒里拿出棋子。

“那个，你不让子吗？”

“以你的水平，来互先棋也未尝不可啊。”亮微微低着头，那墨绿色的刘海就在眼前这么摇晃。

亮执黑先行，‘啪’一声落在右上角小目。

“这可是进藤的风格啊，”步拈起白棋，下在星位。果然，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习惯也会互相传染的吧。不小心抬起头，看到亮因为认真而变得严肃的目光，下起棋来，就可以什么都忘记了吗？男生同女生果然还是有差别的啊。闭起眼睛，想甩开一切杂念，却发现睁开眼的时候亮的身影与轩重叠起来，有些事情，欲盖弥彰。

“你都不想问我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名字吗？”步开口说话想缓解自己的心情。

“韩国，也有围棋杂志卖吧。”亮微微笑起来，轻描淡写。

步一怔，为亮的淡漠，“是啊，是这样呢。”步咬咬嘴唇，可是你又知道吗，你与我朝思暮想的人是多么相象吗？甚至连那对外人的淡漠。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察觉到步的沉默，亮抬头问，对上步那双正在神游的眼睛。“不用心下的话，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哦。”亮笑着说，步回过头盯着亮的眼睛，那一瞬间，步眼中的灼热让亮下了一大跳，手中的棋子从指尖滑落在棋盘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声响。步突然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望着棋盘，默不做声。

“这盘棋，不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