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局还是我输了。后生可畏啊!”志田初段感叹道,刚开始对这孩子还是太轻视了,导致开局有些不太好,“希望明年能在手合赛上同你再战。”
“好的,谢谢!”司铭起身与志田握了握手才离开。
“千叶,干的好。”吉田朝司铭翘了翘大拇指,“你可是咱们院生中第一个进入第三轮的,快去看看,你下一轮的对手是谁。”
被吉田和岸谷等人推着,司铭不得不跑去看签表。
“千叶,你下一场的对手,是我!”
司铭正踮着脚在那里找自己的名字,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头,柴崎苍一脸严肃地站在他的身后。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正式场合遇到,我……不会放水。”
当然,我也一样。
司铭迎着对方的眼神,毫不示弱。
☆、第17章 受关注的少年
因最近千叶少年喜好看各种布局流派,司铭找了很多不同流派的棋谱,第一天幼狮赛结束后,因为听中山提到了塔矢七段,千叶少年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与塔矢七段差不多同期的进藤七段。
【要说目前谁最了解秀策流,那必然就是进藤七段啦。进藤七段的棋下的可好啦,你看这一步,初看以为是坏棋,哪想到走到后面就成为了好棋……还有,还有,我之前有抄过一份,他参加北斗杯的那场比赛,虽然后来输给了那个高永夏,但是那局棋下的真的很精彩。……】很显然,这位少年就是进藤七段的脑残粉了。
“你急什麽,再怎么样,一个晚上我也只能看一两局,这些布局都得慢慢研究,急不得。”司铭急忙劝住千叶。随后又按照千叶指的,把北斗杯中,进藤同高永夏的棋局翻了出来。从这局棋上可以看出,进藤七段行棋还是有点随性的,与传统棋士并不相同,不过的确受秀策流的影响比较大。听说这位进藤七段相当崇尚曾经的本因坊秀策,之所以强烈要求同高永夏对局,也是因为对方对秀策表现出的不屑感到恼怒后竭力争取到的。不过,他的棋风虽然有秀策流的棋风,但尚无对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势,他的布局上大体有秀策流的影子,行棋大胆,在计算上稍差。也许是因为当时他的棋力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吧。
秀策流重视厚势,讲究顺势而为,很多时候飞来一笔,经常要经过十几手才能发现这一手的厉害。这种布局,更多的依靠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棋感。自己前世的那位老师曾说过,在现代围棋新局面开创之前,秀策流还是相当流行的,但是一般的业余棋士很难依靠自学掌握这种布局,不过,20世纪后期贴目制度出现之后,因为在速度方面没有优势,秀策流不再成为主流。
第二天一大早,司铭依旧穿着校服去了幼狮赛赛场。进门前看到日吉陪着他爷爷正准备入场,同两人打过招呼后,司铭才朝棋院的老师和同学走去。因为昨天司铭离开得较早,还不清楚究竟几人进入第三轮,今天到场才知道,居然只有他和中山两人通过了。周边的同学都给两人鼓劲。
“中山,千叶,就你们两个进入第三轮,可要给我们院生争脸呐!”
“对,加油,争取进入半决赛。”
带着同学们的祝福,司铭走向自己的对手。
柴崎苍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了。除去经常在棋院里互相切磋的中山,柴崎可以算是司铭最为熟悉的一位棋手。对他的一些小习惯和棋力都有些充分的了解。
幼狮赛上,按照惯例一般都是院生执黑先行。因为前一天晚上看了一晚的秀策流对局。司铭下意识地就走了一步小目。
【耶?今天你要尝试秀策流么?】柴崎落子后,看到司铭继续小目的动作,千叶不由得问道。
糟糕。司铭暗叫了一声不好。自己怎么会采取并不熟悉的布局。只不过,因为已经落子,司铭不得不重新考虑布局的可行性。
“抱歉。”朝柴崎点了点头,司铭从包中掏出一张之前日吉扔给自己的湿巾纸。因为时限的缘故,此刻去洗手间擦把脸并不现实,只能依靠纸巾上的水汽清醒一下。
不管了,秀策流就秀策流吧。就用一个框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司铭咬了咬牙,继续一步错小目。
柴崎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司铭,这并不是他往常擅长的布局,会不会太……皱了皱眉,并没有理会。
“绪方老师?”同往年的幼狮赛一样,天野作为棋院出版社的一名记者,拿着自己的笔和本子在一旁关注着比赛的进程。
“听说今天进行第三轮比赛的柴崎二段是绪方老师的弟子。”天野旁边捧着照相机的是去年进入出版社的内山明。内山虽然只是一个摄影记者,不管他的小道消息似乎非常丰富,这也是报社为什么放心让他这个才进入一年不到的小记者跟着天野到处跑的原因。
“绪方老师对自己的弟子还真是关心。”
绪方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马夹,下穿白色长裤,站在对局室入口处张望了一下。找到柴崎后,立马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绪方来得时候,柴崎和司铭的棋局已经进入厮杀的白热化阶段。双方的棋子咬得很紧,司铭似乎是用了秀策流的开局,结果走了二十多手,柴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家伙似乎套了秀策流的外衣。后面依然是他很擅长的中国流,依旧以小目为主要发展方向,已经完全占领了右侧一片的实地。
在柴崎选择治孤战之后,他隐隐又从司铭的棋路上看出了秀策流的影子。
什么?!他刚得意于治孤的成功时,猛然发现,左下角的白棋已经被黑棋撕开了一角,黑棋正在慢慢蚕食自己的势力。难道刚才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治孤,那步孤棋,其实是一步诱棋?
绪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阿苍总算是碰到了他的对手了。将柴崎苍收归门下,当初还是看在柴崎空的面子上。不过,这孩子也算是上进。前两个月的研究会上,绪方发现柴崎苍的棋灵活了许多,多了很多灵气,问柴崎空,他说自己的会所里头来了一个很不错的孩子。看来,就是这个院生了。
绪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柴崎苍对面的孩子。黑色细软短发,秀气的脸看起来略有些白,身材瘦弱,手指纤长,行棋果断,看起来柔弱的孩子,下起棋来却格外地犀利。
这孩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啊,今年一月在棋院见过这孩子,他才成为院生没几个月吧,难道又是一个进藤光?
“这局棋,如果不是他一上来莫名地用了他并不擅长的秀策流,恐怕我就不止半目的差距了。”
当天比赛结束,虽然司铭战胜了柴崎苍,进入第四轮,却在那时碰到一个五段棋士,可能是上午消耗太大的缘故,柴崎看了司铭下午的对局显然没有上午精彩。
那天的研究会上,绪方提出给柴崎分析一下幼狮赛的那场对局,柴崎就将整局棋摆了出来。
坐在一旁跟着一起分析的还有塔矢和芦原等人。
“这孩子真的只是一个院生吗?”芦原有些惊讶,“看起来行棋很老道嘛。”
“看黑棋的样子,并不像是不擅长秀策流嘛!”塔矢亮指了指左下角的黑子,“这一手,当时你也没看出他的目的吧?”
柴崎愧疚地点了点头,“嗯,当时光顾着这边治孤,就忽视了左下角。”
“可是他在应付你治孤的同时,还能兼顾到左下角的攻击,挖了个深坑引着你跳了进去,这孩子的计算力很不错。”绪方指了指左下角稍上方的一圈棋子,“这里被他这么一打,你至少要失去三到四目的地。”
“嗯,收官的时候,对方官子上又扳回来四五目的实地,所以最后你才会失去开局时的优势。”芦原点了点收官时柴崎失误的那一手,“这孩子实力不错嘛,第四轮呢?赢了没有?”
柴崎摇了摇头,“他下午的状态不是很好。”
“那可惜了。”
“院生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想到自己当院生时,幼狮赛惨不忍睹的战绩,柴崎还是挺佩服司铭的。
会所的人挺关心司铭在幼狮赛上的情况的,听到他打败了两个初段棋士,都挺为他高兴的。
“小千叶,我看你今年肯定能考上职业棋士的。”鸠山先生拍着司铭的肩膀说道。
“承您吉言。”
经过幼狮赛,司铭对自己的职业考试也有了许多信心,既然自己能应对初段棋士,那职业考试,自己应该也有了用过的实力,只不过到时候就看谁的能力更强一些。听说不仅是院生,还有一些社会上的其他业余棋士会来参加,因而司铭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考上。
大约大家都有照顾司铭的想法,来会所的很多熟客里头,都会尽量把同司铭对弈的机会留给那些取得过业余段位,实力不低的客人,鸠山先生还特意同几个老客人招呼,“小千叶很快就要去考职业啦,大家要多帮助他嘛,我们这些人能给他什么指点,平时还要小千叶让子呢。等小千叶考上职业棋士了,我们再请他跟我们下指导棋。”对于客人们的这份心意,司铭真心很感激,每日回去以后还会在网上找一些对手下棋,找一些棋谱学习,以提高自己的实力。要考上职业棋士,才对得起大家的心意。
鉴于自己在幼狮赛第二天下午因为精力不济输掉的那局棋,司铭有委托平山学长给自己制定了一份锻炼计划。不要看下围棋的都只要坐着,但身体不好,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进行长时间的思考啊。
今天依然是今市子小姐在前台服务,同对方打过招呼之后,就进入了大厅。
“小千叶,来来来,安城这个老家伙等你许久啦!”
“鸠山先生,手塚先生下午好。”同两人行过礼后,司铭在鸠山让出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同手塚安城的对弈,两人一向是猜先决定执黑的人员的。猜子结束后,司铭执黑先行。之前同进藤光对局之后,司铭回家又认认真真地学习了秀策的棋风,这次同手塚的对弈,他就采取了秀策的“坚不可破的小尖”,黑1、3、5先占角,然后黑7守角,想看看自己用秀策流行棋,究竟能下成什么样子。
下至中盘,司铭发现,自己对秀策流的掌握还是太浮于形势,也是,自己学习中国棋谱数年,真正深入了解秀策流不过才几天,看来还是应该用自己最擅长的。好在一开始用秀策流自己也把大局布上了,在整个局面的把握上,司铭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很快在黑50的之后,司铭转换策略,弃之前的占地,把自己的战火烧向白棋内部,紧跟着黑51,52两步的走棋,一下子把手塚安城的白棋拦腰折断。
“您好。”听到门铃声,今市子坐直身子,“啊,绪方老师。”
“今天是你啊,美月。柴崎在吗?”
“柴崎先生今天没来。”今市子摇了摇头,
“知道了。”绪方点了点头,虽然自己要找的人不在,也没想离开,许久没在这种地方下棋了,偶尔放松下也不错。跨步往里走正要寻找几个老朋友的时候,绪方看到了那个在幼狮赛上赢了阿苍的院生。想都没想,绪方就走到了两人桌旁。
仔细看,这孩子的行棋似乎更为飘忽,绪方皱了皱眉,这种风格,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第18章 远足玩耍的少年
司铭同手塚安城的那局棋走得非常险,与幼狮赛第三轮的棋局类似,都是开局略差,中盘弥补,收官时再搏杀的那种。唯一不同的,比起柴崎苍来,手塚安城经验更加老道。
绪方站在司铭背后,看着这个孩子在收官阶段的走棋,微微点了点头,这么几天里,这个孩子又进步了许多。和阿苍的那局棋,他在对秀策流的掌握和转变策略的上面还略显稚嫩,今天的这局棋明显熟练了很多,因为在中盘的时候已经挽回了自己的颓势,所以在收官阶段再次搏杀之后才能后来居上。绪方握了握手,看了这局棋,很难遏制脑海中那要坐下与其一较高下的想法。
“绪方?”结束自己的棋局,手塚安城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才发现观战的绪方,“你今天倒是有空来会所玩玩?”
“啊,原本想来找柴琦的。”绪方点了点头,然后垂头看向司铭,“小男孩,你我来一局如何?”
司铭仰头才能看到自己身背后的人,之前听手塚先生唤其绪方,再加上自己看到的人,略微一想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侧目看向对面的手塚安城,见老人点头后也未加推辞就同意了。同一位十段棋士下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绪方在手塚安城让出的位置上坐下,“互先还是让子?”
“让三子可以吗?”司铭没多想,对方提出那是客气,若自己还选了互先那可就太有点缺少自知之明了。见对方点头同意之后,司铭按照常规,在星位上放下棋子。
与绪方的这盘棋,司铭没有再大胆地运用秀策流。在日本高段棋士面前用日本的布局方式,这才是典型的关公面前舞大刀。
其实,在中国古代,围棋上的流派并不明显,明清以前,围棋基本上是被士大夫所垄断的,一直到明清年间,因为围棋渐渐为平民阶层所掌握,才慢慢多出许多流派来。直到现代,日本围棋的数目法代替了中国的数子为更多人接受,围棋就显得更为自由了。
绪方的棋比手塚的更为狡猾,手塚安城的棋走得是正兵之路,如果用打仗来形容,一个走得是正兵,绪方则以奇兵见长,兼以正兵之道,这样的棋对司铭来说更加不好对付。不过,这也正是他最缺乏,最需要的经历的。
曾经的司铭可以自豪地说自己能把看过的那些棋谱倒背如流,运用得行云流水,但不管怎么说,他缺少那种同真正的高手对局的经验,好在多年病痛折磨,磨练了他的心智,让他不至于在自己落下风的时候心慌失措。
会所里的其他棋客也都放下手里正在进行的棋局围了过来,一个十段的职业棋士诶,这样的棋局可不常见。
在大厅里的人都走过来的时候,绪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男孩,对方仍旧很沉着,就像是完全投入到了自己的棋局里面,对外面的情况丝毫不理会。
这孩子的很多想法不错,还是在经验上稍稍欠缺了些,中盘的战斗力稍稍差了些,但是大局观不错,现在就看他收官怎样了。
司铭的收官没让绪方失望,比起战斗力略差的中盘,司铭的收官显得更为精细,加之算是不错的布局,这么看来,这孩子跟自己的差距并不大。最终算下来,司铭输了四目半。跟他往常的棋算起来,输的有点多,但绪方毕竟是一个十段棋士,实力高于往常的对手也不是一星半点的问题。因为司铭倒也没觉得多遗憾。
下完棋,绪方也没有急着走,倒是很好心地留下来给司铭复盘,指出他方才棋局中的一些不足,周围的人有些散了,有些还是留下来听绪方的指导,高段棋士来这个围棋会所的次数并不多,主要还是业余棋士来的多,因而能听到这样一场指导也挺好的。
“谢谢绪方老师。”结束复盘,看到手表上的数字,司铭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千叶,你棋院学习能请假吗?”
“能啊。怎么了?”司铭点了点头,迅速地写着作业。最近的功课越来越多了啊,马上要升学了,老师这是觉得以后没有时间折磨我们了么?
“大家在商量着去哪里远足。”
“远足?”被日吉提醒之后,司铭才想起这个冰帝的老传统,“咱们今年还有远足活动?”这也不能怪司铭,在升学年这么重要的时刻里,学校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