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见状踢落对方手中短剑,随后双臂缠住铁链两腿忽地腾起,干脆利落地拧断了侍卫的脖子。
“精彩一击。”甘尼克斯不吝赞美,比起来死在他脚下那位实在是可怜。
“把他踢过来,我得够着钥匙。”
他们的动静闹得够大的,得在士兵发现前脱身离开。
甘尼克斯用脚把那个被踢断脊骨的守卫尸体拖过来费力地弄下钥匙,然后瞄准林平之,“看你的了。”他说完便用脚背将钥匙抛出去,林平之堪堪咬住,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两人的铁铐。
甘尼克斯扭了扭酸痛的手腕捡起两把剑,其中一把扔给林平之,随后走出铁门仰头看了看出口,对林平之招招手道:“快走。”
他们回到地面,杀了两个在打盹儿的巡逻兵。他们果然仍在那座宅邸里,西庇阿并没有多少人看家护院,现在逃出去简直轻而易举。
“还是原计划,我们先去那不勒斯。”甘尼克斯已经找到了侧门,但林平之不这么想:“我得去找景宣问个明白。”
甘尼克斯停下动作,“找他干嘛?如果是他告发的你就打算杀了他?”
林平之一言不发,但他的表情说明了甘尼克斯完全猜对,但很快林平之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纠结道:“不行,不能杀他,我们还得靠他回中原。”
甘尼克斯愣了下,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加入他的行动,“好吧,就这么走了我还真有点不甘心。”
他们悄悄折回庭院,林平之清楚景宣住在哪一间。他跃上阳台,灵活敏捷的动作每次都让甘尼克斯忍不住要鼓掌喝彩。甘尼克斯肯定只要林平之想他绝对会是最出类拔萃的盗贼或是暗杀者,他上去那屋顶时甚至用不着梯子或是绳子。
他像风一样在二楼穿梭,墙壁上的烛火微微跳动,再一眨眼那身影就消失了。
“林?”
“他们在后院。”
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甘尼克斯差点条件反射一剑抡出去。他及时收回手看了眼阳台上那个被定住的士兵,很快就明白了他用的什么快捷办法。
“好的,出发吧。”
他们绕过后院和前庭中间那段长长的走廊,感谢杂草重生未经修剪的花园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掩护。随即两人故技重施,为西庇阿的新家又添了几座人形雕像后潜入内室。透过重重轻纱帷幕,他们隐约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一阵好像在干什么精细活似的叮叮敲打声,随之是仿佛在压抑痛苦的急促呼吸。
“就快好了,宝贝,你无法想象那有多美。”
躲在梁柱后的两人听见西庇阿的声音莫名地对视一眼,然后轻轻撩开纱幔,只看见景宣长长垂在地上的黑发。他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趴伏在榻上,有个男人拿着一把小锤子和细长的铁钉,或是铁针,在他的背脊上一下下地工作。那些叮叮声响正是由此而来。
景宣忍受着疼痛,转头看到西庇阿有着精致滚边的袍子下摆,温文尔雅的脸庞不再平静无波,冷声问道:“你要我做你的奴隶?”
西庇阿站在他身边,微笑地看着属于他的标记渐渐在其背上成型,伸手抹去对方皮肤上沁出的血珠子,回答:“不,我只想讲你变成我的一部分,保护我。这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你仍可以想做任何事。看,就算你还是和我这么说话我也不会因此怪罪你。”
“呵……”景宣几乎忘了要怎么生气了,“你我都知道不可能和从前一样的,沃尔图,不然你为何得这么对我?我过得很好,而你会让我以后都过得一团糟。”
景宣光滑的背脊上西庇阿家族的徽章图案渐渐成形,西庇阿挥挥手让纹身者让开,接过精致小巧的银质工具在上面比划了一下。
“在这里刻上我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冰凉的金属令景宣一个激灵,“你认为这么做我就属于你了?”
西庇阿顿了顿,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肯定:“理论上来讲是这么回事。”
尖利的钉子刺进皮肤,景宣蹙了下眉,“沃尔图,我一直视你为好友。”
“这话可真伤人。”
“是吗,我现在连这都后悔了。”
“别装得这么可怜,宝贝。难道你没指望过我被情爱冲昏头脑转而对你的作为浑然不觉?”
这一下刺得有些深,景宣不自觉抽了口冷气。
“抱歉,弄疼你了。”西庇阿的动作轻了些,“你带回来两个狼崽子,是这样吗?那两个人,斯巴达克斯的‘得力副将’,嗯?”
景宣瞳孔的语气转冷:“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能做的就是别让他们扯你后腿,景宣。你知道罗马人一般都怎么对付敌人的,我可以庇护你。”新鲜出炉的刺青宣告所有者的所属权,西庇阿倾□子舔去上面的血珠,景宣立刻紧张地绷紧了神经,“离我远点,西庇阿!”
藏在暗处的两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很快反应过来景宣压根和这事儿无关,而且看起来他也似乎自身难保。
“我们得带上他。”
“喂。”林平之一把拉住想现身的甘尼克斯低声问:“就这么冲进去?”
“那还怎么办?等我们回去喝一杯再弄个计划这家伙就要贞操不保了。”
甘尼克斯一脚跨出去,“嘿,晚上好,贵族混蛋。”
西庇阿回过头惊讶地看向他,站起来道:“甘尼克斯,看来我该换批人手了是吗。”
甘尼克斯并没放下戒备,眼尾余光扫了眼四周,然后问,“你怎么认出我们的?”
“别低估你那张冠军脸,甘尼克斯。你可是竞技场之神,大街上的人十个有一半仍记得你那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西庇阿看起来悠然自得地走了两步,甘尼克斯跟着他移动身形,瞥向双手被绑的景宣。
“还有……你不会忘了我是个将军,而我至少该有支军队吧?”
无数的脚步声正在向这座建筑而来,甘尼克斯脸色一变,“该死!林!”
林平之从西庇阿身后闪出来——甘尼克斯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那儿去的,他悄无声息地扼住了西庇阿的脖子,剑锋紧紧抵着血管。
“让我们走,或者死。”
甘尼克斯迅速解开了景宣的绳子,走到阳台看了一眼,“他们快过来了。”
“别管他了,抓紧时间离开。”
“等等。”景宣走近西庇阿冷冷盯着他,随即将手中银刺狠狠扎进他的背上。
西庇阿痛得跪了下去,僵硬的脸色挤出个笑:“现在我也有个标记了。”
“走。”林平之拉着他,和甘尼克斯从阳台跳下去逃离士兵的追捕。
第60章
“跑这么快有人在追你们啊?!”
逃命三人组在大街上狂奔;被撞到的行人骂骂咧咧,又被追上来的士兵毫无留情推了个跟头。
“这儿;来这边。”甘尼克斯一边观察追兵一边快速道:“西南边有一个小港口,没准儿我们能弄条船走水路。”
市民们纷纷躲避持刀拿枪的军队,他们目标一致;跟得越来越紧。林平之道:“我们得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甘尼克斯不能同意更多,他让另两人先走——景宣知道那个地方,然后自己引开那些拼了命要咬上来的老鼠群。
“你的剑。”甘尼克斯从包袱里抽出那把纤薄长剑,后者点点头;带着景宣和他在下一个路口分道而驰。
景宣虽然平时穿得层层叠叠走路慢条斯理,该发挥极限的时候也照样不遗余力。他们十分机智地用一件衣服金蝉脱壳,顺利找到甘尼克斯说的那个不起眼的小渡口,更幸运的是还有艘挺大的木船。
林平之让景宣先跳上船然后去解开岸边木桩上的纤绳,船夫木愣愣地看着这两个闷不吭声只顾忙活的长头发男人,刚想威胁两句手里被塞了两个银币,瘦高个眉清目秀的男子面色苍白地对他道:“一会儿叫你开船就立刻照做。”
“他怎么还不来?”林平之焦急地在岸边走来走去,然后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甘尼克斯大步跑过来,如释重负地呼气:“他们被困在一条街上,还能拖些时候。”
他们先后上船,过了半天船却仍在岸边,甘尼克斯不耐地问道:“怎么回事?”
“水面结冰了,船尾和泥土冻在了一起。”船夫无辜的摊手。
“见鬼!”
“那当然了,谁会在这个季节出海?”船夫的鄙视点燃甘尼克斯为数不多的耐心,大块头板起脸不爽地警告:“我们在逃命,老兄,所以最好别光站着说风凉话逼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船夫识趣地噤声,林平之去查看了一下,船尾的底部几乎嵌在河床中,根本动不了。
“真是雪上加霜。”他低低地抱怨,甘尼克斯皱眉问船夫:“有没有工具?我们要把泥块砸开。”
“在船舱里……”
“我去拿。”
景宣望向来路,神情紧张地提醒道:“他们来了。”
西庇阿的军队终于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手里的兵器寒光闪闪。
“甘尼克斯,你们继续砸。”林平之提着剑跳到岸上,把体力活留给大块头。
林平之孤身以一敌多,三人都知道拖得时间越长越危险。好在水面结的冰层没有想象中的厚,但砸开它们也几乎费了景宣全部的力气。
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又漏网之鱼避开林平之的防线冲向正在拼命砸开和船体难解难分的冻土的甘尼克斯。
“甘尼克斯,右边!”景宣提醒。
“快快快快快——”甘尼克斯念叨着心不在焉地一锤砸飞了士兵,船体微微晃了两下,终于悠悠离开岸边。
“搞定了,林,上船!”
一阵阵破冰之声间断不绝,如镜面般的河面快速地龟裂着,最后化为碎块崩落下沉。
船夫见状立刻动作起来,甘尼克斯看着还留在岸上的林平之喊道:“等等!嘿!还有人没上来!”
“天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船夫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糟心事儿给弄疯了。他不管不顾地拼命划桨,感觉再不逃跑他也得没命。
“林!该死的!林!!”
一大群的士兵涉水追来挡住了甘尼克斯的视线,根本无法看见林平之的身影。
天哪,他们在围攻他,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甘尼克斯着急地拽住船夫吼道:“快把船划回去!”
船夫被他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神明保佑调转船头。
林平之却在这时冲杀了出来,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杀红眼而颤抖着。河水漫过他的脚,殷红的血水融入河流消失不见。他有些混沌的眼神在找到甘尼克斯等人后变得清醒,随即加快脚步赶上他们。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甘尼克斯不知怎么就神来一笔捡起一块木板就远远掷出去。下一刻林平之用轻功飞到那块木板上,纵上船时摔进等着接人的甘尼克斯怀里,砰地一声摔进船舱。
“哦……”甘尼克斯抱着他坐起来,“你没事吧?林?……林?!”
“……没事。”林平之慢吞吞地爬起来,把被鲜血染透了的外衣脱下来扔进河里:“受了点小伤。”
甘尼克斯松了口气,景宣也走进来。渔船船舱内有一股长年累月的鱼腥味,他们精疲力尽地瘫坐着,然后掀开厚实的挂毯,看到景宣靠在船舷上回过头一脸疲色道:“我们安全了。”
神经一松懈他们才开始觉得冷,水里的湿气一下子从每个毛孔钻进身体里,明晃晃的太阳就跟完全照不到他们身上似的,景宣甚至没来得及穿鞋子,一双脚血肉模糊。
景宣闭着眼下意识地拉紧衣襟,喉咙腥甜,胸腔就像漏了气一样一丝一丝地抽痛。忽然他身体里一阵翻涌,景宣把住船舷拼命地呕吐,就像有两只手拼命在拧他的胃般恨不得连最后一点胃液都给压榨出来。
“景宣?”林平之担心道,无意瞥见他脖颈上露出的一小片红肿的刺青,后者掬了把河水漱进口中的酸涩感,回头道:“没事。”
“伙计们你们要去哪儿?”船夫问,“总得给我个目的地吧?”
“是啊,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甘尼克斯肃容问,景宣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能去那不勒斯,我们的速度快不过他的军队,西庇阿的人一定会在那里守株待兔。”
“也许不会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嗯?”甘尼克斯看向神色古怪的林平之:“你教我的不是吗?”
“言之有理。”景宣低低道,背上的刺青仍有明显的灼热刺痛感,但其痛楚比不上心中所遭受屈辱之万一。身体刺上西庇阿家族的家徽,这在大家族只有极少受到主人恩宠信任的奴隶才会得到这份殊荣,但对景宣而言,这只代表令人愤怒恶心的侮辱。
“你们在开玩笑吗,我们要逆风行驶?”船夫见鬼似的看这三个外行人,“这个天,这破船?出海?来真的?”
甘尼克斯忧心忡忡地瞧了眼冬日灰白色的海面,开口道:“他说的没错,这艘船入海太危险,我们还是改坐客船较为稳妥。”
林平之疲累地耷拉着眼皮问:“你确定西庇阿会如此大费周章抓我们?”
景宣看向他:“我与他近十年的交情几乎算是称兄道弟,我了解他的为人,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景宣苦笑:“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到底还是嫩了些,平白落得这个下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某个凯尔特人抗议,林平之淡淡扫他一眼,没搭理他。
“甘尼克斯自然不同。”景宣轻描淡写地恭维了两句,微微低头遮住眼中怒火:“忍气吞声就此作罢,此非大丈夫作为,何况我还是个商人,吃什么也不能吃亏,今日所受之辱我必叫他百倍千倍来偿。”
林平之心下一跳:“景兄言下之意……”
“我暂时不回中原,如今只有一个地方他会无可奈何。”景宣陷入沉思,随后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神色微凛,“等等……西庇阿带着军队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消遣?想必我们从离开留爱沙的时候西庇阿就得到消息了。知道他们俩往来而又能够通风报信的只有一个人,凯撒。”
“凯撒?”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景宣点点头:“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莱西克斯,是个罗马将军,在留爱沙时我无意间知道了凯撒和克拉苏的计划,撤军只是个幌子,他们要和海盗联手剿灭起义军。”
“什么?!”两人惧是一惊,甘尼克斯警觉道:“你一早就知道了却没说?”
“我那时不想跟自己过不去,但计划应该还没开始,至少现在还没有风声。”
林平之皱眉道:“你想去找斯巴达克斯。”
景宣点点头。
海面上冷得要命,寒风像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割在皮肤上。他们挤在船舱里沉默着维持温度,持续的失血和晃荡的船只令林平之昏昏欲睡,甘尼克斯抱着他,和景宣一样盯着某个地方若有所思。
他们选择在附近一个稍大的港口靠岸。
船快靠岸的时候甘尼克斯出了船舱杀了,林平之随即听到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他跟出去一看,船夫已经没了踪影。林平之吓了一跳似地看他,甘尼克斯解释:“他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他是无辜的,可以说还救了我们。”
“他是罗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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