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有点恼火了,这弟弟今天怎么这么难缠?他说:“什么那个女人,那是你的皇嫂!这些事情你不懂,等皇弟明白了,朕再跟你说。你可以告退了。”
永琰犹如未听永琪所言,冷笑几声,道:“皇兄,我的皇嫂应该是皇后西林觉罗氏吧?这个萧氏算什么皇嫂?不过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配当我皇嫂么?!”
永琪真火了:“永琰!闭嘴!小燕子不是你可以编排的人!你给朕回去自省!抄三百遍大字!”
“哼!”永琰不再看向永琪,却向四位大臣撇撇嘴,示意他们退下。阿桂、庆桂、董浩和王杰看到情况激化,就想走人了,可惜没个好时机,他们也不敢擅自告退。此时得到永琰的允许,忙不迭向永琪行礼告退,没有永琪说话的机会就马上退出殿内。
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只剩下两兄弟。
永琰不理眼前暴怒的永琪,自顾自地坐下,抿了一口茶。永琪却反而更加怒了,一手挥掉永琰手中的茶盏,怒气冲冲地对永琰喊:“朕让你回去!没听见吗!”
永琰终于把目光放在永琪五官扭曲狰狞无比的脸上,既有些同情又有些得意地说:“皇兄,萧氏这个女人真像个魔障。她迷住了您,让您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而我,却找到了机会。皇兄您知道么?我看着您,就像看到当年的世祖皇帝(即顺治)。当年的世祖皇帝想必也是如此迷恋董鄂氏,可他却没有到您这般景况。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世祖皇帝除了是皇帝之外,他还有一个能干的祖母孝庄太后和一个更加精明能干的儿子圣祖皇帝!而您呢?您有什么?太皇太后已经去世了,您的儿子却只有一个不堪大用的绵亿!现在,您居然被士子逼上门口,要被士子逼着赐死宠妃。这简直就是我爱新觉罗家的一大笑话啊!”
永琪愤怒过度,又惊讶了。永琰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今天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这么教训自己了?!“永琰!别以为你是令母妃的儿子,朕就不能惩治你!你现在跟朕认错,朕还能轻轻放过,若再错上加错,就别怪朕无情了!”
永琰不以为然,只冷冷地说:“别提母妃!难道您以为我不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永琪顿了一下,又理直气壮地道:“令母妃的死因不是已经公布了么?你别死揪着不放。你是伤心过度了,快回南三所去!”
永琰却还在继续说:“母妃不就是被您那个皇玛麼一并拉走的么?真以为我不知道?可惜,您的皇玛麼打的好主意,却要失算了。母妃前几年,已经陆陆续续把人都托到我手上了,临走前甚至把小洪子都托过来了。”
永琰站起来,慢慢走近永琪。今年满了15岁,身高已达到七尺三寸的他,早就能俯视永琪了。他拉住永琪的衣襟,眼睛紧盯着永琪那张既茫然又慌张还残留几丝愤怒的脸,怜悯地说:“皇兄啊,您太昏庸了,又没有实干才能,居然还迷恋一个不忠不孝的女人,我爱新觉罗家的基业焉能败在您的手里?您的儿子却又如您一般的无能,我大清的江山不能就让您们来败坏啊!臣弟虽然年纪轻,不经事,可臣弟却没有如您这般识人不清、昏庸无道、骄奢淫逸!臣弟必将重振我大清的声威,让皇兄好好看着我的江山将如何壮丽!”
永琪本来还有点迷糊,听到这话,却犹如雷劈光照一样,心里突然明亮了。原来永琰所求就是这个!是这个龙椅!这个逆臣贼子!他一把推开永琰,眼放怒光,高声喊:“来人啊!抓住这个乱臣贼子!来人啊!来人啊!”
几声高喊过后,殿内却依然静悄悄,唯有永琰的一声嗤笑特别响亮。永琪开始觉得不妙,却不敢相信。“侍卫可能是走远了点,大臣应该离开了,内侍们都被支开了,所以才没人过来!只要我制住这个小崽子,等到人过来,就行了!”他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手脚却开始颤抖。
永琪猛地扑向永琰,想先下手为强。虽然他认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可这些年以来,他再也没有动过手,早已经五体不勤了。更别说当年的赞赏多半都是有水分的。永琰却是一个天天都在上骑射课的青春少年,日日练习,从不懈怠。两人的身手相差悬殊,不到一盏茶时间,永琰就已经把永琪制服住了,并把他双手紧束,面朝下牢牢地按在桌面上。
永琰喘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看着自己手下那个已经不能挣扎只能拼命喘气的所谓的“皇帝”,不由得在心里叹气。他从来就不认为永琪是一个当皇帝的好人选,可先帝却偏偏选了永琪做继皇帝。这几年若不是他的母妃为他拢络了一批臣子,而这些臣子们也确实听话能干,这大清江山还能不能在永琪的胡闹中延续下去还未可知。可他的这位皇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皇家闹各种各样的笑话,还不以为耻反以为乐,简直就不知所谓。虽然他自己也是有野心的,可更多的是对永琪的失望和对爱新觉罗家的责任感。
永琰是想做皇帝,可也是不得不做皇帝。先帝的子嗣本来就不丰厚,后嗣死了一大半,现存的皇家子嗣只有皇帝永琪、患有脚疾的八哥永璇、刻薄名声远扬的十一哥永瑆、他自己和永璘。而皇帝的儿子却只有一个绵亿,还是个驽钝的。若要从中选一个做皇帝,估计臣子们多半会选自己,看这几年他招揽人才居然如此顺利就知道了。皇帝早就失了人心,却一直自欺欺人。
永琰也失去了跟永琪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他向外面喊:“小洪子!”
小洪子居然马上推门进入,候在一旁等待永琰的吩咐。
永琪眼见如此,简直恨不得把小洪子吃掉!原来他身边的人早就投靠永琰了!他死死盯着小洪子,喘得更加急,却无法出声。
永琰偏头对小洪子平声说:“你去偏殿,拿我放在那里的盒子过来。”
小洪子遵从吩咐,疾步走出门。未过半刻钟,又重新进殿,把盒子呈给永琰。
永琰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张准备妥当的圣旨,只欠盖印,就可以发出了。
永琪以为是传位圣旨,更加龇牙咧嘴地望向永琰,狠狠地说:“你……你……别以为……以为……可以得逞!朕绝不……绝不……盖印!”
永琰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不在意,却也不想多生枝节,淡淡说:“这是解决此次士子妄动的旨意。只要将萧氏撤去分位,并锁于佛堂静修,抄《孝经》一千遍,以示惩戒。士子们满意了,自然就会散去。皇兄何必要动刀动枪?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让爱新觉罗家的脸面再次受损而已。”
说罢,不等永琪反应,召来保管玉玺的内侍,往圣旨上重重盖印,便让小洪子传给外面等候的传旨官,让他们一同到神武门对士子宣旨。
永琪见永琰竟在养心殿内召来呼去,好不自在的样子,便知养心殿内全都是永琰的人。如此便感到更加羞辱愤怒,又觉凄凉。他的身边竟全投靠永琰,这是何等让人愤慨又悲哀的事情!一时间便失了神,只感到阵阵凉意在心头。
永琰回头看,永琪正愣愣地坐在那里,心里更感无奈。要说一个皇帝要被人篡位,现在不应该想方设法地逃走以图后路么?他这位皇兄却只会发呆。于是,他出声打断永琪:“皇兄就暂时再留在养心殿吧。小洪子会继续服侍您。”
永琪却恍如未闻,只一径地沉浸在自己被背叛的悲凉中。
永琰再回偏殿,又拿来一份文书,大声地读给永琪听。
大体内容永琪听不清楚,反正主要就是说什么他有那些那些罪状,以后要自责自身,自省自身什么的。等永琰读完,永琪终于明白这是一份罪己诏!
这算什么?!他有什么过错?!为什么要下这样的诏书!
永琪冲过来就想撕掉这份生搬硬造的文书,可永琰却只侧身避过,又一脚把他踢到书桌边。
静寂的养心殿响起一声响亮的“嘭”和永琪痛苦的呻·吟声。
永琰置若罔闻,把罪己诏交给小洪子,并吩咐小洪子看着永琪,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罪己诏上必须要有玉玺印也要有永琪的私印。他再看了狼狈的永琪一眼,转身离开养心殿。他还要去处理神武门那边的事,可没那个心情和功夫跟永琪唧唧歪歪。
作者有话要说:造反,那是一个挺长的过程。永琰:我忍你很久了!终于给我逮到机会暴揍你一顿了!爱新觉罗·永琪!
☆、篡位【三】
是夜,永琪依旧呆在养心殿中。无论他怎样乱扔茶盏,乱踢桌椅,都没有人再进入内殿。只有小洪子仍然守在殿门口。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养心殿门边,他向小洪子打个眼色。小洪子会意,随即离开门口。这人立马闪进养心殿内,吓了永琪一跳。他正欲拿起花瓶扔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身穿太监服的福尔康。
永琪顿觉惊喜,又有些疑惑,马上上前道:“尔康!竟然是你!太好了!呃,你是怎么进来的?”
福尔康却不忙回答,神神秘秘地拉着永琪躲进殿内的角落,悄声说:“臣是偷了太监服混进来的。这里侍卫都站得远远的,臣趁门口的小洪子走开才抓住机会进来。”
永琪抬眼看门口,果然没有了小洪子的身影,于是十分相信福尔康的话,认为他是来救驾的。永琪马上就高兴起来,问:“你是来救驾是吗?太好了!朕就知道你会来的!不愧是朕的好兄弟!”
福尔康却在嘴唇上竖起食指,示意永琪小声点,然后再继续说:“臣本来在神武门守着,可后来却没见皇上到来,反而等到了十五阿哥。十五阿哥亲自对那些士子宣旨,可旨意却是降萧贵妃的分位。臣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皇上这么爱萧贵妃,不可能会颁布这样的旨意。臣就悄悄躲了起来,却发现景阳宫竟然真的封锁起来了。臣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就赶紧来找皇上了。”
这么一番错漏百出的话,永琪竟还信个十成十,当真以为福尔康是忠君之臣,于是马上对他说:“是永琰逼宫了!他要造反!他居然要逼朕下罪己诏!”转而又问:“小燕子被锁在景阳宫了吗?这个逆臣贼子!真是狗胆包天!还假传圣旨!”
福尔康心里翻个白眼,脸上还是急切的问:“什么?十五阿哥造反了?!这……这怎么可能?皇上,我们该怎么办?”
永琪也是一筹莫展,这些年安逸下来,他也不习惯思考政治,于是他反问福尔康:“尔康,你有什么办法?朕获救以后,一定重重有赏!”
福尔康心里暗笑,脸上却很无奈:“皇上,一时之间,臣也不能想出十全十美之法。只是……”脸色有点犹豫,语气也不太肯定。
永琪这时很烦躁,受不得这种犹豫,催促他:“你有什么话要说,赶紧说!别拖拖拉拉的,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福尔康这才说:“臣经过景阳宫时,听到了萧贵妃的哭声和叫喊声,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永琪一听,连逃走的事情都抛一边了,扯着福尔康的衣襟,忙问道:“小燕子怎么了?为什么哭?你赶紧说!”
福尔康满脸无奈又悲痛地说:“听宫女说,好像是受刑了,应该是板子吧。接下来还要送进佛堂里,她的身子能受得了吗?我听着就觉得可怕。”
永琪如遭雷击,他万万没有想到永琰居然真的对小燕子下手,他以为怎么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小燕子的。虽然那份旨意是说要降位,送进佛堂,抄经,可并没有说要用刑啊!而现在,小燕子却受刑了!!
对永琰的恨意猛然升高,如果永琰在场,永琪真恨不得生啖其肉!他恨恨地说:“朕绝不会放过永琰!这个贼子!朕一定要对他千刀万剐,以消吾恨!”
福尔康眼睛一转,又问:“皇上刚说罪己诏?十五阿哥逼皇上下罪己诏?”
永琪没好气地答道:“对!那个贼子想让朕自污,然后再谋皇位!朕真是看错他了!枉费朕平日待他不薄,还多有关照,他却这样回报朕!”
看永琪还是愤愤然的样子,福尔康知道他没想到点子上,于是稍作提示:“十五阿哥,他这般作为,可见是要拿小燕子出气啊……”
永琪想了想,觉得福尔康说中了!永琰对他不满,要篡他的位,却对小燕子下手,让小燕子受板子,是要拿小燕子来威胁自己!他假传圣旨,胆大妄为得很,对贵妃下毒手更是一桩小事。如果自己不能带着小燕子一起逃走的话,他就会利用小燕子逼迫他做事!
这样一来,永琪不但要想自己的后路,更要想小燕子的后路。虽然两宫距离较近,可需要经过的路竟都属于侍卫日夜巡视范围,而且人来人往,想要不惊动他人,救出小燕子,难!而且现在他身边竟只有一个福尔康得用,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如此,他还是问:“尔康,你能不能把小燕子带到这里来?你不是曾经夜探坤宁宫么?应该不难吧?”
不可能!福尔康心想,脸色为难,道:“皇上,虽然臣很想,可是单靠臣一人,很难进入已经封锁的景阳宫,再带着萧贵妃躲过监视到养心殿。就算是扮作太监,可萧贵妃的样貌人人皆知,很难避过耳目。”
永琪也知道这很难,可毕竟有个希望,就问问而已。他叹了一口气,有点沮丧起来。他真的很怕小燕子再受到伤害。再看看福尔康,他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永琪道:“明天没有朝会,那些臣子不会见到朕,也就不知道朕的景况。朕只能往外递消息,才能召集大臣论永琰的罪。可朕身边的人居然都反水,投靠永琰了!居然帮着那个贼子看守朕!”
福尔康恍然大悟,说:“难怪小洪子会站在门口,却没有进来服侍皇上。养心殿的守卫也比平时森严。”
想来想去,永琪希冀地看着福尔康,说:“尔康,朕现在只有你能担负重任了,你先出宫,再到几位军机大臣家,跟他们商讨如何进宫救驾。一夜时间,怎么也够了,你马上就去办!”说着,解下腰上的九龙玉佩,递给福尔康。“你拿着这个玉佩,以此为证,让他们尽快来这里救驾!”
福尔康拿着手中的玉佩,收入衣中,郑重地向永琪一拜,然后就快速离开养心殿。
永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回殿中,坐在龙椅上开始漫长的等待。
天渐渐亮了,可福尔康却还没有回转,永琪既急迫又勉力安慰自己,想必是大臣们思量甚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所以现在才没出现。他不敢想是不是连福尔康都被永琰抓住了。
小洪子却管不到永琪的心情,他只管那份罪己诏是否已经盖印。等福尔康走后,他进出殿数次,想要劝永琪盖印,可都被永琪拒绝了,还破口大骂他狗奴才。再这样下去,他就不好交差,于是他再次进殿,问道:“皇上,您还是不愿意盖印么?要是十五阿哥再来,看见没有盖印,奴才不好交差之余,皇上也会受不必要的苦头。何必呢?”
永琪把一个笔洗砸向小洪子,小洪子侧身避过,继续说:“就算皇上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在乎萧贵妃么?”
永琪大怒,这个阉才竟敢用小燕子威胁自己!又把一个砚台扔向小洪子,口中骂道:“你这个杀才!阉奴!你敢威胁朕?!”
小洪子依旧避开,淡淡地说:“是不是威胁,皇上难道要试过了才知道?”
永琪一顿,想起福尔康说过小燕子昨夜刚刚受了刑,若再上刑,只怕小燕子性命难保!永琪既惊且怒,又担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