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风风火火跑过来,见了这一屋子人,却有些扭扭捏捏起来,梅若华看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宝贝面具,顿感不妙,立刻问道:
“你做什么?”
陆乘风搓着脚尖,吞吞吐吐道:
“我刚才一不小心,将这面具后面的绳子弄断了……”
梅若华当即大怒,上前抢过面具,便揪着陆乘风的耳朵,训道:
“我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动我的东西,你每次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陈玄风对那面具也不面生,只奇道:
“那明州城的面具你居然还留着?”
梅若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鄙视着陈玄风,道:
“那还用说”
冯衡抿了口茶,看他们笑闹够了,才对着陈玄风道:
“说起来当初在明州城还多亏你替小梅取来这面具,有劳你了”
陈玄风似乎忆起自己被他师父当跑腿工使唤的遭遇,有些心有戚戚焉,嘴上却道:
“不敢”
冯衡放下茶碗,状似无意地说道:
“说起这明州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他这话一出,几人都抬头看他,冯衡看着陈玄风,道:
“我记得明州城有家当铺叫萃华阁,不是玄风可有听过?”
陈玄风自然是点头如捣蒜般地应声道:
“自然是知道的,公子怎么想起问萃华阁了?”
冯衡垂目,摸了摸那茶碗的盖沿,笑道:
“说来惭愧,当时我与小梅在明州城人生地不熟,最后不得已,我便到萃华阁当了一件东西”
冯衡说完,只见陈玄风咧嘴一笑,拍着大腿笑道:
“公子,你这可真是当对了地方。不瞒你说,这萃华阁正是桃花岛的产业,赶明个儿你说一声,让许叔派人将你的东西送回来”
冯衡好似恍然大悟般,便也摇着头,感叹起竟有如此巧合,轻笑起来。
一旁的小梅看他两人相视而笑,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陈师兄笑的没心没肺也就罢了,但公子那笑却分明是未达眼底。
一连几日,梅若华都发现冯衡似乎有些没精神,本来之前冯衡还每天专注于打磨那银色的圆环,只是这几日却是连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她正站在门前冥思苦想,冷不放地,身后一个声音道:
“师妹,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梅若华被吓了一跳,赶紧冲着身后的陈玄风嘘声道:
“你小点声”
她伸头看了屋内在榻上小憩的冯衡一眼,见没什么变化,才拉着陈玄风走远了几步,低声道:
“公子好不容易睡了一会,你不要吵醒了他”
陈玄风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地说道:
“怎么冯公子自从上了岛,身体变的如此之差,简直比那娇滴滴的大姑娘还要弱不禁风”
他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只见梅超风柳眉倒竖,一张脸气的瞬间涨红,二话不说,提气对着陈玄风的肩头就是一掌。
陈玄风自知失言,也不闪躲,生生挨了梅超风一掌,梅超风这掌法连她师父黄药师都夸赞,自然威力不可小觑,陈玄风虽然运气内力抵挡,但肉体凡胎的,实实在在挨了一下也是疼痛难当。
只听梅超风冷声道:
“你说谁是大姑娘?公子只是偶感风寒还没有好罢了,就要被你这般说三道四吗?”
陈玄风立刻解释起来,道:
“师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忧心冯公子,忍不住感慨一句,觉没有看轻冯公子的意思,再说师父离岛,也是冯公子甚为想念师父,以至于辗转反侧,食之无味的,这种感觉我懂,大师兄刚随师父出海那阵子,我也是这样心情郁结,开心不起来的”
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梅若华脸色越沉,冷哼一声,狠狠地白了陈玄风一眼,道:
“谁管你郁结不郁结!”
便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陈玄风便带来了岛外的消息,原来王重阳自知命不久矣,便施计对付一直觊觎《九阴真经》的欧阳锋,假意病死,只等着欧阳锋前来抢经,便给了欧阳锋一个狠狠地教训,只是王重阳旧疾复发,到底是油尽灯枯,击败了欧阳锋之后,便辞世了。
冯衡听完陈玄风的叙述,问道:
“这么说你师父他们已经到了终南山了?”
陈玄风一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道:
“倒是到了,但是似乎没能赶上见王真人最后一面”
此时江湖上已如一锅沸腾的热粥,但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化,几人在岛上却安然地过着平静的日子,冯衡每日闲来无事又开始打磨那已经初具形态的指环,日子一晃便到了四月下旬,岛上果然收到了岛主已经启程归来的消息,黄药师前前后后离开也不过大半个月左右,这趟行程想必是历来出岛最快回程的一次了。
黄药师双脚落地的那一刹,双眼不受控制地搜寻起来,他刚环顾了半圈,就见冯衡站在人群中央,正微笑看着他。
这一个月不见,黄药师只以为自己要患上焦虑症,只恨离岛前,怎么没能将冯衡拴在腰间,时时刻刻带在身旁,却全然忘了不许他随行的人也正是自己。
如今见了午夜梦回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再控制不住,顶着一张冷峻的脸,一把将冯衡抱进怀里。
他们一行人回岛之后终于抖落了一身旅途的疲惫,皆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了。
冯衡和黄药师两人多日不见,各自心中都是浓浓的别情,一番巫云楚雨之后,二人相拥着躺在床上。
冯衡问道:
“此番终南之行,如何?”
黄药师一手搂着冯衡,另一只手在冯衡的发间穿梭,手指享受着丝滑柔顺的头发如绸缎般的感觉,心满意足地给冯衡讲述起来,道:
“我在去的路上才得知华山论剑后欧阳锋几次上山想要盗取九阴真经,重阳兄一直将欧阳锋视为大患,又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才想了个诈死的办法,对付欧阳锋”
他长叹了一声,道:
“只可惜虽重创了欧阳锋,但重阳兄也是无力回天,我就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冯衡枕着他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真人大限将到,我们谁也是没有办法的,我想,王真人的武功既已天下第一,他得了《九阴真经》,便练得再强,也仍然不过是天下第一。他提起华山论剑,倒不是为了争天下第一的名头,而是要得这部《九阴真经》。他要得到经书,也不是为了要练其中的功夫,却是想救普天下的英雄豪杰,教他们免得互相斫杀,白白丢了性命。王真人一生为国为民,当得起这天下第一的称号”
他两人皆忆起王重阳的种种,心中都感慨万千,一时间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冯衡才又开口道:
“周大哥怎么样了?他要是能来岛上散心就好了”
黄药师一顿,慢慢道:
“重阳兄这一离世,全真诸事都要由他来决定,一时半刻恐怕抽不开身”
冯衡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心道:
“周大哥这段时间不知要辛苦成什么样子,他向来率性而为,要挑起那样的重担还不知道要怎样的为难”
黄药师并没接话,二人不多久就沉沉睡去。
然而此刻,冯衡却不知,他的义兄心中也是时刻惦念着他,而他与周伯通的再见之日也很快就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意外来客
又是一季的冰雪消融,冬去春来,岁月似水如烟,桃花岛上春意盎然,四季变幻,每天的景色都好似与昨日不同,叫人看了顿觉自然的奇妙。
冯衡沿着游廊观赏着含苞待放的桃花丛,小巧的锦袋被他攥在手里,那里面是两枚指环,他按着记忆中黄药师手指的尺寸,做了个指环,这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据说象征着天长地久的羁绊,在一段时间内曾经很是风靡,他将这个当做礼物送给黄药师,说实话,自己也是有些赧然的。
他四处溜达了会儿,才向着黄药师的书房走去,几日来,黄药师大半时间便都是在书房里度过,自从他回岛之后,不知怎么就发愤起来,整日埋首书卷,好似要进京赶考的士子。
冯衡进了书房,见黄药师果然埋首于案,笔走龙蛇,他不想打扰他,想了想又转身走了出去,将握在手里的锦袋收了起来,心里想着,晚上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他没走几步便看见小梅面有急色地快步走来,见他立在院中,急忙走过来,冯衡只见她来到自己近前,一脸的凝重,当即有些奇怪。
梅若华却是谨慎地环顾一周,然后扯着冯衡的袖子,将他拽到一旁的桃树下,低声对冯衡说道:
“公子,你可认得一个叫周伯通的人?”
冯衡不知小梅怎么知道她大哥的名讳,当下惊讶地问道:
“自然认得,怎么了?”
小梅似乎比刚才还要紧张,攥紧了他的袖子,小声道:
“我刚才到山前的桃花林外去寻找珊瑚,在清音洞附近发现了个人,不知他怎么上得岛的,却一直被困在桃花阵外,他一现身,吓了我一跳,本以为是有外人闯进来,可是他张口便是要寻公子,我见他一身狼狈,问他找公子做什么,他却不肯说……”
冯衡心中一动,立刻问道:
“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梅歪头想了想,回忆道:
“我没能仔细端看,只觉得那人长得颇为年轻,似乎是张娃娃脸,看起来并不像公子的大哥……”
冯衡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
“他可是说了什么?”
小梅点点头,道:
“他问我认不认识他弟弟冯衡,又嘱咐我不能将这事告诉师父,本来我是不信他的,可是看珊瑚对那人甚为亲近,并不像是与陌生人相处时候的样子,他一定要让我带公子前去,我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便来先知会公子,公子看要如何?”
听梅若华这样描述,似乎正是周伯通,但冯衡却觉得奇怪,分明周大哥是没有时间来岛上的,即便来了也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便满心疑惑,他跟着梅若华,两人来到了大佛岩,那清音洞位于大佛岩中腹,是个天然的岩洞,洞中有一条石缝,直通岩顶,有阳光射入石缝,直通岩底。
这洞里洞外皆静悄悄的,梅若华小声道:
“我就是在这附近遇到他的”
她话音未落,就见不远处的灌木簌簌抖动,不一会一个脑袋钻了出来,那脑袋顶着一头乱发,间或夹杂着几片树叶,正是本该在全真坐镇的周伯通。
冯衡赶紧过去将他从树丛间扶出来,可不等冯衡问起来,就见周伯通紧张地浑身上下打量了一圈冯衡,之后急切地问道:
“阿衡,你身体如何了?”
冯衡一愣,不明白他大哥为何此刻在桃花岛上,也不知为何一见面就面带沉重地询问他的身体,冯衡下意识地回道:
“我身体好着呢,之前的风寒也早就好了”
周伯通似是不信,抓起冯衡的手来,就按住他的脉门,冯衡暗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愿意给人把脉,他正这样想着,只见周伯通一拍大腿,跳起来叫道:
“你还说好了,这不是没好吗?你这脉象还是内力全无的样子,看来黄药师还是没有找到给你治病的法子”
冯衡被他自说自话弄的一头雾水,只得打住他,道:
“大哥,你说什么呢?”
周伯通一点也不受干扰,还在自言自语道: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连九阴真经里的内功心法也对你的病毫无作用吗?”
冯衡听的心脏扑通一下翻了个个,赶紧双手握住周伯通的胳膊,道:
“什么病?大哥,你别急,慢慢说。你从哪里听到我的生了病的消息的?”
周伯通道:
“不是说你得了一种怪病,内力全无了”
他看冯衡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遂道:
“是黄药师跟我说的,他来终南山上拜祭我师兄,我说起师哥假死复活、击中欧阳锋的情由。之后他便对我说,你近况不大好,身体衰弱,竟然内力也没了”
冯衡只觉得荒谬,正要解释,只听周伯通接着道:
“后来他央求我借九阴真经的上卷一看,想找到适合你重新修回内力的心法,我一时心软,便借予他看了。当初师兄不许全真上下修习九阴真经里的武功,我想要是对你有益处也是好的,想必我师兄知道了也不会骂我。”
周伯通说到此处大概触景生情又想起刚刚辞世的王道长,面露悲戚。冯衡知晓他心中悲痛未散,然周伯通那娃娃脸却立刻鼓了起来,道:
“谁知他看后竟然说我这上部经书是假的,他把书还给我,只道我上了欧阳锋的当了,”
说到这儿,周伯通便有些愤愤不平,气道:
“他说这部不是《九阴真经》我自然是大吃一惊,这怎么不是呢?这明明是师兄遗下来的,模样儿一点也不错。”
“然而黄药师却说:模样儿不错有什麼用?欧阳锋把我的经书掉包了去,这是一部算命占卜用的杂书”
此刻周伯通仍然仿若不信,在原地转了个圈,才道:
“当时我心中大惊,以为是欧阳锋在我师兄从棺材中出来之前,已把真经掉了包”
“黄药师见我见我呆在当地,做声不得,半信半疑,又问我《九阴真经》真本的经文是怎样的,然而自从经书归于师兄之后,无人翻阅过。师兄当年曾道,他以七日七夜之功夺得经书,是为武林中免除一大祸害,决无自利之心,是以遗言全真派弟子,任谁也不得习练经中所载武功。我如何能知道这经是真是假……”
“黄药师便感叹师兄的仁义之心,令人钦佩无已,他说也正因为如此,才著了人家的道儿。便让我翻开书来瞧瞧。我当时颇为迟疑,记得师兄的遗训,不敢动手”
梅若华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却知道公子和这人果然是旧识,甚至他还是公子的大哥,此刻他二人正在说的,就是她师父,黄药师。她看冯衡后背僵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的不安越发骚动起来。
只听周伯通接着道:
“我当时信以为真,一想到师兄费了那样大的力气最后竟然被欧阳锋骗到经书,而师兄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真是又悲痛又气愤,一时冲动便将那九阴真经的上卷撕得粉碎。”
“后来送走黄药师,越想越觉得蹊跷,加之担心你的身体,便立刻追在黄药师后面,也到了这桃花岛,这岛上环境不错,但这古怪的桃花林,我无论如何也走不出。”
他说完才有了自己独自闯岛的自觉,但似乎不是后怕,而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
冯衡知他平时向来游戏人间,好似个顽童般,可是对于他这个义弟的事,就立刻谨慎正经起来,和他平时的感觉迥然不同,又看他自觉有负王重阳所托的懊悔,前因后果聚在胸中,把那份怡然自得驱得毫无踪影可言。
回去的路上,梅若华偷偷拿眼去瞧她家公子,只见冯衡沉着一张脸,默然不语。她心中忐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眼看到了碧落居的垂花门,四下安静无人,冯衡转过身,对着梅若华道:
“小梅,今天这事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也不要说遇到过周大哥,好吗?”
梅若华赶紧答应道:
“我知道了,公子,我不会说的”
冯衡出去这么半天再踏入碧落居的时候,只见黄药师还坐在那儿,姿势似都未变过,奋笔疾书。
冯衡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来,只见黄药师正在纸上书着几个字:……左旋右旋天地旋,左踏右空平地旋。合手阴阳为上旋,右踏左空旋不为……
他便状似好奇地问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