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洲陆静静地听着对方叫嚷里传达出的不可思议和震惊惊喜,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意。被人这样纯粹地喜欢着,曾经身为顶尖职业战队选手、粉丝成千上万的他并不是没体会过,却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欣喜和感动。
过了会儿,纪梵发热充血的脑子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才想到龙神竟然听他聒噪了这么久,老脸一红,“d神、不是,龙神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叫我沈洲陆吧,”沈洲陆重新戴上耳机,他不太习惯当面被人叫大神,“你在哪里,是怎么和我联系上的?”
他很在意之前纪梵说的,他在恐怖游戏的世界里。
纪梵看了眼下面不知疲倦嘶吼的僵尸,理智瞬间回笼,他才想起现在的处境,解释道,“我还在恐怖游戏的世界里,现在卡关了。之前得到了一个宠物蛋,嗯你的声音是从宠物蛋里传来的……抱歉……”他心中浮起一丝忐忑,鼎鼎大名的职业大神被当做宠物,对方会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
而沈洲陆只是诧异了下,竟对此毫不介意,“没关系。”他的声音犹如千山叠雪下流淌的潺潺清溪,清冷低沉,却并不冷漠,“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说来复杂,暂时不重要。好吧,比起这个,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问你。”
“你说。”
“沈洲陆……”舌尖轻轻吐出这个陌生的名字,纪梵目光游移了下,“你很早就知道我崇拜龙神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实的身份?”
纪梵被誉为g站“最健气受的up主”,此刻,那清朗的声音里犹带一丝委屈一丝疑惑,还有一点窘迫赧然。
大概是想起之前自己在他面前对“龙神”的痴汉态度吧。
“我刚刚正想对你解释。”沈洲陆轻笑道,“谢谢你,没有气愤地先把我拖黑。”
一般人知道自己被好友欺骗首先都会很生气吧,纪梵却本末倒置,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梵没说话,一脸痴汉地心里狂叫着:我怎么舍得把你拖黑啊!再多说点话,声音好好听!!
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沿,发出轻微规律的“哒哒”声,沈洲陆仔细斟酌着语言,“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我们并不熟悉。后来熟悉了,你说到你崇拜喜欢龙神,我便想告诉你,只是没到合适的机会。再后来,你转变的态度,让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纪梵一愣,他想起过往两人的交谈。
其实他提到龙神的时候并不多。有次随口提到说自己以前有个喜欢的竞技选手,可惜已经退役了。
“明明是竞赛前夕却跑出去玩还出了车祸,导致没能在决赛上场,输了冠军之争。事后连个解释也没有……之后退役也是,连记者发布会都没举行,没给出任何解释就悄然退役。对喜欢他的粉丝来说,也太不负责了。”
那个时候,他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地道。
纪梵一时语塞,“那个,我那时不懂事,的确是那样想的。后来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不能因为你是公众人物就强迫你解释什么……你并没有这个义务。”
话虽如此,纪梵还是很好奇当初对方两次的行为,这么轻率简直不符合沉沈洲陆稳的性格。困扰了这么多年的问题,简直是抓心挠肺的好奇!
沈洲陆笑了笑,“谢谢你的理解。当时没告诉你,是有些愧疚,不想你知道真相后埋怨我,破坏我们的关系。后来则是……你不在乎的态度,让我觉得,即使告诉你,似乎也没有了意义。我早已退役,现在我们因为游戏解说而认识,过去的事情就算过去。”
纪梵蹲在佛像肩部默默地画圈,嘟囔着,“理智上能够理解,但感情上还是有那么点不爽。”毕竟被人瞒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
隔着屏幕,沈洲陆也能想象到对方耸拉下耳朵的沮丧模样,他眼眸幽深,嘴唇翕动似要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现在,他心中隐瞒的真正秘密,还不到说清楚的时候。
“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沈洲陆语气真诚地道歉。
纪梵吐了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十分大度地挥手,“算啦,我原谅你。谁叫你是我崇拜的大神呢~”捧着脸向往道,“如果有机会能面基的话,给我签名作补偿吧。啊啊啊,说起来本来差点就见到你真人的,这么多年可只在现场和照片上看过你呢。”
“我以前离你最近的时候都是隔着个观众席啊巴拉巴拉~”
电脑前的沈洲陆,黑眸浮起一抹笑意,静静地听他絮絮叨叨。
隔了一会儿纪梵才反应过来,讪讪地道,“抱歉,我又话唠了。”纪梵也觉得奇怪,就算知道对方是原来高不可攀的龙神,他也下意识地还是把对方当作了基友,传说中的疏离啊隔膜什么的,压根就没感觉到。
……大概因为沈洲陆的声音,就和他平时对话的文字一样,传达出同样的,随和熟稔的态度?
龙蛋里传来对方的声音,“没关系。对了,你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梵简要地说了下自己车祸后的经历。就算事实太过荒诞离奇,然而沈洲陆亲眼看到纪梵的身体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而耳机里传来对方的声音,他也只能接受这一切。
“只有凑够积分才能回来吗,”沉沈洲陆吟,“你说你现在卡关了?和我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纪梵便把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对方。
“现在圣水我已经用了,孵化宠物蛋什么的真是够了,”纪梵扒拉着背包里的东西,“还有金刚杵,补充体力的面包,一卷登山绳,你说我拿绳子来有毛用,我本来就在佛像上了,不需要更高更远更快……”
“等等!”一直安静听他说话的沈洲陆忽然打断他,“你说你得到一卷绳子?”
“嗯!”纪梵回答之后,小心翼翼抱着的龙蛋里,传来对方沉稳声线中隐有笃定意味的嗓音,“我有个想法。”
☆、第9p宝塔惊魂夜(入v公告)
纪梵所在的恐怖世界是以“游戏”为根本背景,既是说,里面得到的道具都是有用的,能够解开关卡。沈洲陆不相信此时出现的登山绳会没用,结合纪梵现在的困境,凭借着游戏的经验和直觉,他告诉了纪梵一个方法。
“把绳子一段绑在佛像上,另一端系上金刚杵,往下对准僵尸喇嘛的脑袋砸下去,再进行扫荡。”
纪梵按照沈洲陆的教导一一操作,绑好后他还特意使劲扯了扯金刚杵,避免没系紧掉下去就捡不回来的人间惨剧。
“我先找个目标试试。”做好之后,纪梵站在佛像肩部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尸海,跃跃欲试。
他先瞄准与他几乎水平直线上的一只僵尸,然后用力把金刚杵砸下去!
……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只僵尸喇嘛摇头晃脑刚好避开,金刚杵只砸碎了它的肩膀,差点嵌在里面取不出来。
系统响起提示音【恭喜您,获得技能“高空抛物”level1。】话说,这真不是系统开的嘲讽吗?
两人诡异地沉默了。
纪梵欲哭无泪,“人家高空抛物都是一砸一个准,搁我这里就不行!”
沈洲陆建议,“再试试轮风车。”
纪梵依言,站在佛像上来回晃荡着绳子,连带着下方的金刚杵也仿佛钟摆似地摇来摆去,但上面的力度传到下面已经减少了很多,金刚杵的摇摆几乎是靠着惯性,一群僵尸喇嘛个子也不一样高,根本砸不了几个人的脑袋。
一番辛苦动作都是失败,纪梵难免有些失落,“不行啊大神。”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沈洲陆想对纪梵说,别对男人说不行。
沈洲陆坦诚直言,“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忽略了游戏和“现实”的差别。比如游戏里用箱子砸敌人脑袋,对准了就行;但你所处的现实环境,必须还要考虑类似惯性、重力等其他因素。之后我会考虑的更仔细的。”
“啊啊啊不是啊,”纪梵连忙摆手,有种诚惶诚恐的感觉,“大神不用对我道歉啊,你能帮我的忙我真的已经非常感激了!!!”
沈洲陆语气有些许无奈,“真的不用叫我大神。我只是你的基友……”
“我知道,”话没说完,就被纪梵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打断了,“我叫你大神不是怀着仰望崇敬的心情,而只是称呼一个外号,或者一个代名词,就像你叫我小闹一样。”
沈洲陆有一瞬的静默,纪梵此刻认真的态度,如同当年对他说“在我心中,龙神只有一人。”
……所以,大神是他的外号?
如果对方不是因为距离感而这样称呼,沈洲陆也不会在意。手指习惯性地在桌沿规律地敲击着,沉思了下,又道,“我想到一个方法。”
“你说!”纪梵用揪住救命稻草的语气急切道。
沈洲陆解释:“这样……”
纪梵听沈洲陆说完后,惊喜的同时又囧囧有神,想给他跪了的心都有了,“这样的方法都可以想的出来,大神请受我一拜!”
沈洲陆笑笑,“我先去找找资料,你稍等下。”
纪梵安静地等待了大约五分钟,又响起沈洲陆的声音,“我找到了套索的结法,试着打过了,没问题。你跟着我说的步骤来。”
“首先,在绳子的一端打上反手结……”
“反手结是什么?”纪梵拿着绳子茫然了,“我只会蝴蝶结。”
沈洲沈洲陆默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他们只能语音通话无法视频,看不到对方的动作。这就导致了,本身是很简单的打结方法,说起来十分困难。
沈洲陆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把金刚杵先从绳子上取下来。把绳子拉直,尾端留出一段十公分左右的长度,绕到直的那根绳子上”
“从上还是从下?”
“从下。然后钻到圆圈里拉出来。接着在上面一点的位置绕一个环,在结与环之间再将绳索折成半环。”
“tat”手工课从来不及格的纪梵,手残到快把自己的手缠进去了。
原本很简单的打套索的方法,要让刚刚学会的沈洲陆解说给从未接触过绳结的纪梵,还要让纪梵学会,其本身的难度比单纯打结要大的多。
简直是在考验究极语言表达能力,以及超凡脱俗的领悟力。
还好两人毕竟认识也一年多了,默契不错,不到二十分钟纪梵就打好了套索。
纪梵拿着套索,有点兴奋地盯着下方的僵尸喇嘛,搜寻目标,“我开始了。”
他趴在雕像肩部,慢慢地把套索往下放。僵尸们只对活物有反应,仰着脑袋望着他嗷嗷叫着,口水直流,手臂胡乱挥舞着,碰到了套索就抓的紧紧的,正好纪梵再上面一用力,套索就捆在了他们手臂或者脖颈上。
眼见着套索套进一只僵尸的脖颈,纪梵心中一喜,“成了!”
他两手拽住绳子,往上一拉,套索顿时收紧,牢牢卡在僵尸脖子上,一使劲往上拉,僵尸双脚离地,被他渐渐拉了上来。
出乎纪梵预料,也许是因为僵尸失去了血液成为了干尸,体重比他想象的轻多了。不用太费力就提上来一只,僵尸在半空张牙舞爪地晃动着,纪梵一手双脚踩紧绳子,一手持着金刚杵,几乎僵尸刚刚冒头,就毫不客气地敲了下去。
“砰!”
坚硬的金刚杵狠狠砸在僵尸的脑袋上,僵尸嗷的一声,眼睛一翻,顿时晕死过去。
“成功了!”纪梵情不自禁地喊出声,这让一直屏息等待的沈洲陆微微松了口气,“有用就好。”
明知对方看不见,纪梵还连连点头,兴奋道,“大神你的办法真的有用!我一敲下去,僵尸就昏死过去了。我原来还以为要像丧尸片里演的一样,要彻底把脑袋粉碎才行。”
沈洲陆想了想,“也许是金刚杵本身蕴含的法力。这毕竟是可以通过的游戏,还是要考虑到主角的战斗力。”
纪梵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说一个个敲碎脑袋,首先把成人体重的几十只僵尸给扯到半空,对废渣的他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果然在主神眼里,我战斗力为负吗”纪梵不知道该高兴自己的评级,还是悲伤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纪梵就开始了“钓鱼”的游戏。
用套索把一个个僵尸拉上来,再敲上一击金刚杵,解开套索扔下昏死的僵尸,再故技重施。
纪梵一边干活,一边和沈洲陆语音聊天。他打听了下现实世界自己的情况,沈洲陆说的很详细,连他小姑当时的反应也告诉了他。最后沈洲陆问,“需要我帮你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你小姑吗?她很担心你。”
“……不用了,”纪梵心情有些低落,面上还是笑着用无所谓的语气道,“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几个会相信吧,况且我小姑那种死板的工作狂,她会以为你疯了,哈哈。”
纪梵笑笑,“而且,我到底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问题。就别让她空欢喜一场了。”
“虽然不知道我有多大用处,不过我会竭尽所能地帮你的。”沈洲陆心口发紧,喉咙里艰涩地挤出一句。
纪梵顿时喜笑颜开,“谢谢大神~话说这种事情常人都不会相信吧,你居然信了我,不愧是好基友,果然对我是真爱啊咩哈哈。”
他笑着调侃,透过沈洲陆耳机传来清亮的声音透着乐观开朗,仿佛真的只是再玩一个游戏,而不是在以命相搏的恐怖世界里。
沈洲陆眸子微暗,手指悄然紧握成拳。
……这一次,换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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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昏最后一个僵尸,纪梵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手都酸软了。连忙拿了个面包,在沈洲陆的指导下看着自己的体力值进度来啃,刚刚满了就收回去,这样可以节约面包。
纪梵活动下手脚,笑着道,“不愧是游戏的世界,如果是真实世界这样大的运动量,手肯定要酸痛几天;现在补满了体力值,简直跟嗑了药一样,一秒钟不适全消,现在一口气,爬六楼,嘿还不费劲儿!”
龙蛋里传来对方的轻笑,“呵。”
低沉沙哑带着一点鼻音的低笑,任是谁也听得到里面的无奈和温柔,如春风轻轻撩抚着耳朵,纪梵脸上悄然染上一点红晕,仗着对方看不到,把脸埋在龙蛋上蹭了好几下,满脑子都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弹幕汹涌刷过【我男神的声音好听的让人怀孕嗷嗷嗷!】
花痴过后,纪梵回过神来,低头盯着下方横躺一片的尸海,准备爬下去。
沈洲陆提醒他,“看看绳子的耐久还有没有,说不定可以回收。”
纪梵毫不迟疑地答道,“好勒。”
低头立刻去查看登山绳的耐久度,还有很少的一点。他想解开,这才发现之前为了牢固,他干脆打的死结,现在绳结牢牢系在佛像手臂上,就算用上了牙去咬,怎么也弄不开。
纪梵:“tat”他被自己蠢哭了。
没办法,纪梵只能放弃绳子,小心爬下佛像。
等到双脚终于落地,纪梵感受久违的踏实感……如果可以忽略掉满地各种造型翻着眼白的僵尸就更好了。
“接下来,是什么情况?”背上背着的龙蛋里传来沈洲陆沉稳冷静的声音。
“我在第四层塔,刚才被追着来不及去搜索,现在打算倒回去看看。”纪梵回答着,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洲陆用游戏的意识给予了纪梵很多指导,当真是受益良多。
而更重要的,身处在这个恐怖的游戏世界里,纪梵身边没有一个活人,唯有沈洲陆的声音陪伴和指引着他的道路,那种感激,无以言语。
面对沈洲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