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小姐呢?"乔院长突然转过头来看她,见杜瑾涛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解释的补充了一句:"杜小姐一直都是同性恋?"
"啊…是。"
"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乔院长问这句话的时候谁也没看,杜瑾涛摸不准这话问的是自己还是蒋澜欣,看蒋澜欣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大概半年。"
"知道了。"乔院长点点头,拿了药盒出来。杜瑾涛眼明手快的去了被清水递过去,乔院长接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谢谢。"
之后的话题,完全专向了跟之前无关的事情上。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就像乔院长那句知道了一样,只是知道了,就结束了?到底是这位乔院长太开明还是她所处的世界不正常?
九点一到,蒋澜欣说要回去,乔院长点了点头,说一会儿司机会来接她。
杜瑾涛也跟着蒋澜欣向乔院长道别。
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乔院长突然问:"是我的责任吗?"
蒋澜欣突然叹了一声,转头:"当然不是。"
这一顿莫名奇妙的饭局就这样结束,杜瑾涛看了眼已经官商的包间门,心里突然涌出一些说不清的感觉。
☆、过年
从饭店出来;上了车,杜瑾涛心里说不清的那些感觉逐渐清楚起来,说好的只是吃个便饭;结果却是蒋澜欣一早计划好了的出柜。对她而言,这种事情能瞒住家里就不要挑起不必要的战火;虽然乔院长淡定的完全意料之外;可也不能说她就真的能心平气和完全的接受自己的女儿是同性恋。说白了,今晚这顿饭;三个人,两个都是被硬赶鸭子上了架,始作俑者是为了什么;这个杜瑾涛能明白;只是感觉被算计了心理上有点儿过不去。
沉默了一路,到了小区门口,蒋澜欣刚把车停稳,杜瑾涛把身子一侧两只手环在胸前:"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啊?"
"我跟你说了,你肯定又要跑。"蒋澜欣将车熄火,拔了钥匙,解了西装的扣子也侧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说:"而且,我不说,你表现的才会自然。你临场应变的能力挺好的,自信点儿。"
"什么临场应变能力啊!自信你妹啊!这是自信的起来的事儿吗!"杜瑾涛捂着额头j□j了一声:"你说不说是一回事,我做什么是另一回事。可你这样不提前知会一声,万一你妈突然发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搞不好你妈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到时候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再说,这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大个炸弹扔下去,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你妈啊?"
"我妈不会发飙的,也不会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了解也确信,所以才会这么做。"蒋澜欣想了一下,又说:"你其实不是介意我跟我妈怎么交代我跟你的关系,也不是介意我妈以后怎么看你,你其实是介意我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一下?"
"我都介意!"杜瑾涛把头一偏,又偏回来,看着蒋澜欣:"我是觉得,为什么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变成计划?又为什么你所有的计划都不跟我商量?咱俩同居那会儿不就是?你自己就把决定给做了,我还必须同意。后来每天做什么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吃什么也是!有时候我都觉得,是不是跟我搞对象也是你的计划!"
"这样不好吗?因为我看重的是事情的结果,所以过程越简单有效越好,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我从认识你,到决定和你交往只有几天的时间,你要说这是我的计划也无可厚非,因为我决定要跟你交往,就一定要达到目的。"蒋澜欣看着窗外长得跟路灯一般高的一株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杈伸的老长,灯光被分成小块儿投影在地上,枝杈的阴影像极了童话里巫婆干枯的双手,似乎随时可能从地上浮起来伸向路人的脖颈。
杜瑾涛在边儿上沉默,熄了火的车里温度消散的很快,已经能感觉到外面呼啸的北风从车缝里钻进来。
蒋澜欣徐徐的叹了口气,说:"过两天你就走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我也知道你不放心。我带你去见我妈,把我们的事情说了也是想你安心。你不能否认,这是最好的办法。"
杜瑾涛很久没去剪过头发,原本过肩一点儿的长度已经长到了胸部靠下,此刻发梢被她攥在手里揉搓着干燥发涩。听蒋澜欣这么说,放过分叉的发尾,改用双手撑脸,闷闷道:"我明白。"
蒋澜欣趁热打铁的继续:"而且同居这件事儿你当时也没答应不是?后来也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不是吗?"
"我那是……"杜瑾涛突然噤声,那是因为傅葳,她很清楚。
虽然杜瑾涛没把话说完,但蒋澜欣却一脸了然,说:"我明白。"
"你…你明白什么呀你?"杜瑾涛心虚的白了她一眼,拉开车门催促着:"走了走了,回家!冷死了!"
以前傅葳在外面胡搞瞎搞,她知道,而傅葳在她面前也从来都是十分坦然的样子。那时候她就时常想,是不是所有人都跟傅葳一样,把乱搞女女关系当成家常便饭一样的自然,丝毫愧疚感都没有。真是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心不古?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傅葳,就心虚这一点她就不可能。这没有什么都让她心跳快了起码二十,要是真有点儿什么不用等蒋澜欣发现,她自己就沉不住气了。
不过,蒋澜欣那句明白是几个意思?
可能是觉得自己嘴硬的想找台阶下?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杜瑾涛永远也不会知道,就在她决定搬去那个高档小区的那天,蒋澜欣在车里看见傅葳从她家的单元里走出来。
年二九那天,蒋澜欣开车送杜瑾涛去了车站,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检票口前说了句如果做的不开心就回来,如果做的开心也别不想回来。倒是杜瑾涛起先没觉着什么,真要走了,反而难受的想哭,在车站紧紧抱着蒋澜欣,想说的话一大堆但好像哪句都挺像废话的。蒋澜欣一直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也一直是一个让人没什么不放心的人,她的嘱咐或者告诫显得多余。只能化悲伤为力气,恨不得把人给勒成两截了。火车可不会因为人们伤离别而体贴的延时,在长久的拥抱也总有放开的那刻,杜瑾涛拎着行李走进去的时候没敢回头看,她是离不开蒋澜欣的,这件事,在她终于要离开的这天才明白。
这一路,她凝视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眼泪兜在眼眶里落不下消不散。
杜妈一早就跑去车站接姑娘,出站口人山人海,都是赶着回家过节跟接人回家过节的。杜瑾涛被人群挤着往前走,老远呢就看见小老太的身影在人群里翘首以待。
"妈,你怎么跑来了!"杜瑾涛冲出人群,拉着杜妈往外走,人多嘈杂,她不得不把分贝提高。
杜妈想去接姑娘的行李被拦了回去,小老太太一叉腰,说:"我来接我姑娘,不行啊!"
"行!行!"杜瑾涛好笑的搂过杜妈的肩膀,原本伤离别的情绪冲淡不少。
杜家就母女两个人,亲戚朋友也少,过年的几天基本上就在家里看重播的春晚,嗑瓜子度过。过节本来就吃的油腻,杜瑾涛看电视无聊,零食之类的也没少吃,年初三那天往称上一站,鬼哭狼嚎的喊着:"要死了要死了!这才几天啊!胖了五斤!日子没法过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会不会说话啊这孩子!"杜妈本来在厨房里煮饺子,手里还抓着锅铲直接冲进来揍乐杜瑾涛两巴掌。
杜瑾涛两步跳到床上,捂着被排红的胳膊:"我的妈您下手能轻点儿嘛!肿了都!"
杜妈一撸袖子,朝杜瑾涛扬着锅铲:"正月里说死不死的,我揍你算轻的了!赶紧给我下来,我刚铺好的床!"
"我是您亲生的嘛!我这才回来几天啊?"
"你是我捡的!"
杜妈惦记锅里的饺子,数落了杜瑾涛两句赶紧回去厨房。杜瑾涛跟着老太太后面,腆着脸笑:"妈,我帮你!"
"少跟我来这套,越帮越乱!"杜妈掀开锅盖,韭菜虾仁儿的饺子薄薄的皮儿里透着绿在沸水里翻滚,杜瑾涛接了碗水往里倒了大半,杜妈赶紧挡住:"多了多了!我就说你越帮越乱!这些年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过的,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煮饺子不就得点凉水么,多点儿少点儿有什么关系…"
杜妈把过该重新盖上,说:"这点水多跟少差别大着呢,点多了,煮久了,皮就软了。这人啊,一样的,时间长了,年纪大了……"
"停!"杜瑾涛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要说什么,赶紧给她打住,"您能别跟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大妈们似的么?逢年过节的就把三件套给搬出来过一遍。"
"什么三件套四件套的?我这是关心你!"
杜瑾涛掰者手指:"工资、房子、孩子!天天提,年年说,腻歪不腻歪啊!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么,我对结婚没兴趣,您别叨叨了,成么?"
杜妈瞪眼,把锅铲往台面上一拍:"那你说,你对什么有兴趣?哦,等你熬成老姑娘…你现在就是老姑娘了!谁还要你?哪儿有好三十的人了还不结婚的!以后等我死了,你老了,睡照顾你?"
"呸呸呸!您才说了,大过年的不吉利,怎么自己还犯规呢!还说我呢!"杜瑾涛无语的看着杜妈:"再说我离三十还早着呢!我把自己嫁了人就能照顾我一辈子了?这年头不可靠的人太多了!结了婚我不仅得照顾人家,还得照顾人家的妈,你养这么大一闺女,白白胖胖的就为了伺候人的?"
杜妈一脸痛心疾首,拿手指戳着杜瑾涛脑袋:"过了年虚岁可不是就要三十了!说说你就一堆话跟这等我!"
"您这也虚的太多了!"杜瑾涛讨好的搂着杜妈的胳膊,瞄了眼锅边溢出的白汽,转过来再想说什么由瞄了眼,:"妈,这饺子…"
"我的饺子!"
杜妈赶紧掀锅盖,煮破了。
☆、见面
除夕那天杜瑾涛跟蒋澜欣通了个电话之后;一直到初三都没联系上,心里虽然不怎么舒服但蒋澜欣事先跟她打过招呼,也没什么好怨念。直到初四早上;前一晚看小说熬到凌晨两三点正睡的昏天暗地,不到八点;手机铃音在她梦境里悠远的飘进来;正在梦里忙着跟游击队员转移村里的人民群众,一个激灵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找着手机,看到蒋澜欣的号码咧开嘴笑着接起来:"喂!"语气跟她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两回事儿,气冲冲的一副你扰了老子睡眠;老子很生气的德行。
"还没起呢?"蒋澜欣的声音很轻;透过听筒就像是贴在耳边的低语。
杜瑾涛装摸做样不下去了,语气也跟着软下来:"正梦着做地下党呢,大过年的你起的这么早啊?"嘟哝了两句,有点儿不甘心似的:"这么多天不联系我,敢情你还记着有我这么个人啊?"
"生我气了,想我了。"蒋澜欣用的是陈述句,说的也是事实。
但杜瑾涛是一贯嘴硬的:"少了自恋了成么!我这是起床气!"
电话里蒋澜欣低低的笑了一声,鼻息打在话筒上,震的杜瑾涛耳朵酥麻。就算她不承认,但是她想她,很想,十分想,做什么脑子里都是这个人,这个人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和谁在一起,她想知道,以前是无时无刻的呆在一起,一些很自然,很习惯的事情,现在反而变的遥不可及。距离是什么?距离就是将一个人的思念无限制的拉长,千丝万缕的缠绕于一人之身。紧不得松不得,惊不得安不得,似乎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好。可这个人一通电话一条短信就让乱七八糟的自己回归原位,既简单又复杂。
乔院长没再提起年前的事,是以蒋澜欣的这个年过的跟以往一样忙碌,卫生局那边儿的领导叔叔她得去看一看,院里的一些老人也得她陪着乔院长拜访。还有蒋父那边,一家亲戚住在市郊,蒋澜欣初二下午开了车下去一直到初三晚上才回去。初四的早上,总算在家里的床上醒来,总算是不用再扮演孝顺谦和的女儿角色。对于蒋澜欣来说,年前跟蒋母的挑明,为了让杜瑾涛安心是一点,让杜瑾涛因为这件事产生一些心理上的反应更加的依赖她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她这几年越发的不想扮演典型中国好儿女的角色。乔院长这边还好一些,亲戚少都在外地,不过是场面功夫一年做一次。蒋父那边的亲戚她最为不想应付,一个是一年也就见一次,没什么感情在心里。一个是,无论是蒋父还是那些亲戚,总把她的客气当孝顺,应该的一样。初三夜里她回到市里一肚子怨气,去酒吧坐到凌晨,敲碎了两个玻璃杯又对着酒保骂了一个小时才算是消了气。这些事情,她不爱告诉杜瑾涛,因为就算说了也是倒苦水的发牢骚,没用。
所以,蒋澜欣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刚刚露出一点儿金边儿的朝霞,笑了笑:"我想你了。"
杜瑾涛突然有点儿想哭,眼眶发烫,手里紧紧的攥着被边儿才能抑制住不立刻跑去火车站买票回去,"混蛋不混蛋啊你!大清早的煽什么情啊!明明我想你多一点儿,凭什么让你先说了!"
"那我收回,你先说?"
"不行!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说你想我了,我听见了!"
"杜瑾涛。"蒋澜欣在电话里轻声唤她,杜瑾涛嗯了一声,缩了缩钻回被子里想象着蒋澜欣就在她身后抱着她,听着电话里蒋澜欣说:"你接着睡,我陪着你,睡着了我就挂电话。"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睡着的杜瑾涛不记得了,睡到十一点起床竟然觉得比之前三个晚上睡的都要安稳,没做稀奇古怪的梦,没有杂七杂八的情绪。只不过,一睁眼看见杜妈坐在她床边,一脸凝重的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吓得她整个人弹了一下,捂着胸口:"妈!干嘛呀你!吓死了!"
杜妈严肃地拉下脸来,问:"你跟妈说实话,你不找对象不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杜瑾涛被杜妈这一脸表情震慑的够呛,一边往床里面缩一边打着牙颤:"能为了什么啊,没合适的,不感兴趣呗!"
杜妈表情缓和了一点,又有点试探似的:"那你跟妈说,你是不是那个…同性恋。"
"哎哟,妈!您也太潮了,还同性恋呢!"杜瑾涛心里咯噔一下,从头到脚凉了个遍。她不是蒋澜欣,杜妈也不是乔院长。杜妈一个人带大她有多难她清楚的很,她更清楚如果杜妈知道自己喜欢女人,而且一直喜欢以后也不可能改变会是个什么反映。所以除非杜妈证据确凿,不!就算证据确凿,她也会咬死口不承认。"哦,不结婚不搞对象就是同性恋了啊,那按您这标准全中国这得多少同性恋啊!再说了,您闺女也不是没有对象啊,以前谈了三四五六七八个呢!我就是觉得没意思,不想结婚。你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杜妈点点头,说:"嗯,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如果敢给我去搞同性恋,我就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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