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日赵荀死前的话,赵幽心下一沉,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恩,你问吧!”
隐约间,苏杳然似乎猜到了赵幽想要问什么,身子依旧靠着赵幽身上,但话语间那慵懒的气息已经收敛起来。
“青鸟卫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在青州遇刺的事是不是你主使的?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从赵幽口中蹦出来,说道青州遇刺的时候,赵幽明显感觉到,靠着自己的人僵了一下,似乎对这件事有很深的忌讳。
“你想想先听哪一个?”
“我都想知道。”
赵幽眯着眼睛,静待下文。
“名义上,我是青鸟卫的主事人,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青鸟令是先皇交给我的,九郎,你还记得有一年先皇大寿,我们见过面吗?”
将身子坐正,苏杳然对上赵幽的双眸。
“你是说之前我们见过?”
这下轮到赵幽惊讶了,她怎么不记得她们见过,在赵幽的记忆里,在被赐婚以前,她所有接触过的女人里没有苏杳然这号人物啊,那个时候她见到最多的是江卿诺和‘醉春居’的姑娘们。
“就知道你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那年你送先皇的那幅‘寿’字的山水画吗?”
原本还有些凝重的氛围,随着苏杳然那媚态横生的白眼而宣告结束。
“‘寿’?山水画?”
这个好像有所记忆诶,那年自己十二岁,父王大寿,自己找不到什么好的寿礼送父皇,可是又想在众位哥哥面前出一出风头,于是,好像是画过这画,记忆里,那幅画除了那个‘寿’字有些新意外,画工,韵味都不是特别好。
“爱妃,你怎么知道我画过?”
这么丑的画,居然被苏杳然见到了,赵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多年后小夫妻俩再次谈起这幅画的问题,苏杳然差点没两个月不让赵幽进房,自己临摹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临摹出来的画,这家伙居然认为丑,这不明摆着看不起自己吗?
“你忘了七年前,先皇大寿,曾御赐我父女俩入宫觐见了吗?既然我父亲是在那时得到先皇奉了先皇的密令保管私印,那自然我也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你,并且见到那幅画的啊!”
顿了顿,没等赵幽开口,苏杳然接着道:
“那天夜里我在走廊上遇见你之后,有人将我接到一间很大的屋子中,我正在好奇,先皇便踱步进来,因是第一次见皇上,且先皇看起来慈眉善目,我心中没有多少怯意,那一夜,先皇同我说了好多,有的我那个时候不明白,先皇只是让我记着就好,并将那青鸟令赠与我说日后自有用。”
“你当时那么小,父皇将青鸟令给你做什么?你又用不了。”
赵幽打断了苏杳然的话,问道。
“你别乱,听我说完。”
这人就不能好好听人家将话说完,非要打岔。
“哦,爱妃你继续。”
某王爷受了一记白眼,顿时老实了许多。
“在父亲被卫政扣住的时候,我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他们自称是青鸟卫,受制于那令牌,然后还帮忙将那时趁父亲不再想要谋夺家产的叔伯们给压制住了,这样我才能顺利接手苏记的生意。那次青州的刺杀,实际上是一个父亲为了锻炼自己的孩子所设下的一个磨练,先皇希望将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帝王,对于一个合格的帝王来说,刺杀,遇险这一类是免不了的,于是青鸟卫的出现只是为了锻炼你,根本就没下过杀手,赵荀知道这件事是个意外,卫政黄袍加身之时,赵荀来王府中找过我,我正在同书志说起这件事,他听到了。”
苏杳然一口气将这些说完,之后默默的看着赵幽。
赵幽有些鼻酸,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眼眶中溢出来。
父皇。
自从母亲假死后,父皇整个人就苍老了很多,也无心朝政,,没过多久父皇就病倒了,自己曾经去探望过他,可是父皇似乎不是很愿意见到自己。
之后父皇就下令封了自己楚王,不日离开封地。
现在想来,父皇早就将自己的一切安排好了,他不是不愿意见到自己而是怕他若是流露出对自己的喜爱之情,难免不会惹得几个哥哥眼红,自己是嫡出,光是这身份就让几个哥哥忌惮,若是父皇他再明面上对自己好,可能现在已经没有赵幽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赵幽忍住要流出眼泪的冲动。
“可是父皇怎么知道我会成为皇帝呢?我对那个位置真的不感兴趣。”
“王爷,妾身不是神人,妾身知之有限。”
身边这人眼眶红红的,却又强自将泪水咽了回去,苏杳然忍不住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来宽慰身边的人,只能故意板起脸来,希望能够将赵幽的注意力引开。
“爱妃。”
赵幽糯糯的唤了一句,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
“以后,我会像父皇守护我一样守护你的,管他什么卫韶不卫韶的,全部扔了去。”
苏杳然等了半晌,还以为赵幽会接着问接下来的问题,谁想到赵幽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弄得苏杳然不知道该回她什么好了。
“现在该我问你了,九郎,你怎么会跑到京都来了?”
刚刚被赵幽敷衍过去的问题,苏杳然重新提起。
“在我大军驻扎之前,书志曾送出过一封密件,他说母亲找到过他,并且将母亲的安排同我说了,之后我才让大军围而不攻,等待书志的里应外合。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放卫书瑜走,然后再擒住他。”
怀中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得知了其实自家父皇是爱自己的,赵幽顿时觉得世间之事是如此的美妙。
“母亲曾经来找过我。”
苏杳然轻声道。没有问卫书瑜是怎么回事,却说起了百里茗曦的事,苏杳然相信赵幽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她人呢?”
对于百里茗曦会来找苏杳然,赵幽一点都不觉得惊奇,母亲本来就不放心她和爱妃之间的情,若是母亲到京都不找苏杳然,赵幽才觉得惊奇呢。
“不知道,只是留了一封信件,让我交托与你。”
“那信件呢?”
赵幽急忙问道。
“我收起来了,待我……”
边说边从赵幽怀中坐起来,不料话才到一半,就顿住了,刚刚醒来不觉的有什么不对,现在和赵幽说了半天之后,苏杳然才惊觉自己还□□的躺在床上。
抬起头看赵幽,那坏人脸上却是促狭的笑。
“我衣服呢?”
问完,苏杳然瞪着赵幽,才发现,自己昨夜沐浴后准备跟换的衣服现在却穿在了赵幽身上。
淡粉色的襦裙穿在赵幽身上却无半点不适,看惯了赵幽的男装扮相,骤然看到赵幽着女装,苏杳然眼前一亮,在知道赵幽是女儿身以后,苏杳然便想过让赵幽换女装看看,可惜当时的形式之下,四方对楚王府虎视眈眈,这样的想法没有实现,谁料,今日赵幽却是自己穿上了。
“爱妃,是不是觉得本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见到自家爱妃那略带诧异的样子,本来还因穿裙装感觉不自在的某人配合的转了个圈,不要脸的打趣道。
“恩,是啊,那王爷就穿着好了。”
自己这干净衣服被赵幽穿上了,苏杳然只得拿过一旁昨日换下的那一身再次穿上。
“诶诶,爱妃,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就完了,我是开玩笑的,你还是弄身男装与我吧!”
昨夜落入杳然的浴桶中,那湿衣服还没干,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所以赵幽今早才穿了苏杳然的衣服,本想等苏杳然醒了唤人重新取一身来,可是现在,爱妃居然不愿意,真是作茧自缚啊!
“没关系的,秦王爷现在正带兵围住京都,不可能出现在我这小小的苏府中,这样不是刚好掩护了你的身份?再说了,我这府上可没有王爷的便服,只有杂役小厮的下人衣物,恐怕王爷身子娇贵,穿不住吧!”
苏杳然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好,挽了一个发髻,缓缓道。
“爱妃,你……”
“嘘,我们去找母亲留下来的信件吧!”
说完,苏杳然率先跨出了书房门。
一咬牙,赵幽低着头,做贼心虚似的小步跟在苏杳然身后出了门。
当真是作茧自缚啊……
作者有话要说:喝多了,居然还记得更文,给自己点赞
第67章 可曾悔
赵司州是在京都南门外四十里地截住卫书瑜的;彼时的卫书瑜一身粗衣扮相;许是易了容的;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的麻子,还多了一圈络腮胡子;混在出城的百姓中,赵司州差点就被他骗了过去。
此次同赵司州一同前来截人的还有百里云烟,虽然不知道百里云烟为何要同他前来;但百里云烟的本事赵司州是见过的;百里云烟肯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有百里云烟的帮忙在;赵司州认人也就容易了,百里云烟自个本就是易容的高手;此番肯助赵幽寻人,一是为了早日将这问题解决带江卿诺回去;二是在江卿诺帐中,江卿诺老是对她带理不睬,百里云烟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可以忍得一次两次,但时间长了,终归是憋不住的,刚好赵司州接了赵幽这个命令,于是便寻了这个由头跟了出来。
赵幽手中拿着百里茗曦留下的那封书信,脸上犹挂着泪痕,却也不抬手拭去,只是这么呆呆的坐在那书案旁。
卫书志识趣的守在大殿外,没有进入那密室,苏杳然则带着赵思瑶等在大殿中,期间她有去看过赵幽,可那人依旧只是呆呆的坐着,她问话她不答,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在瑶儿唤了声‘父王’时稍稍抬了头,之后就依旧是那个姿势,不吃也不喝,坐在那案几旁。
百里茗曦在信中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个透,只是没有告知自己最后的去向,但是是知母莫若女,虽然七年没有母亲陪在身边,但是赵幽同百里茗曦的亲厚却是半点未减,方才将信笺看完,赵幽便猜到了百里茗曦的去向,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七年前父皇驾崩,赵幽远在楚地没能赶上见最后一面,七年后,母后随父皇仙去,自己也没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虽然知道百里茗曦是有意避着自己,可是赵幽心间还是满满的愧疚之情。
不知何时赵幽却是昏了过去。
儿时的点滴在脑海里不住的回放,有那么一瞬间,赵幽产生了随着父皇母后远去的念头,但另一个身影却又浮上心头,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是那么清晰可辨,相较之下,父皇母后的身影竟然淡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那素衣女子。
“杳然~”
依稀间,赵幽喃喃唤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赵幽却惊醒过来,缓了缓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那密室之中,而是在未有封地之前在宫中居住的宫殿里。
脑袋还有些昏沉,试着动了动四肢,才发现竟是疲软无力,赵幽挣扎着勉强坐起身来,倚在床沿上,赵幽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希望自己脑袋清醒一点。
闭目养了一会神,赵幽方才睁开眼睛去打量四周,那陈设依旧是她儿时的模样,唯一入了她眼的,是那小几旁,单手扶额睡得正沉的女子。
眼波流转,不知那灿烂的眸子下藏了多少的深情,满满的,似要溢出来一般。
苏杳然在睡梦中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看自己,惊醒过来往那目光所出处看去,对上的却是那饱含深情的眸子。
“九郎醒了?”
对那人灿烂一笑,语调竟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我怕我再睡一会,爱妃就操劳过度累倒了!”
赵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密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锦麟宫,但是从那女子眼眸下那一抹黑色,以及那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疲惫之色,赵幽猜想自己一定是睡了许久了,而这段时间苏杳然都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吧!
“说些什么傻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吧?你等会,我去吩咐备膳。”
嗲怪的白了赵幽一眼,这人才醒来就又说浑话,说着,苏杳然起身便要去吩咐。
“爱妃,我还不饿,就是脑袋还有些晕,你过来与我揉揉吧!”
见苏杳然又要奔波,赵幽唤了一声,然后假装头晕难耐,吓得苏杳然以为她又怎么了,急忙向床榻这方走来。
“怎么了?”
扶起赵幽,苏杳然在他身后坐下,让赵幽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双手在赵幽太阳穴上轻柔的揉按着。
突然间,那在某人太阳穴上按揉着的手却被握住,靠在身上的人也勉力坐直了身子,往床中挪了些位置出来。
“不用揉了,我没事,只是看你困顿的样子,想你该是没好好休息,我想让你躺会。”
赵幽眼中除了那化不开的深情还有通达心底的怜惜,一时间,苏杳然不知该接什么好。
也不管苏杳然答没答允,赵幽扶住苏杳然双肩,稍稍使了些力气,在苏杳然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将人压在了床上,手牢牢相握,让苏杳然挣脱不得。
“我,还没脱鞋呢!”
不敢去看赵幽那晶亮的眸子,苏杳然脸上晕开一抹红晕,小声提醒道。
“唔~”
赵幽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没太在意苏杳然所说。
听见赵幽的话,苏杳然终是自个挣扎起身,将那锦鞋脱了,不忍拂了赵幽的好意,加上自己也是困乏极了,在那人盈盈的笑容中,苏杳然进入了梦乡。
苏杳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再醒来时赵幽已经不见了,只有赵思瑶守在床边,房中已然点上了烛火,已经是入夜了。
“母妃可是醒了。父王让人备了吃的,吩咐瑶儿等母后醒来便端了来。”
赵思瑶冲苏杳然说完,便对守在外边的婢女唤了一声‘传膳’。
“你父王呢?”
苏杳然有些疑惑,那人高烧才退就又不安分了。
“十四叔来找父王,然后父王见母后睡的正香,便没有打扰母后,只是嘱咐瑶儿在这守着,然后就去了。”
小家伙恭敬的回答道。
苏杳然‘恩’了一声没再言语,赵幽高烧不退整整三日,此时清醒了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处理,现在卫书瑜在牢狱中,卫政已死,可是国中依旧是无君主,若是此刻北叻突然反悔举兵来犯的话,势必又是一场慌乱。
天牢中甚是昏暗,若不是怕犯人没有空气会憋死在此间,可能连窗都不会开一扇,阳光是找不到天牢的,整个天牢中充斥着一股子腐蚀的酸臭味混着阴湿的霉味。
踏入天牢仅一步赵幽便皱了眉。
“他是卫书瑜?”
看着面前牢中那缩成一团的东西,赵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低声问身旁的十四。
“王爷,是他。”
十四躬身答道,随后继续解释道:
“百里姑娘擒住他时,卫书瑜试图反抗,伤到了江姑娘,百里姑娘一怒之下就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带回天牢后,这狱中有许多是卫政称帝时因不服卫政而被打入天牢的王公大臣,卫书瑜进来就像狼入虎口,那些王公大臣们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好在狱卒发现的及时,将他单独挪到了这,他这才能捱到王爷过来。”
听着十四的话,赵幽摇了摇头,人在做,天在看,卫政强行称帝,多行不义,招致后世子孙如此下场,好在他也得了应有的报应,也了却了书志的心结。
“给他个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