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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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江湖-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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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梨亭着急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他的长相?”
  丁忠平道:“那人脸上蒙了黑衣,不过从身形手法来看,应该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武功奇高的……中年男子?
  殷梨亭愣了愣。
  不,不会的。
  他早已不知所踪,又怎会莫明其妙回到这里?
  况且他现在是少林公敌,好不容易能逃出生天,会再自投罗网么?
  屋里传来几声轻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丁忠平一个箭步冲进去,欣喜若狂道:“公子,你醒了!”
  穆云吃力地转头,把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又落在殷梨亭身上,对他笑了笑,想要撑手坐起来。殷梨亭连忙奔过去扶住他,拿枕头垫在后面助他坐起。
  丁忠平扑通一声跪下,道:“属下有失职责,请公子责罚!”
  穆云摆摆手,虚弱道:“这不能……不能怪你们,起来吧……”
  丁忠平仍然跪地不起,叩首道:“这是属下的过失,公子宽宏不予怪罪,并不代表属下就没有错。属于甘愿自断一臂,请公子成全!”
  说罢,抽出腰间佩刀,往自己左臂砍去。
  殷梨亭大惊,呼道:“不可!”
  他情急之下拿起床边的茶碗打向他手腕穴道,丁忠平只觉手臂一麻,佩刀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穆云喘着气说道:“你想请罪,就去……就去将犯人捉来,断你一条手臂,有何益处?”
  他脸色潮红,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已动怒。
  丁忠平一头磕在地上,说道:“属下罪该万死!”
  穆云挥手道:“滚……滚!”
  丁忠平不敢再多留片刻,双膝跪在往后移,直至到门口才站起,开门走出去。
  穆云靠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息,骂道:“莽夫!愚忠!”
  殷梨亭助他顺气,说道:“若非急到极处,亿也不会如此,穆公子便不要再怪他了。”
  穆云叹道:“这一剑刺没刺死我,却差点让他给气死。多亏殷六侠及时出手,要不然这小子以后真要当个独臂人了。”
  殷梨亭笑道:“有这么忠心的属下,是穆公子之幸也。”
  穆云捂着伤处苦笑一声,说道:“一路上都平安无事,眼看就要到少林了,却出了这种意外,天有不测风云啊,真是半点都松懈不得。”
  殷梨亭为他掩好被子,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就算再遇上不测风云,穆公子也一定可以再化险为夷。”
  穆云低眉看着他这不经意的动作:“我的伤已无大碍,殷六侠快去办自己的正事吧,不要为我这点小伤给耽搁了。”
  殷梨亭原来就在自责自己不该这么着急离去,听他这么说更加无法开口,说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不迟,穆公子先躺下休息吧。”
  穆云笑道:“你瞧我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一口一个殷六侠穆公子的,多见外啊!这样吧,你若愿意,我唤你一声殷兄,如何?”
  殷梨亭道:“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礼数规矩,穆公子……”
  穆云摆脸道:“还叫我穆公子,你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么?”
  第一次相见时殷梨亭的确唤他做穆兄,后来想到他即非江湖中人,身份又特殊,与之称兄道地的确有所不妥,再见时便改了口。现在听他这么说,心中释然,笑着又唤道:“穆兄。”
  穆云大笑道:“这就对……”他话还没说,立马就乐极生悲,捂着腹部皱眉叫了一声,看来是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殷梨亭扶他躺下,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事等明早再说。”
  穆云也不敢再乱动弹,道:“有劳你了。”
  叩叩叩——
  敲门声不急不缓地响起,殷梨亭对穆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过去拉开房门。
  他的绷紧了神经,甚至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门外站得却是一个老人。
  一个佝偻着腰的、走在大街上谁也不会去注意的老人。
  他花白的头发就像严冬结在枝头的寒霜,寻不到一点颜色,布满皱纹的脸就像风干的老树皮,皆是岁月走过的痕迹。
  殷梨亭松了口气,问道:“老人家,你有事吗?”
  老人嘶哑道:“天黑了,我给你们送点灯油过来。”
  殷梨亭接来谢道:“麻烦你了,老人家。”
  老人掩在乱发后面的眼睛看不清任何神色:道:“年轻人啊,要是看不清东西,就多拿灯照照,别认错了啊。”
  这话听来古怪的很,殷梨亭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多谢老人家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目送他转身离去,准备掩上房门,不经意抬头瞥了眼走廊,方才还在愣腾腾走着的老人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整间茶馆都安静极了,若不是手里这碟灯油,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摇摇头,他迷惑地关上房门,看了一眼穆云,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风声不止,灯影闪烁。
  穆云缓缓睁开眼睛。
  他转头看向那支手靠在窗下的少年,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有些东西,就算灯再明再亮,他也有本事让它越来越黑,越来越洗不清,不信的话,就来玩一场游戏吧。




☆、第 29 章

  29、
  素月斋闭门谢客,没了以往的热闹景像,大清早四周也还是冷冷清静,桌子椅子整齐摆在大堂里,几名小厮百无聊赖的坐着嗑瓜子聊天,掌柜站在柜台前把算盘拨得噼啪响。既然让人包了整间店,怎么着也得比日常营生多赚个几成,要不然平白留了这么大个麻烦,岂不亏大了?
  殷梨亭推开窗子,让清晨新鲜的空气涌进屋里,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穆云。他的伤已无大碍,又有丁忠平等人守着,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可,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况且那做面具的老人还没有打听到,的确不该再耽搁。
  他顿了片刻,打开房门走出去。
  掌柜正巧算好一笔令他心满意足的帐,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听到有人走下楼梯,抬头问道:“呦,客官,你这么早是要上哪去呢?”
  天底下没有比茶馆酒楼消息更灵通的地方,天地南北人来人往,只要一打听,准能探出点端倪来。殷梨亭对他一笑,问道:“掌柜,你可知镇上有没有一位专做面具的老人?”
  掌柜呵呵道:“咱们镇上各种手艺行家都有,做面具的少说也有四五家,不知客官你问的是哪一位?”
  殷梨亭想了一下,拿出自己那面银色面具:“就是这个,掌柜可有见过?”
  掌柜只一打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王老头的绝活么?”
  殷梨亭喜道:“掌柜认得他?”
  掌柜道:“他可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怪人,平常什么事都不干,就躲在那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捣鼓这些玩意儿。虽然他做出来的面具没人不称赞的,可价钱贵啊,一个都要卖十五两银子!你说咱们老百姓的,买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挂在墙上吧半夜见着了还嫌吓人呢。所以啊他空有一手绝活,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不说,老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日子惨得很呀!”
  殷梨亭听他说得这么详细,期待问道:“掌柜能否告知这位老人家的住处?”
  掌柜在纸上刷刷几笔,写了个地址递给他:“他住的地方可不好找,你出门后就按这纸上的地址向人打听。平常他都会在街上摆摊子,不过从庙会结束开始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身边又没个亲人侍候着,难保不会有意外啊。”
  殷梨亭道了声谢,转身正准备离去,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对了,贵店昨夜是不是让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来给我们送灯油?”
  掌柜一头雾水的反问:“老人?什么老人?我们店里就属我年纪最大,哪来的老人?”
  殷梨亭心里疑惑,但另有要事在身,也没有往细处想,转身匆匆离去。
  一个小厮凑上来神秘兮兮说道:“掌柜的,你说他该不会瞧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掌柜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骂道:“你个小子,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咱们这是茶楼,做的是正经买卖,又不是义庄,哪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厮捂着额头不满道:“可咱们店里的确没有老人啊。”
  掌柜心里也在犯嘀咕,嘴上去硬道:“没准人家是眼花了呢,你多什么嘴,干活去!”
  
  二楼厢房,穆云站在窗边,冷冷看着殷梨亭走进视线,又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说道:“吩咐你们的事都办妥了吗?”
  丁忠平站在他身后,俯首应道:“是的公子,一切都照您的计划在进行,只是属下有件事不明白,殷梨亭充其量不过是个武当弟子,我们要的东西也不在他身上,您为何要专门设这个局?”
  穆云笑了一声,说道:“中原有句俗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倘若明教与武当起争端,整个武林必将动荡,你认为对我们没有好处么?”
  丁忠平恍然大悟,佩服道:“公子高明,是属下等无能,让公子白挨了这一剑。”
  穆云摸摸隐隐发疼的腹部,说道:“如果没有这一剑,怎么能拖住殷梨亭,你们又何来时间去筹备?白挨?呵呵,放心吧,将来我会十倍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丁忠平跪地道:“属下等愿誓死追随公子!”
  穆云挥手道:“你去监视他,看看咱们这位殷六侠现在怎么样了。”
  丁忠平领命道:“是!”
  
  殷梨亭拿着掌柜写的地址站在十字叉路口,左右看了一眼,逮住一个刚巧经过的汉子,仔细询问。那老王头在这一阵似乎名气不小,那汉子很熟练的说出方向,连哪里拐弯都说得一清二楚。殷梨亭道过谢,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不消多时便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弄堂。
  那弄堂的宽度只够一人穿行,墙壁是用石头垒成的,由于长年照不到阳光,上面已经爬满青苔,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殷梨亭沿着走下去,在弄堂的尽头看到了那汉子所指的房子。
  它的确很好认,非常好认。
  因为它腐朽的仿佛一碰即碎的大门上,居然刻了一面足足有半人高的面具,剥落的红漆斑斑块块粘在上面,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殷梨亭伸手敲敲门,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一点声响。
  那老王头毕竟年岁已高,兴许没听见呢。殷梨亭稍用了点力道,刚敲出声响,那门却吱嘎一声开了条逢,里面阴沉沉的,空无一人。
  殷梨亭高声叫道:“有人吗?”
  除了弄堂里呜咽的风声,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他顿了片刻,伸手缓缓将那门推开。
  院子渐渐暴露在他目光底下,一堆破烂的木头家具被堆在旁边,让原本就狭隘的小院显得更加拥挤,潮湿的泥地上长满杂草,清淅可见雨后嵌在上面的脚印,一座木屋歪歪斜斜的立在他眼前,年久失修让它看起去岌岌可危。
  殷梨亭唤道:“王师傅可在?”
  那小屋的房门像是回应他般晃了两下,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他犹豫了下,推开门走进去。
  私闯民宅的确不是君子所为,但这莫明诡异的气氛更加令他不安。
  屋里很暗,墙壁裂了许多条缝,光亮丝丝缕缕穿透进来,勉强能看清个全貌,除了必要的桌椅瓢盆外,就是满墙各式各样的面具。
  他又叫了一声,始终没有人答应,静听了片刻,一间挂着草帘的房间后面隐约透出一丝声响。他掀开帘子走进去,迎面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无数奇形怪状的工具器皿摆在四周,一只大铁锅悬空挂在梁上,腾腾冒着白烟,才稍微近一点,那气味便更加浓郁起来,殷梨亭忍不住掩鼻,一打眼瞥到一座泥垒的烧窑前赫然就坐了一条人影。
  他问道:“是王师傅吗?”
  火光还在闪烁,那人影忽明忽暗的,似乎点了点头,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
  殷梨亭上前一步,又询问了一声,人影依旧没有答应。
  他下意识拍拍他肩膀,正想说话,那人影却突然仰面倒下。殷梨亭惊得后退数步,撞翻了那只大铁锅,发出巨大的声响,还没来得及等他做出反应,门外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条人影跑进来,呼道:“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看清眼前的情况,他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有人惊慌失措大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第 30 章

  30、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殷梨亭正想说话,又是那个声音指着他大叫:“他是杀人凶手!他杀了王老头!他是凶手,快抓住他!”
  吼声刚落,就有两个彪形大汉朝他扑过来。
  殷梨亭闪过他们,解释道:“各位不要误会,我是……”
  那声音立即打断他的话:“此人入室杀人,罪大恶极,千万不要让他跑了,大家要小心!”
  他们迅速将门口堵个严实,厉声喝道:“说,你是什么人,为何连个老人都不放过?”
  殷梨亭急道:“你们误会了,他不是我杀的!”
  人群中挤出一个瘦小的男子,上前探探王老头的脉门与鼻息,说道:“身体尚有余温,据我推测死亡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二个时辰。你们都是住在这附近的,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出入?”
  他们相互看看,都茫然地摇摇头,说道:“这王老头天生一副怪脾气,咱们做了几十年邻居,也没见他来窜过门,别说今天了,就是这个月都没见有人来找过他。”
  瘦小男子一双眼睛盯着殷梨亭:“这么说就只有他了?”
  有人叫唤道:“肯定就是他!他就是杀人凶手!”
  殷梨亭苦笑不得,自己才进来这小半会工夫,连地方都还没站热,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呢?
  他说道:“我与王师傅素不相识,更无仇怨,岂有杀他之理?”
  众人面面相觑,安静了片刻,那瘦小男子冷笑一声,说道:“那王老头有一手绝活,你是为了这个来找到的,对不对?”
  殷梨亭一愣,仔细想了想这句话,说得也的确没错,便点了点头。
  瘦小男子又道:“而且这手绝活还与你有莫大干系。”
  殷梨亭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瘦小男子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听,他定然是因为达不到目的,心里怨恨,索性不一做二不休,将王老头给杀了!”
  众人唏嘘一声,有人咐合道:“连他自己都承认了,还能有假!”
  瘦小男子挥手大喝道:“大家快抓住他,交给官府处置!”
  几个人一哄而上,扑向殷梨亭,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屋里本来就很昏暗,他只见到人影交错,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场面极其混乱,只得匆忙闪避,以免伤及无辜。
  突然,喧闹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中嘎然而止,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动作。
  一个中年汉子揪着殷梨亭衣襟下滑,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咯咯声,身体在地上挣扎扭曲着,双脚一挺,没了动静。
  人群刹时都愣在原地。
  “杀人啦,快跑啊——”
  不知谁叫了一声,他们顿时乱成一团,如鸟兽般往门口狂奔而去。
  殷梨亭愣在原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躺在他脚下,早已没了生气。
  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从那群人进门到离开,霹雳啪啦一通狂轰乱炸,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把这杀人凶手的罪名套到他头上来了?
  闹哄哄的屋了恢复安静,只剩下两具仰在地上的尸体。
  殷梨亭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走还是继续留下。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王老头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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