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
于伟升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做他的爱人应该会很幸福的吧!可惜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再陷入恋网,这跟对方是不是好男人没有关系,跟我是否还爱着闻乐也没有关系。从我在那晚的顶楼上见到闻乐,望见他吃惊地看向我,然后迅速将目光撤去的那时起,我就已经对爱情死心了。不论那些曾经多么令人难忘刻骨铭心,也不足以抵消背叛的伤痛。不论是于伟升还是闻乐,于我而言都已是负担,忘不了的旧爱,无法回应的新欢,楚涵不过一介弱小平民,哪有什么多余的心力去应对这些头痛伤人的爱情游戏?!
傍晚的昏暗中可以看到一个人匆匆走来的身影,于伟升在刚才分开的地方找不到我们,急乱近乎抓狂。我从没见过坐怀不乱的于总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刻,不由地叹了口气。只这一声叹息,足以让他惊觉我们的行踪。他又匆匆而来,见我完好,才对康导说:"门的确忘锁了,我已经检查过没人进入。"
康导打着哈哈:"瞧我这记性。好了,走不动了,就送你们到这儿吧。回去的路你们自己走吧。"说完,挥了挥手,顾自走了。
"他没怎么你吧?"于伟升目送他逐渐消失于视野后,转头问我。
"没有。"我背转向他,朝小区入口走去。
我们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各怀心事。到了停车的地方,我发现他的车里坐了两个人。我不解地看他。他解释说因为我们都喝了酒不便开车,就找了两个人来当代驾。于是那两个人分别驾驶着我和于伟升的车,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没能如愿地回到我的车里,而是又一次被于伟升充满怪力的手拉进他的车里。
我在想,如果我多坐几次于伟升的车,那么我一上他车便把头偏向窗外这个习惯会不会让我脆弱不堪的颈椎落下病根。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你一上我的车就把头偏向窗外,风景就那么好吗?"
"当然。"我赌气回答,并且揉揉手腕当作对他刚才又握疼我手的不满表达。
没想到他又抓住我的手,我使劲抽回但是徒劳,于是后车厢里两个人拉拉扯扯好不热闹。我想要是出租车这时肯定停车把我俩扔出车去,但前面那个一脸严肃的年轻人是于伟升的部下,怎么能指望他解救现在的我。
"别闹,我只是想看看,刚才用力有点重了。"他摇了摇我的手臂等我镇定后说。
他让前面的司机开了顶灯,仔细查看我的手腕。犹如时光逆转,眼前的人换了身份,那个常半跪在床边为我切伤的手指涂药的青年,并不似眼前这般成熟老练,却也少年稳重,相同的是,他们都一样全神贯注,仿佛正在拂拭心爱的珍宝。
我还是抽回了手。咳嗽了一下,我开口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赚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想了想说:"都有。"
我不想再追究那些"别的"具体是什么,只要他不是无偿做这些事就好,我这样安慰自己。
"于总。"
"叫我阿升就好。"
"于总,我好像从没有对你说过谢谢,从我醉酒被你搭救直到现在。"
他沉默了好一阵,在我以为他累得睡着而坐起身察看他眼睛睁没睁开的时候,他忽然说:"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样呢!难得你良心发现。"然后凑近我的脸,坏笑着说:"还是说你终于想通了,决定以身相许呢?"
"不。我只是告诉你,以后也别抱这种希望而已。"
第 34 章
"情况就是这样。"我整理了一下汇报材料,对着会议室面向幻灯演示的所有人说道。
接着,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人提问:"苏醒舟?这个人好像不怎么有名啊?用他当导演可行吗?"我的目光转向这位提问者,是策划部的许默,90后,提出这种问题尚可理解。"苏导在国内没有拍片的经历,他是北京电影学院早些年的毕业生,刚毕业不久就旅居英国,在英国电影学院继续深造。他的毕业作品获过电影学院奖,相当于美国的奥斯卡。你可以回去查一查,他早年拍的「福尔摩斯」系列非常有名。""那他最近有什么新作吗?""没有。因为健康原因,他一直在休息,直到遇到我们。"所有对话中,只有这句是假的。苏醒舟没有健康问题,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那就是苏醒舟有个怪癖,他不再接拍电影,尤其是悬疑类的电影。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瞬间脱力,仿佛所有的希望被残忍剥夺,毫无回旋的余地。但也正是如此,于伟升又一次让我对他彻底折服。仅仅是我失望之余被苏醒舟家里满墙的剧照吸引的片刻,于伟升不知对苏醒舟说了什么,苏导演竟然答应了。他说他对剧本非常满意,别看他十多年没有涉足影坛,其实不过是蛰伏和积累,好一鸣惊人!
我问于伟升他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借助权势威逼利诱?他但笑不语。真正可恨!不过最可恨的不是这个。
会议完毕,总得来说,合作进行得还算顺利,比起曾经的设想,我真实感受到idea和move之间的天壤之别。正心发感慨之际,唐茜叫住我留在会议室。
"你和于伟升到底怎么回事?"女王大人退散众人开始过问臣子的私生活状况。
"没什么啊!正常的合作伙伴关系,本来应该是你的任务,看在微子是我兄弟的份儿上,我代劳了。""合作伙伴会每天下班来接人吗?还不速速招来!""工作需要而已。""你骗谁?!"我真的谁也没骗。于伟升第一次来接我是和康导一起去找苏醒舟。第二次是他说有个重要聚会需要参加,要我最好跟他一起多认识几个圈里人。因为有过上次楼顶聚会被我搞砸的事情,所以我只好答应。而且最后事实也证明聚会中多聊聊总会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和思路。第三次是我主动邀请他吃饭。在他做了那么多超出合作者范围的事情以后,我希望能请他吃顿大餐以减轻我心中隐约欠他什么的无聊负罪感。然而那顿饭并没有让我轻松多少。比如说我只顾闷头吃饭,他则鲜少胃口,只是不停喝酒,再比如说餐毕我付帐时,服务生说于总已经付过了。接下来的几次更是事出有因。他问我哪里能请到能够教老外中文的家教,我笑话他说是个中国人就能教,哪里需要请家教这么费钱。他随即扔了个圈套给我,说"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得好像你就能教似的。"结果我就头脑一热跳进陷阱,应承了教一个住在于伟升家里的外国小孩中文的要求。本来真的很不想去,但是之前话说得太绝对,完全没留回转的余地。偏偏这时我的车也出了点故障,还好没出大事故,便送去修理厂处理。基于以上种种原因,便有了于伟升每天下班接我去他家为他那个据说是舅舅家孩子补习中文的一幕。
真正开始接触后不久我就非常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冲动酿成如此惨剧。倒不是教授有什么问题,而是每每给这名叫做艾瑞克的男孩解释中文的博大精深时,我总能听见于吉卜讪讪发笑的声音。
"汉语言中,经常会遇见一些一词多义的情况。比如有时我们会说一个人面冷,并不是指这人面孔的温度很低,而是在说他表情严肃不容易亲近。明白了吗?"八岁的艾瑞克有一定的中文基础,能够听懂中文的字面含义,但对字面下的含义理解起来就有点吃力。漂亮的小男孩眨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向我表示他理解了。不光如此,他还举一反三:"我明白了,昨天二表哥带我吃烤乳猪,我问什么叫乳猪,他说乳猪其实就是小猪。今天我看新闻说现在房价很贵,平民钱少只够买小房子。小房子也就是乳房不对吗?为什么二表哥会笑个不停?看来乳房也有其它的含义对吗?是什么含义呢?"旁边看报纸的于吉卜虽然用报纸作掩护看不到他的脸,但从其身体颤动的频率看来这小子绝对在幸灾乐祸。
于伟升负责接,当然也管送。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对于伟升说:"你以后不用专门来公司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他看了我一眼,问:"有人说什么吗?""也不是。"推脱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不喜欢?""什么?""你不想见我,所以不喜欢来我家教艾瑞克是吗?"""是的,不想见你,不想你利用你的权势为我的工作铺路,不想费心躲避你的莫名示好。
一路无语。车开进小区,我准备下车的时候,于伟升突然对我说:"不能给我个机会吗?"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他对我的第一次表白。
我吃惊地看向他,虽然心理有过准备,但是因为害怕这一刻的到来,总是以为可以向之前那样彼此装傻着进行下去,直到我们不再有机会相见。看来又是我天真了。
我正要说抱歉。却发现车灯照亮的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他犀利的眼神穿过灯雾,前挡玻璃,我的眼睛,直射进我的心里,就像一把刀,锋利无比,直插入怀。
"你还爱他对吗?"""不,不再爱了。车前站着的那个叫做闻乐的男人带走了楚涵的一切并把那一切都毁了。于伟升,别怪楚涵狠心不接受你,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拿什么作为对你感情付出的回报?!
"你等我一会儿好吗?"我对于伟升说。
他显然对这句话诧异万分,良久回答道:"我只等十分钟。""足够了吧。"应该。
第 35 章
"你最近看来很忙。"这是我走近闻乐后听到他的第一句话。
"是啊。不过比起快成家的人来说,我还算自由。"我回敬道。
"听说于总对你照顾有加,用尽全力支持你。楚涵你好手段!""是啊!可惜对你没用。""于伟升有什么""闻乐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我打断他。
"我来看看你。""你未婚妻知道吗?""""提醒你一句,像她那样身处名利圈的聪明女人,怎么会不掌握自己未婚夫的行踪?奉劝你以后别再来这里,免得因为我失去你的大好前程。""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全为了自己。我知道你还爱我,给我时间好吗?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你要怎样给我交待?让我一辈子偷偷摸摸跟一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还是眼睁睁看我守着一份无望的爱情孤独残生,直到老去才悔恨你的自私无情?""我会好好待你。""比如一声不吭地离开,在众人面前对我视而不见,或是'性'趣来了就来我这里打上一炮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待我?"""闻乐显得很痛苦很内疚,但我说的都是事实,其实真正痛苦的应该是我,他就算表情再真实,也不能体会我的痛苦有多深刻。
"我爱你,是真的,我只希望你知道这个,就足够了。"沉默了许久,闻乐这样对我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默念:永别了,我的爱人!世事无常,情路多坚,愿你我今生再不相见,也好过彼此怨念恨生。
回头走向于伟升,他正靠在车边吸烟,车灯太强,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于伟升。"他转向我,像是等待判决结果的当事人。
"抱歉,我不能给你想要的机会。我只想让你知道这跟闻乐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上车离开。
一个晚上,我斩断了所有的感情牵绊,心里没有预想的轻松,只剩无尽失落。
筹备工作已经结束,电影终于按计划开拍。我仍旧作为总助全权代理唐茜的工作。刘微因为表现出色被他的公司特聘为常驻英国的外籍工作人员,估计过段时间就能通过英国移民署的认可,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英国人。唐茜这段时间也很忙,倒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摆脱一个人的纠缠。对方是个音乐人,大概是配乐编曲之类的。因为工作时间不固定,所以他简直是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制造浪漫追求唐茜。虽然私心里我仍然偏向刘微多些,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执着有加的音乐人可算是真爱无敌,对我们女王大人的毒言恶语置若罔闻,始终坚持绝不放弃。我在电话里告诉刘微,如果他再不回来,也许真要江山易主。他却说:"楚涵你知道的,她是个好女人,值得更炽热的爱恋,我太温吞,始终不懂如何令她开心。我爱她,希望她幸福,我给不了的别人能给也是一样,即便伤心我也会真心祝福。"我一时哑然,只想亲手抱抱电话那头的刘微给他鼓励安慰。
电影从开拍到杀青,我都没有再见过于伟升,可笑自己有点寂寞的时候想到最多的竟然是他,也许是这一路上的好事有他多半的功劳,心下难免会感到亏欠。也或许是不知何时产生的情愫,还没有好好梳理就遭到自己的全盘否定,也不知是对谁的不公平。这样也好,本就不同路,失去应该会比曾经拥有要平和些吧!12月25日圣诞节那天,闻乐和他的未婚妻宣布正式结合,我站在广场的大银幕下,看到两人幸福地交换戒指,相互拥吻。然后我转身离开,想象着如果有摄影机在此刻拍摄,一定会是下着大雪黯然离去只留下一排萧索的脚印吧!我试着向刘微学习,从心底祝愿闻乐幸福,可惜真的有点困难呢,我太自私这么高深的任务我完成不了。
这段拍电影的工作经历除了让我了解许多专业相关知识以外,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平时沉默寡言关键时刻总是一语惊人的摄影师万坤,时刻一副劳苦命短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的老经纪人曲向东,还有憨厚可爱的周彤周小弟,以及精明算计的谭玲谭美人。我呢?哦,庆功宴上大家对我的评价是"独孤寒",寒当然是取"涵"的谐音,"独孤"则是说我干什么都总是一个人,相处起来倒算热情,只是骨子里并不太善于信任。这句原话是苏醒舟总结的,听起来中肯地犹如当头一棒,一语惊醒梦中人,长久以来的心结瞬间疏解。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唯一一个令我的生活略起波澜的却是这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苏醒舟。我称呼他为苏大流氓,他称呼我为honey,当然是在只有我们俩人的场合。若按照我的观察分析,苏大导演绝对属于打着花花公子的招牌却妄图邂逅一生一次的真爱这种不靠谱人种。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我相信真爱,时刻相信,所以时刻准备着,献出一切!"不过就苏大导演四十二岁(对外称三十有五)仍然单身的现状来看,找寻真爱并不如他想象地那般简单。
苏大导演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利用一切机会调戏身边的年轻人,男女不忌,其中也包括我。
"honey,跟了我吧,求你了,看来看去还是你最好。""这话我今早听你对周彤也说过。""我对你是真心的。""可惜啊,再真的心也抵不过流水无情。""honey,你真狠心,是谁让你变成这样?不要紧,就让我的爱来融化你内心的坚冰吧!就让我们共浴爱河,生生世世!""我一点也不喜欢跟别人一起洗澡。""honey你好讨厌,想到哪里去了啦?人家还是处男,会害羞的。"""所以说,遭遇苏醒舟是我今生不幸之一。
有幸的是电影上映一周,反响还算不错,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使得我们的公司离成功转型又近了一步,综合文化娱乐的程度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兴奋之余当然不能忘本,于是找到嘉言邀请他在据说最贵的饭店吃饭,顺便将大红包和继续合作的事宜与他协商。
见面那天是个周末,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习惯早到的我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外面水汽氤氲,独享心事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