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正收起手机,眼神涣散了一下,淡漠着表情。钱聪聪看了看前面的路:“秀正啊,我要到马路对面坐地铁,我们不同路,就,拜拜喽?……秀正,你怎么了?”
一副失了魂一样的李秀正,定定的看着他。钱聪聪心里一紧,更加担心起来,这个人有时候的反应怪吓人的。
李秀正忽然拉住他的衬衣袖边,许久后才低着声音说:“钱聪聪,你,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很可怕的地方吗?你的手,在抖诶,你这样,我不敢去……”
“那里对你来说或许并不可怕,我……钱聪聪,你当我是朋友吗?”
“我肯定是把你当作朋友的,好啦,好啦,我陪你去,上刀山下油锅我都陪你去,不过我得先告诉我老爸一声,我不能让他担心,你能跟我说一下地址吗?”
“光明路五十三号,地狱酒吧。”
“哦,光明路五十三号,地狱酒吧……酒吧……吧?”钱聪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问:“你确定是酒吧?”
“男人去酒吧又没什么,你搞得这么纯情少男的样子干什么?”李秀正嘴角有一丝讥讽。
钱聪聪挤眉弄眼的说:“可是我们都还未成年,恐怕不能进酒吧。”
“我是那里的常客,那里的服务生不会拦我,你快点给你老爸说一声,我们现在过去。”
“哦……好……吧。”但愿老爸不会打死我。心肝儿都在颤抖的钱聪聪给钱学发了条不老实的短信:老爸,我补习结束了,同学说要去逛街,我会晚点回来。
很快钱学就回复短信: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搞定,接下来往哪里走?”
“坐地铁过去。”李秀正拉着他走进地铁站。两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心脏都在发颤。
光明路五十三号,地狱酒吧,是一家同志酒吧。
两个一米七几的清秀男生站在酒吧门口,迎宾的侍应生是个穿着白衬衣外套黑西服打领结的男生,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仔细看他脸上还化了淡妆,还有眼线,整张脸显得很魅惑。
钱聪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打起嗝来,可能是太紧张了。看看旁边的李秀正,比他更紧张,抓着自己的袖边,指关节都泛起深白色。
“秀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都在这门口站了十分钟了,虽然这家酒吧开的还是比较隐秘的,可是偶尔还是能看到有远处经过的路人在瞧着这边。
李秀正深吸口气,说:“钱聪聪,我得先告诉你,这是一家同志酒吧,进去了可能你就出不来。”
“啊?!那我还是不要进去了,出不来多恐怕啊。”钱聪聪往后缩脖子。
“我说的不是表面意思,我是说,里面就是个深潭,跨进这个圈子,你说不定就会和我一样沦陷。”
“……”钱聪聪摇头,真没听明白啊。
“算了,等会儿进去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和陌生人交流眼神,跟着我,我见完一个人,我们就走。”
“哦,行,你放心。”这到底是谁来罩谁的啊?
他们往台阶上跨一步,那名侍应生就略微鞠躬道:“李少爷好,老板已经在里面等你多时了。”
“嗯。”李秀正深深吐纳一口气,尽量放松自己。拉着满脑子疑惑的钱聪聪进了酒吧,里面是个地下室改造的酒吧,空气很混杂,灯光五彩斑斓旋转着,重金属的音乐瞬间震得耳膜仿佛短暂失聪一般。
群魔乱舞的舞池,还有一个宽大的圆形舞台,台上上演着脱衣舞男的节目。那满身性感的肌肉,在灯光下泛着性感的汗光,扭动的臀部,说不出的撩人。
钱聪聪着实有点吓着,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同志酒吧,更清楚什么是同性恋者。可是第一次走进一直在网上才能看到的同志酒吧,这场面……随处可见寻找刺激的狩猎男士,角落里甚至有更加劲爆的拥吻,那些男人如痴如醉沦陷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看似与世隔绝一般放任自己。
好不容易从嘈杂的大厅走过,来到稍微安静的包厢区。钱聪聪现在是既好奇又紧张,可以说还有点胆怯了,刚才过来的路上不知是那只咸猪手,隔着牛仔裤在他屁股上摸了把。
现在顾不得这种插曲了,钱聪聪问前面一直拉着自己的李秀正:“秀正,那个迎宾的男人为什么叫你‘李少爷’?你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吗?”
李秀正一脸沉重:“钱聪聪,如果今天我能顺利从这里走出去,我就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拜托你不要用这种很凝重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会吓破胆的。”钱聪聪更加好奇的是,一向安静的李秀正,怎么会成为一个同志酒吧的常客?莫非他也是……
“就在前面了,记住,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就陪着我。”
“嗯,明白。”钱聪聪为了让他放心,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两个人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包厢,李秀正推开门的时候就闻见里面传出跌宕起伏的喘息声和娇喘声。
钱聪聪至今还没看过什么爱情动作片,但潜意识里还是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事情导致的热血澎湃。耳根羞红,面色不自然。
可是李秀正好似积以为常,面不改色,淡漠着走了进去。
钱聪聪一开始是整张脸绯红的埋着,几乎把下巴贴在胸口,可是进来之后那迷乱的扰人心智的交缠声更加刺耳。
青涩少年忍不住窥看了一眼,就在前方的沙发上,一铜一白的两个男人交缠的密不可分。铜色肌肤的男人压着白色肌肤的男人,不停地运动着身体,让白色肌肤的男人娇喘不止,他们毫不避讳‘闯进来’的两个男孩,继续做着他们‘欢愉天堂’的事情。
钱聪聪把头埋得更低,目光定在一地凌乱的衣物上,隐约间还看见一支像牙膏外壳一样的粉红色软管落在衣服之间……
钱聪聪现在有种热血沸腾的脑胀感觉,整个人像火在炙烤着自己一般,好想撒手逃离这个活像地狱的地方。
随着两声高昂的雄性低吼,代表着男性象征的游戏也就此结束。两个赤果果的男人散发着迷乱的味道向他们走来,但是均低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衣物,当着两男孩大大方方穿戴起来。
李秀正对着铜色肌肤的男人说:“老板,我是来,来拿工资的。”他的声音在颤抖。
钱聪聪缄默的低着头,视线定在两个紧紧靠在一块儿的男人的脚上,被叫老板的男人用他一米九的身高俯视着两个男孩,最后定在李秀正精致美仑的脸蛋上:“工资啊,你是说你暑假的工资?”
“对,老板,是GG哥叫我来拿的,他说今天可以把我暑假兼职的工资给我。”
“哦,对,哼呵呵,小甜甜,你不来找我,我都忘了。好,跟我来吧。”老板亲了亲他搂抱的白色肌肤的男人,嘴唇贴着他的耳边笑着耳语了一句。
只见那男人娘味十足的推攘着他的胸口:“死相!快去啦。”
钱聪聪整个后背哆嗦起来,冒冷汗。跟着,李秀正紧握着钱聪聪的手,和老板走向另一间比较干净,隔音效果非常好的小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41】
“小甜甜,这是你的朋友?”进入房间里,老板坐到电脑前,摸着下巴打量起一旁陌生的钱聪聪。
李秀正握着钱聪聪的手更加紧实,他发抖的身体更加明显:“他是我同学。”
老板似乎起了什么念头,忽然站起来,弯下腰凑近钱聪聪白净的脸蛋:“哦,同学啊,长的不错,有几分姿色,不知道你的这位同学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儿……”
李秀正将钱聪聪拉至自己身后,挡着老板热辣的视线:“他没兴趣,你别想打他的注意。”
老板顿了顿,盯着李秀正俏丽的脸庞,伸出两指挑起他长久低垂的下巴,迫使这张诱惑的脸蛋对视着自己:“小甜甜,你涨个性了?”
“不,不敢。”
一个皮笑肉不笑,冷酷着眼眸的男人,像是在盯着随手便可捏死的猎物。空气里的氧气都在凝固,温度也在渐渐下降。钱聪聪咽了咽气,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虚掩的房门,这是逃生的本能反应。
转瞬间,老板松开轻佻李秀正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若有所思的,重新回到电脑前,打开抽屉。自里面拿出一沓丰厚的‘红太阳’,在另一只手掌心颠了颠,一副轻浮的模样:“小甜甜,这工资我可是按照当初谈定的合同给的,只多不少。”
李秀正伸手去接,可是钱角刚刚触碰到他的指尖,打了旋又回到老板的手里。只见他意味分明的说:“你忘了吗?我们还谈定了什么条件?我,给你发工资,你,要怎么报答我收留你的情分?”
李秀正的呼吸在急剧发颤,脑门上全是冷汗。但他还不至于被威慑到糊涂,脑子出奇的清醒,和老板谈起了条件:“我没忘记老板的收留之情,但是,我今天来,只是单纯想要拿回我的工资,来日我一定报答老板的收留之情。”
随即一声闷响,老板将那一沓‘红太阳’砸在桌面上,微怒道:“小子,你是在跟我扮猪吃老虎吗?你以为拉个同学过来我就会怕?你是不是把我这儿想的太简单了?”
两个男孩颤了颤肩膀,钱聪聪抱着李秀正的胳膊,心下发虚:“我,我们只是要工资,这是他该得的,你给了不就好了。”
老板的怒气还未消停,额角的青筋暴起,低吼他一句:“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钱聪聪拨浪鼓似得摇头,又缩回李秀正身后,好想打电话求救。虚着眼睛瞧了瞧站在前面的李秀正,他侧脸的神情和以往文弱的他判若云泥,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么不一样的李秀正?难道仅仅是因为这里?
李秀正见自己没有了最后的屏障,但也不能就此害了钱聪聪,于是他和老板再一次谈条件:“好,我……我答应你,但是请你让我把他安全的送出去,可以吗?”这时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那股害怕已经转化成了绝望。
老板忽然通情达理起来,扯出一抹邪笑:“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当他看见李秀正涣散的眼神时,就在心里安下了定心丸,他坚信这个挣扎的少年一定会回来。
再笨的钱聪聪也明白了,李秀正这一举措是在把自己往安全的地方推,而他自己则真如他说的,沦陷了。
被强行拽到酒吧门外的钱聪聪回头紧拉着李秀正的手腕,他不能放手,深知这一放的后果将不堪设想:“秀正,咱不要那臭钱了,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跟我走,你不要再进去了。”
李秀正嘲讽的笑了下,深呼吸,缓慢而大力的推开钱聪聪钳制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走吧,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在哪里下的地铁吧,你快回家,今天谢谢你。”挣脱钱聪聪的手心,他这一次毫不犹豫的转身快步走进酒吧,要追进去的钱聪聪被迎宾的侍应生拦截在外。
“秀正!你……”
“这位先生,你不能进去。”
“我朋友都进去了,我刚才也进去了,为什么现在不能进去?”
“因为你是被李少爷赶出来的人,本店的规定,被赶出来的人就是不速之客,所以不能让你再进去打扰别人。”
“……屁!”钱聪聪急火攻心一般,啐了口脏字:李秀正,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为什么有困难了也不找朋友帮忙?
钱聪聪看不到的后续,那是破裂的剧痛,是流血之后的哀鸣,一个肌肤白腻的少年,用身体还以酒吧老板的收留之情。
少年的眼角不停的砸下一颗颗断了线一般的滚烫珍珠,股间初次尝到撕裂的疼痛,让他误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像只野兽一般在身体里驰骋的男子贯穿,以为破了的身体会流血而死,以为自己会就此痛苦的解脱。
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瞬,他看见了那个站在河滩边健朗的男生,只对自己露出帅气的侧脸,捡起一块扁扁的鹅卵石,得意地扬着唇角。在水面上打起几朵水花一样绽放的水波,一个人望着江面发笑。
等李秀正醒来,头晕脑胀的挣开肿的老高的双眼,几乎是在眼缝里重见天日。可是四周的一切都是惨白的,鼻息间还有股浓烈刺鼻的药水味,周遭的入眼之物均是白色:原来,我还没死。
他试图爬起来,撑在床边的左手一阵胀痛,才发现自己正输着液:谁把我送来医院的?
一堆的疑问,却在最后风牛不相及的转到他的工资上,他到处寻视自己的书包,果然就在床头柜上,可是上面沾了些许污渍。他想坐起来,却扯动身后隐秘的地方一阵钝痛,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回忆起自己被强的那一幕幕不堪的记忆。
止不住全身反射性的发颤,可他还是不死心的勾着手去拿书包。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惊喜的走过来:“啊!秀正,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这个声音,是钱聪聪发出来的,可是走过来的人有两个。
李秀正仰着脸才能从高肿的两只眼睛里看清楚他们,跟在钱聪聪身旁的人正是向勇,千不该万不该,他最不想让向勇看见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缩回手臂,藏进被褥里,一只手狠狠抓着自己的大腿一侧,努力自然的说:“聪聪,我昏迷了多久?”
钱聪聪沉重的说:“二十四小时,我本来是想跟你父母打电话,可是打开你的手机才发现,你怎么连你父母的电话号码都没有?所以我只好……只好把你交给医院的护士照顾,放学后就请假出校,来医院看你了。”
李秀正在努力的忽视向勇,他的视线不敢移到向勇的身上,仿佛那里就立着根刺,会把他刺的遍体鳞伤:“聪聪,我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
“要我说实话?”
“你这不是废话?”
“我当时很着急你,担心你会出事,就顶着被我爸痛楱一顿的危险,给他打了电话。毕竟那种时候我只想得到我爸有那个能力去救你,所以,后来是我爸和好叔叔冲进去把你救出来的。我没有进去,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你被我爸用他的衬衣包着,一身是血迹的抱出来了。秀正,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老爸那么强悍咧!看见后面追出来一帕拉手拿钢棍的混混,一点不畏惧,把你扔给我和好叔叔,他一个人就把那一群混混打趴下了!搞得我怀疑他以前是不是混黑社会的?不对,或许他现在可能就是某黑帮的地下老大!我爸那打架的姿势,简直把我帅翻了!说不定他是某特种部队的秘密探子。你们看好啊,我还记得我爸当时的招式,这样左勾拳,踢腿,右勾拳,再来个扫堂腿……”钱聪聪一个人说的眉飞色舞,还摆出钱学打架的那些架势,学的有模有样。
李秀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笑,向勇注意到,拍了拍钱聪聪的肩膀:“你看,他笑了。”
钱聪聪赶紧凑过来坐下,笑呵呵的说:“秀正,你能笑就代表你没多大事儿,以后啊,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
李秀正快速的拍了下钱聪聪撑在床边上的手背,摇了摇头,一脸慌张之色。钱聪聪吞吞吐吐的说:“那个……我,我其实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向勇了,他说很担心你,所以今天他才会跟我一块儿过来。不过,我们向你保证,除了我们两个,还有我爸和好叔叔,我们坚决不会让第五个人知道。”
李秀正的心更加绝望,几近死灰,他不怕让别人都知道,就是不想让向勇知道。现在看来,再让全世界的人知道,都无所谓了。
向勇拉开钱聪聪,坐过来,端详着李秀正乌紫色的脸颊,俊美的脸蛋被打的像:“你现在像只漂亮的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