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室内立即窜进冰冷的夜风。
席顃走下床,慢慢的走到窗户边。
「席顃,走吧。」
伸出手,倪草这样笑着。
像是蛊惑,席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那宽大的手掌。
今天晚上的夜空很美。
「天空好多星星。」
看着窗户外面,舒蜻咧开笑容,「光害太严重,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多星星了。」
时针指着半夜两点半。
「经常忙碌,也已经很久没看看天空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席飒微微的笑着,「改日有空,大家一起旅游露营,到时肯定可以看见更多星星。」享受着夜风的清凉,他说。
如果大家都能找到共同的时间,他们可以开着车到处游玩,毕竟大家也好一阵子不曾放松过,平日工作上课都有各自的事情压根无法出游。
是窗边的小桌,地点是席飒的个人房屋二楼的主卧室。
「希望那小子跟顃顃可以好好的谈。」舒蜻转回过头,声音不大、是说给自己听。
他们原本今天就要帮颊顃办出院手续了,要求多留一晚的是倪草。
他说,他们总有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完。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了,希望小顃过了今晚,以后会更好。」席飒伸出手揉揉座位旁的白色大兔子,兔娃娃红色的眼睛也望着他,「这样,我们也不用再担心小顃了。」
那时候的他从餐厅出来就看见堄堄的兔宝宝坐在他的车上,红红的眼睛哀伤的看着他,昕以他将兔娃娃寄放餐厅又跟同事借了摩托车一路观去小顃的家才及时赶上。
他知道堄堄一直都在,不是所谓的看不看得见,而是一种直觉。
那年之后,小顃不再开心的笑,他们都很担心。
他知道,堄堄很爱小顃,所以必定不曾远离。
舒蜻转过头,下巴枕在桌子上慵懒的看着他,像只懒散的猫儿般,「那老大呢?」他知道,顃顃一定没问题的。
「我?」溜出优雅的微笑,席飒将手掌从兔娃娃头上收回来,「我向来过得很好,没什么需要了。」那年之后他们虽然四处分居,但是这样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是最好不过了,他知道柔柔跟小顃都能过自己的生活就好。
这样很好了。
「骗人……」有点困意了,舒蜻玻Я瞬'眼睛打了小小的哈欠,「老大不准我说……我还知道顃顃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一年,他知道老大被招揽进入了饭店工作时候去找他,无意听见他与另外一人的对话,说什么唯一开出的条件……
后来,颊顃家就四散了,那个男人也不再出现他们面前。
转过头,席飒仍是那脸温柔,「小蜻,你也该唾了。」已经很晚很晚了。
玻Я瞬'眼,舒蜻就这样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他也好累了。
站起身拿了件毯子覆在舒蜻身上,席飒眼中有抹不去的宠溺。
始终他仍是阳光的,为他们带来了很多与以往不同,这些年来多亏舒蜻,帮了他们许多。
抱起免娃娃,席飒轻手轻脚的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的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然后才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拿起了无线电话,他拨下熟悉的一组号码,电话那头很快的就接通。
「我是席飒,不好意思现在这时间打扰你了,萧先生……」
也该换他解决多余的事情了。
天空很多星星。
他像是睡着也像是清醒,只记得牵着倪草的手,就已经离开病房。
「不管是不是会回来,你都要记得别太挂记。」
抱着席顃,倪草看着漫天的星子,弯起了笑容。
都市中原本不易见到的星星在一片乌云过后露出了脸,像是散落的珠子般到处都是,点点亮亮的挂在黑色布幕上,如此的美丽。
夜风吹过,近夏的风其实仍带点冷的,不过却冷不进两人交缠的手中。
「你明明知道我会很在意这些事情。」半睡半醒,席顃紧紧握着比他大了些的手掌不放,暖暖的感觉未曾变过,却已经让他开始眷恋,「别像堄堄一样,这是你的承诺。」
他要回来,必定会回来。
夜风穿透,交缠的手有一方已经稍微透明。
倪草仍是笑,低下头吻上席顃冰凉的唇,先是轻轻的点上,然后才慢慢的吻着、轻轻的啃咬着,温柔如昔。
今夜的星空太美,像是随时会掉下眼泪。
「席顃,我对你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骗你。」
过了很久,直到星星与月亮都变了位置,倪草才如此幽幽的喟道,「如论如何,我会努力的实现诺言。」
不管需要多久的时间。
他们在星星下面一起坐着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席顃忽然察觉再也握不住那逐渐透明的手掌,再也感觉不到失去的温暖。
时间到了。
紧紧的抱着席顃,倪草闭上眼睛。
「许愿吧席顃,将你想要的愿望说出,我会替你实现。」他的力量不足了,不再能维持这个形体。他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从来不后悔。
那是因为,他已经做了太多超出愿望的事情,所以将自己的力量给急速消耗。
正想抬起头,却让倪草给紧紧压入怀中。
「席顃,下次我来,希望第一眼看见的是你,所以现在你不要看我……这样就好了。」他看见自己的发在星空下逐渐透明,几乎随风消失。
困难的点了点头,席顃不再挣扎。
起了大风,更添冰凉。
「我的第二个愿望……」他闭上眼睛,用力的抓住倪草的衣服,「请你变成人类回来找我,再也不是草……」
倒吸了一口气,席顃强迫自己不要睁开眼睛。
如果现在睁开眼,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受不了。
「第三个愿望是……如果你办不到,请把关于你的这些记忆与时间都带走,不要留给我。」
他不想再痛苦一次,最后一个愿望是一种自私。
如果倪草再也不会回来,就请让他忘记曾经拥有过的这一切,别像堄堄留下一个名为痛苦和绝望的黑洞伴随他一生。
冰凉的夜风伴着淡淡的青草香味窜进了他的嗅觉中,如同那日车祸时候。
有双手掌轻轻的捧起他的脸,有人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我好喜欢席顃,所以会实现你的愿望……」
「无论如何,我一定办到。」
温暖的感觉渐失,就连声音都随风慢慢的减弱、最终再也听不见。
「倪草!」
赫然睁开眼睛,席顃却发现四周全都是一片绿油的草地,穿破了建筑物的水泥钢筋,将整个医院的天台满满覆盖,如同世外天境;风刮过,卷起了青草往天空飞去,穿破了黑暗直到破晓的白色云际。
天亮了。
他被孤独的一人留在原地。
点点的绿色光荧在他身边落下,像是给予他的最后一点温暖。
云上,落下一点一滴的水气,然后逐渐转为绵绵细雨。
就像那天一样。
最初的开始,他在雨中遇见了小草,亲手牵着他将他带入自己的世界。
最后的结束,他在雨中送走了倪草,亲手放开他让他离开自己的世界。
他的世界曾经停了雨,却又开始下雨。
因为那为他遮雨的人已经不在。
身后传来骚动,却是如此的遥远,一点都不真实。
他看见几个护士在天台入口处满脸讶异,不敢踏入这片一夜成长的蔓蔓青地。
不敢踏入这个倪草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第十章 尾声
两年后,意大利
「顃顃,等我一下。」
众多人潮来去中,两名长相秀雅俊逸的东方青年在满是高大西方人群中格外的突出,更别说最近这几月这两张面孔还曾经登上东方时尚杂志的模特儿专栏介绍。
舒蜻与席顃,或许现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并不知晓,不过在东方名为台湾的国家中,他们两人在服装造型中算是小有名气;先暂不说是某服装公司的爱将,就连在两人就读的学系中也备受教授老师们宠爱而特别栽培。
学习中,席顃专攻服装而舒蜻则是专攻彩装发型设计,两人也都对彼此的领域大有涉猎,所以已经有不少爱美人士私下会指名让他们来帮忙;认同两人的整体造型地位。
「我们已经用掉很多时间了,再不赶快比赛就会来不及了。」走在前面的席顃皱了皱眉,不停的看了手表时间。
如果不是这家伙吃顿饭吃太久,也不至于要这样匆匆忙忙的赶路。
「放心啦,还有三个多小时的准备时间,就算慢慢走也来得及。」追上好友,舒蜻一把搭上他的肩膀笑着说,「何况餐厅的东西那么好吃,老板人也那么好大方请了很多点心,不吃完是辜负人家的热情。」
席顃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仍是开心的笑着,舒蜻看着天空灿烂的阳光心情大好。
两年前小草离开之后,席顃像是换了整个人似的突然卸下心防,也不再抗拒食物;转变得与以前不同,圆滑许多。
他们也都陪他松口气,与他一起走过这两年。
他知道,顃顃不会有事。
目前他们所在地是异国,这里正在举办好几年才一次的造型设计大赛,是专门针对各国的设计师们所举办的盛会。而各国会分社会组与学生组各挑选出五组左右的选手前住参加,每组大约二到五人为大会规定。而造型设计评分标准一共分为发型、化妆、服装等三种,全部一共有十个奖项,从一到三名到创意奖、评审奖等等……只要在其中拿到一个奖项,便是设计师们最骄傲的荣耀。
比赛一共分为三天,最终竞技三天中的时间会逐渐缩短,直到冠军胜出。
席顃此次就是与舒蜻一组,两人合作打败了国内的高手,名列被挑选而出的五组之中,接受了学校的公款参加了这次的比赛。
今天是第二天,原本参赛的一百多组中只剩下三十多组,而今日就将再删减。
「顃顃,我在想如果用你的压箱宝参加明天最后一场比赛,搞不好会赢。」一边走着,舒蜻搭着友人的肩膀这样说道。
席顃有一组衣服,却从来不让任何人穿上。
「别说笑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撑到现在已经该偷笑了。」用力一弹舒蜻的额头,满意的看着张嘻皮笑脸转变成吃痛哀嚎,席顃勾起唇角。
那组衣服……
「我知道你有带来,你一定舍不得丢在家里。」哼哼的笑了声,很明白他想法的舒蜻抓顺了自己挑染过的发,嗅着经过面包店的那香气,让他又有点饿了。
不过就像以往,他仍是不会强迫席顃拿出那组衣服。
因为他知道,衣服的主人已经不在。
「唉,大会都说设计师也可以充当模特儿参加比赛,顃顃你怎么就是不肯让我帮你做造型呢。」很可惜的叹着,本身因为要替模特儿上妆而不能上场的舒蜻觉得极度可惜,如果顃顃能让他做造型……哼哼,马上就让其它参赛者死一半,被煞到死。
「我当模特儿,如果衣服临时出问题怎么办,还有你会操死。」一组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更多帮手没有,如果他出去充当模特儿,接下来死的人有一个一定是叫舒蜻。
「顃顃的衣服又不会出问题。」懒散的靠着他,舒蜻吃吃的笑,「还有我才不会这样就手软画不出来,大爷我可是有经验的,没这么快被操死。」他参加过的比赛也不少,不用太紧张就不会出错,时间一定足够的,他只要尽力就可以了。
「听你在扯。」把人推开,席顃迈了大步往前走。
然后,突来的尖锐煞车声划破了天空中的温暖与宁静。
「出车祸了。」
搭在席顃肩上,一瞬间突然变得有些吵杂的道路上有着一台白色小车,不晓得是不是车子故障还如何的,当场翻覆撞上了街道边的柱灯,整个车头全毁车底翻上。
其中一名应该是驾驶被弹出了座位倒在路边。
到处都是血。
席顃狠狠的一震,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
「没事,顃顃,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了。」知道他心中的阴影,舒蜻连忙拉着人就要穿透包围过来的人墙,总之先离开这地方就对了。
四周的人们有的尖叫有的发出声响,像是翻覆的车中还有人,几个路人努力尝试着要救出车里面的人。
小车的油箱被撞破,汽油四处蔓延发出可怕的味道。
「等等,那里面还有人。」困难的吞了吞口水,席顃停下了脚步拉着舒蜻,「他应该不会死了吧……」他看见车中副驾驶与后座中都还有人,前面的是西方人而后座一个是西方的女子一个脸朝下受了伤的样子看不清楚面貌。
「放心啦,之前我被砂石车卷进去吐出来都没死,外国人比较大只、命比较硬应该也很难死。」知道他很介意,舒蜻回过身拉着人穿过层层人群,直到来到警察拉起的警戒线。
因为汽油漏出,他们也不敢将车体翻过怕引起爆炸。
几个男子合力将副驾驶座中的人拖出来到一边安全的地方,那人全身都是血,到处都是被碎玻璃划伤的痕迹。
地面上被拖出长长的血痕,怵目惊心。
不久,那群正想再接再厉的好心路人发出了骚动声,翻覆的车子扭曲变形,通往后座的空间不够他们探入身体将另外两人救出来。
因为西方人比较高大了些,所以四周的路人也起了喧哗,几个比较胆大的略微瘦小的青年也尝试了下,仍是够不着后座的人。
席顃比划了一下车子的空间,然后踏出了一步。
「顃顃,很危险,别去。」立即就知道他要干嘛的舒蜻反手拉住人,先不说东方人体型原本就此西方人小,席顃本来在男子身形中算是偏瘦单薄,那个车洞根本是要撞来给他钻的嘛,「消防队很快就到了,别去,太危险了。
笑了笑,席顃反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不会有事情的。」点点头,他便脱开了好友的手,用英文跟四周的人借过后走入警戒线。
几个警察连忙围过来要他退后。
席顃很耐性的带着笑容与警察解释了一下,才在保证不会勉强自己后随着那批救人的路人走近车体。
实地比量过后,席顃照着指示很顺利的就钻进了后座将其中一名女子拖出来。
第二次缩着身体钻入同时,消防队的警笛声自远逼近,震天作响。
他拉着那名不知道是不是昏迷的男子,才注意到他的脚卡在座位下面,「先生,你还好吗?」不得已,席顃只好先摇摇那个人用英语问着,希望他意识还清楚。
过了一下仍然没有动静,席顃便探手往那人脸上伸去,手指到的地方却已经触不到任何鼻息。
死了?
瞬间好像有一盆冰水从他头上倒下,席顃觉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又看着一个人死在他面前。
车外传来声音,他看见好几张面孔在车窗外喊个不停,好像是要他现在快点离开车外,不然会有危险。
这个人死了?
席顃听不见消防队紧张的唤声,整个脑袋中是空白一片。
那人满脸都是血、黑色的发贴在脸上,他根本不晓得他的名字也没问,他就已经死在他的面前。
一阵晕眩,席顃几乎办法动弹。
他嗅到汽油的味道、听见有人不停喊着要他出来、看见有手努力伸进来要将他拉出。
动不了,手跟脚都一样,全身都在发抖。
那一瞬间,席顃突然感觉异常的恐怖。
「顃顃!快出来,着火了!」舒蜻的脸突然出现在窗户外面尖叫,然后被消防队的人连拖带拉的扯走,他还是不停拚命挣扎的叫。
他动不了,连一点点都无法移动。
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他听见了火焰的燃烧声响,如此的贴近明显,几乎就是在身边。
是不是会死?
他一把抱着那个人,想将他一起拉出车外。
就是同时,突然有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席顃根本还来不及反应的同时那个应该已经死的人猛然抬头。
他望进了一双暗绿的眸中。
他看见火势蔓延,很快的吞噬了小车。
「放开我,顃顃还在里面啦!」被好几个人有力的扯住,舒蜻只能拚命的叫嚷,「拜托救他,顃顃不能死掉!」
火焰发出了崩裂声。
眼看已经来不及,贴近车边的消防队员连忙后撤,四周的警察以及其它队员更是将所有人潮急速的疏散。
风起了。
带来淡淡的青草香气。
所有人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