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刚刚说到“喜欢”,青昭就用脚后跟狠狠一踩他的脚,道:“ 没有。”
马文才脚上吃疼,狠狠抽|了抽嘴角,等青昭吼完,柔声道:“既然你不喜欢梁山伯,就别整天和人混在一起。孤男寡女,毕竟不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被人传出闲言碎语也不好。尤其是你一个就要嫁给本公子的女人,将来就是有夫之妇,就要遵守三从四德。依你的性子,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等得闲了,本公子去山下给你买一本《女戒》,你要仔细学学人家说的相夫教子、出嫁从夫……”
“马文才!我就是找你谈谈什么嫁不嫁的事情!我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你……”
“这可由不得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我之间早就有流言蜚语,何况……”马文才顿了一顿,更加放轻声音,“何况,你与我常常做如此亲密的接触。除了你将来要嫁的男人,你能和别人这样吗?”
第二十三章 :消受
刚刚听马文才这么说,青昭的确气的不清,自己不知不觉拿他当朋友,可是,他却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因为……
青昭不睬他,站到他两三步之外,道:“马文才,你马家财大势大,想要逼迫别人当然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最讨厌别人逼我,你要是硬来,我会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她又不是祝英台,不是他想逼婚就能逼婚的。三十六计实在不成,咱还有死遁——虽然这活儿技术要求很高,可是还难不倒她青大神医。
马文才收回手,道:“好。我可以不逼你。”
青昭没想到马文才这么好说话,想必一定还有下文,果然,他又道:“不过,我要你以后不看梁山伯一眼,不和梁山伯说一句话。”
靠……
果然问题还是在梁山伯身上吗?!
没想到马大爷掰了掰手指,又道:“包括,祝英台,荀巨伯,学堂内的所有学子,还有山下的男人,当然,看病你也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以后你也不要存那么多钱,医术能治好我就可以了,反正我们马家还是养得起少夫人的……”
青昭的太阳穴在隐隐跳动,自从和穆云香分开后,就再没有人让她这么郁闷加肉疼了。
“当然了,《国风》还是要抄的。一天一首,不要多、也不能少,每天酉时,我都会来医舍亲自检收……”
马文才越说越开心,最后,心情很好地道:“……暂时就这些了,其余的事情,待我三年后功成名就,你我成婚,我再与你说。”
“马文才,你干脆把你将来的娘子锁在房间里,别让她出房门好了!”
马文才见状,就笑道:“你放心,本公子不会这么软禁你的。不过,青儿啊,你们女人不是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当然,谢道韫那种女人不算,你也算是比较奇特的女人了,而我尚能接受。”
您真的可以不用接受的。可是,貌似怎么和他解释,他都不明白啊!真是作死……
青昭想了会儿,忽然大声道:“你不是让马统回马家送家书了吗?!”
该不会又是此厮诓她的话吧?
马文才哦了一声,道:“马统下山自然是有事。何况这门亲事,你不是还没点头吗?我马文才一不屑逼婚,二嘛,我若是逼婚了,三年的品状排行就会有麻烦。所以,接下来三天,马统不在,青儿,我的伤口就劳你帮忙换药了。”
原来还是品状排行能压制这位大爷==
不过便是今晨换药,还不是青昭为之换的?便是他不提,她生为大夫也是分内之事。
如今是被马文才里里外外摆了一道,不和梁祝二人说话一事,她还真没什么不好同意的,本来也只是因梁山伯是书院学子,故而才说上几句话的。至于别的事情,且由得他胡说了,将来他识破祝英台的身份,心思全部落在祝英台身上了,自不会再纠缠她,也就没别的事情要应承于他。
马文才心中只道这女孩子是晓得自己的心事了,来日方长,凭他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的人品相貌,自当会让这女孩子心甘情愿地冠上他马家的姓氏。目前断不能鲁莽,为了儿女私情而贻误仕途。
两人各自有了思量,当下,马文才随青昭去了医舍,打算换伤药。
青昭在药柜子前思忖了一会,忽然打开药柜子最上层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盒药膏,打开之后,只见药膏成浅绿色泽,晶莹剔透,闻着馥郁芳香,整个医舍,顿时暗香浮动。马文才看她装药的盒子是檀木所制,心道,里面的东西定然更加珍贵。看来她是将自己放心上了,此物定不凡。
马文才笑着任女孩子给他解了绷带,清洗伤口之后,那女孩拿了药勺撷取了一勺子的药膏,抬眼对马文才说到:“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啊。”
马文才哼了一声,表示什么痛不痛的,堂堂七尺男……儿……
只是他所有的思绪都在那清凉的药膏敷上之后停止了。
哪里是“有点痛”,这……的确是伤药吗?难道不是什么邪恶的毒药?!
他只觉得那锥心的疼痛一直从伤口处蔓延到了全身,这眨眼功夫不到,他已经是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他怒视青昭,却见她低垂眼睫,温婉和顺的很!
“怎么?不是告诉过你会有点痛吗?这种药,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他用。文才兄,你可消受的起?”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女娃娃眉眼含笑,看似懵懂可爱,只有这“消受”的人才知道,这种笑容里,丫算计太多了!
好在一种疼痛过去,伤口反而麻木地不通了,马文才冷声道:“你可放心好了,本公子福大命大,还没有什么东西消受不起。”
青昭无话,却加重了手的力道。
此时王兰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一本书,时而含笑凝睇,时而蹙眉轻叹,竟是看的痴了。马文才朝青昭眨眨眼,道:“你这从哪里弄来的书?”
原来是王蓝田将穆云香那二十本书送来了医舍,王兰闲来无事翻了一二页,当即就看的入迷了。而今还剩下几本安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这位置是马文才坐惯了的,是以,他随手也翻了一本。
但见这名字叫做什么《王子与白马》《何处人生不相贱》……都是署名为香香公主的人所写。马文才随意看了几眼,就将书丢开了,不屑道:“都是些什么荒唐之言?这种书,打发打发时间就可以了,你看了也别想些有的没的。”
青昭倒是看过穆云香的书,一定没马文才说的这么糟糕。只不过马文才看的都是些什么正儿八经的书,就是课外的业余爱好也只是琢磨兵法,穆云香所写的东西是市井百姓的生活,是爱恨情仇的小言,他当然不喜欢看。
马文才不知其余的事情,只当青昭是喜欢看这个香香公主的书,又因了王兰在场,也不说其余的话,早早就告辞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兰整天都在医舍里面看书。那天马文才所说的提亲之事也只是他和她两个人知晓,如今两人又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言,倒是没被传出什么事情。只是他晨昏定来医舍,定期换药,每次换的时候都咬牙切齿。
趁着换药的空档,马文才又研究了一番青昭的药柜子,只见药柜子上面共有三层阁子,青昭给他用的药就是最上面那层取出来的,第一层阁子上面又贴了个奇怪的符号“A”,第二层是“B”,第三层是“C”。
他见青昭去了后院,就问王兰:“王姑娘,这药柜子里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王兰一口气看了好几本书,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唉声叹气地道:“这药柜子是青昭所用,不给旁人插手。这三种药都是治疗外伤所用,这几个符号也就是标志这三种药厉害的程度。哝,一般来说,最下面那层用到身上是稍微有些疼的,第二层其次,最上面那层我到现在都没看到青昭拿出来用啊。应该是最痛的吧?”
马文才双手捏成拳头,沉声问道:“那这三种药的疗效如何?”
“疗效?疗效当然是一样的。只不过消受这药的人要吃些苦头。一般是对付惹了青昭不悦的人的……”说着,王兰又低头去看书了。
马文才正黑着脸生气,就瞧医舍外跑进来一个圆滚滚的人,正是离开尼山三天的马统。
马统一看到马文才就喜上眉梢:“公子,小的回来了。对了,公子,端午将至,老爷吩咐您一定要回去,届时有诸多达官显贵会到场。”
马文才哼了一声,皱眉道:“此事容后再说。”
马统哦了一句,看少爷似乎心情不好,也没敢再废话。
马文才剑眉微微蹙着,直到青昭从后院协同人才过来,方一展愁眉。马统也就了悟,今时不同往日,少爷自当有安排啊。
马文才肩膀上的伤已经大好,只是依旧每天都来医舍,向青昭要那诗经的篇章。
今日正好写到《国风*桃夭》,马文才念了一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满意地收到自己的怀里。
本是无风无波过了几日,却不知为何,《虐恋情深为哪般?》这本书竟在书院中流传开了。
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书中的三个主角,却成了书院学子再一度纷纷议论的话题。那三个主角一个姓马,一个姓梁,一个姓祝,不知怎么竟被人套到了马文才和梁祝二人身上。虽然穆云香写的这三人的确是以他们为原型的是不错,可到底为何会这样,还是因为梁祝二人亲密无间,当下风气虽还算清明,断袖之风却是古已有之,因此才会被人如此编排。
甚至还有人嘲弄祝英台,问她唇红齿白,形容弱不禁风,是否果真是女儿?又道,便不是女儿,身姿柔嫩也堪比女儿,不知她梁兄可怜惜?诸如此类,下流无度的话。
马文才却是无缘无故被牵连进去。
只是无人敢在他当面这么说,他也就是冷眼看着,私下又教训过那几个领头人。
只不过,这书却是越传越出名,最后祝英台闹到了师母那里去,此事彻查下来,终于查出来这书是由青昭带上山来的。
第二十四章 :受罚
王世玉将女儿叫去了书房,陈子俊和师母都在场。
陈子俊这种连《诗经》歌颂儿女之情的诗词都不承认的老学究,对这种市井流传的剧本和小说更觉得是浓诗艳词一流。尤其此事又牵扯了整个书院的学生,更有祝英台痛诉自己的委屈,陈子俊便名正言顺地将自己历来对青昭的看法都说了出来。
“青姑娘,本来你不是我的门生,又是山长的女儿,我不便多说你什么。只是青姑娘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我们书院学子的学习。将来他们出去没出息,只会埋怨我们夫子、我们书院没有把他们教好,外界的人也只会说我们尼山书院的不是。你看那些淫|书烂词,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却广在书院传播,简直有辱我们尼山书院的清誉!”
“敢请教夫子,何为淫|书,又何为烂词?《诗经》之中尚有民风俚语,何况此书哪里描写淫|秽场景?哪处不是说的人情世事?怎么在夫子这里就成了淫|书烂词?”青昭知道他是老学究,今天免不了一阵挨骂,只是,穆云香那女人的书怎么又成了淫|书了?
“你……我知道你牙尖嘴利,我不与你一个小辈计较。”陈子俊又对王世玉作揖道,“山长,这件事情已让你我的门生受辱,希望山长莫要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就姑息了她,青姑娘虽不算我的学子,却也是书院的一部分,理当遵守书院的规矩。”
王世玉当然是相信青昭的,只是陈子俊今天是真的执拗起来了,主要是心里还在介怀上次情诗一事,他不松口,青昭是免不得一顿惩罚。他此刻要是再为青昭辩解,却真的成了姑息了。不由得皱着眉头,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青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同样愁眉紧锁的师母。
冷笑道:“夫子不就是想惩罚我吗?我有幸能得夫子关照,这惩罚,我是受也受的起,不受也受的起!”
还从没一个小辈像青昭这样当面不留情地顶撞他,陈子俊道:“山长!您请看着办吧。”
颇有此女今日不受罚,我这个夫子也就不当了的势头。
王世玉道:“小蕙不是书院学子,是我王家女儿,如今无心扰乱了众学子的日常,受罚也是应该,便去后院祠堂跪上一晚。”
“相公,这……”虽然是仲夏之夜,山中依旧寒冷,她的女儿毕竟是个孩子,怎么受得起这罚?师母看王世玉态度坚决,也只能咽下话。
倒是陈子俊还打哈哈道:“山长,我看青姑娘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小,还是不要罚的这么重吧?免得山长和师母担心啊。”
王世玉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又道:“此次书院流言四窜,小蕙有一定的责任。可难免也是一些心思不在功课上的学生们所为,再过不久便要进行考核,子俊你还是要好好抓一抓学生们的情况。”
陈子俊便作揖称是。又道:“那那些书要怎么处理?”
“依子俊看,应该如何处理啊?”
“既然是淫|书,自当焚毁。”
“子俊啊,小蕙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看淫|书,子俊言重了!不过是戏文剧本影响了学子们的功课,往后课间不许看就是。”
这陈子俊好生糊涂,说那书是淫|书事小,可诬赖自己的女儿看淫|书,岂不是毁人名节?
陈子俊本意就是惩罚青昭,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当即明白了,也道:“是子俊失言。既然如此,那些书留着也没意思,还是焚毁吧。”
后院的祠堂少有人来,王兰听到她受罚,而且还是因为那些书流传出去才受的罚,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担忧。与师母两人偷偷给青昭送来晚饭,师母更是叹道:“小蕙啊,你莫怪你爹,今天陈夫子这么做,你爹也是骑虎难下。这晚饭,还是你爹私下吩咐我给你送来的。”
青昭嗯了声,跪在祠堂前,一边听师母絮叨,一边吃着晚饭。
从头至尾,她竟没说一句话,师母叹息了声,又劝了她几句,才与王兰一起离开。随行跟来的人才却是怎么都不肯走了,赖在青昭的身边,安慰她似的用脑袋蹭着青昭。
她们离开之后,梁祝二人却来了。
自从上次情诗事件后,青昭就没正经和祝英台说过话。后来,蹴鞠场上,梁山伯愿为祝英台挡下三十个球,尤其是在选择的时候第一个选择就是她祝英台——虽然,那种选择题不用选也是有答案的,可到底祝英台开心了,加上这几天沉迷小说的王兰对小说的兴趣远远高于一切,对梁山伯也没之前那么热忱,是以,祝英台现在对她的梁兄也没了误会。
“青姑娘,我不知道那些书是你带上山的,我祝英台从小到大何时被人如此戏说?这才气不过告诉了师母。”
青昭现在看到她……
真的没话好说。
反正答应了马文才不和他们说话的,干脆就闭眼休息。
梁祝二人站了一会儿,最后叹了气也离开了。
青昭独自一人闭着眼,跪在祠堂中,到了夜间,就传来声声蛙鸣,片片跫音。
一边的人才早就趴在蒲团上睡着了,青昭站起来捶了捶自己发酸的双腿,将祠堂里的四五个蒲团连放在一起,自己也躺了上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青昭懒懒地抬眼看了看,只见进来的人却是马文才。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他哑然失笑:“本来还想劝你偷偷睡一会儿,特意给你带了被褥来的,没想到,你自己已经睡下了。”他说完,后面跟来的马统就进来了,怀里抱着背衾等物。
青昭也毫无睡意,干脆起身坐在蒲团上,道:“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受罚?好端端的一本书被人曲解成这个样子,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倒怪起这本书的不是了。”
马统放下被褥之后,连忙告退了。
马文才道:“他回去看着王蓝田。你好好休息吧,天亮之前,我会把被褥拿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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