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么十二阿哥去了五嫂子的闺房?”那边跪在地上的令嫔小声的捂着嘴说了句,其他人纷纷看向钮钴禄氏。果然钮钴禄氏的脸拉得更长,“御医,你给哀家说说五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太后的话,五福晋脉象正常,不是身体的原因,也没有中毒,可能是外力所致。”
满场没有再说话,整个大殿连呼吸声几乎都听不见,唯一的响声是乾隆手中杯盖碰杯沿的清脆,一下一下敲在众人的心上,乾隆淡淡的喝着茶,吹着茶末,似乎整件事都与他无关。
这个时候唯一能说话的只有太后,钮钴禄氏知道最近儿子很是宠爱十二阿哥,她对皇后印象不错,但是也仅仅是不错,自古婆媳就是隔世的仇人,何况十二并不出彩,唯唯诺诺,她对这个嫡孙没什么好感。见乾隆不打算开口,她便继续道,“御医的意思是五福晋是因为外力跌倒才会出事的?”
“正是。”
“奇怪了,那地是平坦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摔倒?”这回说话的居然是乾隆,乾隆淡然的抬头,“朕倒是好奇,五福晋怎么在平坦的房间里摔倒的。”
“当时五福晋身边没有他人?”舒贵妃此时也起来了,她现在虽不是皇后却担着皇后的责任这个时候断没有不说话的道理,“你可记得清楚了?”
那老嬷嬷只摇头,说记得十分清楚,五福晋身边没有人,她见到五福晋的时候五福晋已经摔倒了,十二阿哥站在五福晋旁边,神色慌张。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些话搁在这里,加上刚才一群人进去见到的场面,十二阿哥几乎坐实了罪名,只是皇上不开口,她们也不敢提。
“皇额娘,皇上,依着臣妾的意思这件事还是要等福晋醒了之后再查,”舒贵妃柔肠百转,皇上必定是不愿意动十二阿哥,她只能从中斡旋,“当时福晋身边没别人,只有福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臣妾看着还是从长计议。”
“姐姐这话差了,”令嫔拿着帕子,娇娇弱弱的走出来,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五阿哥出宫本来是喜事,却出了这么个事,御医也说了五福晋这孩子醒不醒得来都是个不知道的。这个时候不给个交代,可是寒了大家的心啊。”
五阿哥也往前一跪,“儿臣求皇玛嬷和皇阿玛做主。”
“可是……”
“谁说只有福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钮钴禄氏冷冷的扫了眼舒贵妃,“当时在场的不是还有十二阿哥?”
老佛爷要动十二阿哥,舒贵妃面上惨白,令妃拿帕子遮住脸,乾隆掀起眼皮重新端起了茶杯,大堂里又只剩下叮当的碰撞声,众人都默然无语。金宝便是在这个时候跨了进来,见里面的气氛奇怪,他哆嗦着躬身,“禀告太后,皇上,十二阿哥醒了。”
72、阴谋与爱情(下)
乾隆放下茶杯,嗖的站起来,祖宗的规矩说得明白,做皇帝不能轻易让人知道自己的喜恶,免得让人抓住了缺点利用起来,永璂还曾提点过他。可现在他顾忌不上这些,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想让在场的所有人知道,十二是他的,十二是他的心尖尖,要动十二先看他的脸色。
永璂是被两个小太监扶着进来的,他还有些晕乎乎,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苍白。原本他受了惊吓该卧床休息让人伺候着,偏偏出的事情他不能不去,他刚醒转就有不认识的小太监殷勤的上来,说了半天还是委婉的说老佛爷在在前面断案子,让他前去一趟。永璂偏着脑袋,一下子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情,死活也不愿意去,直到金宝说万岁爷也在,他才犹犹豫豫的起身。
乾隆看的那个心疼,他家十二该是那个呆呆傻傻可爱的不得了的十二,哪里是这个样子死气沉沉的?他疾走几步就拉着永璂的手,“现在头可晕了?”
一般在这个时候正常人都会摇头,头再痛也不敢叫痛啊,这什么场合啊,老太太在那坐着呢。但是爱新觉罗家出品的十二阿哥永璂一直都是个听话不会说谎的好孩子,于是他乖乖的点头,吐出两个字,“晕的。”
满堂的其他人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钮钴禄氏本已经难看的脸更是黑了几分,显得可怖起来。乾隆却不管那么多,永璂说晕,他小心肝一抖,立马搂住永璂,“吴书来,再去宣个太医给看看。”
“……”
被点名的吴书来当做没听见,啊喂,皇上,您这是在为难奴才啊!这满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里候着呢,您让奴才到哪里去给您再宣个?而且,您没看见上面那位的脸色和眼神,要是奴才真的动了,奴才的小命就交代了,奴才以后就要和您永别了啊!
还好有聪明的太医出来,“万岁爷,十二阿哥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多多休息就好了。”
“那给十二阿哥赐坐!”
皇帝发话了,太监端来个座椅,乾隆让挨着他身边放,还亲手把永璂送到了座位上。大家都看着这对父子上演的‘父子深情’,阿哥们内心复杂,别的阿哥还好,心情最复杂的首推以前最受宠的五阿哥永琪,得到再失去永远比从未得到的痛苦。令妃敛下眼里的锋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舒贵妃只能苦涩的笑,她膝下无子,皇上从令妃那里抱来的小九也只是个格格而已,有些东西争也争不来。以上的这些人还会遮掩下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是上座的老佛爷就没必要了,她眼神凌厉的射向永璂,“哀家倒不知道宫里何时出了这么个娇贵的阿哥。”
永璂是孙子,在这里地位算不得高,进来本应朝她们行礼,但是直接被他阿玛乾隆的嘘寒问暖各种关心打断了。好么,现在场中除了她和皇帝之外唯一坐着的就是永璂,钮钴禄氏心里有气,她不喜欢永璂是事实,又因为之前的那些觉得永璂就是害自己小重孙女和颇得她喜欢的知画的罪魁,皇上这般做法那是不给她这个老太婆面子,让她老太婆难看,她就更不舒坦了。
“老佛爷,十二阿哥养在先皇后身边本就是高人一头,身体又不大好可不是当宝贝养着,”令嫔用帕子掩着半边脸接口答话道,“这段时间十二阿哥一直住在乾清宫里,因为先皇后的事情伤心伤身,到底是个好孩子,臣妾瞧着这小脸苍白的。”
乾隆朝她看了眼,冷冷的勾起个笑容,把个桌子上新换上来的热茶让永璂捧着。永璂六神无主,心里面怕的慌,接了茶转眼对上自家阿玛柔和的目光又觉得安心了许多,没关系皇阿玛也在这里,不能怕不能怕。
“胡闹,十二阿哥怎么住在乾清宫里?舒贵妃你是怎么掌管的宫事的?”钮钴禄氏早就知道永璂住在乾清宫,她以前不满却被身边人劝着没有说出来,这会儿她憋着气呢,令嫔提起她就觉得是该算算总账了!
舒贵妃刚站起没会儿又跪了回去,令嫔这个眼药上的好,当初圣旨是皇上下的,她舒贵妃何德何能敢去驳皇上的圣旨?同样的现在她也不敢挡了老佛爷的道,只能趴在地上磕头,“臣妾知罪,老佛爷息怒。”
“孙儿住在乾清宫是皇阿玛下的旨意,并不关舒母妃的事,皇玛嬷明察。”永璂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热茶还给乾隆,安静的跪下,轻轻巧巧很不负责任的把他家阿玛给推了出去。
乾隆挠头,舒贵妃为他顶缸他没意见,儿子发话了,他知道不能装傻,对着钮钴禄氏赔笑脸,“皇额娘,这的确是儿子的意思,舒贵妃并无过错。”
至此已经成了解不开的僵局,令嫔手中的帕子快被撕碎,没想到十二阿哥竟然出口说这句话,她原本就是想借口说舒妃不会掌管宫务能把凤印拿回来,她眼光流转,不动声色的看着场中的诸人,没关系,还有得玩。
“皇玛嬷,皇阿玛,儿臣为知画求个公道,儿臣平日对知画已然颇有亏欠,知画现在生死未卜,儿臣骤然失去骨肉,求皇阿玛和皇玛嬷为儿臣做主。”死局不代表解不开,只要不让大清朝最大的母子两个反目就没事,所以这个时候唯一能讲话的便是看似是受害者的五阿哥永琪,他深情的一番言语,算是把话题的重心给引回到了原来的事情上,也避免了老太太和乾隆直接对上。
“永琪说的在理,哀家会还你个公道。”钮钴禄氏也不愿意与儿子闹翻,有台阶立马下来,调转炮头向永璂,“小十二,你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哀家有话要问你!”
永璂身子一震,抬眼看乾隆,乾隆对他温和的笑笑,悄悄的比起个手势,安慰他不要怕。永璂才点头,“孙儿知道,孙儿定当知无不言。”
“知画出事之时,你可在知画旁边?”
“在的。”永璂想起见到的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乾隆不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问,“永璂告诉朕,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知画是五阿哥的福晋,是永璂的五嫂子,若无他人在场,两人单处一室之内,不被人知道也罢,被人知道了简直是一桩丑闻。永璂惯例说话前要想会儿,趁着这个空当,小燕子抢着说话了,“哼,他本来就跟知画要好,经常来看知画,跟前跟后的护着知画,我看他跟知画根本就是老鼠一窝!”
“放肆!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宫女指手划脚了!”永璋连忙出来说话,眼见着这局面要朝着宫廷丑闻的方向去,这里除了他们这些人还有像福康安,善保这类的外家臣子,传出去他们皇家可不好看。
“你又是哪根葱?敢管姑奶奶?!”小燕子不甘示弱的骂回去。
永璋脸皮薄,被骂的涨红了脸,还是八阿哥永璇果断,直接让人堵住了小燕子的嘴捆了在一边。五阿哥永琪这次没有发飙,他知道这个时候堵住小燕子的嘴比起让小燕子乱说话要好。
“儿臣当时去外面整理衣冠,后来见后院里梅花看的正盛想摘下几枝回乾清宫插在书房里,”永璂乖乖巧巧的说着,乾隆嘴角翘起,永璂自己哪有书房,这是要插在他的御书房里面,又想起去年的时候,永璂也是要摘花,只不过摘的是桂花,小身子不够高围着几棵桂花树蹦蹦跳跳,异样的可爱,他的表情更为柔和下来,那次他是为了那拉氏,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了,他简直是通身舒畅。永璂不知道乾隆那已经偏离主题的诡异想法,老老实实的伏在地上慢慢的道,“儿臣个子矮,便想寻棵矮点儿的,然后儿臣看到有个红衣服的人从前面的拐角拐进去了。”
说到这里他脸色刚升起的红晕散开,重新变成一片惨白。他看到红裙所以好奇的跟过去,可是无论他怎么追始终只能见到那一抹红裙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他追了段路之后看不见红裙之后又想回去了,每次他回转的时候那红裙又总是会出现,他懵懵懂懂的觉得奇怪就更不敢往前追,偏偏红裙总是在他周围。他兜兜转转还是被红裙引到了一处院子,院子是他认识的,那是知画姐姐的院子。他刚走进去就听见了声惨叫,小跑着进了屋,他很是喜欢的知画姐姐躺在地上,到处都是血,有东西在知画衣服里动,后来他知道那是他的小侄子,然后窗户边上一抹红裙消失不见。
知画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那个时候知画还是清醒的,但表情狰狞,知画满手血的伸向他,让他救救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他那么笨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救她。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生命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知画抓着他的手,努力的说谢谢,但是其实他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眼睁睁的看着。
后来知画又说了一堆,他都忘记了,他只记得知画在晕过去之前说过一句,“对不起……”
他不明白知画姐姐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接着便有个老嬷嬷进来,老嬷嬷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害死知画姐姐,老嬷嬷救出来个小阿哥那是他期盼已久的小侄子,然后大家都进来了。
“儿臣进去见到五福晋躺在地上,满身的血,老嬷嬷冲进房间。”
永璂下意识的瞒下了知画对他说的话,乾隆见他面色苍白,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二话不说把他拽起来,“行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此事朕自会去查。”
“皇上,你真的铁了心的要包庇十二?若是小事也就罢了,皇上这个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一句到此结束,要寒了多少人的心啊!”钮钴禄氏震惊的拍桌子,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乾隆,他总以为儿子只是图个新鲜,跟小燕子一样,对永璂到了该责骂的时候也是要责骂的,至少他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当众就驳了她的面子!
“皇阿玛,儿臣知道十二弟出生高贵,得您的欢心,是您跟前的好儿子,”永琪也膝行着上前,哀嚎,“儿臣不甘心啊,儿臣替死去的小格格,替知画不甘心呐,儿臣的骨肉就这般无缘无故的去了,儿臣如何自处,以后如何面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啊,皇阿玛三思!”
令嫔也哭哭啼啼的抹泪,“唉,可怜知画这孩子,嫁进来没享过一天福就成了这个样子……”
“皇帝,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不能感情用事,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这般处理事情,你是想把先帝从地底下气活过来吗?”钮钴禄氏觉得儿子为了个不长进的孙子跟自己过不去实在是寒心,原本对永璂的三分厌恶变成了十分,永璂被乾隆揽在怀里,她越看越碍眼。
“皇额娘,您说的对,儿子是皇帝,”乾隆拍着永璂颤抖的背,目光缓慢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有把朕放在眼里吗?朕瞧着你们个个都是能手,令嫔,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令嫔脸色乌青,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去,“臣妾只是关心知画这个孩子……”
“老五是愉妃的孩子,轮到你个嫔伸手去管?朕看你是在嫔位上呆了不习惯,那就做回你魏贵人!”
“皇上…臣妾错了…”令嫔叫的凄惨,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该是这样的!她眸子里寒光乍现,压下厌恶和憎恨的眼神,期期艾艾的哭。
“皇帝……”钮钴禄氏知道儿子似乎是真的火了,她想开口说话,却被乾隆冰凉的目光打断,“知画的事情当然要查,不仅要查,朕还要好好的查。今日朕的十二累了,这件事朕自会处理,皇额娘不必忧心,先帝若是在的话,也必定不会让皇额娘忧心这些事情。”
先帝最忌讳后宫干政,钮钴禄氏震惊,犹豫了会儿终于没有再说话。乾隆抱着永璂起身,“十二阿哥温善敦良,从不会说谎,他说的朕都相信,谁敢在后宫乱传是非,仔细他的脑袋。”
他看了眼地上的永琪,“老五,好好看着你家福晋,朕会给陈家一个交代!”
乾隆说给陈家一个交代没说自己个交代,永琪唯唯诺诺的应了。众人都噤若寒蝉,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十二阿哥,皇上是保定了,皇上不让别人谈这件事,那这件轰动后宫的大事就这么结束了?不,不会的,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73、真相(上)
最受宠的嫡子十二阿哥在受宠后遇到人生中最大的政治危机,被他爹给强行搅局了。乾隆不管钮钴禄氏那便秘的脸色,甩下一大家子人以及一句话带着永璂回了乾清宫。
这么做值不值得呢?乾隆笑歪了嘴,当然是值得的。因为他家儿子关心他了,永璂不是不明白而是非常明白今天是皇阿玛力排众议相信自己才没让人把自己送进宗人府,他身子还是软的,趴在乾隆怀里自我唾弃,都是自己不好,又给皇阿玛添了麻烦。
乾隆以为永璂受了委屈,这是被吓得狠了,回到乾清宫就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