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人……”大力士哀嚎着并狰狞地举着长剑环视着人群。“你们还我女人!”他大叫,他向人群逼去。除了这个哑巴儒者,他仇视这里的每一个人!一个女人落进这么多的男人手中还能有什么结局!他恨不得把这些男人统统斩尽!
手中有剑的人就操起了,但是,他们惊恐地退缩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愿意避免和大力士的决斗,因为谁也没有把握别人会不会站起来拼死相斗。
往下情形肯定是,因为大力士疯狂地要和这一个群体为敌那么这一个群体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共同对敌。但是只有在流血的情况下才能引发这一切只有流血才能使个体侥幸过关的念头破灭。哑巴儒者出现在铁锤的面前他压低了声音说赶紧把大力士弄走。
铁锤就走向大力士,他一把攥住了大力士持剑的手腕,他把自己的剑撇给了蔫巴龟拿下了大力士手中的剑,蔫巴龟把铁锤扔给他拿的御剑抱得紧紧。大力士惊愕地望向铁锤,铁锤牙缝中挤出:“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我要和他们拼了!他们糟蹋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大力士号啕大哭。但是他复仇的防线已经崩溃他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
铁锤忽然也挺替他难过的,大力士这个巨人此时此刻淋漓尽致地表现着他软弱的一面。所以他对大力士的恨意已经全无而且他倒多出了几分怜意。铁锤对紧随他身边的蔫巴龟说:“我们把他带回去。”两人就一边一个架起了大力士往回拖。
大力士哀嚎不已。
望着他们的背影哑巴儒者苦笑了。
小淫嘴溜到了哑巴儒者的身旁,说出了一句:“他又拣了一条命。”
哑巴儒者知道他指的是大力士。
“但是他能叫皇上帮助他你能吗?”说这话时哑巴儒者现出的笑意却有了诡秘的色彩。
铁锤和蔫巴龟把大力士丢到大力士一直栖身的那个角落。大力士几乎是打着滚儿失声痛哭痛哭人们永远夺走了那个给予他温馨的女人。
蔫巴龟把手中的剑还给了铁锤。
“看好他。”铁锤对蔫巴龟说。
蔫巴龟庄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他对于大力士来说什么都不是,但铁锤让他看他就得看。
铁锤回到了那高高的棺椁之上。他忽然高举双拳抻长声音大叫:“啊——”他奋力地把声音拖长拖长拖长。终止了之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啊之后又是。声音中抒发的实在太多太多。因为要抒发的实在太多太多所以就用了这一声啊。因为那太多太多是属于皇帝的太多太多没有人可以沟通,所以只能就用了这一声啊,正如始皇帝在宫中发出的长嗥。吕不韦给他带来的尴尬给他带来的耻辱还有那鲸吞天下的野心等等等等,哪里是可与人轻谈的呢?后来那还没真正在高处的人都弄出了一句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然而一到了高处就宁愿寒也在那高处呆着而且要誓死捍卫!
铁锤的长嗥终止了墓穴中的一片寂静。大力士停止了嚎哭和蔫巴龟一同怔怔地望着铁锤。铁锤颓然地垂下了头。
大力士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铁锤的面前,沙哑地说:“往后,我拿你当皇帝。”
铁锤就抬起了头,说:“你不能把他们全杀了。”
大力士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种承诺,是的,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全杀了还做个鸟皇帝!也杀不了,如果我被杀了你这个皇帝就要直接面临挑战了!
“这是你的剑。”
大力士郑重接过铁锤递过来的剑。“我不会叫皇帝失望!”他说,皇上那两个字咬得挺重。
铁锤微微点了点头。
大力士就一个人钻过了那半开的石门,随即,传来他的声音:“你们听着,谁若是抓了鱼不向皇上进献半条,我绝饶不了他!”
从这时起,才有了纳贡。
大力士常去巡视,凌厉的目光挨个角落搜巡。没有人敢迎接他的目光。
铁锤又有鱼吃了,那些女人又有鱼吃了,蔫巴龟又有鱼刺嚼咽了。给蔫巴龟的鱼他舍不得吃总要给了女人们而后他拣她们的鱼刺吃。自然,大力士也有鱼吃。纳贡的鱼或者已经烤好或者没烤好由蔫巴龟在长明灯上重新烤。那股子香味儿不再散去。
铁锤对大力士很满意。
有一次安睡的大力士越睡越温暖终于醒来发现一个女人拥着他。他慌忙推开女人坐起来望向铁锤。棺椁之上的铁锤似乎望向他又似乎没有。
铁锤很少倒着酣然入睡。先前只有惊天动地地干了一个女人之后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也许他已经习惯于用坐姿安睡。而且眼睛半睁半闭。后来由于对大力士的默契很满意,铁锤有了几次酣然入睡。这一次他看大力士睡得很酣,他才没有倒下去睡,但大力士不断地把睡意传染给他。于是他就又那么睡着了。但是,宝剑横放在腿上,手抓着剑。
蔫巴龟幽灵一样地出现在大力士的面前。“这女人……是皇帝赏给你的。”蔫巴龟说。
大力士望向女人,女人幸福地依偎到他的怀里。大力士想起他先前的那个女人,他推开怀中的女人,他腾地站了起来。
蔫巴龟有些惊愕:“咋,你嫌她不好?”
大力士摇了摇头。他注意到这回铁锤的目光是真的望向他了。他和铁锤对视了会儿,他伏身抓起他的宝剑,走向那半开的石门。他过到那边儿之后就有他的声音传来:“谁若抓到了鱼不向皇上进贡我绝不轻饶!”凶狠声响若洪钟。
大力士咆哮着过了另一道半开的石门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往老袁的跟前靠了靠。大力士的目光则像锤子一样落在他手中的多半条鱼上,他就举起了鱼。“为什么不向皇帝进贡?”大力士吼道剑尖几乎触到了年轻人的鼻尖。
“不是……每条鱼只进贡一半?”年轻人瞪视着剑尖说?
大力士想了会儿,拿走了鱼,收回了剑。
这时有个人死攥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走进了这边儿。“老兄,快剁下这鱼的一半儿献给皇帝。”离老远他就向着大力士喊。
大力士剁下了那鱼的一半儿,刺在剑尖上。
被大力士威胁的年轻人吮了吮嘴唇。“那暗河通到哪儿呢?”他问老袁。
“不应该太远,因为,这骊山墓不远处有河。反正得通到河里去。”
“你知道的也不太多。”
“人家也不让你知道得太多。”
一阵沉默之后年轻人说:“在我们那儿,顶数我的水性好。扎猛子谁也扎不过我。有一个塘,别人只能扎到塘中央,我能从这边儿下去,踩着塘底的淤泥跑,从那边儿钻出。”平静的叙述,不像是有意的吹牛。
老袁有点儿猜破年轻人的心思。“外边儿重兵把守呀。何况,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老袁说。
年轻人不再说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年轻人在老袁身边悄然消失。从此他再也没有看到过年轻人。他没向任何人提起这事。
那位青年人在一条大河中浮出的时候他已经淹得半死。正是个大白天而且岸畔还真有森严的士兵,但那些士兵还真没谁注意到河中央漂浮的躯体。他就随着浩浩荡荡的河水漂浮了下去。当他苏醒的时候身边有许多鸭子和鹅。很浓的这些家畜的粪便的气味。他的下身还在河水中。
这是什么地方呢?这儿离骊山远吗?不会太远,太远我也不会活下来。可怕的记忆。在那暗河中他只知道拼命地随水流往前窜。拼命地窜。终于他憋不住了他呛了一口又呛了一口后来他就觉得黑暗吞噬了他。但那黑暗吐出他他轻飘飘地升向光明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使自己以一种仰面朝天的姿势浮在水面。他在家乡时不是常以这样一种姿势浮在水面吗?我还活着,我的命真大呀!他高兴地流下了泪水。爬出了水中的他,继续仰卧着,让有些偏西的太阳晾晒。不时地,他呕吐出一些水来。
就在他幸福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摔落在他身旁的声音。他努力起身望去,看到一个奔逃而去的女人的背影。摔落在他身旁的是一只木盆和一些衣物。他就又仰躺下去他期待着。我从始皇帝的坟墓中来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啊!我说这话时他们的表情一定看着可乐,他们哪会相信这鬼话!
所以当一个汉子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摇着问:“喂,老兄你怎么一回事儿?”
他连眼睛都不睁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从始皇帝的墓中来。真的,我从那墓中来。”
“什么?你说什么?”
“我从始皇帝的墓中来。真的,我从那墓中来。那里边,还有许多人活着。就我一个,逃了出来。”
“你……咋逃出来的?”
“从暗河。里边有暗河和这条河相通。”接下来,是一阵子沉默。他的被抓着的胳膊被放了下来。他就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了一只衣袖子,接着看到的是仿佛铁锤的脸。敢情是一个独臂的汉子怪不得刚才抓他胳膊的那手那么有力。还有一个妇人,看那装束分明就是刚才逃走的那一个。
那汉子阅读了会儿女人的脸,就自己下了决心一只胳膊拎起年轻人攥得年轻人的胳膊死疼转瞬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不应该让人们知道他的故事他的离奇的故事。他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深化自己的悔,就被抛起随即,扑通,他落进了河中他呛了几口融着阳光的黄水两手拼命划动着,渐渐转为轻轻的划动,转为静止,这当中他始终是面部朝下。他的生命融进了河水中。
“如果真的传了开去,他活不了我们也活不了!”岸上的那汉子对惊异着的女人说。
“你杀了一个人。”女人呆呆地说。
汉子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几户人家一片宁静。走动的只是鸡、鸭、鹅,还有一只毛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那汉子说。
尸体漂远,漂得更远。那年轻人再也没有机会讲他的故事了。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也许,他会选择那座帝王的坟墓。死了,也是一种福分。
众多的兄弟,转瞬全已不在。二世皇帝觉得四围静了许多。其实那众多的兄弟即使在的时候也没有谁聒噪了二世皇帝的生活,他们被皇家禁军监禁在他们的府邸他们已经没有了自由。但是,二世皇帝不能忘记他们的存在。他如同听见着他们对他的诅咒如同看见着他们的愤怒。但是,他们全不在了,二世皇帝觉得四围静了许多。背地里议论朕的是是非非准跑不了,朕的这些皇兄皇弟鬼知道会有哪个大臣狗急跳墙和他们中的哪一个勾结起来,打起皇位的主意。就是现在也会有人躲在角落里恨朕恨就恨去吧你能把朕怎样?朕觉得四围很静。朕已经懒得去看那一张张哭丧的脸。哪一方面的事务都有专管的大臣处理,何必要叫朕表一下态,再去决断呢?如果啥都叫朕来处理还要你们这些大臣做什么!始皇帝每天要阅读许多奏折常阅读到深夜。那是因为天下动荡要仰仗他的雄才大略。后来,他也不是这样了。一片升平的世界。他得过得像个一片升平世界的皇帝。朕呢,不是也应该如此?二世皇帝就泡在女人的堆里。
赵高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关于御女术的书给二世。“爱卿真是对朕体贴入微呀!爱卿使朕过得像个皇帝样儿!朝中的事务,爱卿就代朕处理吧。”二世一边乐不可支地看着竹简一边说。
赵高心花怒放但努力让喜色在脸上少渗出些。
他就不让二世皇帝闲着,给她找女人,给他找杂耍的艺人。什么一人抛起了多把飞刀随抛随接。什么蹬坛子,一个大大的坛子在一个仰面朝天人的脚下蹬得咕碌碌转等等。
没给二世皇帝整出多大的兴致。赵高索性找来了一个被称为黄公的人一个可以徒手和猛虎搏斗的人这节目使他闻名天下。赵高派人把他找了来,这时他已是一把的年纪他跟赵高说他已经几年没有表演这节目了恐怕难以胜任了。赵高说给皇上表演这节目那可是天大的荣誉,何况还有丰厚的酬劳呢。黄老头子心知难以推脱便应允下来。于是一个严严实实的栅栏内,放进了一只猛虎,随后,进去了黄老爷子。于是,高高的看台上二世皇帝目睹一场老人与虎的惊心动魄决斗。这一场搏斗,足足进行了半天多。老人被虎抓得遍体鳞伤。终于,最后死的是虎。虎已经被打死二世发了一会儿呆。
“皇帝,皇帝!”赵高以为把皇帝吓坏了连忙轻唤。
二世皇帝缓过神来说了声重赏。
赵高就一颗心放了下来,但随即糊涂了这重赏要赏的是那个黄老爷子还是我赵高?这话还不大好问既然不能问我赵高还差这个吗于是他唤道:“黄老爷子,还不赶快过来谢主龙恩。”
黄老爷子只知道皇帝看了他的节目就已经是大大的恩赐了,就来了向二世皇帝行了叩拜之礼。
二世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赵高就重赏了黄老爷子打发他走了。
赵高就继续琢磨着,让二世皇帝别闲着。二世皇帝不闲着,就没空儿管赵高想管的事。
李斯几次想见二世皇帝,二世都以他很忙为由拒绝,拒绝了几次之后李斯便不再做见他的努力。
本来过得很好二世皇帝不想让这老家伙搅动了心境。
李斯就见了赵高。赵高挺意外,这个李斯居然屈尊来拜访他。长期以来他赵高虽然在不断上升,但他知道李斯一直瞧不起他只不过碍于皇帝的面子不公开为难于他就是了。因为我赵高生就地位卑贱吗?你李斯不也是微贱出身吗?你李斯学问做得好我赵高也不错否则怎么能给胡亥做老师呢?妒忌。你曾经害死了韩非,如果你有机会也会除掉我!只不过,你一直没逮着机会,因为你遇上的是我赵高!你的那两下子在我赵高面前可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李大人屈尊来见高,高真有些受宠若惊呀。”赵高阴阳怪气地说。
“哪里的话。你我同为拥立二世皇帝之人哪有此说呀!”李斯谦卑地说。他心说我李斯现在哪比得上你赵高威势呀。那么多的大臣,和皇帝见上一面都很困难,就更别说谈上一两句贴心话儿了。皇帝现在简直就成了赵高一人的皇帝了!
“那么李大人此次来对高有什么见教呢?”
“见教倒是谈不上。赵大人精于权谋哪里是我李斯可以并论的呀。”李斯晃着脑袋苦笑着说,说完他也觉得这话说得挺别扭赵高听着当然要更别扭。
赵高皱眉说道:“高只知道勤勤恳恳为皇帝做事不知道什么叫权谋。至于狱法嘛,倒是钻研了一些。不过那也是为皇帝惩治篡逆之徒时才用得上。”
李斯挺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老臣和赵大人共同拥立皇帝,现在,只能说你我二人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啊!始皇帝创下的这宏伟的基业如果一旦葬送,你我便是千古罪人呀!”
该死!老提共同拥立皇帝这事儿这事儿是可以总提的吗?你想靠这事儿挟持皇帝?挟持我吗?皇上是可以挟持的吗?我赵高是可以挟持的吗?“皇上也非我赵高一人的皇上,李大人有什么见教完全可以去和皇帝商议。”赵高不动声色地说。
“其实老臣这次见赵大人并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只是想和赵大人表明下心迹而已,期望能有个默契,共同辅佐好皇帝。否则,老臣归天之日有何面目见始皇帝啊!”李斯几乎流下泪来。
“李斯这个人最近总跟老臣提起共同拥立皇帝的事情。”赵高跟二世皇帝说。
二世皇帝当时的感觉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赵高从来不提矫诏的事儿,仿拂没有那件事儿一般。李斯,你这个老混蛋,你想要挟朕?那你可是打错了主意!皇帝不是随便可以要挟的!“你怎么看这件事儿呢?”二世皇帝因为抑制着内心的冲动问话的腔调怪怪的。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赵高毫不犹豫地回答。
二世皇帝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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