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就叫扶苏做了皇帝!”胡亥差一点这一句就出了口,顿了一下,还叹了口气,出口的话语是:“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
李斯、赵高、子凡面面相觑。这叫什么话?如果是这三个人的意思那不就是谋反了吗?如果泄露那不就是谋反了吗?
“是照始皇帝的意思办。我们都是照着大秦始皇帝的意思办。始皇帝可是想着要让大秦的江山社稷传递万世的啊!如果在我们的手中出现了闪失,谁能担待得起啊!”本应捶胸顿足的话语,被赵高说得很平静。但是,他的目光电一样地望着李斯。
李斯避开那目光,低下了头。要是仍然由扶苏即位,沙丘之事,今天之事,难保不泄露,我李斯也是个夷灭九族的罪啊!赵高,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那就照父皇的意思办吧!”胡亥双拳砸着案几喊,气急败坏地喊。
三人一哆嗦,赶忙离席跪在了胡亥面前,说:“臣遵旨!”
“可是臣还有请求:此行之队伍不可过于单薄,然也不必过于庞大。臣觉得不可再动用皇宫侍卫。臣以为可从王贲王将军处调动一千人马跟随。丞相与王家素善,可令丞相亲近之人传递王家书信。甚至可令此人统率那一千禁军。”子凡高声说。
“臣以为子凡意见更为细密。”赵高当然想把李斯拴得越紧越好。
胡亥望向了李斯。
“臣可令舍人宗猛北去。”李斯说。
“那就让宗猛做朝廷的护军吧!”胡亥说。
“陛下圣明!”赵高、子凡说。
在天色微明的时候,队伍出了咸阳城。清一色的骑兵,急驰北去。宗猛甚至都没有换上军服。其实派出的禁军是有首领的,只要那首领听从着他就行了。而他要做的只是听从于子凡就行了。子凡,由嬴政的贴身侍卫首领一跃而为九卿之一;现在,宗猛由李斯的舍人李斯的总管一跃而为护军。直接代表着皇权的护军。但是,宗猛清楚,此次北行他更代表着丞相,保证着行事别背离了丞相的意图。他,是赵高和胡亥给丞相吃的安心丸。而且此时他也不能不想到李由,想到李由好像就想到了能有这么一天。他曾经是三川郡的郡尉,在郡中也算得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了。但是,他忽然感觉到了太守望向他的目光有了一种若有所思的东西。终于有那么一天,李由开口了:“可愿意到丞相身边?”很突然。说不知道丞相李斯在大秦是何种角色?谁不知道一个郡尉身份的人来到他的身边意味着什么?可是,随后太守说了,可不是到了丞相的身边就做高官,而是以舍人的身份保护丞相的安全。丞相帮助皇帝处理举国大事,难免树敌。太守说,此事私情,郡尉不必为难。即使不应,一如先前。如有时机,也当保举。郡尉笑了,说:“悉听太守安排。”太守,丞相之子,皇帝之女婿。赶上郡尉母丧,郡尉当然告假。就安排人接替了郡尉的位置。处理完母亲的丧事,郡尉就来到了丞相的身边。护卫着丞相安全的朝廷禁军,被宗猛以丞相舍人的身份指挥着。一晃多年过去了,终于被作为丞相的心腹楔入了国家大事之中。李由,难道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吗?
不久前还生机勃勃的世界,转眼就满目萧然。而且像是刚刚哭过了一场。铜丝一样的草丝,艘挑着晶莹的泪滴。天空阴霾密布,像是还随时准备着再哭。特别是那北方,云更暗,暗成了蓝黑。北来的风传递着冷。马的鬃毛被风拂动,马们倒显出了几分彪悍。特别是那嘶鸣,更显露着马们对驰骋广阔的渴望。
胡亥打着哈欠走进父皇的书房,父皇离开大殿之后办公的处所。
李斯、赵高慌忙从委顿中振作起来,避席叩首:“陛下早。”
“你们也早。”胡亥说。他在父皇的案几前坐下,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眼泡有些浮肿,是睡眠不好引起的浮肿。他望着叩伏在面前的二人,以两手中指的指肚抿了抿眼角,说:“睡得很不好。”声音有些沙哑。他浅浅地叹了口气,说:“我心里头很不踏实,许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办。”他的两手搭在大腿上,委顿、茫然。
“有斯和赵大人在,陛下不必没有主张。”
“丞相所言极是,有高和丞相在,一定帮助陛下渡过难关。”
“幸亏有你们二人在。”胡亥的目光这才从迷离中聚焦在二人身上。一转眼,丞相也成了自己身边的人,一转眼赵高就要叩拜在自己的面前,这感觉有点像梦。再一转眼,群臣就要叩拜在自己的面前,要三呼万岁,就更像是梦了。只是,眼前,好像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办。“你们两个坐起说话。”胡亥漫不经心地说,挥了下说,很漫不经心地说。声音中还有着很多的睡意。
李斯、赵高回到了席位,就更仔细地看到了委顿、迷惘着的胡亥。他管咋的还睡了一觉,李斯和赵高可是都没有离开这里,都担心着发生什么意外啊。就是子凡、宗猛上路,也只是二人来这里最后取去了嬴政的诏书,当然是伪造的诏书,和王贲给王离的书信。之后二人就悄然地上路。沉静的天地,随时有可能动荡。沉静的这宫阙,随时有可能动荡。嬴政的灵柩,被秘密放置在先前召见群臣的大殿,那里被严密守卫着谁也不得近前。对群臣的说法是:嬴政旅途劳顿,身体欠安,有奏折可送丞相。更仔细地看到了委顿、迷惘着的胡亥,李斯、赵高心里头都有一怔的感觉:从来也没有此时更感觉到胡亥不像皇帝。丝毫也没有帝王之相。甚至有些丑陋。消瘦而颀长的身躯,完全可以显现飘然而优雅的风度。但是,委顿。特别是那脑袋,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而且那脑形很有点像甲鱼的头,上下窄中间突,菱形。要不是是皇帝的公子,要是寻常的百姓,肯定能落个外号:甲鱼头。嬴政的那顶冕是扣不到他的头上的,那上边太小。赵高就想到了该安排给胡亥准备皇冠了。应该立即准备。要按照胡亥的脑形准备。总不能让那皇冠戴在头上直晃荡。
胡亥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案几之上的那些奏本。李斯已经把一些送到他那儿的奏本拿到了这里。现在,胡亥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这些奏本上。他还起了一个,翻看了看,自己跟自己摇了摇头,说:“这些个奏本可是需要答复的呀。”
“是。”李斯赶紧肯定。“先皇在的时候,就是出行都要及时地批阅奏本。现在,如果不能及时对这些奏本给予回复,恐怕要令群臣生疑的。”
“可是我怎么能够批阅得和父皇的一样呢?那不是立即就会引起群臣的猜疑吗?”
赵高的目光就望向了李斯,那意思是:那还用商量吗?连皇帝的诏书你都弄了难道还差这个了?五十步你都走了难道害怕再迈出五十步?
李斯当然知道赵高的意思,但是,他的目光望向胡亥。
胡亥望望赵高,望望李斯,说:“丞相可否代父皇批阅这些奏本?”
李斯依旧目光定定地望着胡亥,说:“此时斯断不可独自为之,陛下和赵大人须得在场。先皇在时,时常与斯切磋书法,故斯对先皇笔迹有些领略。然,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而已。”
胡亥瞅瞅李斯,瞅瞅赵高,站了起来,向李斯说:“管它什么葫芦的,丞相只管画好了。你过来画吧,我和赵大人看着你画。”
李斯避席匍匐于胡亥面前,说:“斯可断不敢谮坐此位!”
“哦。”胡亥站在了丞相的脑袋前,看了看匍匐的丞相,又望了望了自己的那席位,就再一次地深化了一下对那个位置神圣的认识。“那么,可把奏本移到你的案上吧。”胡亥说,而且就弯下腰去开始搬那如小山一般的奏本。
赵高赶紧奔了来:“我来,我来。”
李斯就开始在自己的席位开始看奏本,看完了一个就说准备写上去的批语,说给胡亥和赵高听,胡亥和赵高就总是点头。一边写着李斯还一边念叨着呢:“此奏本皇帝会很生气,故笔迹要草一点,重一点。……此奏本皇帝会很高兴,笔迹嘛,应该悠扬一些。……唉,先皇的书法啊,帝王之风范!”
连亘而去的长城,蜿蜒而去的长城,巍峨而去的长城,凛然着大秦帝国。天空高远着,好像缩着他的胸膛,为长城的气魄而折服。那几条现着丝丝缕缕的白云,被那高远处的急劲的风所吹拂。而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辉煌着长城的巍峨,上郡的巍峨。而上郡,被长城迎头兜向你,那也是挺拔的骨骼,岿然而矗立。城头,军旗飘扬,士兵林立。哦,那长城之上也是如此的景象。哦,铜墙铁壁的大秦啊!可是,这里的两个统帅就要被诛杀。为了一个人能把皇位做得安稳就得诛杀他们。如此地残酷啊!可是,就能那么容易地把事做了吗?能就那么容易地把事情做了?面对着长城,面对了上郡,子凡叮嘱自己要谨慎行事,一定要谨慎行事,要见机行事。
本来城门是洞开的,但是,随着南方这一支队伍的出现,城门关闭了。而且,两翼各有骑兵奔驰而来。
“大秦卫尉,奉诏出巡北方,还不打开城门,令蒙恬将军来迎!”宗猛向城头高声喝道。
子凡暗自心惊:如果蒙恬反,这一拨子人马那可真是有来无回啊!
两翼奔驰而来的骑兵与这一支队伍保持了一段距离停下了,战马在嘶鸣,表示着对这一种停顿的不满。
“大人暂且等待,容我禀报。”一军官喊。
城头出现一将领,子凡与那将领的目光相遇,他们是认得的。多年前嬴政出巡来到这里,子凡作为贴身侍卫随行,他见到过这位将军——燕降将剧烈。城头,剧烈一抱拳,说:“原来是卫尉大人大人到此!打开城门!”
城门洞开,立即就可看到城内森严的军队,那森严的军队排列在道路的两侧,清一色的骑兵。上郡,真是如同龙潭虎穴!大秦的龙潭虎穴!
剧烈下了城头,虽然是一把年纪的老将,但是,上马的动作轻灵,可说是翩然而上。在马上再一次地向来到近前的子凡一抱拳,向宗猛一抱拳,虽然他并不认识宗猛,但是,他也向宗猛一抱拳。宗猛,胖墩墩的一个老头,但是,那肤色是铁色的,粗糙的铁色,而且有着铁的质感。目光,也有着铁的阴冷。特别是,那一身的便装使得这个人在这一支队伍中扎眼,醒目。更特别的是,此人和九卿之一的卫尉并马齐驱。甚至,剧烈不能不怀疑在这一支队伍中是不是这一个人是主角呢。神秘的一位。现在,他行进在队伍的前面,导引着这一支队伍。两侧,单列的骑兵铺展而去,中间的空间只能行进着两列,而且已经很挤了。甚至,侧边的战马有的觉得自己的脑袋太挨近着来的战马,把头侧向了一边,有的还侧歪着头向着天空发出了嘶鸣。
长长的矛,提在骑兵的手中。子凡突然发现那矛特别地长,因而,杆也粗。多年前那一次随同嬴政出巡,没有这个印象。大秦的铁骑!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铁骑!由于此行的使命,子凡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阵势对他是一种震慑的感觉。
“大秦!”剧烈忽然张开双臂,发出一声咆哮般的呼喊。
两侧的队列举矛呼喊:“大秦!”
整个上郡爆出了那一声:“大秦!”
而且那一声呼喊分明也在长城上响起,逶迤而去,通过长城向着遥远逶迤而去。
子凡、宗猛和他们率领的将士为之动容。要是胆量小的,那突然爆发出的呼喊能把你从马背吓掉下去!
剧烈一次又一次地张臂呼喊,那声浪就一次又一次地自他爆发而去。
蒙恬、扶苏快马而来,身后跟随着四、五十位侍卫。
子凡皱紧了眉头:怎么没有见王离?
剧烈引领子凡一行迎向前去,那欢呼的声浪在向着远方消隐。
马蹄得得,蒙恬、扶苏旋风般地就到了眼前,蒙恬一抱拳,道:“卫尉大人远来,恬未得半点消息,有失远迎!”
子凡的目光自然先望向了扶苏,扶苏微微地向他点了点头。先前那白皙的肤色,已经被北方的风沙打黑;但是,神情中仍然有着那么一种忧郁。子凡转首向蒙恬说:“还是帅府说话吧。”
子凡一进了帅府,蒙恬立即就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子凡一进了帅府,帅府的主人立即就是了子凡,他的人马立即就布置在了帅府内外。二十余位贴身侍卫不离左右。其余里里外外将帅府包裹得严严实实。是卫尉大人摆谱?还是有什么别的算计?但是,面对九卿之一的卫尉,面对皇帝的这一个心腹,你又能怎样?而且,子凡大模大样地在上首的位置坐下,目光凛然地望了望蒙恬、扶苏、剧烈,淡然一笑,做了个手势,说:“你们也坐,坐下说话。”他微皱了眉头,问:“怎么不见王离将军?”
我是帅,你找裨将做什么?蒙恬心中不高兴,竟然低了头,没有立即回答子凡的问话。但是,他明白他得把他的不快遮掩过去,他仰起头来直视着子凡的眼睛,那眼睛闪烁着莫测的笑,他一笑,说:“西部长城的一处在前些日子的大雨中发生了坍塌,王将军正在监督修复。”蒙恬的目光移到了子凡身后的墙壁。
在进来悠然地坐下的那一瞬间,子凡已经注意到了那面墙壁,注意到了一幅地图覆盖了整面墙壁。白茬的木版之上,以烫的方式,在上边形成了褐色和黑色的图迹。子凡的目光随着蒙恬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地图,这再一次的目光投向,那地图还真就把他吸引了,他起身站到了地图面前。嬴政对地图的嗜好,传染给了臣子,传染给了将军们。而这一幅地图,更恢弘。这是大秦的北方疆域图。一道长长的黑线横贯东西,那黑线的两侧烫成了深深的黑色,中间部分则为褐色,每隔一小段,就会出现一个黑黑的方块,那应该是烽火台的标志,那横贯东西的黑线就是屏挡大秦北方的万里长城!可是,怎么,竟然没有经受了风雨的侵袭?
“王将军正在这一处。”蒙恬指着长城的一处说。卫尉大人站到了地图面前,自然,蒙恬等人站到了他的身边。“坍塌之夜,有一孟姓女子,于长城边哭其亡夫,故有传闻,天感其诚,坍我长城。”蒙恬说。
“蒙将军信此传闻?”子凡皱眉盯着王离所处的位置,问。
“筑此段长城的人已经被斩杀!”蒙恬说。
子凡点了点头,说:“传王离赶回。”像是漫不经心,但是,可不是跟你商量。王离所在位置,距离上郡并不是太遥远,小半天的路程。无论如何,要等王离回来。
蒙恬知道自己在王离的问题上显得迟钝了,非得让卫尉大人直接提出,他下达命令:“以鹰传信,传王离!”但是,指令必须蒙恬手书。他在一小小的木片上以毛笔写下了指令,交给了属下。
一只苍鹰在帅府的大院中放飞,那小小的木片绑缚在它的腿上。那苍鹰箭一样地插向天空,一抖翅翼,滑向长城,沿着长城翩然西去。长城逶迤,它也跟着逶迤。迅捷的通信工具。将领离开上郡帅府的时候,总要带两只苍鹰,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将一只放回。飞回帅府的这一只苍鹰便随时可以放出,与将领联络。而留下的那只苍鹰则被将领用来随时和帅府联络。
“蒙毅正在归途!”李斯忽然叫了句。像烫手似的,奏本从手中掉落案几。胡亥开始的时候,还能看一看每一个奏本的内容,再递给赵高,再由赵高传递给李斯。后来不耐烦了,把那些奏本分两次抱到了李斯的案几上,说:“丞相只管批阅就是。”李斯就一边批阅,一边叨咕给胡亥、赵高听。结果,就突然发现了蒙毅的奏本。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赵高。皇帝的这最后一次出行,本来蒙毅也是随行的。但是,皇帝身体不适的时候,赵高说,可令蒙毅再到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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