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利威尔没有。
他惬意地坐在椅子上,从裤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衔在嘴里。旁边的手下马上殷勤地帮他点燃。随后,朦胧的烟雾模糊了他嗜血、无情的双眼,只见他歪头,低声道:“清除个垃圾而已,一支烟的时间够充裕了吧?”
26残酷与温柔
明明灭灭的烟头燃烧着;烟草似乎在疼痛地嘶嘶鸣叫。利威尔覆有黑色手套的手指夹住香烟,慵懒地抖动。已经燃烧成灰烬的部分落在水泥地板上;细小的火花瞬间熄灭……离这支烟燃烧至尽,五分钟不到了吧?
艾伦咬紧牙关,双手紧握匕首;站在弗兰跟前。
弗兰当然听到了利威尔残酷的命令,此刻的他处在极度惊恐之中;全身颤抖得厉害。他呜呜呜地哀叫,满是眼泪鼻涕的脸颊越来越扭曲,当他感觉到越来越浓的杀意时;他甚至像待宰的猪一样用力挣扎起来!
当然,他挣扎的后果;就是腹部被猛踢一脚,接下来,他蜷缩于墙角,恐惧令他干呕。
“喂!动作快点!”利威尔的手下有些不耐烦了。
而艾伦就像没听到一样,他紧握匕首的手指发凉,脑袋高速运转。
杀了他?这不就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违背了特警的责任,扭曲了自己的人性吗?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将会变成与这个变态一样的杀人犯吗?!而杀人犯最后会付出什么代价?
突然间,一段朦胧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是一个平凡的午后。
十岁左右的艾伦手捧墨绿色书本跑到父亲的房间:“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戴着圆眼镜,拥有褐发长发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书断断续续地念了出来:“惟有对无辜之人施行暴力的、杀害无辜之人的……会被扔进溢满硫磺、鲜血的火湖,这是第二次的死亡。①”
男人笑了:“你是乖孩子,不用担心被抛进火湖。”
“火湖?”
“据说,那是埋藏在地狱深处的湖泊,里面的湖水全部都罪人的鲜血,每天都被煮得沸沸扬扬。那些对他人行使暴力,伤残他人生命的人会被扔进去,每天遭受持续不断的折磨。”
艾伦一听,吓得龇牙咧嘴。
在客厅里织毛衣的母亲无奈地抱怨:“格里沙,你又在吓唬孩子。”
格里沙笑了,他揉了揉艾伦的头顶,道:“我们家的艾伦将来会成为一个正义、充满怜悯心的医生,以救人为宗旨。怎么会对无辜之人施行暴力呢?更别说杀害他们了。”
……
艾伦紧攒拳头,低声道:“主人……我办不到……”
“你确定?”
“……”
利威尔的声音变得柔软,然而他说出来的话简直让艾伦惶恐不安:“几个月前,我的手下说他们看到你去救这个垃圾了啊?我当时不相信,因为我认为你在图书馆里面。今天看来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的?”
艾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吼道:“主人!我没有救过他!我发誓我没有背叛过您,没有做过这种蠢事!当时我一直在图书馆!!我戴有项圈,绝对绝对没本事直接从东区到西区——”
利威尔打断他:“哦?那为什么不杀?”
“我……下不了手……”艾伦干涩着嗓子道。
利威尔弹了弹最后一小截香烟:“杀了他,还是死在这里,由你自己决定。”
嘭咚……嘭咚……嘭咚……艾伦的心脏跳动得极其迅速。
在这一刻,他的感觉器官变得相当灵敏。他可以嗅到血腥味,尿骚味,霉味……弗兰的恐惧就像完完全全传染到他身上一样,大滴大滴汗水从额头滑下。
他锋利的匕首死死抵在弗兰微胖的脖颈上,猎物的动脉就在刀刃下跳动,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十多秒之后,利威尔冷哼一声:“小狗,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说完,他将烟头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尼森。”
弗兰身后的高大男人马上朝艾伦走来,抬手就要抢他手中的匕首!
在那一瞬间,艾伦的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他迅速避开了尼森的抢夺。
“喂!小子,你想挨揍吗?”尼森怒道。
谁也没想到,下一刻,大量鲜血就像油漆一样喷溅而出,浸染了尼森大半个身体!
被捆绑的男人是被一招毙命的。他好似一只被宰的鸟禽,脖颈动脉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洞,咽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两眼发白,全身剧烈痉挛。
而整张脸、大半身子都血液染红的年轻男子简直就像疯了一样,他那双耀眼的纯金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竟给人一种染上猩红的错觉。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什么,苍白的嘴唇缓缓蠕动。只见他用左手抓住弗兰的肩膀,右手高高地举起锋利的匕首,然后再一次,狠狠地朝他砍去!
一次又一次,他刺得相当深入,几乎将弗兰的内脏统统捅烂,那些粘稠的*、血液飞溅而起,弄得到处都是。
“喂!够了!”有人在他身边吼道,并上前来阻止他。
可当他们抓住艾伦的手臂,看到他突然转过来的那双眼睛之时,全部都吓得避开了他——这个刚刚看起来连人都不敢杀的废物,现在根本就是个嗜血如命的疯子!此刻的他,就好像会啃噬杀害每一个靠近他的人一样!
手下们求助似的看向利威尔,而利威尔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隔着淡淡的晕黄烛光,看向墙壁上的影子。
那个影子不断做着相同的动作,可是,似乎有什么在变化。影子里的黑暗越来越粘稠,它们化作鬼怪,以最快的速度繁殖、攀升。逐渐的,张牙舞爪的黑暗笼罩了整面墙壁!
当然,待利威尔闭眼,再次睁开之时才无趣地发现:啊,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鬼怪,只是因为蜡烛熄灭了。
十分钟以后,艾伦才终于停止了动作。
他披上一件长外套,戴上兜帽,目光呆滞地站起来,跟着利威尔走出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那几个手下被留下来清理现场。五分钟后,艾伦呆站在利威尔的浴室中央,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全身冰冷。
“杀个人对你的打击就这么大么?”
艾伦没有任何反应。
“脱衣服。”利威尔命令。
过了五秒钟,艾伦似乎才听到一样,他手指发颤地将外套脱掉,搭在浴缸上,然后开始解胸前的纽扣。血液就像妖艳的花朵一样在他浅蓝色囚服上绽放,一多又一朵,一片又一片。终于,他脱掉了上衣,精壮的、布满鞭痕的上半身暴露在利威尔眼前。
“你洗澡还要穿裤子?”利威尔冷嘲。
艾伦又缓缓将裤子脱掉,赤条条地站在利威尔跟前。
他小麦色的皮肤被染红了,尤其是他的脸,简直惨不忍睹,连五官都看不出来了。
利威尔将蓬头扔给他:“自己把血冲干净。”
艾伦打开水龙头,微烫的水顺着他的头部喷涌而下,猩红的血水滚下他的身体,英俊的面容逐渐显露了出来,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鞭痕显得越来越触目惊心。
然而,“嘭”的一声,蓬头突然落在了地方,水呈放射状朝上空涌去,将利威尔的衣服都弄湿了!
“你他妈在做什么!”利威尔生气了。
而艾伦头一次完全不搭理他,只见他浑身无力地后退,然后顺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缓缓滑下去,手臂交叠,放在赤裸的双膝,头颅埋在膝盖之中,恍若一尊冰冷的石雕,一动不动。
不多时,那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利威尔知道,艾伦又在自言自语,就像他杀人的时候一样。
利威尔叹了一口气,伸手关掉了水龙头,蹲在艾伦跟前。
此时,夜风呼啸地拍打着浴室上方的窗户,一滴一滴液体顺着水龙头滑下,落进浴缸里的温水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艾伦又开始发颤,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他的呼吸紊乱,语速也加快了。
“抬头。”利威尔命令。
似乎没听到,艾伦无动于衷。或者说,他真的听不到了。
大滴大滴液体无声地坠落于他的膝盖之间,很快便拍打在水湿的瓷砖上。
强烈的烦躁感席卷而来,利威尔一把就将艾伦湿润的头发扯起来,强迫他抬头。
被一把拽起的艾伦大半张脸依然满是血污,瞪着大大的、发红的眼睛,瞳孔不正常地放大,发青的嘴唇微动,看起来相当可怕。利威尔凑过去,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我在地狱了……我在地狱了……在地狱了……”
他只是在不断重复这句话而已。
利威尔放开了艾伦的头发。过了一会儿,难得的,他伸出戴有黑色手套的右手,缓缓覆上艾伦被血液和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脸颊,指腹滑过他的眼下,为他抹去那些肮脏的液体。
良久,他垂下的睫毛才轻轻颤了颤,轻声感叹:“没关系,我也在。我早就在地狱了啊,小狗。”
※※※
韩吉这几天搜到了几本好看的杂志,想着把它们贡献给利威尔。
于是一大清早,她敲响了利威尔的门。
进屋子没走几步,她就惊讶地瞪大双眼。
因为,他看见利威尔的狗正背对房门躺在一条白沙发上,安静地熟睡呢——要知道,利威尔的沙发都是他专用的,他才不会允许别人使用呢——尤其是这个白沙发,以前利威尔自己就常在上面睡觉。
“哟,利威尔。”韩吉笑嘻嘻的。
利威尔不耐烦地从报纸上方抬眼,一副“怎么了”的不耐烦表情。
韩吉就像献宝一样,拿出一叠杂志……她会说这些实际上都是从囚犯那里缴获上来的吗?杂志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激情的图片,足以满足成年男子的日常生理需求,这东西在监狱里还真是宝贝。
利威尔随便翻了翻,皱眉。
韩吉激动道:“这个不错哟,我昨天晚上试着用她撸了一下,效果简直——”
她还没说完,就被利威尔一脚踢了出去。
利威尔抿了一口咖啡,随即重新坐在沙发一侧,交叠着双腿看报纸。
淡淡的光芒透过重重叠叠的电网,零星的樱花在空中飞舞着,偶尔有一两片花瓣钻入房间。
身边的人似乎在做梦,眉头紧蹙,时不时挣动一下。
当他的头触碰到利威尔腿部之时,似乎在本能地寻求温暖,竟然开始无意识地磨蹭起来,伸手抱住,还真像一只撒娇的小狗。
利威尔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想把他一脚踹开。
可是几分钟后,他叹了一口气,将年轻男子的头颅枕在自己的腿上。
明明刚刚还在做噩梦的人,竟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当利威尔放下报纸时打哈欠时,听到他梦呓了一声:“妈妈。”
——Tobe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①改编自《圣经》。就是因为改了,于是跟原著有很大滴区别TT
27刮胡/仪式
艾伦醒来之时,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他从白沙发上撑起身来;发现身上盖有带着芬芳的薄毯;这是利威尔披在腿上御寒的毯子。得到了这种优待,艾伦一点都不荣幸;相反;他非常烦躁;现在他整个脑子依然是混乱的;时常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幻听,全部都是昨天那个可怜人的呜咽和挣扎声。
艾伦弓着背坐在白沙发上,双手深入头发,眉头紧蹙。思维停滞了半天,他才想起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弗兰是由阿尔敏监管的;为什么人都被抓走了;自己却没接到任何通知?!
为了防止被监视,他并没有直接给阿尔敏发信息,他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经过书桌时,他看见上面堆放了很多纸张。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的玩意儿,这些东西就是所谓的“申请书”。每个月开头,总会有很多低级囚犯向A区的高级囚犯“自荐”,他们会写上所有优点,希望成为高级囚犯的手下,或者玩物。
每次看到这东西,艾伦都相当不理解。难道成为别人的玩物,竟是种荣幸的事情?
艾伦在99楼会议室看见了利威尔,提出去Q区的申请马上就通过了,韩吉亲自出马将他带了回去。
回到Q区301那个熟悉的囚房,艾伦有种物是人非、恍若隔世的感觉。
阿尔敏没在,估计还在工厂工作。
他习惯性地走到水槽,打开水龙头就开始清洗双手。
冰冷、强劲的液体冲向手指,本来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艾伦一次又一次抹香皂,然后一次又一次冲洗。但是无论如何,他似乎还是能嗅到那种浓郁的血腥味。
两个小时以后,阿尔敏才回来。
他一边洗脸一边问艾伦:“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
“弗兰出事了。”
阿尔敏没说话。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彻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洗完的他坐在艾伦身边:“我猜到了。虽然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饭来着,但昨天晚上Seven的人没给我报告情况,中午再去看他的时候,他人就已经不在了。他死了?”
“嗯。”
“利威尔先生知道你救过他吗?”
“我不知道。”
阿尔敏转过头来看艾伦,满脸担忧:“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摇头。他实在不想再回忆昨天的一切。
阿尔敏也不想逼他回答,随手拍了拍他的下颌:“喂,今天没刮么?胡茬都冒出来了。”
“忘了。”艾伦从裤兜里拿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谁知阿尔敏伸手就将他嘴里的烟抽出来,扔到一边:“刮胡子的时候不准抽烟。”
“没心情刮。”
“又没让你自己刮!”
阿尔敏说完,将平时用的刮胡用具放在床边,拿出一支刮胡膏,完全不管艾伦是否同意就在手中挤了一大堆,接着一点一点地给艾伦抹上去。先抹嘴唇上部那圈,然后是下巴。阿尔敏的手指缓缓滑过艾伦有些扎手的皮肤,仔仔细细地将那些白色膏体覆盖在胡茬上,并抹匀。
艾伦靠在铁栏杆上,看着阿尔敏坐在自己跟前,手指来回活动。他的金发似乎又变长了,后脑勺上面部分被随意地扎了起来,下面的部分披在脖颈,有些微卷。他那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睛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下颌看,一副正在办大事的样子,他的眼下有些发黑。
“最近没睡好?”艾伦问。
“有点失眠。”涂完以后,阿尔敏拿起刀片,开始从左到右地刮起来,“别动,不然见血了可别怪我。”
“是是是。”艾伦闭上眼睛,表情颇为享受,“阿尔敏,你要是个女Beta,我都想把你娶回家了呢,不仅会洗衣服做饭,还会帮人刮胡须。”
“你看不起男Beta吗?”阿尔敏一生气,手上就用力了。
艾伦嚎叫一声,下巴还真破了点皮:“喂你不要命了?!”
“哈哈哈早让你别动!”
……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终于刮完了。
阿尔敏冲洗了用具,给艾伦擦了下脸,全身都在冒汗,他将浅蓝色的长袖囚服脱了下来。
然而,艾伦的眼神却突然变得不对劲,他站起来:“你的肩膀是怎么回事?!”
阿尔敏连忙穿上衣服。
艾伦走上去,强硬地将他的囚服拉下来,果然,一条鞭痕从白色背心之中蔓延到蜜色的肩膀上。艾伦拉开背心,还好,不是很多,一共也就只有七八条而已:“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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