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跃动的力量马上从手指传遍了全身。
那几个见势,拢过来想抓住我。
我另一只手轻轻挥起,把他们全罩进了隔界,用手指轻轻一划,与他们之间竖起一道火墙。瘦子和一个喝醉的家伙还是突围冲了上来,不过那倒霉的大子已命丧黄泉。我朝这两个迎身飞去,跳上方桌,双手各抵住两人的脑袋,又开始吸食这两个人的灵魂。
吸食灵魂的感觉,我想可能与吸血鬼吸血的感觉差不多,愉悦的、晕晕乎乎、像吸食了毒品一样,使人上瘾。可惜被我吸干了的家伙不会留下什么,连尸体也没有,只是一小堆灰色沙,风一过,什么也不剩。
作为一名灵魂终结者,我不得不承认,我当时的感觉好极了,甚至觉得以往过的那些日子都毫无意义。
剩下的两个见势不对,掉头就逃。我怎会给他们机会?丢火球打倒一个,另一个倒被门口的脸盆架拌了一跤。
算他们倒霉!我猛拖住这两个,让他们跟房里其他人一样,灰飞烟灭了。
第五说的对,我天生就是个魔鬼!第一次杀人,不但没受到一点惊吓、没有一点点负罪感,反而意外地心情舒畅?!
我返回到现实界,用脸盆里的剩水洗净血污的双手,把屋子草草整理一遍,扫了那些叫人恶心的灰沙子,收拾了财物,准备去见一见这儿的东家。
我走出屋子,站在二楼廊子下,扫视这个地方,首先给这院子里的所有人洗了脑,暗示他们我才是一直在这儿租房子住的人,然后运用读心术找到了房东。
真出乎我的意料!直至见到房东—— 一个浓妆艳抹的、胖胖的中年妇人,我才知道自己找到的落脚地,竟是八大胡同里的一家妓。院!不过我的暗示是成功的,她明明没见过我,却熟识似地跟我打起了招呼:
“哎!我说胡少爷!你是犯了事了?还是你爷娘草木石头变的?放着你挂在老娘这儿也放心?”她斜眼睛看着我,吃吃地讪笑,脸上的粉都掉将下来,“叫你学些风月,将来个也哄你老婆,你到怎么样?成天闷在屋子里,不然就把老娘跟众娘们儿们骂一通!这月的租期也要到了,你要是瞒着你爷娘出来的,咱们劝你快着回去!不然哪天拿不出大洋,别说我把你提给老子手里去!”
我在东郭的教育下长大,哪里见过这样说话的女人?就连妓.院是怎么回子事,当时也是懵懵懂懂。
我对她眨了眨眼,心想,她既然惯于风月,一定知道男人跟男人求婚是怎么回事了?就没心没肺地问了她一句:“男的跟男的也能结婚?”
她对我愣了几秒钟,放声大笑,笑到捂着肚子、弯了腰,才擦着泪笑道:“敢情不是给老娘房钱!”
我赶紧从身上摸出现钱,丢到她脚下。
她捡了钱,数了数,对着钱说:“你没见咱们这条胡同里还住着前朝留下的那些老相公们?想知道,问他们更快!不瞒说,头二十年!老娘在这块地上也算朵鲜花儿!受了他们多少的冤气?想跟老娘抢客?呸!现在世道变了、风水转了,相公不吃香了,看着他们饿死才好!”
“你的意思是,男的跟男的不能结婚了?”我又问。
她便对着手里的大洋冷笑:“你没听过戏子无情,□无意?甭管男女,凡是这道儿里的,就没个想成家的念头!”她好像恍悟过什么,扭过头来看我,“呃?您不会像干相公的勾当吧?我可告诉你说!”她猛指上我鼻子,“你可别给我胡来!要是你老子真找上门儿,咱们可说不清了!”
听她说,我知她也不能解我心中疑惑,便不再理会,回去了我的新房间。
这地方白天冷清,除几个愉鸡摸狗的男女,都是些昼伏夜出的冤鬼;每每夜色临窗时,才逐渐热闹起来,然后彻夜不歇。
一到半夜,我总得用枕头压住耳朵,再蒙了被才能入睡,苦不堪言。也不知之前的几个家伙都是怎么过的!
混到第三天,我再也受不住,决定另找个好地方落脚——你可以问我为什么不到隔界里去?为什么不再用魔法解决?那么我告诉你,隔界不能永久阻隔现实,神迹也必须和凡人一样在现实世界过活;至于魔法,那更不是护身符、万灵药,它不会持续得长久,更不会让一个神迹得到真爱与毕生的幸福。
我白天收拾好了东西,连房里一些能换成财物的东西一并打个包袱,全都藏到被褥里,只等到次日黎明最寂静的时候,脚底抹油。
暮色上来,我让龟老给我送了晚饭,过后又叫他收拾了碗盘。洗漱毕,我熄了灯,躺在床上养些精神,全为次日早起做准备。
外面吵闹依旧使人无眠,夜半的更声也给掩盖住了。
夜渐深,我想可能有两点了。大概是紧张的关系,我蒙了被也睡不着,只好坐起来生闷气。
廊下七彩灯光混着月光,洒亮了门口一小圈地面。看着那一小圈亮,不知为什么,我心上一紧。
就在这时候,方桌上那盏明明被我熄灭的油灯突然亮了,吓我一跳。紧接着,门口的空气猛抖动了一下,只见东郭从隔界走出来。
“你杀了他们?那些普通人和那几个神迹? ”他劈头就问我,让我心里一阵寒。
可我不怕他,对他笑笑,说:“ 你不是审判组,无权审判我。”
他朝我走近两步,纳碛八布淞偷频墓庠卫铮挠白油卑盐乙擦肿。刮倚耐泛鋈怀林仄鹄础
他不再开口,歪头看着我,好像陷入了思考,脸上却是一符泫而欲泣的表情。
男男女女的影子从窗扇门扇上滑过,调笑声与歌曲声的回音在这房间里回荡得极响。
我听见外面廊下经过的一对男女于窗下停住。男的问:“ 这里是哪个?”女的笑回答:“一位闺门小姐。”明知是句玩笑,我心上还是猛跳了一下。一种想把那女人碎尸万段的冲动瞬间控制住我,我拔身而起,看到东郭,又坐了下来。
他仍盯着我。
我迎上他的视线,也盯着他的脸,盯着他那张充满委屈的脸—— 好像是我欺负了他、好像是我责备了他!他就是这么一贯文雅!从不闻口中带脏字,从不见动手打谁,而他那种眼神却足以胜过一切,叫人无端从心底涌出自责感和负罪感、叫人不寒而栗。
我不得让自己重新充满勇气,于是先开了口:“ 看什么?看见你娘的屁股了? ”
“什么? ”他一下子皱起眉头,“ 是谁教你说这种话?”
我冷笑:“ 天生的才能,不用教。”
他的表情瞬间严厉起来,他又朝我走近,在我面前一拳之隔的地方停住,低头俯看着我,眸里充满探索的意味。
我也一直抬头看他,终于忍无可忍:“ 为什么还看?你从没见过我是怎么着?”
他冷不丁在我旁边坐下来:“ 听着。”他试图平静语气,“ 我不会责备你,更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我爱你,只想保护好你……”
“ 所以你想怎样?”
“ 我是你的监护人。”
“ 所以你想用这身份逼迫我跟你结婚?”
“我没……”
“ 够了。你听着,虽然我给你教育成了个大傻子,但我还是懂得爷们儿是怎么一回事。你别想骗我!我很清楚我是男人,你也是,而且我不相干相公的勾当!你想找个老婆的话,这儿多得是!要是你能娶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她们会对你感激涕零!因为这道儿里的人就没一个指望能结婚的以后你也别想我能帮你暖被子、泡茶、叠衣服、打洗脸水了,因为我死也不跟你结婚……”
“ 为什么?”他打断我问,“我以为你也爱我,难道不是么?”
我很惊愕,以为他一直能读懂我的心,可事实证明他没有,既使他一度用神迹的本事无数次地窥刺我的想法。
我无言以对。
他再度沉默下来,眼中转露出的一种我无法读懂的感情,令我更加害怕。
我措了一□,与他拉开距离,却又被他猛拽住右手。
他把我重新拉近他,一阵飓风似地把我掀倒,按住了我双手的腕子。我吓坏了,一时忘记抵抗,张大眼睛瞪着他。他撑在我身上,看着我说:“你知道么,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是多么痛苦……”
“那你为什么不在撞见我的时候就让我死?为什么还把我带走!”我哭了,开始扭动身体反抗,还抬起脚来踹他,但毫无作用。他比我力气大、比我魁梧、比我强壮、比我高,连神迹级别也比我高;无论从哪一点看,我都注定要永远屈从于他。我很不甘心。
“你听好!”他口气也变得严厉,“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好。”
说着的工夫,他冷不丁用魔法光圈把我的手脚锁住了,使我动弹不得,然后猛扯开了我的衣服。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觉得脖子突然冷了,而脊梁一线却是热的,原来是惊出一身汗水。隐秘被爆光的羞耻感让我恨不能即可去死。可我仍是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把我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那种专注的态度越发令我感到羞耻。我不得不闭紧了眼睛,只听他说:“别怕,很快就好。”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一只手已按住我的左胯。一阵灼烧的刺痛立刻从给他碰触的地方侵遍全身。这是比被那些神迹罪犯划刀子更疼的经历,更是我这辈子最疼的一次伤害。我只觉得全身都燃起了火焰,尤其是左胯那个地方。
我想我是惨叫出了声,可是在这种地方,我的惨叫跟本没人会听到;我明明被烧得死去活来,却浑身冷汗森森;我挣扎着想脱掉四肢魔法圈,却被它们束缚得越紧,连手腕和脚腕也跟着疼起来;我唯有抬起头,张大充血的双眼瞪着东郭。我想骂他、想求他别再伤害我,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出了惨叫就只有粗哑的喘息声。
我闻到我身体发出了一股烧焦的味道,看到一股烧焦了的白烟从受伤的地方腾腾燃起。
我看到东郭目不转睛地盯住我受伤的胯部,他慢慢抬起了脸,与我四目相视;我又看到他露出比我更加痛苦的表情,继而我听到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我才忽然意识到他在我身上烙下了结印——他封闭了我正在成长的力量。
门扇、窗扇上倒映出的迷幻而糜烂的色彩、外面男男女女的笑声,全都在我身体发出的焦糊味与汗味中变得天旋地转。
我努力看清这房中的一切,努力挣脱了手脚的束缚,我想我总算能在东郭脸上垂下一拳了,我用双肘支撑起身体,可我的意识却在一焰热似一焰的疼痛中拼命把我拽向深深的黑暗。我抽搐了一下,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了。
05
S。W。Π
《其他人的想法》
毛驴的故事 05
我因结印的疼痛昏迷了很久,张开眼睛后,才知自己回到了家里,而窗外早又暮色低垂。
我躺在东郭的房间、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枕着他的枕,像个死尸,疲软得动不得一个指节。
左胯结印的地方还微微有些灼痛,这反而让我安心下来——至少让我了解到我还死不了。
“子卿子卿”
听到有人呼唤,我转动眼珠,只见东郭双目通红地坐在床角看我。
他看到我投来视线,忙俯□:“对不起!对不起!”他急不可待地解释,“有人会为你杀人的事把你告到审判组!我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们无话可说!你放心!我把结印烙在了很隐秘的地方!不会有人看到!如果你不愿意我说起,我就不……”
“ 混、混蛋!”
我朝他吼了一声,却有气无力。
他不再开口,握住我的一只手,把额头抵在我的手背上,坐了整整一夜。
我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能勉强起床。到第五天,我彻底恢复了精神。
这几天里,东郭请假在家,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就像我很小时候一段时光的重演,更不去隔界里偷看他跟他老婆的后代了。我对他,虽然还和往常一样温顺,内心的态度却早起了变化。
我觉得我好像是看透了他,他不似我想象中那么好,他不完美、道貌岸然,比那些逛小院子的嫖客更差劲。自从他向我求婚后,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让我有种近亲相。奸的罪恶感。可他呢他明知我的感受,仍对我无耻地说什么爱情。
真叫我恶心!
第六天,他恋恋不舍地上班去了。他临出门时,我按他的要求答应他会乖乖去学校、放学后会去署里继续我的神迹学业。
见他娘的鬼!我才不会再答应他什么。这是绝佳的逃跑机会,不是吗我卷了些钱财,逃跑了。
躲回那个小院子是不可能了,从隔界里逃跑也是不可能的了——难保不会遇上东还有跟他一伙的署里人。
我坐洋车到前门火车站,买了张即时发车的车票,上了火车。
随便上哪儿都好。
我巅箥了几天,混混沌沌直坐到尽头,下车看了站牌,才知这条铁路原来通往欧洲大陆。我所幸一发出了国。
我之前跟东郭去过许多地方,可没有一次比独自走的这次行远。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同时担心着东郭会追上我。
我想,既使我把东郭当作亲人,他跟我终究没有血缘关系,且看在他养育了我的恩情上,答应他的求婚,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我还忘不掉马菲菲。毕竟她是我的初恋,是直至今日唯一一个和我真正交往过的女生。
一想起是东郭毁了我们的婚姻,我又开始恨他。而他终是没来追赶我。
刚踏上欧洲大陆,我就换掉了身上的中山装。我穿上标准的西装,连鞋子也换了。
我更改了名字,不再叫胡步贤,成了伊凡?沃德贝尔。
我先到达俄罗斯,然后马上转站前往中欧。那儿战事不容乐观,我又辗转去了西欧,在那里住下来。
我长得本来就像外国人——东郭曾说我是俄罗斯混血,也许是,总之我的外貌让我很容易就混入了当时很鄙视华人的西方社会。
语言方面,就像第五在自述里说的:神迹自有办法。况且我在学校学了六年英语。东郭的斯巴达式教育成果,此时也开始显露它的优势。
我一直听说欧洲的神迹组织很厉害,不过我无意结识。我怕他们会通知中华民国的神迹,把我遣送回去。我一直小心翼翼,除了偶尔用小魔法解决语障碍,比如法语、葡萄牙语,当然了,偶尔也用魔法骗骗钱什么的,除此外,我几乎过着和凡人没差别的生活。
我不得不承认,和第五一样,我一下子就爱上了欧洲。这儿没有束缚我的礼教,也没有逼迫我学习的讨厌鬼,只有迫切想和我成为好朋友的男孩女孩;凡是见过我的人,无一不说我漂亮,并且喜欢上我。我也第一次意识到我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一点不比东郭差——在国内,只有东郭和马菲菲说我漂亮,也许别人都受到太多传统文化的熏陶,不会赞赏别人了我不知道。
我很快赚了很多钱,不知道怎么搞的,每个跟我搭桥并且攀上交情的人,都会在会面后塞给我钱。我那时还不清楚这行为是变相的交际,只是傻乎乎地享受着这些虚浮的东西;更加没留意到,我的身体已经停止发育。
不到一个月,我由小旅馆搬进了高级公寓。
我结识了一个比我大四岁的阔少爷杰卢米,他是拜访我最频繁的人之一。他有着栗黑色头发的帅哥,个头儿适中,喜欢穿披风,总开着汽车带我四处游荡,有时也驾马车。
他带我频繁出入各种高档聚会、高级餐厅、成衣店、酒吧,也去过好几次犹太禁区。他除了有钱,还认识德国军官,到哪儿都畅通无阻。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