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真相的学生只有丁倩的室友王筱娟、封静静和石小妃,她们清楚记得丁倩坠楼的前一天晚上,从九教回来时那一身的狼狈,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三个姐姐。三个从没走出过象牙塔的女孩子震惊之余也不知该怎么办,惟一能想到的,只是先保留下带有凶徒痕迹的证据,然后打电话报告了辅导员。
丁倩的家在偏远的黔西山村,电话要打到村委会,再由喇叭广播通知家里人来接。夜深了,小姑娘担心夜凉路滑父母行走不便,更觉得即使通知了家里,山高水远的,父母也是鞭长莫及,徒增担忧罢了,更加之来回路费高昂,山村又传统闭塞对这类事情极端看重,就怎么想都觉得贸然打电话回去不太方便。于是勉强压下了屈辱和恐惧,想着等等明天领导老师们的处理意见再说。
谁知次日晚上却传出了她迫于六级压力跳楼的消息!
怎么可能?!
三个女孩义愤填膺,商量着去找老师为丁倩讨回公道,院办却先一步打电话过来约谈。
从院办出来后三个女孩子从此分道扬镳,四年朝夕相处、寝食同步的姐妹情谊荡然无存。几天后,面对丁倩父母哭的通红的双眼和那满鬓的风霜,封静静和王筱娟躲去了图书馆,石小妃在一边帮忙收拾丁倩的遗物,也陪着不停掉眼泪。看看老人身边陪同的院领导,石小妃权衡再三,偷偷跑到火车站买了一张车票。
果然,学校派人把丁氏夫妻送上了车,一直看着火车开动才离开。瞧着火车出了站,石小妃从隔壁车厢挤过来,扶着老夫妻的双膝哭的梨花带雨,然后在下一站下了车。
这一年,石小妃失去了一切校内荣誉,封静静和王筱娟则被推免,保送了本校的硕士研究生。
毕业后的石小妃进京做了北漂,找了份养得起自己的工作,每天晚十点雷打不动和李庆毓煲电话粥。
封静静堕楼事件发生当天,正赶上石小妃被boss压榨气不顺,李庆毓也就没有提起这事。等到三天后王筱娟步了舍友后尘,李庆毓才觉出事情不太对,他是知道当年情况的,于是说给女朋友让她留点神。石小妃一听,第一反应也是这报应来的狠了点,不免感叹唏嘘了几句。岂料隔日留神打听,才惊愕听闻当年的辅导员居然在封静静堕楼前一天开车拉着院团委书记一头冲进了护城河,如今已经躺进了殡仪馆!她当即决定本周末赶回学校,一定要去一趟九教。
绝版好男人李庆毓同学却不太放心,他对嫌疑鬼丁倩不那么信任,更对丁石两人的交情心里没底,可他劝止不了自家哈尼,就只好在脖子上挂一串观音如来弥勒耶稣之类的,自己先去九教探一探。好歹当年丁倩也曾亲亲热热管他叫过姐夫的,要是他出了事,那说明这小丁做了鬼已经不管人世间的交情了,那么石小妃来了也是白来,只会是这楼上又一个体验自由落体的。
“这么说她确实六亲不认了?”袁满听到这儿,先对李师兄的二十四孝高风亮节拇指一个,然后抓抓脑袋评论,“果然鬼性凶残啊,人心人心,不做人也就没了心。”冷不防后脑勺挨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竿子打翻了一船鬼,不免又吐吐舌头对着竖起眉毛的老鬼尴尬笑笑。
李庆毓奇怪的看他一眼,对他那些多余动作有点诧异,但还是答道,“我看着那丫头有点精神分裂,一阵一阵的,”他伸小指搔搔眉,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好半天才说,“画皮你看过吧?跟那差不多。只不过她是面恶的时候心善,面善的时候心恶。”
“这怎么说?”
“开始吧,她满脸的血,披头散发的直接从我面前的地板里冒出来,吓了我一跳。那时候倒是挺客气,跟从前一样叫我姐夫,还知道托我带话问候小妃。我看她挺好说话,就说小妃过两天来看她,她听了还挺高兴的,可是没笑完突然又像想到什么,就死活的不让小妃来,还一个劲儿的催我赶快走。”
“有这事?”
“我碰到的也一样,倩倩一开始见到我很激动,直说着这一年挺惦记我,还问庆毓怎么样,要不要紧。”石小妃安静的坐在床边,正拿着一个苹果细细削着,她的手很稳,削下的果皮薄薄的贴在果肉上,削完用刀一挑,就完整地落下来。
真是个稳重的女孩,刚刚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居然还能这么淡定。袁满坐一边欣赏着,在心里对着老鬼称赞了一句,却没听到回音。他扭头找找,看到老鬼不知何时坐到了另一张病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正愣愣地出神,不由在脑中叫一声,“四哥?”
老鬼闻声抬头,看到袁满疑惑担心的眼神,怔了怔,随即温暖地笑了一下,飘过来捏了捏他的耳垂,揽着他肩膀说了句“没事”。
微凉的气息拂过脖颈,袁满只觉得心跳莫名其妙地变了节奏,耳尖渐渐就控制不住烧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怒指,四哥你8厚道,人家小袁担心你,你居然趁机TX人家!!!
小袁啊,阿眠要批评你了,怎么现在一不见四哥就前后左右的找呢?你多大了啊?
ps:皇太子夫妇是不是有点抢戏?担待下吧,JJ里的太子殿下九成都很渣,剩下一成很苦逼,我太同情他了!
9、九教魅影(四) 。。。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空气便格外清新,袁满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捎带着脸上的热度也退下去一些。
李庆毓的病房在二楼阳面,窗前正好有一株玉兰,清甜的花香伴着空气流淌进来,沁入心脾,袁满深呼吸几下,觉得这味道养气怡神有益身心,干脆就靠在了窗边不肯再到病床边去。
老鬼站床边看着他,似是察觉了什么,微愣了一下便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只两只点漆眸子乌沉沉的发亮,薄唇抿起微微向上翘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看在袁满眼里竟又红了耳根,这一次多少玉兰花香也压不下去,急的他牙根紧咬,腑内仿若烧了一团火,温度顺着鼻息、毛孔散出来,灼的烫人。
袁满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莫非这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可他这会儿也没练功啊!(阿眠乱入:傻小子表怕,你只是春心动了有点小羞涩,而自己潜意识里又不承认罢了~~)
“真是个傻小子……”正着急没奈何,脑中传来老鬼一声悠长叹息,袁满顿感身心清凉了不少,忙静心吐纳几次,听着老鬼在他脑中念道,“……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还在讨论着昨晚的事。
石小妃把苹果递给李庆毓,又从果篮里拣出一个拿在手上,慢慢开口说道,“昨晚也是没说几句话,倩倩突然就变了神色,吹了股冷风推着我往楼梯口送,可是没等走到头,风就停了,就听见她站后边磔磔地笑,阴森森的跟我说‘来了就多待会’,真跟换了个人似的。我扭头一看,那一脸的血也没了,头发也梳整齐了,干干净净的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就是眼角有点往上吊,看着挺邪。”
“对对对,我看到的也是这样,”李庆毓咔嚓咔嚓啃着苹果,附和女朋友的话,“当时吓得我腿直哆嗦,动都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她唰一下扔过来一大团粘糊糊的东西,缠上我就往窗户边拉,我立时就连气都喘不上来。要不是这时候突然来了个白胡子老头,我这会儿已经和封静静她们做伴儿去了。”他对着石小妃笑笑,问她,“你见着那老头没?”
“没,我看见了袁满。”石小妃站起来把苹果递到袁满手上,抽纸巾擦了擦手,又抽出一片递给李庆毓,这才说,“倩倩突然变脸,我看着不对扭头就跑,突然就感觉走廊亮了点,路也看得清了,倩倩好像也注意到了,恶狠狠骂了一句什么转个身就不见了。我一抬头,就看见袁满站在走廊拐角上。”
“我是好奇过去看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袁满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发现那边师兄师姐都在看他,连忙摆手澄清,“我就是一灵异事件爱好者,听说这事儿挺玄就跑去看热闹,刚爬上五楼就看见一双黑皮鞋,好悬没吓死,定了定神才认出是师姐,就一块儿下来了。”
“瞧着那丫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懒得听他们扯皮,老鬼站袁满身后问了一句。
袁满没注意他又飘到了自己身边,打了个激灵“啊”了一声。
李庆毓、石小妃都抬头看他,老鬼抬手一巴掌熟门熟路拍过去,“啊什么啊,问他们那女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
从二院出来已是下午两点,袁满站路边左右看看,挑了个卖拉面的摊子要了碗兰州拉面呼噜呼噜吃得欢,看的老鬼大摇其头,忍不住又是一通健康饮食教育,讲到激昂处免不了就又上巴掌招呼。袁满这几天被他“教育”的早就皮了,满不在乎的只当清风过耳,私心里倒暗忖:这么急性子暴脾气的老鬼,反倒比今早上那样的让人自在些。
等他顶住压力坚持把一碗汤水喝完,老鬼早就在一堆方便筷子垃圾袋边等的发急,看他大少爷千呼万唤的终于起身,上前一把拽住腕子就往外拖。一路拖到背风僻静处,只听老鬼一声“闭眼”,耳边便呼呼响起了风声,满世界的土腥味呛得袁满头晕脑胀不辨西东,不由在心里大叫,“四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没听过地行术啊?”老鬼正忙赶路,侧头看看,见他一张脸皱的几乎变了形,不由一阵好笑,从袖口掏出块帕子给他捂鼻子上,笑语一句,“就快到了,王爷您忍一会儿吧。”
王爷???难不成咱上辈子还是个皇亲国戚?
袁满老老实实捂住鼻子,自个儿在心里胡思乱想。约莫过了10分钟,听到老鬼说一声,“到了。”
袁满连忙睁眼,只觉四下里乌漆漆一片,鼻端空气异常冰冷粘稠,沁凉沁凉的扎的人骨头疼,到处弥漫着一种阴森森的味道。他左右摸摸,老鬼好像不在身边,心底顿时忍不住浮起一阵不安,顾不得许多赶快叫道,“四哥你在哪呢?这什么地方?”
就听见正前方老鬼的声音稳稳传来,“别害怕,站那儿别动。”
然后“啪”的一声,四周亮堂起来,老鬼果然在他前面不远处,手里端着一个样式古朴的琉璃灯盏向着他走过来,边走边说,“这儿没地方借光,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个能发亮的,你拿着,把这厅里有灯烛的地方都点上,驱驱寒气,不然你身子骨受不了。”
“这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冷清,一点人气儿都没有。”袁满接过灯盏,就着光四下打量着,这才看清了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室顶为拱券设计,没有梁柱,四周墙壁皆为石砌,上面雕满了菩萨飞天一类佛教形象,地板密密实实铺着巨大的条石,石条两端阴刻瑞气祥云纹,精美异常。
“当然没人气,这是你四哥的阴宅,有人气就坏了!”老鬼站一边指点他将灯烛一支支点亮,漫不经心答了一句,又左右看看,点点头交代一声,“我去后面拿点东西,你就在这屋里待着别乱跑。”
袁满头也不回地应一声,接着研究这屋子的室内装修。他这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古代墓室的内部结构,以前看《鬼吹灯》看的,只觉得阴森可怖,这回也不知是因为这里边有光亮还是因为这是老鬼地盘,竟一点不觉得害怕,反倒有点旅游观光的猎奇心理。
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几十只蜡烛油灯都燃了起来,发出哔啵的脆响,石壁稍稍映红,顿时有了些暖意。袁满原地蹦跶几下暖暖身子,前前后后打量着这间房,忍不住感慨:四哥真有钱啊!也不知到底是干什么的,居然能砸下这么多钱修坟造墓!偶一抬头,正好看到石室北面正中安放着一张雕花包金宝座,上面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块灵牌,不由暗叫一声“天助我也”,乐颠颠奔过去……
10、九教魅影(五) 。。。
老鬼在最里面金券里头翻腾半天,带着找到的东西满意飘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一通乱响,虽知道这是在自己的宅子里不会有什么事,却还是担心袁满年纪轻轻的头回来这种地方出什么状况,连忙冲到他身边。
就见袁满正呆呆站宝座边一脸的乱七八糟,震惊、愕然、尴尬、羞赧,什么都有一点。在他的脚下是跌得粉碎的琉璃盏,和自己那大头朝下倒着的长生牌位。
老鬼一眼扫过这场面,也就明白了个大概,想必是这小子看到牌位一下子受了刺激,失手掉落了灯盏,手忙脚乱的去抢救灯,不小心又碰翻了牌位。一通祸害下来,还没来得及把现场收拾干净,又被自己撞了个正着,小孩子脸皮薄,免不了就有点不好意思。
想到这老鬼也没说什么,走过去倒先拉起袁满的手上下看了看,问了句“可是烫着没有?”见他摇头,这才淡定捡起灵牌顺手放座上,指指地上的琉璃盏笑道,“看过《西游记》没,那沙悟净就是打翻了玉帝的琉璃盏才被贬下凡的,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啊?”
袁满见他语气平和这才舒了口气,自个儿嘟囔一句,“人家那是酒杯好吧,再说你也不是玉帝啊!”忽然就想起了牌位上的字,忙拽着老鬼袖子问,“四哥四哥,原来你是皇帝,你怎么会是皇帝呢?!”
老鬼挺郁闷地看他一眼,心说我怎么就不能是皇帝了?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立刻又被他下一句话砸的发懵,“那四哥你是哪个皇帝啊?”
老鬼瞥一眼牌位在心里咆哮:臭小子这不是写的挺清楚么?你不识字啊?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心静气回答他,“不是写着呢么?世宗宪皇帝。”
袁满兴致勃勃的好学不倦,“我知道啊,可是这名字不熟,清朝的康雍乾、嘉道咸、同光宣,四哥你是哪个?”
老鬼忍了又忍,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孩子许是没怎么读过史,原谅他吧原谅他吧原谅他吧。”然后艰难挤个笑脸答他,“我年号雍正。”
“……哦。”袁满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了下文。
老鬼太明白他什么想法了,上手一个爆栗问他,“怎么?还是不熟?”
“确实不怎么熟。”袁满老老实实点头,“我听说过的是康熙乾隆他们,什么鹿鼎记啊书剑恩仇录之类的,全是金庸大侠编的故事。”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老鬼揉揉额头不想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废话了,来站好,咱们办正事。”
“哦——”袁满听话站好,忽然又想到一事,忙又拉着老鬼问,“那上次那老头是康熙?!”
老鬼闻听一口气差点呛着,忙忙的神色一正,“什么老头,要叫阿玛,你要是叫不出来就叫圣祖,不许这么没规没距的。”
袁满不以为意,他只顾沉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