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玛啊,至苦莫过求不得。如今上苍许我重回人世,子臣别的什么也不想再求,唯独祥弟,子臣决不放弃,阿玛若真不能体谅,就只当胤禛不孝吧!”
夜风无声,殷勤穿堂入室,清冷月色覆了满床,袁满梦里似有些冷,脖颈激灵灵竖起了一层寒毛。他睡的迷迷糊糊的,耸着肩膀下意识往凉被里缩了缩,右手胡乱寻摸一阵,摸到老鬼手指,于是满意握在手里,脸颊在枕上蹭了蹭重新睡过去。
老鬼几乎僵硬,半晌看他确实睡死,这才紧握着弟弟的手,双眸漆黑如子夜,“十三弟,乖乖听话,和四哥在一起,千万不要后悔!”
29、清凉一夏(一) 。。。
不用去实验室报道的日子很美好,袁满每天躲在书房里,看看书、上上网,偶尔点开魔兽砍砍怪。他已经想开了,目前连老鬼是个什么态度都不知道就开始纠结实在是早了点,倒不如安安生生就这么兄友弟恭着,真要有一天天上掉馅饼,如他所愿这份感情变质了,到时再纠结不迟。
这期间李庆毓来过几次电话,旁敲侧击地打听他过得好不好。在李师兄的心里,自己纯洁可爱连第一次都献给了仙女座圣斗士的小师弟如今这是被个无良富二代拐跑了,于是生怕他在婆家吃了亏。袁满无语之余直接挂断,孰料师兄下一秒立刻短信过来,嘱他注意身体别委屈自己,长长一条短信足有200字,最后提醒他看邮箱,说自己还有好多话写在了电邮里。
袁满纠结半天终于决定点开邮件,结果一看直接囧了。
要说这太子殿下这辈子真是转了性要做好人,所以当他发觉袁满是要和那辉腾男同居之后,立刻开始大范围搜集相关材料,从卫生保健事项、日常休养动作、爱情保鲜策略甚至于相关危害,方方面面无所不包,统统扫描了发给袁满,最让人感动的是,他居然舍了老脸拐弯抹角地去打听各色男用润滑及计生用品的品质优劣,然后在电邮里详细列出了品名、产地,同时遗憾表示,本来顾虑袁满脸皮薄,怕他不好意思去买这些,还打算替他订货快递过来,但由于不知两位喜好及尺寸,于是只得作罢。信尾他附了一个网址,告诉袁满这家店正在搞酬宾,可以自由选择小样订购,不要害羞,每种都试试,这样才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
袁满对着显示屏愣了足足一分钟,待回过神来立刻扑过去手忙脚乱叉了页面,然后登陆QQ三下五除二将李庆毓的备注恶狠狠换成了“WS男脑补帝”,这才悻悻作罢。
周弘每天大清早跑来,请安、侍膳、聆训,然后鼠窜,他这些日子极累,每天和地涌夫人一道考察西大洋水系各支流,安排封堵所有可供那紫电神将逃跑的通道,几天下来几乎摸遍了冀北水网。袁满看他神色实在疲惫,有心要他免了这晨昏定省的古老传统,却被周弘严词婉拒。他是太了解自己皇父,自来的看不上自己这份闲散秉性,当年好歹还有个守拙藏愚韬光养晦做幌子,现在可真是什么说辞也没有,皇父眼下只拿着森严规矩约束他已经算是对他孤单漂泊这百年的心疼迁就了,要再敢得寸进尺,那怕是在自找麻烦。
袁满无可奈何,耸耸肩送他离开,回身看见老鬼拉着个脸端着一盘荔枝站在客厅,见他过来,三两下剥好一颗堵住他要说情的嘴,“自古养不教父之过,我不担这溺子无度的坏名声。你要再这么没边没沿纵着他,往后我爽性也不管了,他有多不成体统反正是你儿子。”
袁满:o(╯□╰)o
老鬼近日修为日臻化境,起先还是为了陪袁满而象征性吃一点东西,如今竟然也认认真真一日三餐食起人间烟火来了。袁满看他一颗接一颗剥的欢实,想起周弘曾偷偷告诉他老鬼早年喜好不多,唯独爱这妃子笑,每每供来总是会贪食上火。袁满不知道他如今身为灵体还会不会上火,但什么东西吃多了总不好,于是也就偶尔扣着劝他节制。
谁知老鬼虽已活了一把岁数,当真无赖起来却是无人能及,坑蒙拐骗偷十八般武艺的,他馋劲儿上来了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每每义正词严一通歪理,说的袁满明知他不对却怎么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得意洋洋去翻冰箱。见识过了他的日啖荔枝三百颗,袁满干脆不再买这东西回家,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孝顺儿子,一声招呼比外卖来的还快。周弘虽也不赞成他这么个吃法,但没胆子明目张胆地抗旨,只能象征性的嗫嚅几句“保重龙体”,到底还得老老实实地充当宅急送。后来袁满发狠,干脆玩起了大胃王比赛,你一颗我一颗的,吃的自己虚火上升流起鼻血,这才刹住了老鬼这股歪风。
眼下看到老鬼又端出了一盘子,袁满皱皱眉习惯性的伸手去拿,却被老鬼一巴掌拍回去,“我又不多吃,看你小气的。”他剥个荔枝送到袁满嘴边示意他张嘴,自己一边仰脸感叹,“当年荔枝进京不易,还要留着赏人,总共也剩不下几个。眼下既能与岭南天涯咫尺,我多吃几枚也不碍什么的,怎就不知体谅体谅你四哥?当年就不体谅,这又活了一辈子连点长进都没有!”
“那不是吃多了上火么?”袁满郁闷,我是舍不得那点荔枝么?
“你还知道上火啊?上火还那么吃,你自己虚火旺你不知道的?”一提这个老鬼又气不打一出来,“跟四哥闹别扭的法子,你除了作践你自己可还有第二招么?一辈子两辈子总是这个毛病,跟谁学的这都是?”
无师自通呗!袁满望天,每次都是,他这里明明是在忠言直谏,却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换成了自己的批斗会,总能被老鬼找出错处来教育。一来二去的袁满干脆也学了周弘非暴力不抵抗,老鬼说什么都只管听着,没人搭话他自己喷薄一会儿也就闭嘴了。果然,这次仍是这样,老鬼自己苦口婆心连抱怨带规劝的,见袁满老老实实嗯嗯啊啊,终于满意点头,住了口专心去吃荔枝。袁满见他暂时没有节制的意思,也只好起身去取了提前镇好的绿豆汤给他放手边。(阿眠乱入:小袁你越来越贤惠了,鼓掌!)
冰冰凉凉、沙沙甜甜的绿豆汤,于清热解暑有奇效。拜老鬼所赐,这几天袁满关于夏季降火解暑的知识储备突飞猛进,偶尔也理论指导实践,尝试自己动手DIY一下。老鬼第一次看到他在厨房里折腾,还撇着嘴教育他“君子远庖厨”,但尝了他端出来的绿豆汤之后,就再也不说这话了,反而是吃起荔枝来更加有恃无恐。
袁满也捧一杯绿豆汤喝着,透明的玻璃杯上结满水珠,滴滴答答不一会儿便在地板上聚了一小滩,袁满低头去看,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以往常常忽略的东西:“四哥,你什么时候有影子了?!!!”
老鬼闻声得意,在沙发上靠的实了些,吐出一枚荔枝核笑的眉眼弯弯的,“有影子不好?”
“当然好,以后我们出门就没人议论我自言自语了!”袁满头点的利索,放下杯子迅速扑过去拉他手,“正好今天多云,不那么热,我们出去逛逛。”
有了影子说明阳光无法穿透,那就是有个实体。老鬼握着那内藏发束的鼻烟壶握了300年,发为血之余,老鬼早与这骨血灵汇魂通,更加之他为袁满套上了那贴身十余年沾满龙气的数珠,故而两人早就无分彼此,对于袁满来说,老鬼一直是个可以触碰的活生生的人体,而对于他人,他就是一个魂灵,无形无质非物非气,永远无法脚踏实地。
因而每每二人出门,总有人对袁满那些多余动作、额外眼神乃至自说自话的行为指指点点,如今老鬼不知何故有了个实体,总归是件好事,从此便可光明正大呆在一起,再不必举止小心恐人生疑,而在他私心里,还隐隐有了一种从此有望得人承认的感觉,这个从天而降对自己万般顾念的兄长,终于可以晒给别人看。
他这里雀跃着计划出门行程,老鬼却拍拍他手制止了他,只说是今日安排了见外官,看他失望的神色,笑了笑走过来,捏捏他耳垂许诺,“等这事情过了,我们一起出去,去易州,正正经经的,像寻常人一样的,去看景。”
袁满偏头想想,和老鬼正经买了票逛西陵,这感觉实在新鲜,于是点头同意,拿了电话跑去通知周弘。
耳边法铃突响,他扭头去看,老鬼正施法在地板上开出门来,圆圆的一个圈中有淡金灵光冲天而起,光芒散尽,一白须老者出现在了房间正中。
老鬼的客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不炫耀会死星人世宗宪皇帝陛下终于有了实体,于是可以手牵手出去走了~(≧▽≦)/~啦啦啦
30、清凉一夏(二) 。。。
来人自称刘福顺,前清乾隆年人,因一辈子行善积德仰敬天地,故在九十寿终之后特被简拔做了本乡土地,护佑一方子孙,今日此来,乃是奉旨见驾。
袁满不知老鬼好端端的传了这土地爷来做什么,看老鬼也没有要他留下看热闹的意思,便拿着手机进书房去联络周弘。
周弘此时正和地涌夫人穿行在清虚山里,山峦起伏的信号不怎么好,声音听起来刺啦刺啦的有点失真。袁满告诉他老鬼有了实体,周弘乍听之下也是一阵欢喜,转念一想却又有了些许担忧。但凡修道之人,无一不是靠着仙佛术法求得气爽神清、身轻体健,现在老鬼反其道而行之,居然慢慢修出了被仙家视为累赘束缚的物化实体,物反常即为妖,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袁满听他分析,心里一阵发紧,忙忙的挂了电话转身打去了龙虎山。
袁满的师父是这山上的老辈分了,本就早已归隐不问世事,当年机缘巧合的收了袁满做徒弟,转身就扔给了当家师侄去照看,没两年师侄飞升,换了徒孙来做主,袁满辈分陡然升到了掌门师叔,更是横行无忌没人敢管,折腾到现在就混出这么个辈分不小能耐不大的尴尬境地,就更不愿多联络师门。
老爷子一把岁数,由来的对这现代科技不感冒,平时有个什么事总喜欢飞符,袁满本知道他这习惯,可碍着老鬼这实体问题压得他心神不定,情急之下生怕飞符说不清楚,脑筋一抽号码就拨了出去。
于是漫长的长途电话等啊等,分分钟都在支援中国移动。掌门师侄正在作法事,手机拿在首席大徒孙手里,徒孙恭敬询问师叔祖能不能稍等,袁满表示不能;于是大徒孙打断法会把手机递给掌门,掌门听完电话内容,羞涩表示自己不清楚,同时做了十分钟自我批评,检讨自己修为不够阅历不深,然后再度恭敬询问师叔让他查查资料过段时间再答复可不可以,袁满表示不可以;于是手机被掌门隔空送给后山修心洞静修的老爷子手里,老爷子迷迷瞪瞪睡的正香,被一物冷不丁砸到脑袋上,转着满脑袋星星听到耳边一声“师父”,立刻吼一句“用飞符”,顺手就把电话扔下了山。
袁满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发愣,然后满屋子找符纸,搜肠刮肚遮遮掩掩的,只说是朋友请托帮忙问的。看着香炉里符纸慢慢化了飞灰,他心里多少算是了了一件事,下面只管等着师父飞符回信便是,
等啊等啊,眼看着日头从东边爬上了头顶,袁满终于坐不住跑了出去,他突然就想起,师父那个悲催的老花眼,天知道他到底把符纸飞去了哪里?
出门发现土地爷已经走了,老鬼一个人站在书案边,面前笔墨纸砚的不知在写什么。见他出来,笑了一下冲他招招手。
袁满依言过去,看他握着管狼毫,龙飞凤舞的一通行书,写的是首五律:好景当三月,红云点绿苔。莺啼垂柳外,鹤舞曲池隈。丽藻毫端发,熏风纸上回。尧阶多雨露,棠棣四时开。
“写的怎么样?”老鬼放下笔,退后一步歪着头端详,“久不执笔,都生疏了。”
“挺好的,字好,诗也好。”袁满其实并不怎么看的懂腕力笔法之类,只看着那字飘逸舒缓,一笔一划间好似风流入骨透着无尽洒脱,便老老实实称赞,倒也不怕露怯。
“这就叫好啊?你还没瞧见我当年的字呢!”老鬼倒是笑了,揉他两下问他,“看得出诗好来?那你说说这诗什么意思啊?”
“就是写景呗,瞧着安静祥和的,这地方挺不错。是您写的?”
“是你写的!”老鬼不知想到什么,畅快笑着,搂着他肩膀用他的句式回答他,忽然就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拿了毛笔塞他手里,“你也写两个字来看看。”
“我?!”袁满微怔一怔,看看老鬼的满脸期待,只好硬着头皮提笔悬腕,笔锋颤巍巍的,勉强写出两个尚算端正的字来:雍正。写完把笔一丢,厚着脸皮去看老鬼的反应。他没怎么练过毛笔字,只在小学学校开书法课时学过一点点皮毛,长大后也全都还给老师了,所以如今能写出这么两个多少能看的字,自己私心里其实还算得意,隐隐约约地期待着老鬼的表扬。
“瞧瞧你们学堂这都教的什么,正经的一点不学,你当年的字可是好得很,现在这个……嘿,怎么拿的出手!”老鬼嘲笑起人来坦坦荡荡毫不遮掩,边笑就边俯了身握住了他的右手,带着他搦管濡墨,在纸上随手勾画出几个字来,“棠、棣、四、时、开。知道这里用了什么典么?”
他似乎兴致极好,弯腰伏在袁满肩头,一手揽肩一手握笔,面上笑意盈盈的,微侧着头耐心给袁满讲解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袁满僵着身子,偏过头去看他,老鬼的眉眼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呼吸以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边,老鬼两眼里满满的温柔笑意炽烈的让他眩晕,眼前一下子就五光十色的开出了大多大多的玫瑰花。
真TM没出息,这什么定力啊这是,明天一定要找几张爱情文艺动作片来练练手!!!袁满面红耳赤的,老鬼满口的诗经完全没有听进去,满脑子只剩下红云浮动桃花朵朵了。
老鬼一向好为人师,如今讲到兴头听不到袁满答话,不由停下课程皱眉看他,这一看就发现他被自己半笼在怀里,烟霞早已从头顶烧到了耳根,红彤彤跟上了漆似的,连带着呼吸都颤巍巍的发烫。老鬼眯眼瞧着,忽然就起了点坏心思,只当不清楚状况,一脸正直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脸怎么这么红,可是昨晚上贪凉发起热来了?”他说着一侧头,将侧脸贴上袁满脸颊,微微蹭了一下,那里正薄云轻覆,脸贴上去微微发烫,说不出的熨帖细腻,忍不住就多蹭了几下,边蹭还边装纯洁,只说着,“试着倒是有点热,不过倒不似发烧,莫非是天儿热中了暑气?”
袁满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什么东西一下子断掉了,他手脚冰凉,脸颊滚烫,老鬼亲昵贴着的地方炽热的仿佛将心脏灼至骤停,耳中嗡嗡响着,一瞬间好似失聪+失明,五感全集中在了右侧脸颊那小小的一块,其他的地方竟是完全找不到存在感。
房间里空气粘稠的近乎凝滞,每一粒分子都仿佛被染成了粉红色,带着糖衣杏仁的味道,有点苦有点甜,带着怪异的诱惑,让人忍不住去贪求更多。袁满僵着不敢动,茫然盯着眼前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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