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闻言似乎深吸了一口气,你你了两声没再说下去,用手指将弟夫的头给戳出车窗,松开脚煞车将车停进车库里,让父亲与自己下车。
「小真,我会负责送去乾洗的。」弟夫掀举三弟已经遥控按开的後车厢,边将行李一件件提出来,边跟三弟嚷嚷,「其实那件挺实用的,很耐脏,早知道当初就跟你一起也买一件,放在壁炉前备用也不错……」
「停!」三弟熄火後也走到车後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帮忙拖行李,不知爲;什麽,天气似乎还不怎麽冷,耳朵却都红了,「别顾著说话,快帮忙拿进客厅去。」
「这些都我来,你带爸跟二哥先进去啦。」弟夫弯著身子两手都提著软式手提袋,用肩膀顶开三弟不让他拖,「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就好。」
明融看见袖手旁观的父亲眼神里有著笑意与满意,突然,他觉得自己格外落魄。
「二哥别站在风口,我们进去吧。」
明真伸手来揽他的肩膀,明融望了眼三弟的侧脸没有推拒,任他簇拥著走向车库与主屋连接的侧门。
三弟跟弟夫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虽然听父亲跟继父在饭桌上曾提及他的孕吐也很厉害,可现在仍然脸庞丰腴白润,也比上回看见他还长高了不少,似乎比他还高出几公分了。
「爸,二哥,饿不饿?」将父亲与兄长带到客厅坐下,明真脱下外套开始卷袖子,「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我去给你们煎些面饼,煮一壶热茶,或是,你们比较喜欢果菜汁?」
「都好。」明兴诚轻轻落座在明瑞身旁,一脸慈祥的摸著孙子跟儿婿如出一辙的红发,端详著孙子犹如天使般的睡颜。
这娃娃越大越不像儿婿,眉眼那几分像自家那个无赖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呢。
明真挽好袖子又去拉他二哥,将人拉到厨房的餐桌旁坐著,「二哥,听说你休学了?」
「……嗯。」虽然两兄弟从小不在一起长大,互相之间,还是维持著基本的关心,「爸说,你跟他的预产期,差不到一个月?」
明真点点头,一手继续搅拌那锅面糊一手点开炉火,手势纯熟的拿起油瓶朝图凌已经先洗乾净的平底锅里倒油,再拿锅铲匀开:「是啊,爸六月中旬,我七月初。」
明融看著明真忙碌的侧面,宽大的上衣已经掩不住微凸的腹部,不自觉的也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如果自己真的有了,那麽,预产期大概是……九月?
「二哥,去检查吧,这种现实,终究逃避不了的。」明融的举动,并没有脱出明真的注意,一手拿杓子杓起面糊画著圈缓缓倒进平底锅,一手握著锅柄准备抛饼,「要是有了,趁还小,想留下想拿掉,能考虑的时间也比较多。」
明融垂下眼望著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又咬起下唇不发一语。
「遇上这种事情,任谁也不愿意,可是我们不是寻常人种的男性,能将这事当成被狗咬,伤好了也就过了。」
「……」
「我知道你还没有走出来,爸他们也一直不敢逼你,但是自欺欺人,能瞒得过世间众人吗?」
「……」
「二哥,後天跟我一起去吧?」
「……」
「二哥?」
「……」
「就当安安爸他们跟我的心,让我们的担忧有停损点,O.K?」
明融抬起头,迎上明真关心的目光,「如果有,我……不想要它……」
这句话明融用的是英文,明真听见二哥用It,心里觉得更难过了。
「先检查再说,好吗?」
比女性子宫还脆弱的子囊要引流胎儿,存在著不小的风险,明真看著明融憔悴颓丧的神情,想也不想的放下手边的一切,走到二哥跟前蹲下来张开双臂,将兄长拥进怀里,轻轻摇晃。
(11鲜币)颤栗前传之(三代三娃五个爸) 05。最坏的结果
05
「来到这里,你有爸,有我,你真的不需要顾忌太多,好吗?」
「……」
「想哭就哭,想骂就痛快的骂出声来,把一切负面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你会好得很快的,相信我,你已经在谷底,一切只会变得更好,真的,相信我,嗯?」
「老婆,你搞什麽?烧焦味都飘到客厅里了啦!」明真安慰的话都还没说完,一道高大敏捷的身影就飙进厨房,飞快关上了炉火!
「有吗?」明真吸吸鼻子,发现焦味并不重,图凌还真是狗鼻子,离炉子比他远还能闻得到:「喂,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接手继续煎,锅子里的那片要是焦得太厉害就丢掉吧,我带二哥去客厅陪爸坐坐。」
「不,不用了。」明真没有放开明融,反倒是明融觉得被图凌看见了他脆弱的一面很不好意思,一扭身从明真怀里挣开,有些笨拙的站了起来:「跟我说哪一间是准备给我的,我自己上楼去,你和图凌一起弄给爸吃吧,飞机上的食物爸吃不惯。」
「那你呢?你就吃得惯?」明真知道父亲的饮食一向随意,像明兴诚这麽不挑食的人都吃不惯了,他还真不相信从小就跟大哥一起寄养在堂伯父明兴仰家里长大的二哥会比爸还好养。
「……我,还好,没什麽好不习惯的。」什麽山珍海味都吃不下的人,就算是糟糠,也会说还好。
「二哥莫非嫌弃我的手艺?」站在炉前接手自家老婆喂养岳父大业的图凌跟明真已经很有默契了,也出声替老婆留人,「要是没吃过我煎的饼,二哥是无法体会小瑞爲;什麽会迷上他老爸这道手艺的原因的。赏个光吧,大官人?」
「对啊,图凌的厨艺还在需要别人赞美给他肯定的阶段,二哥吃过不管好不好吃,都给他打打气吧?」
「喂喂喂,明真,你说这话很伤人喔。」
正握住锅柄,将一面已经呈现金黄色的煎饼不停抛上半空中的红发青年穿著短袖T恤,使力的手臂肌肉匀称,二头肌的个头不小:
「二哥,我喜欢听实话的,你尽量批评没关系,当然啦,我也很喜欢听赞美的……」
「切,有说等於没说,跟我说的意思有啥不一样?都是废话。」明真做出一付受不了的模样,揽著明融不容拒绝的朝客厅走,「还要泡阿爸寄过来的高山青茶一壶,茶叶在排油烟机旁的柜子里,榨1000C.C.的果菜汁,材料我都切好放在冰箱的保鲜盒里,听到了?」
已经跟著明真走出厨房的明融忍不住回头看弟夫的反应,只见图凌朝他这边露出一抹微笑,那愉悦地两头上翘的嘴角,似乎在告诉明融弟夫被三弟差来使去,对他而言是件乐意之至的事。
因为三弟跟弟夫的坚持,明融“盛情难却”的吃下半片煎饼,静静坐在一旁听三弟跟父亲閒话家常互道近况,正当他放下叉子想再问一次他的房间在哪好避开弟夫频频往他杯子里添果菜汁的殷勤之时,趴睡在明兴诚身侧的明瑞迷迷糊糊的跪坐而起,肥嘟嘟的小手背不停地揉眼睛。
「小瑞醒了啊,肚子饿了没?」明真看见儿子醒了,伸手将他抱过来坐在腿上。
「果然是小猪一只这麽会睡,早上睡到10点刚刚又睡了两个小时,难怪这麽有肉,都快让人抱不动了。」图凌就爱逗儿子生气,这是他改都改不掉的秉性,想当年他老婆也是让他恶整给整上手的。
「我不是小猪。」明真将小肥手拉下来不让孩子继续揉眼的养成坏习惯,小瑞睁开眼看见对面坐的是很疼爱他的明兴诚,脸上马上出现惊喜,「爷爷!」
「还有二舅舅啊,怎麽没叫人?」明真叮咛著已经跳下他大腿扑进明兴诚怀里的孩子,小瑞乖乖的从明兴诚胸前蹭出半张脸,有些害羞的喊了较少见面的明融一声。
「小瑞真乖。」三弟跟弟夫都长得好,果然生出来的娃娃也很可爱。
那,自己要是真有孩子了,生下来会长什麽模样?肤色是黄是白还是黑?眼珠是黑是绿还是蓝?
虽然那晚最後的记忆,是安琪拉拖著他逃避一群东方人的追捕,可当时PARTY里还是有几个白人跟黑人在围事的,所以播种者,不一定是华人。
想到这里,明融忍不住张口欲呕,连忙捂住嘴站起来往浴室冲,将好不容易吞下肚的半块煎饼与一杯果菜汁,全都吐给了马桶!
「二哥,你还好吧?」紧跟在他身後进浴室的明真拿下早就备好晾在杆上的新毛巾放在洗手抬的水龙头下打湿拧乾,递给明融擦嘴,「没外人碰你也会这样子吐,有多久了?」
「……大概,有两个礼拜了。」明真眼神里明白写著一定要知道的关切,明融咬了咬下唇,还是说了,「我想我,应该……有那个可能。」
事实证明,父子三人并不是瞎操心,当明融躺在检查用的病床上掀开上衣坦露肚皮,跟检查的医师与一旁的父亲三弟一同看见超音波里照出子囊里一颗圆如小汤圆的异物之时,他顿时错觉头盖骨好像瞬间消失了一般,任一盆冰水直接从头顶淋下渗进脑髓,随著血管与神经,流遍体内的每个细胞!
「这大小,约莫是12周。」帮明融检查的医师,就是当年帮明真产检接生的那位,「为了保护子囊,不想要的话,最好在15周之前摘除比较恰当。」
明融浑浑噩噩听著父亲跟三弟继续与医师交谈,可他什麽都听不进意识里,近似呛水的窒息感觉,开始弥漫胸臆!
「阿融你怎麽了?」明兴诚的注意力一直都没有离开次子,所以当明融脸色开始胀红,他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哪里不舒服?说啊!」
「二哥,不要憋气,呼吸啊,快点!」明真发现明融的胸膛不会起伏,伸手朝他鼻下一探,果然没有气体呼出的温热,「不要这样吓人,吸气啊!」
明融很快的坠入黑暗中,什麽声音都无法钻入他的意识,等他悠悠转醒,发现口鼻之处凉凉的有药味,想伸手确认那是什麽,却发现手肘内侧上,正插著点滴的留置针。
(12鲜币)颤栗前传之(三代三娃五个爸) 06。去看萤火虫
06
「醒了?」
时值正午,明真去附近张罗午餐,坐在医院急诊室里陪躺在病床上的次子吊著里头打了几针营养素的点滴的明兴诚看见儿子虚弱地试图抬起手,连忙将那只冰凉的手合握在自己双掌里搓热:
「阿融,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
明融望了两眼四周,过了快两分钟,才乾哑著嗓子声音破碎地问道,「这是……哪里的,医院?我,怎麽了?」
「你只是压力太大,长期吃不好也睡不好,刚刚在产检的时候体力不支,晕倒了。」
再加上获知有孕的打击,明兴诚只是默想著加上,没有诉诸言语,再刺激一次意志已经够脆弱的儿子。
「爸,我……我不要住院。」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们,就算那些都只是医护人员,明融也不愿意与之相处一室,让他们碰触他。
「这儿是产检诊所里的急诊室,除了产夫产妇,也不留人住院的。」明兴诚知道次子的恐惧,将掌里冰凉的手搓得更勤了,「医师是因为你休克了,才会给你上氧气罩,顺便打点滴补充一点营养素,等这一包吊完,我们 就回家。」
父亲提及自己在产检时休克了,昏阙前眼睛看见的景象唤醒了暂忘的记忆,让明融几乎又要呼吸不过来!
「阿融,你怎麽了?」看见明融张开嘴,一付像是方才暂停呼吸的前兆,明兴诚连忙站起身子凑近儿子。
「我,我不要,它!」明融又用英文表达,这回,换他的父亲听见It黯然神伤。
「好,好,好,你别激动,先冷静一下。」看见次子脸上满是厌恶与恐慌,明兴诚的心里就像有无数根针在刺,「别再给自己压力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要的,我也不要,我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次子内向且单纯,成长过程又过於顺风顺水,虽然很小就失去母亲,在堂伯父家里受到的疼爱却不少,还有懂事的大哥明峰跟喜爱他的堂哥明宁的呵护,温顺的他犹如一株养在温室花房的蝴蝶兰,禁不起狂 风暴雨的摧残。
吊完点滴出院回家之後,明融更自闭了,不仅谁约他都不肯外出,就连出房门下来饭厅吃饭也仅一日一回,其他时候就像结茧的幼虫,将自己紧紧锁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也忘了孩子要怎麽处置的问题,两个礼拜过去了,就在明兴诚与明真深感挫折,好说歹说都没办法让明融再踏出家里大门的当下,足智多谋的乔仲凛总算交接好一切繁忙的事务,不辞万里的赶来相陪丈夫与孩子们了。
「阿融劝不出门? 好,我来想办法。」别说这个无赖的老家伙这麽自大又臭屁,他要是没有几把刷子,也混不来而今在政坛风生水起的光景。
「阿融,是我,乔叔,我有安琪拉的消息,开个门吧。」乔仲凛办事擅长攻心,就连对他灰心了十几二十年的明兴诚都能再度被拿下,明融又岂是他的对手?
果然,乔仲凛语声甫歇,紧锁的房门就开了。
「……乔叔,安琪拉现在在哪?还活著吗?」
胎儿越大,需要的营养就越多,明融不好好吃饭又有孩子从他体内骨里抽取所需的养分,已经显得形销骨立。
乔仲凛趁机将瘦得离谱的孩子拉出房门揽住肩头,想把人直接往楼下带,让家里的那口子瞧瞧他的能耐:
「我也才刚到,肚子空空的饿得不行,小真煮了甘薯粥,阿融陪我吃ㄧ碗,我们边吃边说,好吗?」
「……乔叔,在我房里说,行不行。」
明融缩起肩头斜出幅度,原来想让乔仲凛的手自然滑落,可是继父的手就像速乾胶,沾上了就别想轻易从该处剥掉。
「我不想说两次啊,你爸他也很关心的,让我就一遍功夫都说了,好不好?」
「……好。」不好也得好,打从继父愿意帮忙他这事,给他的协助以及便利多到让他感念於心,不过就是要他陪他喝碗粥,自己又怎能说做不到?
「那就下楼陪我一下罗?呵呵。」手臂使上力气,将孩子拥在身侧,乔仲凛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慈祥和蔼,「你放心,安琪拉应该真的没事,有探员看见非常像她的,在墨西哥与德州的边境出现过。」
「真的?」明融黯淡许多时日的眼神一亮,露出一丝渴望,「不是骗我的?那个看见的人,怎麽确定的?」
「当然是偷偷拍了照片传回总部做过Double Check。」
「乔叔,那照片你拿得到吗?」问话的青年声音微微震颤,虽然他清楚这年头照片能修整能作假,可是,他相信父亲选择伴侣的眼光,相信乔仲凛的人格!
「这是当然。」念兹在兹的情人下落总算有了眉目,乔仲凛捉住了明融的心理顺利的将他拐出了房门,不让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孩子有拒绝下楼的理由,「待会我喝粥的时候,你就能坐我身边一边看照片,一边听我做简报啦。」
虽然那两张照片只拍到侧面与背影,却已足以让跟安琪拉相处多年的明融放下心头大石,因为那个女子虽然蓄著一头短发,手腕上缠带著圈成几圈的那串玫瑰念珠,已能代表她的身份。
那串材质不同寻常的念珠,是不信任何宗教的明融在一次两人出游的偶然际会下,从一个兜售宗教文物居多的小古董店给笃信清教派的她买的。
出事那晚,她为了衬她长及大腿的素色上衣,刚好选中那串戴在脖上也给带了出门;珠子的颜色乍看之下与一般的没两样,但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刚好抬手将卷翘的鬓发拨到耳後的动作,让那串念珠反映出带紫的里色。
虽然在照片里,安琪拉明显被几个东方男女围困於中限制行动,但是知道安琪拉还活著,还是让明融宽心了不少。
乔仲凛趁著他心情尚在宽慰的当下,提议要出门去看布里斯本著名的景点,推拒不了他的明融,就这麽让他再次搭上肩的手带进了明真驾驶的车子後座。
一行人从下午逛到了傍晚,乔仲凛在布理斯本市政府的钟塔顶端,听见招待观光客的导游正跟带的团员介绍晚上的馀兴节目,下了锺塔便走在明兴诚身边,提议还先别回家,在外头找个地方用过晚餐之後,也来当回待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