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妈,不要再让她......活在伤心的孤寂里。」
「这点,我不敢保证,但我向你承诺,我会尽量让她馀生衣食无虞。」毕竟她是曾老爷子的人,曾泰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点。
曾颖超点点头偏开视线,他看见餐桌的另一边与自己正面相对的那个阴鹜男人双手环胸的拿手指敲著自己的胳膊,偏头一边打量著他的眼眉,一脸的若有所思。
那是乔志钧的继父,乔仲凛。
要求曾颖超与曾泰延的这场视讯对谈必须在场的,就是这个极度保护家人,手段跟明家另一个父亲相比要更周到更强势的政治家。
今天要不是有乔志钧的继父监控旁听,曾颖超心想他应该会对“父亲”打破沙锅问到底,问清楚他到底要怎麽做,“父亲”才肯留条能让他回家打拼的活路;不过,他没有父亲的眼缘毕竟要算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孰不知,久历政坛洗礼的乔仲凛,可不比年纪尚轻的曾颖超单纯可欺的心性,曾泰延对曾颖超方才说的那些显然话中有话,已经让他对曾颖超的家世,起了莫大的疑心。
「那麽,爸,今天就先这样,我待会还有事要办。」天天跑明家跑了两个星期,曾颖超最大的收获,就是能跟儿子一起游戏,接送他上下学,这当然是明兴诚默许的,尽管他看得出来,乔仲凛非常不赞成他接近他的宝贝孙子。
曾泰延不置可否的挥挥手,曾颖超调回视线颔首示意道别之後观掉了视讯,正按著滑鼠下达将侧录存档的指令之际,冷不防坐了老久都没大动作的乔仲凛却哼哼冷笑出声,小小吓著了对他总是很防备很低调的曾颖超!
「猴崽子,你刚刚应该继续问,把一切都给搞清楚才对。」对曾颖超始终还是生不出好感的乔仲凛不想拐弯抹角,让他好受,「你是独子,不能回去继承家业你老子一点都不难过,还一付欣然接受的欢喜模样,连我这外人听见了他的回答都觉诡异,嘿,我实在很难相信你是你这个爸的种?」
「什麽?」曾颖超霍地推椅站起,只觉热气上冒入脑无处可泄,热度活生生都快点著了头发,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捏成拳,双眼怒视耳鸣隆隆!
「还什麽?我说啊,你的脑都没在用,根本就是颗猪头!」能代替志钧跟小朝惩罚这个始乱终弃,竟然还敢想当回头浪子的浑小子,是他当人老爸的无上荣幸,「你刚刚为什麽不问你那老爸“我是不是我妈去外头,偷偷跟你的仇人生的”?」
乔仲凛的话让曾颖超气到不行,咬牙大吼了长长一声,引来了客厅了的一众随扈!
「你!」曾颖超目骴欲裂,他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听见了爱人这个衣冠楚楚的继父,对他说出了这种比任何脏话还要更羞辱他的话!
「我怎样?」炸毛的猴子样子果然挺滑稽的,活像红脸的大狒狒,乔仲凛轻笑出声,「我说,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一次好了,将你到底是谁的种这等大事给好好查清楚,怎麽样?」
(0。42鲜币)颤栗 084 我现在;可以去找志钧了吗?
084
明兴诚走出书房,看见散步带孩子们去上学的帮佣一进门就忙著脱大衣脱口罩,因为全球暖化造成了气候异变,他边走进厨房拿帮佣出门前煮好的那壶咖啡倒进自己的马克杯边感慨地想著,现在外头肯定又明显的降到L.A.不该存在的超级低温了。
明兴诚倒好咖啡调上些许鲜奶不加糖,朝也走进厨房正对著他微笑的帮佣问候了声辛苦了,在走出厨房的当下脚步顿了顿,眼睛下意识的望了望餐桌上孙子小期朝最常坐的那个位置。
小男孩要去上学前,从一进饭厅放眼一搜发现今早仍旧只有明爸跟小子乔陪他用餐之後就失望的低下小脸,闷闷不乐的不停拿眼隔个半分钟就望向玄关一次,手里握著的汤匙也意态阑珊的搅著他面前的蘑菇浓汤,直到下餐桌都还有一大半没有喝完,长条面包也只咬了两口就放下,默默地跟著帮佣的脚後离开了饭厅,去玄关穿衣纳履准备上学。
还坐在主位用餐的明兴诚当时就注意到小孙子的不对劲,现在回想起来,小期朝有可能是思念父亲了。
至於他想念的,到底是离家已经超过一个多月,只跟这边家里通过七八通电话的次子,还是离开L.A.返台已将近三周,还不清楚会不会再出现的曾颖超,光凭观察没有问明,明兴诚也猜不到小期朝的心思。
虽然知道没路用的老婆在调解阿融跟曾颖超的这件事情上,真的不是存心捣乱故意帮倒忙的,可他破坏了明兴诚的计画毕竟是事实,就因如此,热心过了头挑拨得曾颖超的家务大兴风波的乔仲凛还是被他老公狠狠的拉上床,处罚再处罚的折腾了好几回,都不知道回华府需要难受几天才能安然的长坐,好好的在位置上办公。
据没路用的老婆派去那处偏僻产业,盯著特殊看护照顾他女儿兼著关照自己次子的老管家回报,次子的体重这一个多月来只掉没升,没有胃口吃饭让他的体力变得极差,孕吐也变得随时随地,不再仅是晨间的课业。
俄亥俄州偏北的牧场夏天虽然宜人,一到冬天委实太过寒冷,并不适合体虚的孕夫待产,既然曾颖超失去了音讯,要不要乾脆明天就去将阿融接回来L.A.呢?
明兴诚才刚思咐及此,大门的门铃,便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
「是你。」从监视器里看见的年轻男人眼窝深陷发须过长,衣著倒还不算拉塌,可是让风一吹紧紧往身上贴,瘦了不少的身躯就衬托出衣裤不合身的宽大。
「是。」曾颖超应承一声低下了头,回话的声音很沙哑,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明伯父,我能进来吗?」
看来回家一趟,让这个年轻人受了不少折磨,明兴诚不想开口关心,嘴巴却不听话,「你的声音怎麽了?感冒了?」
蓄胡的年轻人慢慢抬起头,总是有神的双眼十分黯淡,没让胡须遮住的脸颊看得出也凹陷了不少,「是。」
「进来吧。」明兴诚按开院子大门,走出玄关敞门候著,当曾颖超颓著双肩低头慢慢走来,就站在他跟前一步之遥时,明兴诚惊讶的看见这个未及而立的年轻人,新长出的发根几乎白了一半!
「回去之後有没有将你的疑问,跟你家的长辈全都问清楚了?」曾颖超差点跟没路用的老伴打起来的那个下午,他当时也在家。
曾颖超保持低头伫立的姿势过了好一响,正当明兴诚以为他不想接这话题的当下,却听见内容让人十分错愕的回答:
「......用问的,根本没用。我拿了我父亲的头发去验了DNA,然後,我......跟他打了一架,我准备离开家搭飞机过来这里的时候,他还没销假上班。我,我跟他......」
一阵颇强的阴冷冬风此时飕飕地刮过空旷的院子,脸朝下答著话的年轻人口鼻受了寒,剧烈的咳嗽一旦开始彷佛就再也停不下来,咳得人双掌都捂住腹部弯下了腰,几乎要站不住脚!
「O.K,进去再说吧。」明兴诚想也不想的伸手搀住了形销骨立的年轻人,不想才碰到曾颖超的胳膊,就听见他低低痛呼出声,身躯也猛然窜过一阵颤栗!
「你有伤?」明兴诚改为揽住曾颖超的肩膀,让他靠著他站。
「......是。」是他跟“父亲”在他房间谈判,爷爷在楼下听见声响赶过来,要下人打开房门冲进来拿拐杖打的,「请不必担心,我没事。」
看见明兴诚眼里的怜悯,感受著长者可靠怀抱的温暖,曾颖超抖著气息平复疼痛,要心上人的父亲不要替他担心,心里对乔志钧拥有这两位护他周延关怀倍至的父亲,欣羡不已。
「何姐,帮我倒杯热茶过来!」这个浑蛋哪只眼睛看见我关心他?看不见自己一脸动了恻隐之心的明兴诚揽著应该要放在外头继续吹冷风的浑蛋进了门,鞋都不脱的就踩上光洁的地板朝客厅走。
帮佣应声从厨房端出一个细瓷带盖的直筒杯放在雇主面前的茶几上,明兴诚松开手让曾颖超在他身旁坐好,拿起茶杯揭开杯盖,亲手递到曾颖超的嘴边,「喝多点,身体暖了,就不会那麽痛。」
「谢谢。」曾颖超顾不著胳膊的痛,连忙抬起双手接过,望了杯内一眼又问,「能给我温开水吗?我吃个药。」
不待明爸开口,帮佣便颔首而去,当她又端著一个杯子从饭厅出来站在沙发旁,隔著茶几跟曾颖超轻松的说话寒喧,关切他声音沙哑是否回去受了风寒,现在吃的药是治疗什麽的药之时,明爸突然发觉家里的人对曾颖超的接受度似乎已经过高,都高出他希望的程度了。
「明伯父,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跟帮佣安妮大姐简短聊完,止痛药也吃过之後,曾颖超放下杯子坐直上身,跟对他但望不语已经好几分钟的明兴诚提起了他再赴L.A.的唯一心愿:
「这次回去,我已经遵行与你的约定,跟家里......从此断绝一切关系。所以......我现在,可以去找志钧了吗?」
(0。52鲜币)颤栗 085 希望你是真的值得
085
乔志钧听见厅堂对著院落的大门被推开的声响,坐在壁炉旁摇椅上烤火打盹的他抬起头望过去,只来得及看见老管家常穿的那件墨绿色外套的背影一角,待他坐直上身,门扉已被反带关上。
掀开身上覆著的羊毛毯,乔志钧走到窗户前,默默地朝外看。
雪,总算停了。
这场气象报告预测的大雪不仅来得比预告的还早了大半天,持续的时间也比预计的要长,连一点停顿也无的,就这样直直落了将近六十个钟头。
昨晚饭桌上,劝他多喝两碗补汤的管家贺叔说,要不是夹带的风还不够强劲,这样的降雪量,都快能赶上冰风暴的级数了。
毫无寄托的茫然视线先是游移在窗外一切皆裹在皑皑白雪里的银妆景致上,然後,很自然的,最终被唯一不是白色且会移动的活物,将注意力给整个吸了过去。
全身上下连著口鼻耳朵手掌都包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的华裔男子破坏了一贯优雅的仪态,正拿铲子吐著白烟,努力的在院子里一铲一铲的清出一条能通往牧场车道的通道。
贺叔名叫贺继博,是继父所聘的管家里资历最深的管家,年纪小继父一岁还比父亲年长,随继父由民选官员转战官僚体系的这二十几年来,陪著雇主换过许多居所。
一直都有其他雇员能够使唤,鲜少离开继父位於华府私宅的贺叔这次为了照顾他,必须带著继父唯一的女儿艾玛以及她的特别看护离开华府赶赴这里,很委屈的窝在继父这处离伊利湖畔不远,离繁华城市却挺远的偏僻产业里给“一家子”煮饭打扫洗衣不说,还要在没有随扈好差使的情况下亲力亲为地扛著铲子顶著酷寒,每隔七八个钟头就要走进雪深及膝的雪地里铲雪,好给屋里屋外的人都留条能走的路。
实在难为他了,乔志钧正愧疚的这麽想著,一辆陌生的宝蓝色休旅慢慢的驶到院子的围篱外,贺叔没有走向铁栅门去开门反而扛起铲子进到屋前的走廊里,结果院外的铁栅门自己开了,宝蓝色休旅如入无人之境的开到主屋前的阶梯旁,待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了,宝蓝色休旅这才关了大灯,熄了火。
从副驾驶座下地,朝屋前大门走来的熟悉身影让乔志钧惊喜得想迎到门边去,可那个下了车站在驾驶座车门旁,双眼直直望穿玻璃与他桥接上的蓄胡男人,却将他的双足硬生生的钉在地板上!
「爸,你!你怎能,怎能将他,带过来这里?」这是明兴诚一进门,次子给他的第一句“热烈的问候”。
不过他有心理准备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望著乔志钧呼吸不匀蹙起眉头,一脸尽是不能置信的模样,明兴诚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融,就算你离开了,他还是不停造访我们在L.A.的家。他似乎很坚持,一直都不肯放弃你,我想,不管他有多麽亏欠你,为了你跟小朝的将来,你还是必须跟他面对面不闪不避不容转圜的,把话跟他清楚明白的全面说开来。」
「我还能说什麽?」初期姙娠的诸多不适,让乔志钧低潮甚久的不稳情绪,格外容易波动,「就算我说了一千次一万次的滚开,别烦我,他还不是根本听不进去,还不是死拖活拖的拼命缠住我!」
看见父亲竟然跟曾颖超同车前来,本来就够让乔志钧心寒了,现在又听见父亲劝他再跟曾颖超接触,乔志钧只觉有种被背叛的错觉!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看见次子眼里的委屈与挣扎,明爸也觉得心酸,「如果你真的对他只剩恨意,没有丝毫感情,那就出去,亲口当他面再说一次滚。」
「爸!」心烦意乱,尽在此字!
「你爹地也说了,只要你开口,他会让他再也不能踏上美国这块土地上来。」但凡世间的父母再疼爱自己的孩子,在没有外力没有意外的干预之下,通常只能陪伴孩子前半生,无法陪伴到终老;给不够坚强的孩子寻找一个能包容他,供他休憩让他倚靠的臂弯,是明爸再三思量之後,还是将曾颖超领过来的,最重要的因素,「我陪你出去,你当著我的面赶他,只要你赶,我就马上给你爹地打电话。」
「Why?Why do you want to force me to say......to say......」想到曾颖超要被夺走美国公民身份,被爹地找人罗织的罪行驱逐出境,从此到死都要被拒於美国国门之外,乔志钧就觉得这样子对曾颖超,未免过於残忍!
「你对他,根本就馀情未了。」乔志钧形诸在外的神情有多诚实,他自己是看不见的,「犯错是平凡的,宽恕是一种超凡。爸没有要你当圣人,可是,当你愿意去宽恕一个与你关系密切,你分明也很在乎他的人的时候,你的心灵才能得到救赎,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父亲的话,逼红了乔志钧的眼眶。苍白的青年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掉头就往楼梯间快步走去,激动的情绪,让他的步伐显得有些不稳,就在他爬梯到半途一脚踩空的当下,紧随在他身後明爸伸手捞住他的腰,没让他的头脸有机会磕上石砌的楼梯!
「不要再逃避了。」将次子的背靠上自己胸膛,明爸的劝说锲而不舍再次贯入乔志钧的耳里,「就算是犯罪被判了刑,也会有个刑期。你这样对他悬而未决,就跟凌迟没什麽两样,他那时犯的错真的有那麽重,需要他赔上前途跟他的一条命,当著你的面给你切腹谢罪,这样才算够吗?」
「爸......你别说了......」乔志钧一直都避免去想曾颖超滞留在美迟迟未归,会对他的接班造成多大的阻碍,他实在不懂父亲为什麽偏偏要带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