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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尹枭鹏不由得蹙起眉头，沉声说道，“暻寒，说真的，这笑话真的不好笑。”
不是尹枭鹏不相信莲暻寒，而是，这个消息实在太具有震撼力了。
这可不是能够当做笑话一听一笑就能了事的。尤其现在正进行这段谈话的两个人，一个是莲氏的现任董事长兼总裁，一个，是他的专属顾问律师。
万一这个消息真的属实，那么古茹嫣可真的是在他们两个人脚下埋了一颗重磅的不定时炸弹！
莲暻寒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后果，因而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懊恼的说道，“谁有闲工夫跟你开这种低级玩笑？我查看过账目了。事情虽然做得还算隐蔽，但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可是莲氏的传统，在每年年中和年底，我事务所专攻资产财务的律师都要会同专业的会计公司、以及市里的税务官员，联名核查莲氏所属各个产业的账目。如果有什么黑账、假账，我不会毫不知情。”
尹枭鹏顾不得莲暻寒会气恼的可能，列举出一系列理由想要证明这只不过是莲暻寒的一个怀疑，“好吧，退一步讲，即便真的如你所说，古茹嫣他们把账目做得确实十分逼真，并且已经进行了有些年头，那么也就证明了他们这件事情，进行得十分隐蔽。
可之前我并没有见你特别查看九莲时尚的账目。你总不可能今天一天这么短的时间就从九莲时尚的账目里面发现了这么重大的问题吧？”
“哼！”
果然，对于尹枭鹏试图反驳自己结论、以及怀疑他能力的言行，莲暻寒十分干脆的嗤之以鼻，“我是说了他们功夫做得还不算太糟，但也没说多高明！那些书面上的东西想要蒙混过关还不容易？！稍稍动些手脚就足以掩人耳目。莲氏这么大的一个产业，就算是半年一审核，也是足以累死九头牛的分量！
这种情况下，你就敢保证他们的审核工作就能做到万无一失？更何况，就算你手下的律师都是干净的，你就能百分百保证那家会计公司派出的人手、还有政府官员一定都是干净的么？
别忘了！即便再廉洁公正的政治体系也有他的漏洞。即便再透明的监管制度底下，也总能有有心人浑水摸鱼——水至清则无鱼，广义上的廉明、狭义上的微有瑕疵、实质上的光影平衡，这是没有人能够反驳的自然存在法则！”
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莲暻寒还嫌不够刺激的补上一句，“别告诉我财会公司和政府每次派来的人都不一样啊。一来这在长远上来讲不太可能。而来，你觉得凭古茹嫣和青龙帮双方的势力加在一起，每次派来查账的人都不同，他们就无可奈何了么？”
“……”
莲暻寒振振有词的吼了一通，末了却发现尹枭鹏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诡异。于是，即便是一向“恃才傲物”的莲大少爷也禁不住有点发寒，却偏偏不肯露出半点弱势，声音更拔高了几分，故意恶声恶气的问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天才啊？！”
“没想到，暻寒还有这种级别的辩才。”
莲暻寒自恋到了极点的发言，却换来尹枭鹏激赏一笑。轻舒一口气，尹枭鹏头稍稍后仰，喃喃说道，“不过，这些话，却是一句不假。但……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啊——”
见尹枭鹏虽然承认了自己的一套说法，却还是如此气定神闲，莲暻寒湛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暴躁的意味，“是好消息才见鬼了！你不要忘了，你的律师事务所跟莲氏签订的可是终身合约！要是莲氏出事，你就算坐上宇宙飞船也脱不开干系！”
“噗，呵呵——咳——”
尹枭鹏被莲暻寒不期而至的“幽默”害得差点呛到。有些狼狈的坐直身子咳了几声才缓了过来。
挑着眉看向莲暻寒，尹枭鹏甚至有些得意的说道，“呵，我怎么好像从暻寒的话里感受到了对我浓浓的关怀与担心，难道是我夜有所思、日有所梦么？”
谁知尹枭鹏半认真半玩笑的话却使得莲暻寒突然脸色一变。
瞬间冷下脸来，直线将至冰点以下的冷漠语气，透着无情，和刚才颇为激动的情绪前后对照，简直判若两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话说得十分刺耳，甚至有些冒犯的嫌疑。但是尹枭鹏偏偏笑得包容万分，接下来的话，却并没有说明——原本明明那么仇视着整个莲氏以及莲家人，现在却在为了莲氏怀揣着一个大麻烦的事实而焦躁不已。
是什么让莲暻寒前后矛盾？
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尹枭鹏并不认为是自己自作多情——暻寒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为自己可能因此而受到牵连而感到担忧！
只是，由暻寒刚才突兀的态度转变可以看出，在心底深处，暻寒还是不能坦承自己对他的重要性。
又或者，暻寒自己，其实是排斥着这种特殊存在的出现的？
明明看起来像是个十足的享乐主义者的男人，实质上却是如此强烈排斥着对他人“动情”。
不是不在乎，而是明明意识到了“在乎”的心情，却偏要选择刻意回避。
从昨天到今天，莲暻寒的言行举动，除了自相矛盾还是自相矛盾；除了表里不一，还是表里不一。
想到这里，尹枭鹏原本飞扬的心情，又渐渐沉了下来。
或许……之前自己对暻寒的性格剖析还是有所偏差。
这个聪敏过人、骄傲自负的小子并非无心无情，而是——出于某种极其深刻的原因，打心底深处排斥着和他人产生过多的感情。
这个原因，或许是自小被母亲抛弃的经历，或许是幼年便被迫接受母亲死讯的经历，也或许是，从小到大被莲家人排斥在外，又或许是……
可能造成暻寒现在的心理状况的原因有很多。又或者上述种种都算是诱因。于是，莲暻寒在心底设下了一道道的防线。甚至与樱井梦见等人的“姐弟”手足之情，也算作是一道防线，牢牢地守卫着心里最深处的一片领土，不容许任何人进驻，甚至连莲暻寒自身，都不容许。
而那一片领域——包含着人类所有软弱、不设防的情感——信任、依赖、关爱……。
所以，暻寒才会说他连自己都不相信……
尹枭鹏的眉峰，越蹙越深。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理学家。即便他对他人的情绪变化确实比较敏感，但，一直以来，他从没有想过如此认真、全神贯注的去分析一个人的心理世界。
然而，第一次的“破例”，得出的结论却让他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不是认为自己推断错误，而是因此，更让他对这样的莲暻寒感到心疼不已，也让他对让莲暻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感到痛恨非常。
☆、第三十九章 诈欺与试探 （3503字）
第三十九章诈欺与试探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几乎是同时，尹枭鹏缓缓抬起头，直望进莲暻寒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暻寒，其实——你可以选择现在及时抽身，离开莲氏。”
尹枭鹏的一句话，使得坐在他对面的莲暻寒身子生生僵住。
盯着眼前的男人，如此的沉着、如此的冷静，那副认真慎重的模样，仿佛有些陌生，却又好像本该如此。
这才是职场之中果断精明的尹律师吧？似乎……和自己在一起时，这个男人很少会表露出这样的一面。
明明之前，即便是在谈公事，他们两个也是时刻不忘调侃对方。但这一回，尹枭鹏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更加说明了，此刻他们正面临着的问题，绝不简单。
一时之间，莲暻寒的心情有些复杂，甚至连他自己都捕捉不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想要确定什么？还是想要放弃什么？想要拒绝什么？又或者……想要接受什么？
……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
对视，继续进行。
似乎想要从尹枭鹏眼中看出些什么，又或者是想要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莲暻寒却从尹枭鹏眼中的倒影里面发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些扭曲。
脑中，不断回响着警报，理智告诉莲暻寒，这种情况之下，自己确实应该听从尹枭鹏的建议，趁早抽身。可……
就在莲暻寒迟疑的时候，尹枭鹏再次开口说道，“毕竟，你先前已经给了古茹嫣一些教训。也找到了当年带着你母亲远走他乡的男人，并且也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顿。”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满足了？”
莲暻寒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笑意，幽蓝的寒光，动人心魄，好像是在嘲笑尹枭鹏的天真和对他的不了解。
“暻寒！”
莲暻寒的反应令尹枭鹏皱起了眉头低喝了一声，“虽然之前你说你还没玩够，但是，万一这一次的事情演变成大麻烦，就不只是游戏这么简单的问题了！不要忘了，你现在是莲氏的董事长兼总裁，也就是莲氏的法定代表人。如果莲氏出了什么事情，你是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莲暻寒一言不发，对尹枭鹏的一番话充耳不闻，只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直直盯着对面的男人。
“这点普法知识，还不劳你尹大律师给我讲解！”
莲暻寒的声音又沉下几分，脸上透出浓浓的不悦。这个男人，是在小看他么？！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只会靠皮相、“吃软饭”的小白脸么？！
想到这一可能，身为男人的骄傲更加受到了严重刺激，心尖，也划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沮丧和恼火。
放在膝头的手，不知不觉间紧紧握起，攥成拳头。
“你——”
而另一面，被莲暻寒毫不留情的呛了一句，尹枭鹏也有些气结，双手按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上身前倾逼近莲暻寒，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懂法，就更，应，该立刻脱身！”
莲暻寒的眉心，已经深深拧作了一团。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强烈的劝说自己离开？而且那语气……好像他自己反而打算继续留下趟这趟浑水一样？这说不通吧？这个男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让自己吃哑巴亏的人。
就算是终身合约，凭这个男人的本事，也不一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事务所在莲氏这棵树上吊死了吧？！
何况，他在劝说自己抽身，那么也就是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要留下陪着莲氏同生共死。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
这么想着的莲暻寒，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回路，有些“自我意识过剩”的嫌疑。
仿佛看透了莲暻寒心里的疑惑，尹枭鹏无奈的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暻寒不是也说了，展鹏事务所和莲氏签订的是终身合约。所以我是死活也脱不了身了的呀。谁让我已经跟莲老爷子签下了无限期的卖身契。”
！
虽然确实是自己说出的事实，但是莲暻寒还是露出不信的表情。
注意到莲暻寒的表情，尹枭鹏又是一笑，“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当初如果没有这一纸合约，我的律师事务所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壮大起来。还有一句俗语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个白手起家的律师想要沾到莲氏帝国的光，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一纸终生合约，交出的是忠诚，收获的是成功。也算是等价交换、公平交易。
当初莲老先生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跟我订立合同，应该也是已经察觉到公司内部暗藏着隐患吧？所以，必须要将一个和法律相关的人牢牢绑在莲氏身上，才能确保遇到状况的时候会有一个律师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而不遗余力。而非审时度势、明哲保身。说到底还是莲老先生啊，果然深谋远虑、考虑周密。”
听到这里，莲暻寒的脸色愈发不善，但不过片刻，莲暻寒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斜睨着尹枭鹏，凉凉的说道，“甭跟我这装可怜。当老头子提出这一条的时候你肯定就已经猜到了他背后的用意了！”
而且，你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软脚虾。
心里补上这么一句，莲暻寒却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
这一回，回答莲暻寒的，却只是一阵沉默，以及，毫不回避的注视。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是，看在莲暻寒眼里，却已经和默认无甚差别。
似乎被这好似永无止境的沉默惹怒，莲暻寒“腾”的从沙发上站起，然后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外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抬起头来，尹枭鹏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个家伙啊……他可是最忌讳手下人工作时间被打断思路的啊——
坐在尹枭鹏办公室外面的徐以莘看了一眼潇洒离去的莲暻寒，又看了一眼尹枭鹏办公室敞开的门，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放眼看去，刚刚被“噪音”惊动的所有同僚们，也都早已各忙各的、完全没把先前的小小骚动当做一回事。
不愧都是精英律师，无一例外全都具备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理素质。
其实……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其他事，他徐以莘也可以直接无视的——毕竟，自己也在展鹏事务所呆了五年了。
但是——
忍不住又侧头看了一眼半开着的门，那道挺拔的背影，此刻正完全放松倚靠在沙发里面，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还缓缓腾起袅袅青烟。
一时间，徐以莘的视线有些失去焦距，却又好像想要努力看清什么。
如果尹枭鹏在这时回头看一眼他的特助，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将后者那种痴迷的目光解读成“雏鸟情节”。
而此时，坐在沙发里抽着烟的尹枭鹏，脸上却是十分复杂的表情。
轻舒一口气，尹枭鹏脑袋后仰，望着天花板。
并不担心他们刚才的谈话被外面的员工听到——他的办公室，别看只和外面隔着一面落地窗和一道门，但是隔音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好。
刚刚……自己那剂药是不是下得有点太猛了？
尹枭鹏心里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其实——刚刚他说的话，关于那个终身契约的问题，虽然是事实，却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确实如暻寒怀疑的一样，即便是终身契约，但是，如果想要终止合同，他还是有办法的。
但，因为和莲暻寒之间的关系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状态。虽然两个人已经不止一次进行过亲密接触，但是，关键的是对方的心情。当他看到暻寒流露出的担忧表情时，几乎是没有多少犹豫的，就选择了这样的试探。
想要把自己摆在无路可走的绝地。然后来一招“欲擒故纵”，将露出些微焦虑情绪的暻寒推出去，借以让对方主动认清自己对他的重要。
十分清楚自己这样的心态很是幼稚，像个有些神经质的思春少女一样滑稽可笑，但，尹枭鹏就是很没骨气的想要确定一下莲暻寒对他到底有多重视。
而且——结果，似乎是出乎意料的好。但，当“谎言”被拆穿时可能招致的后果，却似乎也会出乎意料的——糟。
自己的行为，在暻寒看来，算得上是一种“诈欺”了吧？
想到这里，尹枭鹏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刚才暻寒已经对自己“装可怜”的行径提出了质疑，但到底是没有真凭实据。
不过，以暻寒的能耐，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一切理出头绪来。
不知道，当暻寒证明出他实际上还给自己留着一条退路的时候，是不是会直接拿刀把他给灭了？
不，依着暻寒的性子，直接给他个痛快的还算好了。保不齐……根本是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