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惊,立即在围栏里四处张望,终于在木桩下的一堆干草里发现了那一对鹿角。
雪照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捧在手心里,如同看待绝世珍宝一样打量着它们,突然,她的眼前闪过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一把将那对鹿角抢了过去!
雪照大惊失色,立即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浑身是毛发的毛球纵身一跃,竟然跳过了院子的围栏,向着密林里奔去。
雪照急得高声呼喊起来,突然林修远的身形一闪而过,也跟着跃出了围栏,几步便追上了那个毛球,一把便按住了它的肩头,那毛球挣扎了几下,却也无法挣脱。
雪照立即跑出院门,来到那毛球身前仔细一看,竟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没穿衣服,头发很长,都垂到了腰部,身上全是细密的毛发,比普通人的更长且粗硬。
雪照蹲下身去看着这个毛孩的脸,他有一双大而黑的眼睛,脸上脏兮兮的,用一种略带防御的眼神回视着雪照。
雪照心生怜惜,想要伸出手来摸摸他乱蓬蓬的头,忽然听到有嘈杂的人声响起,“在那里!抓住他!偷东西的毛贼!”
接着有嗖嗖的声音响彻耳畔,那群人竟然搭弓射箭,瞬间便有数只利箭朝毛孩这里飞来。
雪照见状大惊,不只哪里来了一股勇气,上前抱住毛孩,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他弱小的身躯。
林修远惊叫道,“照儿小心!”转身拿起一截木棒舞在身前,噼里啪啦将射来的利箭尽数打飞。
那些人仍旧不打算放弃,又有几张弓搭上了箭,眼看箭便要离弦。
突然一个迅捷的黄色身影从院子里跃出,转瞬间就到了那几人身前,朝着其中一人扑了上去。
这些人一看竟然奔来一只黄黑猎豹,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手里的弓箭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没了影踪。
大花还要往前追去,突然听到一声明亮的哨响,大花停住身形,转身兜了回来。
过了好一会,听得四周再无动静,雪照才慢慢地将毛孩放开,那毛孩从雪照的怀里挣脱出来,突然发出“吼吼”的响声,便如一只小兽一般,后腿一蹬,便跳到了离雪照两步开外的地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林修远待要上前一步抓住他,雪照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襟,示意他不要动。
林修远疑惑地看着雪照,只见她向着毛孩伸出手去,柔声唤道,“来,小弟弟,到姐姐这里来!”
那毛孩警惕地直了直身子,雪照又说道,“过来吧!别怕!”
毛孩眼神里有些犹豫,雪照转身到厨房里拿出来一张烙饼,蹲下身子朝毛孩说道,“你是不是饿了?姐姐这里有吃的,过来吧!”
毛孩见状,将手里的鹿角一扔,扑到雪照手里抢过烙饼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林修远立即快步走过去,将鹿角捡起来揣在衣内,雪照则抚摸着毛孩的一头乱发,轻声安慰他道,“慢慢吃,姐姐这里还有。”
毛孩竟然顺从地任她抚摸头,这让林修远和站在院子里的李老伯又看呆了。
毛孩显然是饿极了,很快将一张烙饼吃紧肚里。
雪照轻轻地拉起他毛绒绒的手爪,脸上都是和蔼的笑容,说道,“小弟弟,跟我来。”
那毛孩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起身跟着雪照向院内走去。
李老伯仔细地看了看毛孩,嘟囔道,“我老汉在这林子里住了十几年了,竟然头一次见到真的毛孩!”
“老伯,什么是毛孩?”雪照有些惊讶地问道。
李老伯解释道,“毛孩就是从小被父母遗弃在山林里,被野兽养大的孩子。”
他又低头看了看这只毛孩说道,“看这只毛孩的脾性,当是被丛林里的狼养大的。”
“狼怎么养大人的孩子?”雪照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疑惑。
“失去了小狼的母狼会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狼崽来养活,不过看这个毛孩的情形,应当是母狼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才到处找吃的。唉!”李老伯叹了一口气。
雪照听了脸上露出怜惜之情,她俯下身子对毛孩说,“姐姐帮你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好不好?”
毛孩看着雪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雪照转身回到屋内,准备好一大桶洗澡水,出来挽起袖子对男孩说道,“跟我来吧。”
林修远见状走上前去,面无表情地说道,“让我来给他洗澡。”
“为什么?”雪照有些纳闷地问道。
林修远闪烁其词道,“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雪照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连一个小小男孩林修远都害怕会喜欢上她。
她只得让步,让林修远进去替男孩洗澡,李老伯见了说道,“我去帮帮他。”
林修远虽然是个大男人,却心细如发,他很仔细地将毛孩洗了个干干净净,连头发都仔细地洗过了。
李老伯好像也挺喜欢这个小男孩,洗过澡之后,他拿出一把大剪刀,让林修远帮忙按住小男孩,自己则“咔嚓咔嚓”地将他头上的长发剪短,又将剩下的头发替他编成了几缕小辫子,为他找了一身衣服穿上,衣服太过肥大,在男孩身上荡来荡去。
吃晚饭的时候,雪照做了好多可口的饭菜,男孩不会用碗筷,只会用手抓,偶尔脾气还很暴躁,嘴里发出动物一样的低吼。
李老伯看着男孩,眼神里有一丝疼爱之色,说道,“这个孩子既然无家可归,就让他留下给我老汉做个伴吧。你们两个娃娃都读过书,给他起个名吧!”
林修远看着雪照说道,“照儿把他收来的,你来起名字吧!”
雪照想了想,笑着说道,“古有诗句‘远照雁行细’,里面还有你我二人的名字,不如叫他远照,让他留在李老伯身边,将来老伯看到远照,也不会忘记我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杏花女小宸()
转眼到了分别的日子。
雪照早早起来,做好饭菜,喂了大花和小鹿,又将连夜做好的一身衣衫给远照穿好,拉着他的手臂左看右看,眼里都是依依不舍。
李老伯将林修远和雪照的马喂饱,带着远照将他二人一路送出了林子。
快到出口的时候,李老伯和远照停住了脚步,对他们说道,“我们就送到这里了,你们两个娃娃都是好孩子,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将来若得闲空,再回来看看我老汉和远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
话未说完,李老伯竟然有些哽咽,一个多月的相处让他们几人结下了像一家人一般的情意。
雪照眼中全是不舍,她上前拉着远照的手,用鼓励的语气说道,“远照,你要快快长大,听爷爷的话,等你长大以后,要照顾好爷爷,姐姐将来一定会回来看你,听到了吗?”
远照似乎是听懂了,这次他坚定地点了点头,用含糊不清的话语说道,“姐姐,姐姐……回来,看我。”
雪照点点头,又起身对李老伯说道,“老伯,谢谢你对雪照的照顾,保重身体,等我们再回来看你的时候,你的身体一定要像现在一样好!”
李老伯向他二人露出笑容,说道,“放心。时候不早了,你们快走吧!”
雪照听了强忍着离别的不舍,狠狠心,转头离开了。
林修远也同李老伯二人道别,转身揽着雪照瘦弱的双肩,扶着她上了马。
“驾!”林修远一声呼喝,那匹马奋起四蹄,朝着向东的大道奔去。
身后李老伯和远照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看不见了,雪照已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俩人雇了一辆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过了十几日,二人到了杭安城,此时临近清明节,路上落雨纷纷。
林修远和雪照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这家客栈窗户临着一条深巷,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飘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林修远和雪照一早起来准备赶路,走到客栈的大门前,发现这场春雨下得更紧密了,二人商量了一下,离三月十五还有十几天,他们决定再住一晚上,等雨小些再走。
客栈门口的屋檐下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在避雨,那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童,手里挎着一个竹篮,篮子用蓝底白花的布盖得严严实实。
林修远和雪照商量完毕,刚要转身回去,忽然听到身后那个女童稚嫩的声音说道,“大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
她的声音如泉水般叮咚悦耳。
二人听了回头一看,见那名女童走到他们身后,朝他们举起一枝杏花,脸上是渴盼的神色。
雪照看向她手里的花枝,见那上面开着五六朵杏花,每朵都有一枚铜钱大小,纯白色的花瓣柔软地舒展,鹅黄色的花蕊从花心往四周绽开,花瓣上面沾着点点的春雨,娇艳欲滴。
那女童朝他们举着花枝,头发上和肩上都被绵绵的春雨打湿了,连她的睫毛上也沾上了晶莹的雨滴,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彩。
雪照看她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怜爱之情,轻声问道,“下雨了,你还不回家吗?”
那女童说道,“姐姐,我要把杏花卖完才能回家,要不明天就不好看了。”
雪照听了微微地蹙起眉头,林修远看到她的神色,便笑着向那女童说道,“那大哥哥把你的杏花都买了送给姐姐,你就可以快点回家了,是吧?”
女童听了兴奋地点点头,她将竹篮举起来,朝着林修远的方向举过去,说道,“谢谢大哥哥!这些杏花都是你的了。大哥哥,你肯定很喜欢姐姐对不对?姐姐好幸福!”
雪照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道,“你一个小小姑娘,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林修远将竹篮上面的布打开,从竹篮里将杏花都取出来,又往竹篮里放了一大块银子,重新把布盖好,将竹篮还给那女童,笑着说道,“你说对了,大哥哥就是很喜欢姐姐!”
雪照听了心里一阵惊喜和甜蜜,这样直白的表达从林修远嘴里听到,还是第一次。
女童听了喜笑颜开,接过竹篮,伸手摸到里面的银两,愣了一下,突然喜形于色,说道,“哥哥姐姐你们真是
好人,有了这些钱,我可以回家请大夫给我娘瞧病了!”
雪照听了有些担忧地问道,“你娘,她怎么了?”
女童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丝难过,低声说道,“我娘……我娘她近日来一直头晕耳鸣,今天都无法下床了,我要赶紧回去给她请大夫。”
“你爹爹呢?”雪照有些迟疑地问道。
“爹爹?我从未见过爹爹,我娘说他从我一出生就离开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女童说道。
雪照听了转身拉着林修远的衣袖,问道,“修远,你之前懂医术的,现在还能记得吗?”
林修远沉思了片刻,说道,“十之八九都在我脑子里。照儿,你想让我去为这孩子的娘亲瞧病?”
雪照知道他一直懂她的心思,便点点头说道,“左右我们今天也不能赶路了,不如顺便帮帮她们?”
林修远点头说道,“好,照儿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
雪照转身对女童说道,“你这位大哥哥是懂得医术的,我们跟你回去,给你娘亲瞧病,如何?”
女童听见了,脸上的神色由悲转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真的吗?谢谢姐姐,谢谢大哥哥!”
雪照又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宸。”女童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编贝般的牙齿,煞是可爱。
雪照笑了笑,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走吧小宸,外面下着雨,坐我们的马车过去。”
女童住得并不太远,马车拐过这条深巷,进入一条偏僻的小巷子,走了一小会就到了。
这条小巷和刚才客栈所在的深巷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低矮的平民房屋,居住的都是一些最底层的百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带上小宸一起入京()
林修远和雪照随着女童走进一个小小的院子,迎面是三间紧挨着的破旧房屋,狭窄的院子里只有一口水井,一个矮矮的石桌。一根晾衣服的绳子横在院子的一侧角落里,上面搭着几件摞着补丁的旧衣服。
再进入屋内,里面更是家徒四壁,空空荡荡的唯有桌椅床榻而已。
床榻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妇女,她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问道,“小宸?你回来了?”
小宸将手里的竹篮放下,快速跑到她母亲的床榻前,拉着她母亲的手,急切地说道,“娘,我今天遇到一个姐姐和一个大哥哥,他们把我的杏花都买了,那位大哥哥懂医术,还要过来帮你瞧病!”
小宸的母亲眼睛望向门口,看到年轻的一男一女站在那里。俩人都容貌皎好,男的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英俊潇洒,女的身形瘦弱一些,脸庞却极为精致美丽。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却感到一阵晕眩,重又躺到在床榻上,说道,“谢谢你们二位了,你们真是好心人!”
雪照立即走上前去说道,“夫人,你躺着别动,我们虽是路过这里,但是我的相公学过医术,他医术很好的,我们看小宸可爱得很,才想帮她一把。”
说着她转身向林修远说道,“修远,你给这位夫人瞧瞧吧。”
林修远点点头,上前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给她号了脉象,便起身对站在旁边,脸上带着一些紧张的小宸说道,“令堂是感染了风寒,并不十分严重,故而只有头晕目眩之症,但她身体过于虚弱,抵抗不住,所以日渐严重。”
小宸听了松了口气,转而又露出一丝难过,说道,“我娘亲身体一直不好,都是因为照顾我太辛苦了。”
林修远见她们房中也无纸笔,便出了门走到马车上,找出纸笔写了个方子,回来交给小宸说道,“照此方抓药,连服三日,头晕的症状就会消失。我再给你些银两,你们母女二人买些进补的东西,补补气血。”
小宸高兴地拿过方子,仔细地揣在怀里,谢过林修远之后,便立即出门抓药去了。
屋里雪照问小宸的母亲道,“小宸说她父亲从她一出生就走了,只剩下你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他是去了哪里?”
那名妇女听了愁叹道,“小宸是个可怜的孩子,就只因为我出身不好,害得她也跟着我受苦。”
“夫人何出此言?”雪照轻声问道。
“我是乐户出身,我父亲是有名的乐工,母亲弹得一手好琵琶。我从小也耳濡目染,受了不少熏陶,后来,父母亡故,我成了一名清倌人,一直想凭着自己的一点才气参加宫里内教坊的大选。小宸的父亲,也是我的同乡,他对我钟情已久,在大选的前一日,他过来求我,让我不要去参选,说要娶我为妻。”
“我对他也有些情意,见他言辞恳切,便放弃了参选的念头,嫁给他为妻。一年之后,我生下小宸,她父亲见是个女娃,便有些不悦,再加上世人都看不起乐籍出身的人,她父亲也因为这个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对我们非打即骂,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我和小宸搬到这里来,周围的邻居都看不起我们,没有人愿意和我们打交道,小宸从小也没有朋友,我母女二人就靠着我做些缝补活计和小宸卖些花度日……”
雪照听了心内微凉,她轻声说道,“雪照的身世和夫人的很像,我的父亲虽不是出身乐籍,却同样是爱好音乐的人,他痴迷于弹琴制琴,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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