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还有诙谐的歌词,宣和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出来的当下,他连忙忍住笑声,往身旁一看,正翻著外文书的蒋宁昭皱著眉瞥他一眼,看起来倒不像生气的模样,於是宣和也不怎麽担心。
他拿下耳机,正想问对方要不要吃宵夜,好去让女佣准备时,忽然注意到男人右手其中一只手指的指甲边缘有些裂开,忙起身找出指甲剪,说道:「你的指甲最好剪一下,要不然钩到衣服会被撕开……」
男人抬起眼,只是定定地望著他。
宣和微怔,有些不自在地道:「那个,我……」
蒋宁昭脸上多了丝不耐烦,手伸了过来,却手心向下,似乎完全没打算把指甲刀接过去。
宣和犹豫一下,握住对方的手,替男人修剪指甲。剪完一只,发现其他几只手指的指甲也有些长了,宣和抱持著顺便的心态一并把另一只手的指甲也剪过一轮,最後找出指甲用的小锉刀,替对方把刚修过还有些锐利的指甲边缘磨得圆润。
却没想到,剪完指甲以後,蒋宁昭看他一眼,接著把脚也伸了过来。宣和哑口无言,只好握住对方没什麽温度的脚掌,开始修剪脚趾甲。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是嫁了一个坏脾气的男人,而是养了一只难侍候的宠物。
这一切做完之後,宣和把东西收好,想起刚才的事情,问蒋宁昭道:「要不要吃宵夜?我去让人准备。」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宣和微笑,说:「你有没有什麽特别想吃的东西?」
「都可以。」
他於是爬下床,走出房间,叫了值班的女佣,考虑半晌,让人煮了一小锅粥,里面只放了鲷鱼片与葱花姜丝,女佣知道蒋宁昭的用餐喜好,粥也没煮得太过软糊。宣和等粥煮好,便自己回房间叫蒋宁昭吃宵夜。
蒋宁昭在饭厅坐下,恹恹看盛到碗里的热粥一眼,却没有马上就吃,反倒坐在原处不动。
宣和连忙问:「你不想喝粥吗?或者我去叫人弄点别的食物……」
「不用。」蒋宁昭一口回绝。
「那……你怎麽不吃?」
对方闻言,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厌倦神色,嘟囔道:「太烫。」
……烫?
宣和微微愣了一下,瞧著对方小孩子似的烦躁神态,勉强忍住已经溢到喉间的笑声,突然恍然大悟,蒋宁昭吃饭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的模样,其实并不是为了故作姿态,而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怕烫的猫舌头,才用这种曲折的方法掩饰自己。
现在仔细一想,蒋宁昭用餐时多半会先吃三明治或者其他没什麽热度的食物,同时摆在桌上的热汤或者刚做好的主菜经常是放到最後才吃;即便食量小,一餐吃不了多少东西,但剩下的也都是热食,被吃掉的常是沙拉与冷盘,宣和还以为对方饮食偏好清淡,原来竟然不是。
他忍著笑意,坐到对方身边,用汤匙替男人搅拌著粥碗,让热气散得更快一点。
「……你真的这麽怕烫?」
「你有什麽意见。」蒋宁昭狠瞪他一眼道。
「没有,我没有意见。」宣和终究忍不住弯起唇。
过了半晌,他用汤匙舀了一点粥,略微品嚐,觉得温度已经够冷了,便对男人说:「现在应该可以喝了……」他边说边把汤匙递给对方,见蒋宁昭瞧著汤匙,以为对方介意自己用过,於是又说:「我让人拿新的汤匙来。」
「不用。」蒋宁昭短促地道。
宣和凝视著对方拿著自己用过的汤匙慢慢吃著粥的样子,一时之间忽然觉得,这种婚姻生活倒也还称不上难过,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爱情,所以婚姻也就构不成坟墓一说。
他这麽想著的同时,却无意识忽略了一些可能正在转变的事情,无论是好的方面或者相反的方面皆是。
等两人吃完宵夜後,宣和忽然想起学术研讨会的事情,便对蒋宁昭说道:「那个……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对方看了过来,神色平静道:「什麽事。」
「下星期有一个学术研讨会,在外地,时间长达一周,我打算跟著教授去参加,班上也有几个同学会一起去。」宣和有些忐忑地道,也有些心虚。他其实已经报名参加了,却现在才告诉男人,虽然并不是真的需要对方批准,但他多少有点先斩後奏的嫌疑。
蒋宁昭闻言,神色一沉,说:「一周?」
「其实研讨会的时间大概是五天,不过当地以风景优美著名,所以有同学提议多玩两天再回来。」宣和答道。
「不准去。」蒋宁昭冷冷道。
宣和一呆,下意识反问道:「为什麽?」
蒋宁昭这时却不说话了,但冷峻的神色却显示他并不高兴,甚至没有因为宣和的反问动摇。宣和有些惊愕,在这之後心底涌上一股莫名其妙与诧异愤怒夹杂的情绪。
「不过是一场学术研讨会,为什麽你不让我去?」宣和又问了一次,声调却变得毫无起伏。
「下周就要出发,你总不可能是刚刚才收到通知。」蒋宁昭一哂,「现在才告诉我,你根本没打算徵求我的同意。」
「我为什麽要徵求你的同意?」宣和愣住。「这种事情,我不认为有问你的必要。」
蒋宁昭闻言,神色越发冷厉,眼底渐渐燃起怒意。他站起身,冷笑了声,说道:「是,确实没有必要。」
「你……」宣和也有些动气,但仍努力压抑著情绪,说道:「无论如何,我已经决定要参加了。」
蒋宁昭瞥了他一眼,似乎丧失了继续谈话的欲望,转身便离开了饭厅。宣和没有跟上去,也没有试图再说些什麽。他趴在饭厅的桌上,心中除了无奈恼怒以外,还觉得有些疲惫。
他总是试著哄好蒋宁昭,他把一个卅七岁的男人当成孩子对待,现在对方生气了,宣和却开始失去安抚对方的念头。
蒋宁昭是一个成年人,也应该有成人的理智,两人日常生活里,就算对方别扭一些,宣和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但现在的问题是,对方显然是无理取闹,蒋宁昭或许是气他临行前才告知这件事情,但斩钉截铁地表明不准他去也确实太过逾矩。
……他不想承认,心中却著实对蒋宁昭感到有些失望。
那天晚上,蒋宁昭没有回房间,宣和也没去找对方;他在双人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後才勉强睡著。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明明还是平常吃早餐的时间,蒋宁昭却已经出门上班了。宣和再怎麽迟钝,也知道蒋宁昭还在生气,他冷笑著吃完早餐,便转身回房间。
这一整天,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打电玩,晚上蒋宁昭没有按时回来,只提前通知了女佣今晚要加班,不用准备晚餐。因此宣和一个人吃完晚餐,便迳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等蒋宁昭回来,早早就睡了。
他睡得太早,以至於根本不知道蒋宁昭这天晚上直到半夜才回来;而他醒来时,发现身旁的床铺没有睡过的痕迹,就明白两人的冷战已经自动延续到隔天。
蒋宁昭这次没有提早出门上班,两个人坐在饭厅里,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宣和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再加上过了一天,他已经不像先前那麽愤怒,终究决定做先低头的那个人,开口问道:「你还在生气?」
对方哼了一声,不过眼神倒是移了过来。
宣和觉得对方也许已经能冷静面对彼此了,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很抱歉没有先告诉你,但这只是研讨会而已,对我的论文写作很有帮助。」
蒋宁昭没说话。
宣和平和地道:「要是你不愿意我离开太长时间,我可以只参加研讨会,研讨会结束就立刻回来。」
正在他觉得这件事情带来的争执该就此落幕的同时,蒋宁昭冷哼了一声,态度近乎傲慢地道:「我还是那句话──不准去。」
宣和的神情顿时僵硬起来,简直有些不敢置信。他已经先低头了,也像平常一样做了安抚对方的举止,但对方却完全没打算从他给的台阶上走下来。宣和神色漠然地起身,转身离开,连些微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回他真的生气了。
差强人意的婚姻 九
说一下,这篇既然说是「傲娇攻」,那麽正文就不会有反攻。
番外如何我就不确定了,反正到时候要是写了会提前注明,不会让人踩雷。
九、
早上不欢而散以後,蒋宁昭仍然照常出门上班,宣和独自生著闷气,乾脆卷著棉被睡了一整天。
晚上的时候蒋宁昭回来了,两人气氛僵持地吃过晚餐,蒋宁昭什麽也没说,便起身回书房。宣和觉得烦闷,索性躲到自己的收藏室内,又打起了电动。却没想到,就在他正因游戏又一次走到Bad End而开始感到不耐烦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接了电话,手机那头是鲜少打电话过来的妹妹。他有些疑惑,听著宣亭说起今天她与男朋友去见了蒋宁昭,对方不仅态度温和,中午还请他们两人吃了午餐,说到最後提起蒋宁昭为她的男朋友介绍了一个投资者,要宣和替她道谢。
宣和呆呆挂了电话,脑海中一片混乱。
方才宣亭话语间提及的那个人,真的是蒋宁昭吗?她说蒋宁昭不仅耐心地接待了他们,特地改了会议的时间,与他们谈话还礼貌地请他们用餐,甚至为一个其实不怎麽重要的人介绍了投资人。
……他们今早分明才吵了一次。
他并不是看不出来,早上蒋宁昭根本也在生他的气;可是一旦想到这个脾气暴躁又独断霸道的人,为了他压抑脾气,接待他的家人时,他却觉得有些无措。
宣和很清楚,无论如何,蒋宁昭至少都是为了他才这麽做;他知道蒋宁昭事实上不太喜欢他的家人,这麽做无非是顾及他身为人子与兄长的立场,於是更加觉得困惑。他从来不敢对这段婚姻奢望什麽,然而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无法对这个在教堂里与自己立下誓约的男人无动於衷。
犹豫了许久,宣和终究叹了口气,起身开门,往客厅走去。
蒋宁昭这时还待在书房里,不知道是在忙些什麽,或许根本只是想避免与他相处。宣和让女佣准备咖啡,准备拿送饮料当作藉口,与对方谈谈。
今晚值班的女佣是他相对而言熟悉一点的小安,宣和站在厨房里,看著对方煮咖啡,忽然听见她问了一句:「你们……吵架了?」
宣和点点头,也没有隐瞒的心思。其实他认为这栋屋子里的女佣与厨师、司机等人应该都知道了。
小安笑了一下,说:「过了这阵子就好了,蒋先生一到这个时节都特别容易烦躁,脾气也比平常更差,下周过了就没事了。」
「什麽意思?」他一头雾水道。
「下周是蒋先生的生日。」小安歪了歪头,「他一向不太喜欢过生日,每年到了这段时间都心情不好。」
宣和一愣。
……生日。
原来是生日……
宣和低下头,一时之间不晓得该露出什麽表情,但唇角仍旧抽了一下,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即便对於年岁增加感到烦躁,但那个人仍然觉得生日是很重要的日子,想与他一起渡过,所以才那麽果断地拒绝让他参加研讨会吗?
他端起咖啡,诚挚地对小安说:「谢谢你的提醒。」
「没什麽。」小安微笑著摇了摇头,「您不用道谢,快去跟蒋先生合好吧。」
宣和敲了敲书房的门,里头传来一声「进来」。他打开门,端著咖啡走了进去,还来不及说话,背对著门口的人已经开口道:「安小姐,我之前交代过,关於家里的来电……」男人边说边转过身,发现来的是宣和时眉毛登时皱了起来。
蒋宁昭瞧著他,口气不好地道:「你来做什麽。」
「替你送咖啡。」宣和平静地放下手上的东西。
「女佣的工作不必你来做。」蒋宁昭冷笑,「她们是不是希望被扣薪水或辞退?」
宣和不为所动,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迳自说道:「我听说下周你生日。」
蒋宁昭的神色中掠过一丝惊慌,随即沉下脸,问道:「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宣和尽量放缓口气,「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拒绝让我去参加研讨会?」他斟酌了一下语句,接著说:「其实要是你愿意,也许你可以请几天假,陪我一起去……」
「……我走不开。」蒋宁昭沉默半晌才有些恼怒地低吼,「你这几天才说根本来不及!下周公司有一个大案子要签合约。」他彷佛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狠狠瞪了宣和一眼,又不说话了。
宣和微怔,明白对方的意思过後,几乎失笑:「这才是你生气的原因?」
对方这番话,怎麽听都不像是真的有心要阻挠他参加研讨会,而像是一个没跟到出游机会的小孩子,除了表面上闹脾气之外心里还有些委屈怨愤。
「要是下次还有研讨会,我提早问你,你会让我去吗?」
蒋宁昭没有出声,却还是点了点头。
宣和忍著笑意,故意装作有些忧虑地说道:「这次的研讨会我已经报名参加了,一起去的教授可能是我以後的指导教授,要是突然跟他说我不能去的话,他对我的印象多半就……」
蒋宁昭安静下来,良久,才哼了一声说道:「随便你。」
「真的?」
「你要去就去。」蒋宁昭背过身,语调厌烦地道:「你可以出去了,我还要忙。」
……忙什麽?宣和瞥见桌上只有一本看到一半的小说,忍住反问的欲望,说道:「谢谢你同意。」
对方始终没有回过身,只是别扭地应了一声:「嗯。」
宣和坐在原处,他知道自己的唇已经弯起来了,却一点也不想掩饰;即便那样抗拒他的离开,甚至为此动怒,然而一旦他试探地提及可能对自己学业造成的伤害,对方马上就让步了。或许男人一开始就没打算反对他去,只是对於他没有提前告知的行为感到万分愤怒,这才是彼此冷战的主因。
他站起身,从後头抱住对方。蒋宁昭的身体顿时一阵僵硬,几乎是手足无措,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别扭地道:「你做什麽!」
「对不起,下次我会提早说的。」宣和喃喃道,「不要生气了。」
对方沉默了良久,最後也没说好还是不好。然而那天晚上,宣和洗完澡准备睡觉时,蒋宁昭却走了进来,意味不明地瞪了他一眼,彷佛要是他多说两句就会立刻转身离开似的;宣和聪明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目送对方走进浴室。
後来两人关灯入睡以後,宣和才稍稍靠过去,甚至尚未挪到床中央时,就被男人紧紧地搂住,抱到怀里。他听见蒋宁昭的呼吸声,讨好地凑过去吻了吻对方,於是立刻就被压到下方,睡衣也被脱了个精光。
直到被进入以後,一片黑暗中,蒋宁昭的声音说:「以後不准先斩後奏。」
「嗯。」
「也不准无视我。」
「……嗯。」宣和差点笑出来。他一瞬间意识到这句话其实才是真正的重点。
「只要先说,我会勉强让你去。」蒋宁昭似乎仍有些不悦,声调沙哑低沉,犹如受欲火侵蚀烧灼过一般:「现在……该你赔罪了。」
第二天早上,宣和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身上的牙印吻痕历历在目,却丝毫没有情事过後的黏腻感觉,显然是对方帮他洗了澡。下楼一问,才知道男人早早就起床上班了。
终於结束了冷战,宣和心情极好,换了衣服便前往学校上课。但在课堂间的休息时间,他去找了教授,委婉地找了个藉口告知教授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