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袜子 作者: 王小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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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袜子 作者: 王小枪-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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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片寂静,只剩下风擦过玻璃窗所带来的声响,在这种夜色中持续的无边寂静里,我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得见李璐的心跳声,夜里,只有我们俩的双眼在闪闪发亮。
  “想什么呢?”李璐问我。
  “没想什么,你呢?”
  “我们俩现在。”
  “现在怎么?”
  “挺有意思的,我上车的时候可压根儿也没想到能遇上你。”
  “是不是有点冤家路窄的意思?”
  黑暗中李璐笑出声来,问我:“困没困?”
  “没有,你什么时候睡呀?”
  “再等会儿,还早呢,我想再聊会儿。”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撕开上面的锡纸,递过来,我摇头,她就自己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我坚持了一会儿,推推她:“哎。”
  “怎么了?”
  “别嚼了,听着不舒服。”
  “毛病还真多。”她笑着把口香糖吐出来,用锡纸包好,塞进垃圾筒里,过了一会儿,她没话找话地问我:“有没有坐火车特挤的经历?”
  “当然有。”对于坐火车,我总有千奇百怪的奇特经历,不仅经常误点儿,还有好几次只差那么一点点,甚至就是一秒钟,乘务员就不允许我上车了,除此之外,我对那些“脏乱差”的车厢也是充满了恐惧,去年有一次我和杨伟从天津回来,耽误了准点,不得不坐下一列火车回太原,在站台上还没上车就看见上面挤满了人群,等火车慢慢减速,直到停稳,我们便随着打架群殴似的人流一涌而上,从列车的一端上车,一路困难地穿过人群从另一端挤去,希望能看到几个空座位,不幸的是,座位全被占满了,我们不断地从接踵磨肩的人们身边穿过,到处遭到别人翻起的白眼,上个厕所也得费极大的劲,对我们来说,因为还是狂热无比、滴汗成烟的火燥夏天,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我们把背包扔上行李架,连摆放都懒得弄,两个人沿着过道站在那里,情绪低落,走了没有半路,杨伟就趴在我耳边悄声说:“现在如果有谁给我让个座,哪怕是丑猪似的女的,跟她睡一觉都行。”
  那是一列叫人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慢车,速度慢不说,每隔不多的一会儿就得停一站,我的双腿不断地将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但站了一会儿还是站麻了,车厢里又闷又热,还有一辆被乘务员推着的小推车在车里不知疲倦地钻来钻去,从前到后,反反复复,惹得我心生烦乱,有那么一刻,我真想把她的小货车抢过来扔出窗外。

第27节 梁勇
       
  到了最后,只能听见车轮和铁轨连接着有节奏的咣咣声,我烦燥不堪,心情恶劣,杨伟也是哈欠连天,到最后,我们再也支持不住,只好就地坐下,连报纸都没得铺,但也马上一觉睡去,毫无知觉,在我的印象里,那趟让人生厌的慢车在深夜里满员行驶,各类身上肮脏的乘客们所到之处,臭气熏天,乘务员们则是面目可憎,冷酷到底,总之,我此生再也不想见到那趟把我折磨得几近发疯的破车,在我们睡醒之后,双腿双脚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杨伟懒得起来,还在那里继续窝睡,待我站起来,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着困意,只看见窗外漆黑一片,我颠着脚尖向前望去,各节车厢情况也都大概一样糟糕,于是皱紧眉头,咬紧牙关,硬是生生地挺到了太原。
  听我叙述完这段令人恐怖的回忆,李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根本就不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竟还会有如此恶劣的交通情况,在她看来,近程的交通就是一辆辆高级轿车,远途便是飞机来去,再不济也得是软卧,按她的说法,今天也是订得晚了,才将就着睡硬卧,根本就不知道这世间还会有多么不舒服的交通工具,“不过这样也好,不然哪儿能遇得上你啊。”她说。
  “当然,象你这种动辄奔驰奥迪的人来说,在这儿遇见真是挺意外的。”
  “哎韩东,你说,按说我已经够可以的了,可我怎么就不快乐呢?”
  “为什么不快乐呀?”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觉得每天都挺没劲的。”
  “那你觉得怎么着才有劲啊?”
  “基本上没有,要有,也就那么一会儿。”
  “胡闹的时候?”
  “有的时候是。”
  “那就胡闹呗。”
  “要是胡闹也没劲了,那怎么办?”
  “我还没达到那种境界,等有了经验再说吧。”
  “什么境界?”
  “就是跟你似的,穷得除了钱就什么也没有了。”
  “嗨,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李璐把烟头摁灭,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那就该怎么着怎么着,挣钱的时候挣钱,不挣钱的时候就胡闹,得了!”
  谈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位京籍小说家写过的一段文字,在此,它颇能引起我的共鸣,于是就给李璐复述了一下他的那段话:那时,或者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最可怕的东西就是无所事事,就是空虚,就是莫名其妙的无聊和寂寞,以及伴随而来的无精打采,我们看不到前途,对自己也没有信心,缺乏理想信念之类的美好东西,弄不清生活的真正意义和全部价值,找不到让自己行动起来的任何理由,任何行动,由于没有目标,好像这一切都是荒谬的。如果我那时知道自己一生都将在荒谬中度过的话,我也就不胡闹了。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周围的人也不知道。
  听完之后李璐频频点头,随后对我说:“不错!”
  就这样,我和李璐海阔天空的乱聊了半天,脑子越来越感到昏昏发蒙,到了最后李璐也有点支持不住,我们便分开,我走了几步后被她追上来,小脚轻轻颠起,在我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吩咐说:“记着我啊。”我点点头,和她挥手告别,摸到我的铺上,脱掉鞋子,拉开被子钻进去,不一会儿就随着火车的轻轻颠簸中进入梦乡。
  点多,我被人们惊醒,起来整理行李,洗脸刷牙,又跑到另一个车厢和李璐道了别,不久之后,汽笛一声长鸣,火车进站了。
  北京的清晨阳光明媚,我一出站口,就看见李小京在不远处向我使劲地挥手,激动地双肩乱颤,我迎上去,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李小京也不提手机上通话记录的事儿,只把我搂得几乎窒息,两只小手不住地在我身上乱打,一边打一边骂:“要不是这事儿,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
  “混蛋,我不叫你你过来吗?!”李小京上下打量我一番,啧啧地赞叹道:“可以呀你,看不出来,打扮打扮也像个人了,”说完一拍我肩膀,说道:“行,没丢我的人!”
  “你今天不上班了?”
  “你来了我还上什么班呀?废话。”
  “晚上呢?”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要晚上值班的话,咱们现在就找个宾馆,赶紧的点儿。”
  “流氓!”李小京骂了我一句,转手又把我耳朵拧住:“哎,我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着急呀?非得等我走了才这么流氓呢?”
  “早晚不是一样吗,我只看重效果和质量。”
  “呸!还质量呢?说,把你那小身体给我锻炼好了没有?”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少废话,就地检查!”
  “什么?”
  “我说,就地检查!”
  “就在这儿?连个地方都没有?”
  “少跟我流氓!你,”李小京指着我的鼻子,又指了指地下,说:“先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再说!”突然,她看着我的裤子,过来揪起来:“我给你买的花袜子呢?”
  “家呢。”
  “干吗不穿?!”李小京一下子眉头紧皱,大声说道。
  “怎么了?”
  “你成心气我是吧?我没跟你说过呀,让你穿着它!”
  “不穿会死啊?”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正要接,被李小京警惕地一把抢过去,接起来:“谁?”
  听了半天,李小京把电话塞在我手里,说:“找你的!”
  “谁呀?”
  “不知道!”
  我看看她,接起来,是梁勇:“韩东,下车了吗?”
  “刚下,在出站口这儿呢。”
  “行,我这儿路上堵车,你等着我啊,我马上就过去!不见不散啊!”
  不一会儿,梁勇开着车过来,我给他和李小京相互介绍了一下,李小京打量了他一下,笑着问:“你就是那个编辑?”
  梁勇一边开门,一边笑着递了一张名片过来,说:“我就是,你们家韩东的新书马上就是我负责出版。”
  李小京撅着嘴看了看,忽然止住笑,恶声恶气地说:“我想起来了,不行,你还得给我们家韩东加版税,起码三个百分点,否则就不在你这儿出!”说完,三个人都笑起来。
  “你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那双花袜子呀?”李小京和我坐在车后座上,抓着我的裤腿问。
  “干吗非要穿呀?”
  “干吗不穿呀?!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是我特地买给你的小礼物,你必须得穿着!”
  “抬杠是吧?”
  “就抬杠了!说,为什么不穿?”
  “忘了。”
  “忘了?!行,回头我把你也给忘了!”
  “不就一双袜子吗,我回去就穿,行不行?”
  “不行不行,就不行!”李小京把脸忽地转向窗外,看两边的行人和车辆,生气地不再理我。
  冬季,北京的天气依旧寒冷而干燥,但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和永远不会冷清与萧条的热闹街头还是叫我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兴奋,我知道,这均是来自于与李小京的喜悦相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兴高采烈地穿梭于北京的大街小巷,吃东西、闲逛、泡酒吧、购物、看艺术电影和各种话剧及音乐会,一系列的娱乐活动都使我们在其之中获得了空前的满足和乐趣,我在想,如果我们长久地如此进行下去,那将是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现在,我们正围着围脖、裹着大衣、顶着寒风地走在中关村,李小京紧紧地偎在我身边,边走边说:“哎,想什么呢?”

第28节 花儿乐队

  “什么也没想。” 
  “胡说。” 
  “那你说,我在想什么呢?” 
  “你肯定在想,这甜蜜的感觉,幸福的感觉,怎么就会这么轻易地来到自己身边呢?” 
  “呵,我在想,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呢。” 
  “呸!哎,你那小说写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不急着写也成?”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要是不着急,就陪着我过完年再回去吧。” 
  “我无所谓,就看你医院那儿怎么样吧。” 
  听我这样一说,李小京马上兴奋地迅速摇手:“我那儿好说,你就别管了,”说着我们走进一家电脑城,她顿时象小松鼠一样灵活地四处左顾右盼:“哎,要不,就再给你买个笔记本电脑吧?这样的话,你在这儿也就能写了。”我白她一眼,说:“你想累死我啊?就这么会功夫,也不让我闲着。”李小京一扬脑袋,大声地说:“那也比到处勾引别的女孩儿强!” 

  晚上回到宾馆,我们一起看电视,聊天,在床上及地下说笑打闹,李小京还象以前一样爱看电视,并且看得十分高兴,她手拿遥控器,不时地乱摁一通,找到自己喜欢看的就盯着不放,还跟着电视剧里的人物一起喜怒哀乐,长吁短叹,有的时候放那些快放烂了的庸俗广告,她还会马上站起来,学着广告里的人物那样转一下身体,清脆地来一句对白,看着十分兴趣盎然。 

  晚上,我们哪儿也没去,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上来温热被窝,躺在床上聊天,李小京看了一会电视,伸手关掉,用手一下一下地指着我的鼻子问:“说,爱不爱我?” 
  “爱。” 
  “这么勉强?!信不信我抽你?” 
  “我信,不过你可别真抽啊,要抽坏了,谁还爱你呀。” 
  “那你怎么表示表示?” 
  “你说。” 
  “混蛋,我要你说!” 
  “光做不说,行吗?” 
  “不行——别关灯!干吗非得关灯呀?你是怕别人偷窥呢,还是有光线恐惧症啊?”李小京伸手过去把床灯重新拧开,一下子翻到我身上,批评我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内向啊,怎么,你还觉得你还是一处男啊?羞羞涩涩的。” 

  “怎么说呢,处男我倒没觉得,就是开着灯让我感觉有点不自由。” 
  “关了灯就自由了?”李小京把被子一脚踢开,看着我说:“变态。” 
  “怎么?关灯就是变态?” 
  “就是,就是就是就是!” 
  打闹了半天,李小京累了,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黑暗中,我睡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把她的头扳过来,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李小京觉到了,扭了一下身子,迅速地钻到我的脖子下面,使劲把我搂住,象猫一样拱着我,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韩东,别离开我。” 

  第二天早上一醒,李小京就光着脚在地下跑来跑去,我睁开眼睛问她:“你干吗呀?一大早地发什么神经?想健身,到楼下去,楼下有。” 
  李小京不理我,边溜达边问:“你说,这有多少个平米?” 
  “怎么了?” 
  “哎韩东,你说咱们要在北京买这么大的一房子,要多少钱呀?” 
  “那得看地段儿。” 
  “废话,我就问你差不多的。” 
  “一百多万吧。” 
  李小京一听这话,马上蔫了:“那咱们得挣几年哪?” 
  “这就算一般的,”我看着她的样子直乐,问:“还想来北京定居吗?” 
  李小京往前做了几步,边走边想,象是在计算时间,一回头:“为什么不?我偏要来!” 
  “那好办,找个有钱的帅哥不就成了?” 
  李小京一听笑了,跑过来趴在我身上,故作担忧地问:“这对我没问题,挥手即来的事儿,可是,”她皱皱眉头,说:“那你怎么办呀?我可舍不得你在太原被一帮中年妇女们捧着。” 

  “中年妇女也不错,怎么着也比你在北京找的那些个七十多岁的老帅哥强呀,你还得每天早上给他们定时吃防老年痴呆的药呢,”李小京忍着笑地看着我继续说:“那就正好能发挥你的专业水平了,一两年之后,保准让中央台请你去《夕阳红》剧组作节目,请你谈谈老年人的保健和护理问题,到时候啊,你一定会回答得特别出色,经验之谈嘛。” 

  “那你干吗呢那会儿?等着让那些阿姨给你喂奶啊?”李小京乐得前仰后合。 
  “喝奶稍候也行,我还得在电视机前面等着,看你发表精彩绝伦的本色演讲呢。” 
  “滚!”李小京一下子大笑起来:“等着你什么时候老得不能动了,我就拿轮椅推着你,专去柳巷啊公园啊,那些美女多的地儿,等你双眼放光的时候,我就拿照相机给你拍下来,然后让人家看看什么才叫老流氓!” 

  我想我能理解李小京的苦心与忧愁,作为一个热恋中的爱人,我懂得那爱情之下的各种力量在她身上彰显出来的效果,她希望我们能在将来留在北京,留在这个她出生的地方,留在这个让她心动的城市,而这一切,也同样都是她在爱情中繁衍出来的动力和兴奋点,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意味着我们的成功,我们的结合,我们的爱情,面对李小京,面对这个视爱情为生命中的一切的柔弱之躯,我已经无话可说,她在生活里所透露出来的点滴柔情已经彻底将我征服,我无法再避及而言它,我无法对这种感动熟视无睹,惟一叫我感到遗憾的,是我同样无法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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