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清醒,坐起,看了一眼四周:几时了?
笙儿趴在窗户外面看了看:外面都是白花花的雪,瞧不出是什么时辰
黑狼低头沉思,然后抬起头:我在梦里看见几个人的名字,觉得好痛苦。
笙儿:是什么
黑狼依次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笙儿:很普通的名儿,满大街都有。你认识这几个人吗
黑狼:我认识(停顿片刻,又摇头)不,我一点也想不起来这几个人,我应该是不认识的。
笙儿:那么就是前世的人了,也许你前世做了对他们不好的事情,这记忆存在你灵魂里,让你今世依旧不安。
黑狼呆呆地:不安?我确实觉得很不安。
笙儿微笑:也不必如此,凡人都有因欲念而犯错的时候,但欲念本身并没有错,何况已过去这么久了,你已经被原谅了。
黑狼:已经被原谅了吗?啊那真是太好了。小师父,不知为什么,你这样说,我觉得很开心,非常开心。
笙儿:那就快睡吧,明天有外人到访,我们要早点迎接他。
黑狼:什么人?
笙儿:一个邮差,他是我远房亲戚,叫凯文,他每个月都会上山,给我送米送干草和报纸,还给我讲山下的趣事。
黑狼沉默:这个名字真古怪,中国有姓凯的吗?
笙儿:他是个奇人,你见了就知道。
两人重新整理床铺,笙儿把枕头移到黑狼枕边。
笙儿:你抱着我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黑狼在黑暗中抱住了他。
黑狼:真奇怪,我这样一个肮脏丑陋的人,在你面前好像忽然变得干净体面了。你一定会魔法。
笙儿闭眼: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罢了,你喜欢我,才会觉得我与众不同,才会觉得欢喜,其实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
黑狼若有所思,又笑:你这人说话很有意思,全不像一个和尚,倒像个学生。
笙儿:学生?
黑狼有些激动:真的,你去读书吧,不要担心钱,我棉袄夹层里缝了一百元钞票,够你从中学读到大学了。现在是乱世,有学问的人,总能有作为的。不然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山里,多么可怜。
笙儿含糊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第九幕
禅房。
天将亮,黑狼推开笙儿,下床穿衣,又走到床前看了看,低头亲了亲笙儿的头发。然后走出房门,他从门口拿了一把铁锨,踏着积雪出发。
半山腰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黑狼走近他,看见一个背着巨大旅行袋的男人,满身积雪,满脸的红胡子。
黑狼:你是凯文吗。
男人:我是,请问……
黑狼拿出铁锨,狠狠地拍在他头顶。凯文倒地,黑狼又用铁锨尖端割开了凯文的喉咙,温暖的鲜血暖湿了雪白的积雪。
黑狼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蹲下来翻开旅行袋,看见里面满满都是报纸,上面放着自己的巨大肖像以及通缉令这三个字。黑狼把报纸全都烧掉,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山体崩塌,积雪掉落。
黑狼快步朝山顶跑,一边跑一边喊,但前面的雪越来越多,终于将他彻底淹没了。
第十幕
医务室
话外音:5。4。3。2……1,宋晨,睁开眼睛
黑狼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满脸红胡子的男人。他有些惊讶,然后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医用躺椅上,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锁链。
红胡子男人直起腰,显出他身上的白大褂,以及胸口的铭牌:凯文,一级心理医师。
凯文:你记得你是谁吗,你在什么地方?
黑狼:我叫黑狼,我在山上(迷茫地看着四周)这是哪里?放我出去,笙儿还在山上,他有危险了。
黑狼剧烈地挣扎,外面两名警探冲进来,粗暴地掏出警棍打在他身上,黑狼痉挛了几下,瘫倒在椅子上。
凯文:他受不了弟弟宋笙被虐杀的刺激,他杀掉那几个行凶的人之后,也彻底丧失了记忆,我刚才对他进行了催眠,发现他在脑海里给自己构造了另外一个世界,来治愈自己在现实世界受到的巨大创伤。
警探:哦,就是说他成了疯子。
凯文:不是疯子,最起码他对自己的行为还有认知能力,但是他会坚信自己幻想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警探:不是疯子?那就还得去坐牢,起来,宋晨,我们带你去指认案发现场。
第十一幕
野外公路边缘,四处都是肮脏的积雪,一辆警车停在路边,周围拉着警戒线,线外围着许多群众,警察拉着黑狼,一边询问一边记录。黑狼面容恍惚,不发一言。
围观者一:宋家这兄弟俩可怜哪,从小没爹没妈,哥哥拉扯着弟弟长大的,这宋晨是大学生,有出息,弟弟宋笙儿年纪小,又聪明,花骨朵似的小人,我见了都喜欢。
围观者二:要不说那四个恶棍活该呢,人家小孩子放学在路上走,也没惹着谁,被这四个醉鬼瞧见,竟然捉回家里折磨了几天,最后扔到郊外雪地里不管,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肠子都露出来了,法医鉴定的时候说,这孩子在雪地里爬了十来个时辰,才活活冻死的。
围观的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
警探指着地面问:宋晨,你是如何把张志华,李超群,何军,岳山崎这四个人捆绑起来,运到此处的?
宋晨望着远处的积雪,一言不发。
第十二幕
(画面回到一开始的大学门口,头发灰白的黑狼坐在树荫底下,静静地看着进出的青年学生,过了很久才起身,手里拿着地图,一路走走问问,来到另外一所大学门口。)
黑狼拦住几个年轻的学生:同学,请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笙儿的学生,他个子不高,人很聪明,如果他没有头发的话,头顶还会有九个戒疤。
(画面渐隐,全剧完)
林梵行在开机的前夜看完了整个剧本,天快亮的时候,他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把剧本往床上一摔:“我去,这什么玩意儿,写剧本的人脑子有病吧。”
他无限纠结地起身,擦了一把脸,然后在窗前坐了一会儿,很快听见外面有人开门泼水的声音,第一天的拍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剧本不太好写,导致我这几天一直写不下去,但是终于写出来了
☆、不远万里
林梵行不喜欢这个剧本,而龙平却执意要把这个诡谲的故事搬上荧幕。因为原剧本篇幅很少,所以导演在拍摄的过程中又进行了二次创作,着重构造了黑狼的幻境,使之更加绮丽、温馨,并且增加了几处与现实冲突的地方,使之更加吊诡。
龙导本就是个天赋很高的人,两位主角悟性又好,加上剧组其他人员都很卖力,所以整个拍摄进程非常顺利,一转眼,从初冬就拍到了初夏。
与此同时,在风城的梁倾城却十分苦恼。
何朝露一开始去澳门,只为了出席一个宣传活动,谁知活动结束后却误入赌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个月后,他输了一千万人民币,何朝露有些害怕,给梁倾城打电话,半遮半掩地讲了这件事。
梁、何两兄弟都非常有钱,但梁是白手起家,他吃过苦,格外知道金钱的重要,也不喜欢那种花天酒地的败家子习气。但何不一样,他是被梁倾城捧上影坛的,多年来受万人追捧,金钱名气滚滚而来。他对钱没什么概念,花钱也跟流水似的。
梁倾城对弟弟的行为怒不可遏,表示要把他赌钱的那只手砍掉。何朝露在电话那头吓得一哆嗦,把手机挂掉,扬手扔进了游泳池里,打算在酒店里多住几个月。
梁倾城联系不到表弟,又恐他在外面学坏,于是派人去澳门找人,如此忙碌了一段时间,弟兄俩终于达成了和解。梁倾城不砍他的手了,而何朝露也表示不再赌钱,并且很快从澳门回来。
此时也到了《极恶》这部电影该杀青的时候,梁倾城犹豫再三,终于订了去沙城的机票。
他只在地图上见过那个拍摄地点,并不知道实际是什么样子的。下飞机的时候,有两个剧组人员接应,三人乘坐汽车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目的地。
汽车刚停下,龙平已经率领众人热热闹闹地围拢过来,对梁监制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此时是七月份,天气炎热,满地烟尘,众人听说车里装了十几箱啤酒和冰块,更加欢呼雀跃,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
龙平引着梁倾城来到那栋破房里的一个略干净的会客室,搬了几个板凳请他坐下,然后汇报拍摄进度和成果。梁倾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内外扫了一遍。
“接下来主要是后期制作工作,还要加上公司的宣传。”龙平赔笑坐在一旁:“虽然是2D的效果,但是因为拍摄周期长,还要请人做特效,所以超出了之前的预算。”
梁倾城的注意力略被拉回了一点:“超多少?”
“五六十万左右。”龙平怯怯地说。
“这个没关系,你找人写个财务报表给我。”梁倾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停在窗前,窗外有一棵盛开的玫瑰树,因为无人修剪,所以长的十分张扬热闹。
龙平心中惴惴,实在搞不懂这位年轻有为的大老板不远万里跑到摄制组来的用意,不像是问责,也不像犒赏,因为自己老老实实的拍戏,既无功,也无过。
正纳闷的时候,远处水塘附近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几个年轻人赤着脚跑回来,手里拿着用柳条穿着嘴的大活鱼,所到之处都是淋淋漓漓的水滴。这几个人都是剧组打杂的,最末尾跟着林梵行,也是一身泥水,手里提着一个破渔网,漫不经心地往回走。
梁倾城微微笑了一下,笑完之后又敛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转过身跟龙平讨论后期宣传事宜。
晚饭的时候,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大老板从天而降,都纷纷赶来寒暄,饭也格外丰盛,然后众人在野地里升起篝火,打开了音响,又准备了啤酒和冰块,要热热闹闹地给他接风洗尘。
小杨已经拍完了所有镜头,早早地赶回去上课了。林梵行在此地每日玩乐疯跑,成了个野小子,所以他提着渔网像一个小土匪似的回来,骤然看见一身西装体面斯文的梁倾城,窘的无地自容,放下渔网就跑回屋子里了,别人叫他下楼吃晚饭,他也推说不饿。
此时他听见楼下传来的欢声笑语,自己匆匆忙忙穿上衣服鞋子,在镜子前严苛地审视许久,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晒黑了,但也许并不严重。林梵行静悄悄地下楼,还是被人发现了,于是拉过来灌了一大缸啤酒才放开他。
林梵行避开炫目的灯光,半遮着脸慢慢走到梁倾城旁边,坐下。
梁倾城身边围绕了几个年轻的崇拜者和几个中年的朋友。他好像一个王子似的,所有人都围拢着他,都以和他交谈为极荣耀的事情。
林梵行忽然觉得好郁闷。心想在家的时候,他常常缠着我说话的。
林梵行的那个熟女助理今晚盛妆出现,好像要参加时装秀似的,她紧紧依着梁倾城的右臂,跟他讨论哪个海岛更加罗曼蒂克,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恢宏地跟他谈论期货市场的变化。
林梵行侧耳倾听,终于找到插话机会:“最近股票市场好像很好……”
那个中年人看都不看他,断然道:“中国股市没救了!”一手挥过去,把股市判了死刑。
林梵行缩缩脖子,重新坐回原位。
梁倾城显然也不耐烦跟此人聊这种无趣的话题,出于良好的教养才没有打断他,只是头已经转向了那位熟女助理,俩人笑语宴宴地说一些轻松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一个机灵的工作人员跑过来,站在梁倾城身边说:“梁老师,您这次来的匆忙,只好临时安排您住在小杨的房间,不过他那个是儿童床,您看……要不和其他人合住一宿。”
梁倾城还没说话,林梵行说:“住我房间吧,我屋里有冷气。”
梁倾城很满意,答应得也很痛快:“可以。”
林梵行起身去把梁倾城的行李箱拎回房里,自己胡乱整理了一下床铺,坐在床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楼下的欢笑声渐渐停歇,走廊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梵行放下手机,还没下床,梁倾城已经带着夏日的热风,高高大大的走进来了。
墙壁上灯光雪亮,两人站在地板上注视着对方,都觉得很欢喜。林梵行傻笑了一会儿,才说:“你今天好抢手啊,你看那些人对你多么亲热。”自己撅起嘴巴哼了一声:“快过来吧,这边路程很远,你一定很累了。”
梁倾城的确是很疲倦,他坐在床边,把林梵行拉到灯下,托起下巴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拉着他的手臂左右审视一遍,好像是做父母的看着儿子第一次穿小学生制服似的,虽然林梵行只穿了一件汗衫和大裤衩。
林梵行觉得很不好意思,甩开他的手,坐在灯下自顾自地摆弄花瓣形状的按钮。
“你在这里觉得怎么样?”梁倾城问他。
“我觉得很好,”林梵行认认真真地说:“龙老师人很认真,我在他身上学到许多东西。剧组其他人也很好。有一个小孩子本来也在这里,不过现在回去读书了。”
“可见是我白操心了。”梁倾城微笑着说:“你临去的时候又是哭又是闹的,好像不是去拍戏,而是去服刑。”
林梵行想起当日的情景,更加羞得浑身发热,头也深深地低下去。
“你那天不是挺大胆的吗?怎么此刻连正眼都不肯看我了?”梁倾城含笑去拉他的手。林梵行也就顺势坐在他身边,脸颊依偎在他的手臂上,又是开心又是紧张:“梁先生?”
“嗯?”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嗯,不是,我专程来看龙平的。”
林梵行嗤地笑出来,伸手打在他胸口:“才怪!你就是来看我的,我知道。”
梁倾城把他抱在怀里,又亲了一会儿,这栋楼墙壁单薄,加上天气炎热,梁倾城不愿意做那种事情,一来惹人议论,二来会使人小瞧了林梵行,传出去甚至会毁了他的前途。
梁倾城说要去洗澡,林梵行嗯了一声,从他怀里坐起来,胡乱拢了拢衣服,脸颊潮红地跳下床,给他准备毛巾和拖鞋。
梁倾城洗澡的时候,林梵行百无聊赖,打开了他的手提式小皮箱,自己趴在床上,一件一件地摆弄。里面只是一些男士的洗浴用品,几件内裤,一瓶香水、剃须刀、打火机、三四包杜蕾斯。林梵行哼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剪刀,把那几包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剪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又打开香水,喷在自己袖口上一点,觉得味道很淡,是新鲜的木屑和青草味道。
梁倾城围着浴巾走出来,看见床上乱七八糟地摊放着自己的私人物品。他蹙眉道:“你……”想了想语气又温和了一点:“你喜欢哪个,拿去用。”
林梵行一手托着下巴,指着一条黑色的平角内裤:“我要这个。”
梁倾城哈哈大笑,随时关上浴室的灯,他把手机放在桌上,自己抬脚上床,坐在林梵行身边:“不是我打击你,你要那个,也只能当自己的睡裤用。快过来睡觉,不准玩了。”
林梵行胡乱把东西扔进箱子里,蹭到梁倾城身边躺下,停了一会儿,把小腿搭在他的腰上。梁倾城声音有些含糊:“这种地方前后左右都有人,别胡闹。”
林梵行在他耳边轻声说:“梁先生,我今天很高兴。”
梁倾城也笑了一下:“我也是。”
梁倾城是真的很累了,不一会儿呼吸变得均匀沉重。而林梵行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起白天那众星拱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