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之后,剧组的拍摄工作恢复正常,但是何朝露却以感冒为由,拒绝工作。他是超级明星,剧组却是极普通的剧组,全仗着何的名气和汉皇的投资才能挣回钱。
何朝露一耍大牌,导演、制片全都急坏了,三番两次地上门来请,礼品补药一盒一盒地送,何朝露就只是用略带鼻音的语气道:“知道了,病情好转我就回去。”
何朝露在圈内的口碑本来就不好,脾气臭,耍大牌,没演技,情商低,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不过因为他名气大,汉皇上下又都宠着他,所以没人敢挑他的不是。这一次因为拖延的时间太久,最后连粱倾城也看不下去了。
毕竟汉皇在这部剧里投了许多钱,耽误了拍摄进度,最后吃亏的还是粱倾城。
这天晚饭的时候,俩人在饭桌上终于闹翻了。
粱倾城对他很生气,也很失望,他忍着气把何朝露数落了一顿,意思是我倾尽资产栽培你,你最起码要拿出一个认真的态度来。几千万投资的电视剧,全剧组的人都等着你开机。哪个艺人像你这么不懂事的?
何朝露娇娇怯怯的,抽出纸巾擤鼻涕,哼哼道:“我不想去,什么垃圾剧组,导演是个蠢蛋,根本镇不住场,女主角又丑又笨,不知道塞了多少钱进来的。我在里面度日如年。”
粱倾城是白手起家,把金钱看得还是相当重的,并没有掷千金于不顾而讨美人欢心的豪气。他直接拍了桌子,怒指着何朝露道:“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问过我这个投资人了吗?你自己演技那么烂,还想要多好的剧组衬托你!”
何朝露被戳中痛楚,噌地站起来尖叫道:“我演技烂?我演技烂!”哗啦一下把面前的餐具丢在地上,还想掀饭桌,可惜饭桌是大理石做的,两米多长,掀不动,他只好把长长的金丝桌布扯起来扔到地上,仰着脸吼道:“你去找演技好的人演吧。”
粱倾城盛怒之下,说话毫不留情面:“汉皇旗下几百名艺人,个顶个的优秀,你比他们强的,无非是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旁的不说,就眼前这位,”他随手指了一下在角落里默默观战的林梵行:“他的相貌、演技、性情比你强那么多,到现在还只是汉皇的一个勤杂工,你自己嫌弃的这个片子,别人很可能一辈子也接不到。”
他上前一步,恨恨道:“你跟我耍脾气,好的很好。有本事你离了这里,离开汉皇,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远。”
何朝露的脾气,本来是激不得的,听见挚爱的哥哥说出这番话,他脸颊涨得紫红,剧烈地喘息着,半晌愤而转身,大步往外面跑。
粱倾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倦地说:“去拦住他,别让他开车。”
这话说完之后,身边的人没有动静,粱倾城不耐烦地看了林梵行一眼,发现林梵行脸颊苍白,双目呆呆的,像是被刚才那番话被伤到了。
粱倾城怒视了他一眼,起身快步走出去。
这兄弟俩又在车库里吵闹了一阵,最终做哥哥的把弟弟镇压住,强行拖抱了回来。回到卧室里又安抚了一阵,俩人才勉强言归于好。
闹完了这一场,粱倾城有些疲倦地下来,看见林梵行正孤零零地收拾餐厅的餐具。
他们家的保洁一向有专人做,但是林梵行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做一点清理工作。粱倾城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开口:“梵行,这种活儿留给清洁工做,你上楼休息吧。”
林梵行垂着头,从地上捡了三四个瓷碗,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撒手,把东西全摔在地上,又一言不发地上楼。经过粱倾城时,被拦了一下。
“怎么?冲我发脾气?”粱倾城旧怒未平,又添新怒气。这个家里人人都要造反了!
林梵行记挂着刚才两人争吵的内容,心里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心寒,他仰着脸,脱口道:“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这句话说得十分突兀,说完两人都愣住了。粱倾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而他则越想越觉得悲愤,他终于知道,在粱倾城的心里,表弟是最重要的,而他根本就没有排名的资格,只是几百名艺人中的之一。
林梵行抬脚要走,又被粱倾城推了一下,他脚步不稳,靠在雕花木质栏杆扶手上,神情既气愤又尴尬:“我要走!”
粱倾城注视着他,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你背地里跟圈里的编导攀交情,怎么,想离开汉皇了?”
林梵行又气又怒,攥着拳头道:“梁先生,我没有想过离开汉皇,我只是想给自己谋一条出路。我不是圣人,我也想红,想挣钱,想给我爸妈买房子我不想看见他们从监狱里出来后还要跟着我流离失所老无所依。我是有给几个导演联络过,但只是普通的交际应酬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林梵行气冲冲地说完了这话,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一夜过后,何朝露老老实实地去剧组拍戏了了。林梵行照旧去公司工作,他不去剧组打杂了,而是在办公室里给粱倾城打字。
中午的时候林梵行陪凯瑟琳给模特挑选衣服,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凯瑟琳偶然问了一句:“梁总的会议报告整理好了吗?”
林梵行啊呀一声,掉头往办公室跑,他坐在电脑前刚把文档打开,粱倾城已经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抬手跟他要资料。
林梵行窘迫得抬不起头:“我还没弄好。”
粱倾城把咖啡杯子放在桌子边缘,问他:“一下午的时间都没弄好?”
“……我忘记了。”
粱倾城沉默地看着他。
林梵行双手放在键盘上,无奈地重建了一份文档,说:“那我再打一份辞职报告吧。”
粱倾城无语,自己从抽屉里翻找出资料,略整理了一下,起身出去了,临走时又说:“过一会儿千盛的人要来,你先把他们引到会客室,我随后就到。”
林梵行自顾自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外面电梯口迎接。千盛公司来了几位高管,大概是谈什么合作项目,其中就有温澜。
两人再次见面,林梵行有些尴尬地寒暄了几句,温澜神色淡淡的,像是对待一般的公司职员那样。
几人在会客室落座,林梵行给几人倒茶的时候,温澜在他身边轻声笑了一下:“在汉皇做的不错啊。”
林梵行一时脸颊通红,羞愤欲死。
会议结束后,林梵行照旧将几人送到电梯口,临别时,林梵行注视着温澜,忽然喊了一声:“温先生。”
温澜走出电梯间,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一双灰色眼睛里透出浅淡的笑意。
当天晚上,俩人在一家西餐厅吃饭,环境雅致,菜色精美,谈论的话题也无关风月,只有时节气候和时事。
林梵行并没有献身温澜的打算,并且依他所见,温澜对他似乎也忽冷忽热,瞧不出是什么心思。但是他知道温澜是手眼通天的人,若是能得此人提点,想必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这也是林梵行的无奈之举,他对汉皇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人君子
一个很耐人寻味的事情是,粱倾城似乎很欣赏林梵行,却不让他抛头露面,而更乐于将他隐藏自己的小公馆里赏玩游戏。而温澜也对林梵行有兴趣,他明明可以利用手里大把的影视资源讨美人的欢心,却在关节时刻表现得如同一个吝啬鬼。
“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但是你毕竟是汉皇的人,我纵然想帮你,也爱莫能助。”
傍晚的林荫小道上,温澜身穿深蓝色衬衫,胳膊上搭着西服,与走在自己身边的林梵行说话,他的语气很淡漠,似乎毫无感情。
林梵行没有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整个人都懵了。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咖啡色羊毛衫,双手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半晌心灰意冷地哦了一声。
眼看天色已晚,林梵行向他告辞。
温澜目视着他:“现在还住在梁宅?”
“嗯。”
“他把你当成金丝雀了。”
“不是那样!”林梵行秀眉一竖,语气堪称决绝:“等合约期满,或者我筹够了足够的钱支付违约金,我就可以离开汉皇了。”
温澜一向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钢表,闲闲地开口说:“要是你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跟我去一个摄影棚,刚好一个演员生病了,你可以代替他。”
这个提议是非常仓促的,林梵行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了车里,朝未知的方向出发。
汽车停在了一间废弃的厂房旁边,奇怪的是铁门紧闭,林梵行疑惑地看了一眼温澜,温澜的整张脸沉浸在夜色里,只有眼镜闪烁着一点点金光。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很快,巨大的仓库铁门缓缓升起,里面明亮而整齐,是一个摄影棚的样子。
温澜将汽车开进去,几个健壮的男人停止了手里的活儿,跟温澜打招呼,车子停下,林梵行迟疑地看着车玻璃外面的一切,心里有些发憷,他隐约猜到了这里拍摄的片子并不正常。
“你可以选择下车,这会是你迈入演艺生涯的第一步,也可以选择现在离开,回到你的金丝笼子里。”温澜对他说。
晚饭的时候林梵行喝了一点红酒,也许是那点酒精作祟,也许是内心真的不甘于如此平庸下去,他绷紧了身体,很迟缓而很坚决地下了车。
仓库里的镁光灯非常耀眼,他下意识地拿手遮了一下,看见不远处堆放在地上的拍摄器材,两三个身材健壮的男人穿着平角裤,忙碌地来来去去。
已经很久没有沐浴在镁光灯下了,虽然这和自己当初设想的不一样。林梵行默默地放下手,朝温澜笑了一下。
他们拍摄的是违禁片,不能在大陆市场公开发行的,一部分流于欧美市场,另一部分则是给某些有收藏癖好的富人欣赏。因为拍这些片子的演员,一部分是过气的影星,一部分是身材非常优秀的男模,能进入这种群体中拍摄,不能不说温澜是很看得起林梵行了。
两个小时的拍摄结束后,众人陆陆续续地穿衣服道别离开,林梵行还有些不适应,在更衣室里磨蹭到很晚才出来,
温澜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手里拿着一份合约和一个厚厚的信封。合约是给林梵行签的,信封里的钱是他的报酬。
林梵行随便穿上外套,不及系扣子,快步走过来拿起信封,很大的牛皮信封,里面的钱用橡皮筋捆着,整整齐齐的五扎。林梵行愣了一下:“这么多?”
温澜笑了一下,指示他坐在对面的折叠椅上,又把合约摊在桌面上,签字笔放在一边:“反正是我出钱,我愿意付这么多。”
林梵行想把这五万块钱放在口袋里,可惜外套的口袋太小,他随便揉了几下强行塞}进去,抓起合约随便看了几眼。
“这只是前期的酬劳,等你把整个系列拍摄完,挣的钱就能支付与汉皇的违约金了。”温澜靠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林梵行一截细腰上:“当然,后续的拍摄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松了,你今天太保守了,我很不喜欢。”
在刚才的两个小时里,林梵行只是脱掉外衣,穿着平角裤与一群陌生的男人做一些暧昧的动作,拍一些裸|露的照片,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拍摄的是什么玩意儿,并且他认为这种东西拍出来根本赚不了钱,纯粹就是满足高逼格的导演或者富人的某种情怀。
今天太保守了吗?林梵行默默地想,他十分坚决地说:“温先生,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底线了。”他并没有签那份合约,但是保证以后会继续参演,毕竟这种方式来钱很容易,而他又非常缺钱。
温澜送他回家,两人在小区门口道别,林梵行走进夜色里,大脑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开始反思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一点点懊悔,但更多的是即将摆脱汉皇的喜悦。
梁宅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宁静华丽。暗灰色的花园,长着枯草和苔藓的泳池,青色的台阶,昏黄的旧式路灯,林梵行忽然觉得很亲切,好像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很难得的,何朝露和粱倾城都在家,两人坐在壁炉前开茶话会,看见林梵行回来,欣然邀请他参加。林梵行莫名地有些烦躁,他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光鲜亮丽、社会名流,他们才是人上人,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王子。而自己只是个穷小子,即便与他们坐在一起,也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粱倾城穿着很居家的衣服,神情也十分柔和,他说:“怎么绷着个脸,谁给你气受了?”
林梵行强行笑了一下:“没有,我上楼睡觉了。”
他要往楼上走,粱倾城却站起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手里拿着一个半旧的蓝色文件夹,塞到林梵行怀里:“拿去看。”
林梵行木然地接过文件。那是之前谢导说过的“非常不错”的剧本的,当时大家只是随口一说,后来粱倾城打算认真地投拍这部电影,并且……
“男一号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粱倾城微笑着说。
林梵行注视着他,一瞬间有一些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哦,谢谢,梁先生。”林梵行甚至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弯下腰鞠躬,然后抱着文件,一步一步地上楼。
他的反应让粱倾城有些意外。
“他难道不应该欢呼着转圈吗?”粱倾城嘀咕着,重新坐回壁炉旁边。何朝露嘴里咬着果冻,哼哼哼哼地冷笑,口水顺着塑料包装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粱倾城一看见他这个形象就头疼:“别吃了,怪恶心的。”
何朝露放下果冻,手脚朝地地爬到粱倾城的大腿上,轻声说:“大哥,过年咱俩还回去吗?”
粱倾城的父母在南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开了一个门店卖香烟水果,十分悠闲,对于新年这种事情不十分在意,粱倾城想到公司里最近业务繁忙,加上何朝露档期很满,于是决定不回去了。
兄弟俩在一起过新年,本来是极温馨和睦的事情,但是今年多了一个外人,就令何朝露不满意了。
何朝露用漂亮的眼睛斜了一眼楼上,问道:“他和咱们一起过年吗?”
粱倾城是一点也不排斥林梵行的,甚至觉得跟他一起跨年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于是跟何朝露讲了他的身世:他爸妈都在监狱里,家里的房子又都被政府没收了,你让他去哪里呢?这是其一,其二,他爸爸是韩禅,当年我做房地产生意的时候多少有些交情,就为这些,我也应该多照顾他。
何朝露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也是爱热闹的,何况林梵行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男孩子。尽管如此,何朝露依旧把白眼翻得溜溜转:“放屁,你就是看上人家模样好,想睡他。哥,咱俩这么多年,我会不了解你吗?”
粱倾城又气又笑,抬手把何朝露抱到自己腿上,亲昵地揉他的脑袋。
他俩关系一直很好,何朝露幼年父母离丧,寄人篱下,又生的秀美婉转,梁父梁母对他淡淡的,唯有粱倾城极爱这个幼弟。他俩自小睡一张床,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乘坐一辆汽车上学,几乎形影不离。甚至青春期时粱倾城对他也有过朦胧的幻想。不过后来长大了,就依旧把他当成一个弟弟看待。
幼年的不幸再加上粱倾城的宠爱,使得何朝露养成了一种刁钻古怪的坏脾气,旁人恋他美貌,又惧他的暴戾,唯独粱倾城还与他十分亲近。
何朝露扳着粱倾城脖子,跟他讲舞会上的新闻,又笑着说有几个人为自己争风吃醋的窘态。
“我前段时间学游泳,那个健身教练在水里托着我教仰泳,结果我还没学会,他自己泳裤那里鼓得不像话,我助理把游泳馆的负责人大骂了一顿,到现在我还是没学会。”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