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两者都不可能。”淮玉愣了半天,终于开始渐渐恢复过来,不免低着头深思。
王欣婉不像是以德报怨的人,看她结婚之前还能那么折腾,肯定是恨自己入骨了,她之所以会这么做,肯定是想要讨好他。
但是为什么要讨好他呢……淮玉在这一点上怎么也想不明白,着实纳闷了。
整整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淮玉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在下班之前,忽然就灵感迸发了。
回想起来昨天他和汪尔那格外诡异的对话,似乎也是围绕着他要不要留在圣辰这件事上,当时他还觉得突兀,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现在看来,王欣婉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跟汪尔有关呢?
下午的事务依旧很清闲,也不知怎么了,今天公司里接收的单子较往日似乎减了不少,估计是到了动漫行业几年一度的经济萧条期了吧。
但是,虽然心底里得到了些许答案,至今为止,淮玉还是很苦恼。
因为,这件事情如果问汪尔的话,就凭着他昨天的那种态度,肯定是不会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的。但是让他去问王欣婉的话,现在两人一见面就是尴尬,只怕不仅话问不出来,还有可能使两人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
淮玉的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了工作的第三天,达到了顶峰……也不为别的,只因为消失了三日的无垠回归工作岗位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让他这辈子都不想遇见也不想再遇见的话,却不是王欣婉,应该是赵无垠了……那日他给了对方希望,最终却仓促地落荒而逃,丢下对方一个人。这样可耻又自私的行为,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简直就是人渣,败类,无耻之徒!
但是感情这件事情讲究一个缘分,讲究一个水到渠成,当时若不是无垠逼得紧了,他恐怕还没能意识到汪尔在自己心里所占的地位有多重,还不能明白有些事情终归是没法勉强的。
所以,除了内疚和无奈之外,他也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所以,当无垠笑吟吟地出现在他眼前,云淡风轻地说着稀松平常的问候话语时,淮玉下意识地就想要避开他的目光,羞愧到连一句毫无作用的对不起都说不出来,只想要低垂着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无垠却丝毫不松开目光,直直看着他从对面走近,眼眸纯澈,等他从身侧走过的时候,轻声说道:“我不过是来给你送手机罢了,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淮玉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瞳孔一缩,然后更加急促地抬脚,只觉得自己的整一颗心都在翻滚的油锅里煎熬,半晌才吐出来一句。
“你费心了。手机……我不要了,你要是看着闹心的话,就扔了吧。”
无垠依旧是微笑着,却没有再回头看他,也轻轻松松地朝着前方走去,侧着头自顾自答道:“哦,这样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奇葩……我只能说无垠还能挣扎着跑出来真的是好奇葩啊好奇葩……→_→
我最近忽然对他丧失了兴趣,所以虐着玩儿啊虐着玩儿……
☆、竟然才到第六十七章
好在这次尴尬的相遇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在此之后,无垠和淮玉突然之间都“忙”了起来,不仅是在路上碰巧遇见的几率急剧下降,食堂共餐的机会让给了方熊。而且,两个紧靠的房间所唯一依凭的那道门,再也没有打开过一次。
一切似乎都平息了下来,似乎两人各自的复杂情绪,也都渐渐安顿了。
尽管大部分时间都还是有些庆幸,但淮玉总归觉得自己亏欠了赵无垠,而且还不是零星半点的亏欠,内心的负罪感也与日俱增。但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适的偿还方法,所以只好给自己找了一个近期内不宜相见的借口,糊糊涂涂一天拖一天的过下去了。
仿佛两人之间的交集,原本就是这么浅薄的。
而许多情感,被刻意的,却也是自然而然的疏淡着,不见踪迹。
……
汪尔近期对淮玉的照顾真的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了。
有谁能相信,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九级生活残障,现在竟然隔三差五地就会主动下那么一次厨房,然后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淮玉投喂实验”。
其实淮玉内心深深地觉得,这家伙可能前半辈子曾经被他自己惨绝人寰的厨艺伤到过元气,而且还是重伤,所以才会一直远离庖厨,努力追求眼不见心不烦的境界。
但是经由上一次他隐忍喝粥的奇葩行为,可能无意之间让对方误解了什么,由此助长了汪尔下厨做饭的动力和信心,让他以为自己的手艺在漫长的家里蹲宅男岁月之中见长了许多……
对于这样的误会,淮玉实在是不忍心打破一个内心纤细敏感,亟需他人鼓励的厨废男脆弱的厨神梦想,所以,他默默地忍了。
不过,忍也有忍的好处。汪尔的手艺实在是进步神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历经烧了几次厨房以及类似于“微波炉炸蛋”的数次艰险实验之后,他做出来的饭菜虽然算不上美味,但已经称得上是可口了。
终于有一天,淮玉在收拾卧室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汪尔一直放在枕边不时翻阅的高深书籍,竟然是一本美食菜谱……淮玉略带感动外加很不厚道地笑了。
晚饭后,汪尔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淮玉则懒洋洋地仰躺在他腿上玩手机游戏,一边灭怪一边问道:“说起来年假也快到了,你今年还回家吗?”
“嗯……而且,今年我想你和我一起回去。”汪尔垂下眸来仔细看着他的脸,忽然伸手抚弄了几下他异常柔软的短发,深思了一会儿,又补充说道,“倒也不是很着急,等你回家过完年之后,我们再回去。”
淮玉被他这么突然的发言吓得手一抖,连手机都没拿稳,啪的一声砸在脸上,只觉得自己的鼻梁都快扁了。他翻了个身子面朝汪尔,一边捂着鼻子痛哼了几声,一边皱了眉头闷着鼻音问道:“怎么回事啊……你最近是改食性了吗?”
据他所知,汪尔这家伙和家里一直闹得很凶,不管是后妈还是亲爹,一向都是水火不相容的。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的“地震扫墓”事件上也是可见一斑。
往年汪尔回家也只是个形式,通常只是和他们吃顿年饭,当天就连夜开车赶回来了……但是,今天他却突然说要带自己一起回去看看,虽然嘴上终究是没提“家”这个字,可是声音里却带着温和,实在是诡异的很啊。
汪尔拉开他捂在鼻子上的手,低下头查看他脸上被手机砸出来的红印,伸出拇指轻轻揉了揉,不禁失笑:“毕竟你是我的人,是该让他们看看了,我看中的人究竟有多好。也省得他们年年替我安排无意义的相亲。”
“等等……你每年回去都相亲?”淮玉难得没被他的甜言蜜语灌倒,警觉地发现了他那句话里包含的主要问题,拍开他的手缓缓坐起来。
汪尔见他紧张又狐疑的神色,不由得抿了抿唇,淡然回应:“他们安排了,我不一定就要去。只是年年都用一个理由回绝有点麻烦,今年你就当当我的挡箭牌吧。”
淮玉眯着眼看了他半天,难得觉得有点危机感,主要是因为他这话的口气里不知怎么的带了点算计,所以也没一口答应,继续问他:“那你往年都用什么理由?”
汪尔面不改色地伸手从旁边取过来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视开关,然后探过身去,直接把那个挑了秀气眉头的家伙压在沙发上,凑过脸去在他唇上细细研磨半晌,压低了声音说道:“当然是说,我名草有主了。”
“那个……”淮玉黑了脸色,伸手推开他的脸,闷声说道,“见家长这件事情实在是很重大,劳资得好好考虑考虑才能回答你。”
“随你考虑多久都行,只要你答应陪我去就可以了。”汪尔状似漫不经心地拉开他的手臂,目光深幽地落在对方的眼眸上,难得这么有耐心的劝诱。
淮玉根本没发现他话里设下的小圈套,对上那双渺远如潭的眸子,心里一动,防御力哗哗往下掉,不由自主地晕了头,一口应下:“这样就好。”
汪尔见他半晌还没反应过来,唇角忽然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清冷的面容带着得逞后的餍足,看着看着,眼神就专注起来,忽然轻轻埋下头去伏在淮玉的颈侧,嗅着他身上带着点甜香的气味,觉得自己真是拿这个人没有丝毫办法……竟然连他犯傻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么可心。
淮玉愣了一下,察觉到身上之人的低笑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时不慎居然又被他坑了。
汪尔伏在他身上低声轻笑了很久,之后却又忽然十分安静了,抱着他一动也不动,只有绵长起伏的呼吸声。
淮玉被他压得根本喘不过气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人推到沙发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子还圈在他怀里,却发现汪尔已经闭着眼睛睡了,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手劲一点儿也没松开。
他嘴角一抽,黑着脸色压抑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丢出一句怒吼来:“……汪尔,你大爷的!”
“别吵。”汪尔离他太近,被嚷得头疼,不免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来,却还是耐着性子伸手覆上他的双眼,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声说道。
“……”淮玉的眼睛被对方温暖的手掌覆盖,忽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正如同他遇到汪尔之后的人生一样,不由得无言干笑了几声……造孽,真是造孽啊。
然后又安慰自己一般地想着,也许他上辈子可能就是个造孽太多的连环杀#人魔,而汪尔肯定是有幸成为了他手下的一缕亡魂……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最近几章甜的有点腻歪了……果然是因为我最近心情奇差的缘故么?
见家长神马的都去死吧……
☆、竟然才到第六十八章
圣诞夜前夕,萧条数月的公司难得可贵地举行了一次晚会,说是要活跃一下气氛,激励大家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工作里去。
淮玉本来是打算提早请个假,早点回家和汪尔共用晚餐的,但是公司却及时下达了任何人都不许缺席“扫大家兴”的指令,这个念头自然刚一萌生就被消灭干净了。
晚会在活动厅举行,公司还特地定了晚餐送到,节目并不多,也都是即兴发挥的。几十个人凑在一起吃喝玩乐,倒是也显得挺热闹。
可惜淮玉本来就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尤其是像这种又吵又闹的,酒气熏天,待久了连头都开始昏昏沉沉的,巴不得赶紧结束了才能回家去。
方熊倒是玩得很开,又是唱歌又是拼酒的,还不忘了回头顾及一下毫无兴致的淮玉,大笑着朝他挥挥手:“哥不行了……小江,过来替哥挡两杯啊!”
淮玉的嘴角一抽,一边黑着脸色一边站起身来朝着那边走过去,心里默默无语,让他挡酒?方熊不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两杯倒么……
然而刚刚走到那边,他就当场愣住了,和方熊拼酒的不是旁人,竟然是赵无垠和王欣婉。
方熊喝醉了就嗜睡,窝到一旁眯眼去了。然而看其他两人的脸色,分明也已经是喝得烂醉如泥了,却还是一杯复一杯地倒酒。
淮玉静静看着无垠杯不见停的动作,想要阻拦,然而仔细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多事……他赵无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再是当年跟在自己后面的不懂事的小屁孩了,所以爱怎么样都是他的自由,自己无权干涉。
王欣婉确实喝得不少,连眼前忽然出现的人究竟是谁都没有发现,只是推过去一瓶啤酒,然后继续喝自己的,一面喝一面笑道:“赵无垠啊,你说我们两个怎么都这么可怜呢?连我都同情我自己了。为了那个人,我连尊严都不顾了,可是尽管是这样,他连看都不惜看我一眼!”
淮玉默然,那个人是谁他自然清楚明白,可是他忽然很想听听王欣婉内心真正的想法,索性接过那瓶啤酒来打开,闷喝了一口,在他们三个人身旁坐下。
无垠不是完全没有意识,抬头看他一眼,看淮玉并不在意的模样,也就自顾自地笑笑,低着头继续自酌自饮起来:“我和你不一样。我比不上你,你至少比我勇敢多了。我即便是在最疯狂的时候,也忍不住去顾及那个人的感受,所以得不到他,本来就是我活该!”
淮玉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结在一起,却也只是抿了口酒,轻声道:“不是因为你不够勇敢,是因为他不配。”
飞蛾扑火,这样十足十的勇气和壮烈,又怎么会是不够勇敢呢?
“你就是活该!”王欣婉却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捶了他一拳,似乎是觉得身旁这个家伙比他还要可怜,语气里忽然又带了几分惺惺相惜,“不过,我很快就要嫁给别人了。本来,我还想着我爸最是疼我,只要我不同意,这场政治联姻就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紧接着的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她垂着头,声音极低,带着些抽噎:“可是,现在圣辰这样……全是我自己作孽。金钰财团就是我们最大的阶梯,再怎么难爬,再怎么不愿意,我也一定要爬上去。”
淮玉忽然有点听不明白了,难道说圣辰这阵子这么萧条,是因为遇到了什么经济危机?
然而他正想发问,却又被无垠贸然打断:“这对你,未必不是件好事。能让你放弃一件事情的人,只有你自己。”
“是啊。”王欣婉端起玻璃杯子来,轻轻摇晃,麦色的啤酒上浮着大片泡沫,她的目光有些渺远,却好像透过厚厚的玻璃看见某个人朦胧的影,忽然轻蹙了眉,“他妹啊!我怎么醉成这样了?居然会看见江淮玉那个傻帽的幻觉……”
淮玉的心情本来还有些沉重,听她这么说,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到底谁是傻帽啊?!!你才是幻觉啊!!劳资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呢好不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经常看见……睡一觉,这里清醒了,就看不见了。”无垠忽然轻笑出声来,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神朦胧却又深邃地望了一眼坐在他面前的男人,目光有些缠绵哀伤,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起来,似是万分不舍,却还要忍痛离别,“走吧。别呆在这里了。”
只要看到这个人,就会觉得心如针扎,他的音容笑貌都还熟悉到无可替代,只是曾经的期待都已经变得可笑无比了……
他唯一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和疼痛罢了。
所以,如果自己还是舍不得离开的话,至死都无法放开他遗留给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的话,如果他真的难以放手,甚至连遗忘这份疼痛都做不到。
就只能求对方先狠下心来,把自己一直紧握不放的手,一指一指地用力掰开,独自先离开了。
请你残忍地教会我,教会这样爱着你的我,教会固执的我,孤独的我。
究竟该如何放手。
淮玉定定地看着无垠的眼眸,却只从中看到了伤痛和哀求,心里一阵酸涩和沉重,终于站起身来,将杯中的酒水一口咽下,苦涩辛辣的滋味顺喉而下,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才是最好的道歉吧?不管再多说什么,对这个人来说都会是一种伤害。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会决绝地离开,不再给对方一点希望。
无垠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眸中的光彩也霎时间黯淡起来,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半晌,缓缓地伸过手去,取过他留下的空杯子,轻柔而珍惜地凑在唇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