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凝神听里面的动静。然而他等了半天,里面都没有声音,勇想小杰该不会是晕倒了吧,于是不顾一切推门进去,却看见弟弟蜷缩在浴缸里,头伏在膝盖上。他走过去,拿起毛巾沾湿了擦上弟弟的肩膀,小杰浑身一震,抬起脸用悲伤的眼睛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勇把他的头搂在自己胸前,哽咽着说:“小杰,我们回家了,我会永远保护你,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怀里弟弟的肩膀微微发抖,转眼自己的衣襟已经湿透,想着他只能这样无声地流泪,所有的悲伤恐惧都说不出口,勇的心里就一阵绞痛。
过了好一会儿,勇觉得怀里人的呼吸慢慢均匀,他放松手臂,发现弟弟已经睡着了,脸上仍然挂着未干的泪痕。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一路颠簸再加上心思郁结,早已筋疲力尽。勇用沾水的毛巾在他白玉一样的肌肤上轻轻地擦拭,小心地划过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心已痛得不能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给弟弟擦干身体,穿上睡衣,抱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早晨,小杰醒来,温暖的阳光洒满房间,哥哥正坐在床前向他微笑着说:“小杰,早上好。”小杰伸出手去,勇接过了握住,有温热源源不绝地传到自己冰凉的手上,他凝神盯着勇许久,哥哥并没有如影子般变成碎片飞走,他终于相信这不再是梦境,他真的回到家了,于是湿了眼睛,露出欢悦的笑容。那发自心底的欢笑晃花了勇的眼睛,这是他几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笑容,如今终于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分不清心里是欢喜还是伤痛。
从这天之后小杰就没再哭过。敏感的他发觉虽然每个人都对他笑,但空气里总是若有若无地漂浮着悲伤的气氛,他想那一定因为心疼他的遭遇,于是他决心忘掉一切过去的事,如果自己就象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大家也就不会再为自己担心,所以在家人面前,他的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笑。
白天勇不在的时候,他就是看一会儿书,睡一会儿觉,他的精神还不是很好,很容易困倦。早中晚三餐,已退休的干妈会过来给他做各式的营养粥,然后心酸地看着他慢慢吃,小杰每次都会露出天使般的笑,示意粥真好吃,然后干妈收拾碗筷,到厨房一边流泪一边刷碗。他是
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从小就不愿让家里人为他担心,他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让她更加难过。
每天勇回来,哪怕很晚,也要去看一眼沉静睡着的弟弟,才回自己房间。由于职业的缘故,勇在睡着时也很警醒,所以他经常在半夜被惊醒,跑去小杰的屋里,发现他紧锁眉头,呼吸急促,头在枕头上不安地侧来侧去,知道弟弟又在做噩梦,于是轻轻把他摇醒,有几次弟弟醒来,骤然看见他暗夜里的人影在他床前,会惊慌地坐起来向后躲,勇心里就闷闷地疼,赶紧轻轻说:“小杰别怕,是大哥。”小杰慢慢放松下来躺下,向他歉意地笑,他说:“睡吧,这里很安全,我在这儿看着。”他于是坐在床边,握着弟弟的一只手,看着他慢慢睡去。
然而这样温馨美好的日子却持续不长。
☆、噩梦
一天夜里小杰醒来觉得口渴,就去厨房倒水。路过哥哥的房间,发现里面有亮光透出,他于是进去想跟勇打个招呼,哥哥专注在电脑前,都没听到他进来的声音。他刚要上前,却愕然呆立当场,勇背对着他,面前的电脑里,播放的是那段徐沉手机里的录像,徐沉的脸打了马赛克,而他的面孔却非常清晰,俩人象一对真正的恋人纠缠在一起。
小杰手里的玻璃杯落到地上摔成碎片,电脑前的勇回过头看他,眼睛通红,面孔狰狞。所有黑暗恐怖痛苦的记忆向小杰汹涌而来,他恐惧地退后,却腿一软摔倒在地,他看到高大的暗影向他逼近,惊慌中摸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勇心里翻滚着怒火,质问弟弟:“我以为你是被迫的,却原来。。。。。。”他说不下去,上前去抓住弟弟的肩膀,这时,小杰手一扬,有利物划破勇的胳膊,勇攥住弟弟持着玻璃碎片的手腕,看见弟弟另一只手向不远处地上的又一个碎片摸去,于是又抓住那只手,将小杰的两手向背后扭去,然后抽出自己的皮带,将弟弟两手捆住,这是他受训时做熟的动作。他看到弟弟眼里的恐惧和绝望,就像看着那个魔鬼的眼神一样,这使勇深深地受伤,更加怒火上涌,于是又上前去抓弟弟的肩膀,小杰向旁边躲开,他只抓到衣服,于是嘶啦一声小杰的睡衣被撕开,露出急促喘息的胸膛,小杰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痛,呼吸不畅,眼前阵阵发黑,喉咙口又有腥甜涌上。
这时,听到异响的萍打开门,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勇赤红着眼抓着被捆着双手的弟弟,而小杰衣衫破碎,惊慌恐惧,萍上前打了勇一个耳光,推开勇,抱起弟弟不停发抖的身体,小杰脸埋在萍的胸前,无声地哭泣,在萍把他放到自己床上的时候晕了过去。
萍一边流泪一边解开捆住小杰的皮带,给他换上新的睡衣,收拾了屋子,隐藏起一切暴力的痕迹,而勇早已不知所踪。然后,萍去隔壁叫来了父亲,李教授查看了小杰的情况,让萍给他注射了针剂,皱起眉头说:“心跳很弱,还是送去医院观察吧。”
萍抱起弟弟,弟弟的体重一直很轻,她抱起来都很轻松。她和父亲下楼,在楼门口看见站在远处树下的勇,勇的眼中满满都是痛悔,冷静下来的他不相信小杰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徐沉又在策划什么诡计。而自己却忽然恶魔附体一样,去伤害自己爱若性命的弟弟,他跟那个禽兽有什么区别?他不停地狠狠击打楼下的树干,全没发觉自己已满手鲜血,他没有远远地逃走,只因为他知道他得留下送弟弟去医院。
勇打开车门,紧张地看向昏迷的弟弟,萍则当他是空
气一般。上了车,他把住方向盘,才发现自己两手指骨处血肉模糊,若无其事的拿纸擦去,一边的李教授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
病房里,勇两手支着头趴在床边,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拉过他的手,为他细细包扎,他抬起头痛苦地说:“萍,你相信我,我没有想伤害小杰,我只是当时很气愤,气愤得失了理智。”萍点点头,信任地看着他:“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气愤?”勇垂下眼,沉默良久,终于说:“对不起。”萍叹口气:“我没什么,希望小杰能原谅你。”
一天后,小杰终于醒来,他握住弟弟的手说:“小杰,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相信你。我昨天不知怎么一时昏了头,伤害了你,请你原谅我。”小杰却转过头不看他,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
这一切就像打破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所有的痛苦和丑恶,小杰一直刻意想要忘却的伤疤,终于被无情地揭开,露出血淋淋的腐肉。
他觉得过去所遭受的一切折磨,都没有此刻更痛苦,曾经支持着他,在怎样的兽行下都不曾屈服的支柱,在这一刻坍塌。他没有恨哥哥,只是深深地厌恶自己,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肮脏下贱,连最爱他的亲人,都无法接受,其实他自己又何曾能够接受,只是那时心里还有着最后的坚持,所以刻意忽略,而今这坚持已不存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撑下去。
决定放弃的小杰迅速地憔悴下去,他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每天不是昏睡,就是看着虚空发呆,他不再笑,不再用眼睛回应任何人,眼里空空,再也没有五彩的颜色,没有活泼的精灵,没有星星的碎片。他拒绝再吃东西。唯一残存的情绪就是恐惧,所有男人的靠近,包括勇在内,都使他惊惧。这样的情绪必定加重了病情,胸口的闷痛成了家常便饭,而且一次比一次痛得加剧。
这一次的疼痛来得突然而强烈,恰好萍刚刚出去,小杰没有去按唤人铃,那样的话一支针剂就能解除痛苦,他只是咬牙极力地隐忍,忍住急促的呼吸,任冷汗瞬间湿透衣服,任自己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他不想得到救治,想着再多忍一会儿,他也许就可以永远摆脱那比心脏痛更难以忍受的心灵的痛。
☆、谈话
迅速地憔悴下去的不只是小杰,还有勇,他每日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不敢进去,不愿走开,只有说不出的颓废沮丧。
勇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了勇气,趁着萍去照顾别的病人,小杰的病房里没人,他推门进去,远远地站定,怕引起弟弟的惊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发现弟弟头侧向里,可能睡着了,他轻轻走到弟弟床前,忽然吓了一跳,只见小杰脸色惨白,额上满是细密的汗水,双眼紧闭,几乎没有呼吸。勇吓坏了,按下了唤人铃,转身冲出去找李教授。
现在小杰重新被各种仪器包围,脸上带上了氧气面罩。在李教授的办公室,李教授严肃地看着勇,眼里带着责备,说:“还好这次发现得及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小杰要自己放弃生命?”
勇两手支着头,心思凌乱,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为什么小杰宁肯伤害自己,也不能原谅他?他于是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李教授,他最后说:“我宁可小杰杀了我,也不想他伤害自己,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才能不这么绝望。”
李教授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出一张名片给他:“你找他聊聊吧,他是我朋友的儿子,人很可靠,在这一行也很有名气。”名片上是一个叫沈轻林的心理医生。
小杰苏醒以后,就看见勇坐在他的床边,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见他醒来,不等小杰做出反应,就决然地说:“无论怎样,我都不离开这里一步。你若恨我就杀了我,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你再伤害自己。”
小杰凝望着他,眼睛里终于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空洞,而是慢慢凝聚起满满的悲伤。这样悲伤的眼睛使得勇的心碎成一片片,他拉起弟弟的手,难过地说:“小杰,你能原谅我吗?我保证以后都不再对你发火,更不会对你那么粗暴。”
然而小杰仍然抽出手,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之后,虽然小杰不再排斥他,他们的关系也不再回复往昔的信任和亲密。
勇于是来到沈医生的诊所,发现他跟自己年龄相近。他把弟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沈医生,沈医生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听完故事,跟他谈了很久,最后说:“如果可能,把你弟弟带来让我看看。”
勇于是开车带小杰到了沈医生的诊所,弟弟倒是乖乖跟着,并无抗拒的意思。勇给弟弟介绍了沈医生,看看弟弟没有什么表情,又不放心地看了沈医生一眼,出去了。
沈医生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看见小杰的时候,还是小小震动了一下。少年的脸无疑很美,尤其是那双满含忧郁
的眼睛,看着就让人心疼,何况他神态中还带着病弱的倦怠,使得整个人象一个完美又脆弱的瓷器,稍一用力,就会变成碎片。
沈医生和颜悦色地说:“别紧张,我就想和你随便聊聊。随便找个座坐吧。”少年环视下周围,在床、沙发、躺椅和木椅之间,挑了最远的一张木椅坐下,戒备地看着他。他说:“你哥哥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他看见少年苍白了脸色,继续说:“他说他对那夜发生的事很后悔,我这里有一段我们谈话的录音,你听听。”说着,在电脑上按下播放。
他听到哥哥痛苦的声音:“沈医生,我该怎么做?为什么他不肯原谅我,反而伤害自己呢?”
沈医生的声音:“你弟弟在那样残忍的对待下都没有崩溃,说明他是一个坚强的孩子,然而他毕竟才十七岁,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一旦回到安全的环境,在亲人的身边,反倒会变得非常脆弱,以释放那时的心里压力。过去受到的压力越大,所需的时间越长,你要耐心地给他时间。他对你的行为反应这样激烈,说明他非常的爱你,因为爱你,所以更加在意你的态度。”
勇惶恐的声音:“怎么办?我知道那样的粗暴伤害了他,可是我该怎么挽回?”
沈医生沉吟良久,问:“如果你看到的都是真的,你会怎样?”
勇说:“那不可能,除非。。。。。。我明白了。”
沈医生又问:“你还会象以前那样爱他吗?”
勇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无论发生什么事,小杰都永远是我最爱的弟弟,我只愿他健康地活着就够了。”说到这里,勇声音哽咽,然后是低低的自言自语:“他快乐我才快乐,他难过我会更难过,他活着我才活着,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沈医生看见少年低下头,有一滴泪水滴落衣襟,他在这里按了停止,默默叹息,心里莫名地变得柔软。
☆、小雪
林雪是临时来沈医生的诊所当护士的,她在医学院上三年级,因为有个滥赌鬼父亲,她不得不利用暑假出来打工,挣自己的学费。沈医生的诊所只有一个护士,接接电话、接待一下预约的病人,并不太忙。原本的护士临时有事请假一个月,她正好很幸运地找来,就被雇佣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一个英俊的青年带了个美少年来诊所,自我介绍是两兄弟,预约了来看沈医生。林雪很喜欢看漂亮的男生,大叹自己眼福不浅。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是两个极端,青年个子很高,脸上棱角分明,眼神深邃,显得沉稳干练。而另一个,小雪呆了一下,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美的男孩子,个子只到他哥哥的胸前,用迷蒙的黑眼睛看着她,见她呆看着自己,又略带羞涩地垂下眼睛,用长长卷卷的眼睫毛盖住,只可惜少年面色苍白,脸带病容。
沈医生先见的弟弟,她看见哥哥在外面坐立不安,很紧张弟弟的样子,就倒了杯水给他。一会儿弟弟出来,哥哥被叫了进去。弟弟安静坐着,茫然看着不知名的远方,眼中象有云彩,不停变换。
这时,又进来一个人,她认识,是个叫吴在的老病人,她猜那人有狂躁症,一点小事就发火,她不喜欢他,甚至本能地有点怕他。她看了一眼预约表,下一个确是他,但他来得早了些。
小雪带着职业的笑,和吴在打个招呼,让他稍等,沈医生正在见别的病人。吴在脸露不悦,转眼看见静静坐在一角的小杰,两眼放光,在小杰旁边坐下,腆着脸和小杰搭讪:“嘿嘿,你也是来看病的?我是吴在,你叫什么呀?”小杰在沉思中被打扰,不悦地撇了他一眼,站起身打算换个座位,吴在却手快拉住少年的手臂,说:“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傲什么傲呀。”说着胳膊使力,将少年拉得跌坐在自己腿上,少年脸色一变,抬手打了吴在一个耳光。
小雪心头一紧,心说不好,果然,吴在使劲一推,将少年推倒在地,并大步上前,一脚狠狠踢在少年胸口上,少年痛苦地捂着胸口,脸色雪白,呼吸困难,吴在还要上前再补一脚,小雪大喊一声“住手”,扑了上去,推开吴在,挡在少年前面。
吴在正要发狠,这时诊室的门打开,勇冲了出来一脚将吴在踹飞,看着他躺在墙角动也不动,估计撞晕了。他回过头来,就见小雪已经上前从地上扶起小杰,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的呼吸短而急,象是随时会憋住的样子。小雪有点不知所措,沈医生说:“解开他衣扣,查看一下有没有肋骨骨折。”说着要上前帮忙,被勇一把拉住,冲他摇摇头。
这边小雪去解小杰的
衣扣,小杰抓住她的手,睁开眼看她,她脸有点红,心虚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