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钱的事,这些日子以来,叶纶也想开了。
她之前辛苦攒钱,无非是为了将来的生活能轻松一些,谁知道全都给李国伟做了嫁衣。
李国伟剩下的钱,加上老板给她的这个月工资,现在她手头上钱虽不多,却也不至拮据,她只想尽其所能,和孟风及时行乐尽欢。
以後的事情,以後一定会有办法。
只要孟风在她身边,她一定会无往而不利,她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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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南山方向行驶的旅游大巴上,叶纶和孟风并排而坐。
叶纶把头靠在孟风的肩膀上,唇畔噙笑,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
大巴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虽未到目的地,已经进入风景区,能看见蔚蓝绵延的天空,能看见满山半红半黄的枫叶。
孟风轻搂着叶纶的腰,望向她的目光满是宠溺。
“对了孟风,我们来照相吧。”身处此情此景,叶纶忽然想起还没用过的数码相机,连忙拿出来,旋开镜头盖子。
“好啊。”孟风微笑。
“先给你照一张。”叶纶将镜头对准了孟风,闭上一只眼,将睁开的那只眼对上取景器,快乐的笑着。
然而当叶纶从取景器里看出去的时候,笑容在她脸上忽然凝固,继而消失。
透过取景器,她看到自己身旁的座位空着,根本没有人。
叶纶心中大惊,霍的从眼前拿开相机,却只见孟风坐在她身旁,朝她温和微笑道:“好了没有?”
“……”叶纶没有回答,咬紧下唇,再度把取景器贴在了自己的眼前,上下左右移动角度。
大巴里的一切都很正常,司机专心致志的开车,几个年轻人正在调笑打闹,左边前方靠窗的老人在打瞌睡,旁边带小孩子的妈妈在慢声细气给小孩子讲故事……
只是没有孟风。
从取景器望出去,她身旁的座位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在。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叶纶心头。
“到底怎麽了?”孟风见她神色不对,有些担心的微微皱眉。
“……没什麽。”叶纶连忙从眼前将相机拿开,关掉电源开关,重新旋上镜头盖子,收进挎包里,勉强笑道,“不该贪便宜买二手货的……原来根本就是个坏掉的东西,不能用。”
“啊,这样。”孟风看着她,眼神深邃,似乎能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那很可惜。”
“是啊,以後再也不要买这种东西了,真是麻烦。”叶纶惨白着脸笑道。
孟风是她亲手从土壤中培育出来,并非这世上的常人,她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恐惧,并非源自孟风的异常。
她内心深处害怕的,是如李国伟所说,孟风的存在全是她的臆症幻想。
她怕有一天再也看不到孟风,就如同从前孟风忽然消失,如同刚才她在相机取景器内,怎麽也找不到孟风的存在。
“纶子,你不用担心。”孟风轻叹,伸手揽她入怀,“有我在这里,你什麽也不用担心。”
“……嗯。”叶纶低声回答,紧紧抱住孟风,心里的不安却仍旧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旅游大巴开始刹车,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叶纶和孟风随着乘客们一起下了大巴,走出停车场,只见此处天高云淡,空气清新,山景奇丽多端,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买了门票,这地方的规划者想的很是周到,竟还奉送一张景区地图。
因为是风景旅游区,每隔一段路,就有贩卖和小吃的纪念品的摊位,倒也热闹。
孟风和叶纶沿着山路拾阶而下,欣赏沿途风光。
叶纶虽心里仍对在车上照相的事有些耿耿於怀,但看这风光明丽悠远,令人心胸开阔,再加上孟风一直牵着她的手,不知不觉间也将心中不安冲淡了。
走了一段山路之後,叶纶看见前方隐隐现出一排枫树,比旁边的枫树要高出近一倍,不由赞叹道:“这树长的好高!”
“纶子,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孟风听她赞叹,微笑着牵了她的手,引她到枫树旁仔细观看。
原来只是普通的枫树,只不过这排枫树的根须长在半片倾斜的断崖之上,那断崖就像是一个石制树台,将枫树托高了一倍。
“虽说并不是自然生长的这样高,但也是很难得的景观了。”叶纶道,“你看这片断崖表面全是石头,它们的根须,深深扎进岩石之中,一般的树很难在这种状态下存活生长吧。”
“是这样。”孟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眸中浮现一抹悲哀之色,“不过,在这里生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仔细看的话,这些枫树和平地上生长的枫树完全不同,根须狰狞纠结,树干扭曲。
这就是本不应在石中生长的大树,强行在岩石上扎根发芽,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正如本不应出现在她身边的他,为了一份不放心,强行陪伴在她身旁,也必须付出代价。
他只愿这代价,永远不要被她知晓。
两人正站在断崖前看枫树,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手上拿着一个竹子编成的小货柜,朝他们走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两位是第一次来南山看红叶吗?”
叶纶知道是招揽生意的小贩,於是也笑着回答道:“是啊。”
说起来可怜,她来这城市十年,玩过的地方廖廖可数。就是从前和孟风交往的那两年,因为孟风正处於事业上升期,虽然常给她买小礼物,也没怎麽像这样带她出来玩。
“哦,这样。”女人笑笑,“看两位的样子,是伴侣关系吧。”
叶纶与孟风相视一笑,将彼此的手握的更紧。
“那离这里不远的情人崖,你们是一定要去的了。”女人一边介绍,一边打开竹编的小货柜,拿出一把做工精致的黄铜锁,又拿出一束香烛、一叠纸钱,“崖上有天然生成的观音对面夫妻像,这是同心锁和香烛纸钱,如果你们把同心锁扣在铁锁栏上,再烧香烧纸钱,诚心拜拜观音,能保佑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叶纶听她说的吉祥,就掏出一百块来,买下了铜锁和香烛纸钱。
女人向他们道谢之後,端着她的小货柜,朝别的游客走去,推销她的同心锁和香烛纸钱。
“嗯……看地图的话,情人崖在前面。”孟风打开地图看了看,又把地图收起来,朝叶纶道,“从这里一直爬到山顶就成。”
“那还等什麽?”叶纶高兴的喊,率先朝山顶的方向跑去,“孟风,我们看谁先到!”
“喂,别跑的太快,你的伤才好没多久!”孟风看着她蹦跳雀跃的背影,宠溺的摇头微笑。
……
情人崖,是南山最着名的风景之一,与红枫齐名。
这里天然一段断崖,断崖上有泉水四季不停流下。断崖的左右,各自矗立着一截山峰,两两相对。
山峰的形状,左边像是男人,右边像是女人。由此这段断崖,得名情人崖。
崖上流淌的泉水,得名情人泪。
从古到今,民间关於情人崖由来的传说不断,流传最广的一种,称右边的女人是观音,左边男人是观音的丈夫。
从古到今,千万情侣到情人崖结同心锁,烧香叩拜,以求百年好合。而又更有痴男怨女,因为世间阻隔太多,爱的太苦,相携在这崖前一跃而下。
断崖之上,满载着情侣对未来的美好祝愿期待。断崖之下,累积着千百年来无数情侣的尸骨。
世事,从来都是这样矛盾对立,不尽由人意。
孟风和叶纶来到铁锁栏前,烧香焚纸祝祷之後,将黄铜锁扣在铁锁链上,看那簇新发亮的黄铜锁,随着锁链上无数或新或旧、质地款式各异的锁一起,被山风吹的不停晃荡,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他们说右边的女人是观音,总觉得很奇怪。”叶纶扣完黄铜锁之後站起身,望向孟风笑道,“观音原本是男人,结果流传到中土就变成了女人,现在又硬是给变出了一个丈夫出来。”
“呵呵。”孟风亦笑着解释道,“这种事情,不用去深究根底。所谓神灵,其实根本不存在。”
“但是我相信,有神灵存在。”叶纶望向铁链上,那枚簇新发亮的同心锁,低声道,“如果神灵不存在,你不会回到我身边。”
“纶子。”孟风轻声叹息,伸手拥她入怀,“做到这点的,并非神灵……而是你。”
我能来到你的身边,并非是因为神灵,而是因为你的孤寂和思念。
所谓神灵,严格来说其实并非完全不存在。但那是千千万万相信神灵的现世中人,共同信仰形成强大的灵力念力,凭空造出。
所以即便原本观音是男人,但当大家都相信观音是女人的时候,观音也就真的变成了女人。
所谓神灵或恶鬼,只存在於现世的人的心中。
叶纶靠在孟风的怀里,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孟风的气息包围,抬眼望向立在断崖两侧,酷似一男一女的两截山峰。
那两截山峰笼罩在薄薄的岚气之中,似真似幻。望去女的眉眼柔顺,身段玲珑,男的轮廓挺拔,神情坚毅,彼此深情对望。
如果这两截山峰真是情侣,那麽他们一定和现在的她一样,觉得很幸福吧。
无论前尘过往如何,无论孟风是不是人类,她只愿与孟风相伴,直至天长地久。
(2。4鲜币)植人(八)
叶纶和孟风在南山玩到了傍晚,然後搭大巴回到城里,正是夜幕降临,花灯会开始的时候。
花灯会设在离叶纶住处半小时车程的公园,两人踏进公园,只见里面四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啊,那边有卖棉花糖的!”叶纶看见前方有一个老人正在卖棉花糖,不由自主叫出声。
是那种脚踩机器的棉花糖,叶纶很多年没有看见,还是小时候吃过。
出声之後,又觉得後悔。
看看买棉花糖的那些人,不是小孩子就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她都三十出头了,再对这东西感兴趣的话,多少觉得幼稚。
“我去买给你。”孟风却毫不介意,走过去买了一大团棉花糖,然後拿过来,递到叶纶手里。
叶纶舔了两口,脸上泛起一层嫣红。
她自己都感觉到,孟风真是宠她宠到不像话。
“……嗯。”就在这时,孟风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右手捂住小腹,微微弓腰,眉头皱了起来,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孟风,你怎麽了?”叶纶看见他这样,不由慌张,“哪里不舒服?”
此刻花灯绚烂,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在孟风的脸上,她看不太清孟风的脸色,但她能看到,有密密的汗珠自孟风额头沁出。
“嗯……大概是吃坏了肚子,有点肚子疼。没什麽事,我去趟厕所就好。”孟风勉强朝她笑笑,“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真的没事吗?”叶纶听他这麽说,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孟风没有回答,转身快步走了,背对她摆了摆手,表示他真的没事。
叶纶看着孟风急匆匆的离开,心想他可能真的是内急,当下也没什麽主意,只有按照孟风所说,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一边吃棉花糖一边等孟风。
……
孟风捂住小腹,低头弯腰在人群中奔走,目光不停巡回,搜索着可以用来捕食的猎物。
他对叶纶撒了谎,他并不是肚子疼,他只是感到饥饿。每天都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撕心裂肺的,只有用人类血肉才能满足的饥饿。
原本他以为,他能够撑到陪叶纶逛完花灯会,等她回家睡下之後再出来猎食,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忽然发作。
……不过,今晚运气似乎还算不错。
孟风看到不远处的八仙过海花灯下,正在纠缠的二女一男,慢慢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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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过份了!”卷发女人朝对面的男人大吼,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家里什麽事都不管,还把钱拿出来倒贴这个狐狸精!你说今天公司加班,结果是陪这个狐狸精出来逛花灯会!”
“那又怎麽了,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难看死了,黄脸婆。”男人一脸不耐烦,“肯骗你已经是对你好,你还想怎样?”
“到底怎麽回事?”男人旁边的长发女人变了脸色,“你有老婆?”
“阿丽,别管她,我迟早要跟她离婚的。”男人转身面对长发女人,腔调神情立即变得低声下气,朝她伸出手,“我是太爱你,才一直没跟你说。”
“少来!”长发女人一把打开男人的手,冷笑道,“我最恨的,就是男人不清不楚,朝三暮四。你要跟我交往,就先把你的事料理干净!”
说完,名为阿丽的长发女人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看着长发女人远去的背影,先是茫然痛苦,继而被怨恨扭曲了神情,恶狠狠转身望向卷发女人,伸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打我……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居然还打我!”卷发女人捂住迅速红肿起来的半张脸,呜呜哭出声。
“我根本就不爱你,我爱的是阿丽!”男人怒吼,“要不是你跑过来,阿丽怎麽会走?”
“是的,你嫌我黄脸婆,不够漂亮!”卷发女人哭喊道,“但是,当初我嫁你的时候,可不是现在的样子!我替你生孩子,操持家务,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到头来你却嫌我!”
卷发女人朝男人喊完之後,脸上带着伤心欲绝的表情,转身离开。
於是刚刚还热闹非凡的三人大戏,只剩下男人一个。
“……这倒底是怎麽了?”男人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後,喃喃自语,神情沮丧的整了整上衣,迈步朝公园门口走去。
阿丽走了,他没必要再逛花灯会。
而老婆所在的那个家,他现在绝对不能回去。
他今晚只能独自去酒吧买醉。
他没有发现,一双瞳仁呈现出黝绿色泽的眸子,已经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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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人来人往,看四处的花灯缓缓旋转、变幻颜色。眼前景致虽好,她却无心欣赏,胸腔间空荡荡的。
孟风不在身旁,周围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叶纶也只觉得孤单,甚至有全世界只剩她一人的错觉。
叶纶自嘲的笑笑,真的是最近被孟风宠坏了吧,居然连他离开一小会儿,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耳畔传来一个男声,如冰玉撞击般的声音。
叶纶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对面站着一个穿暗紫唐装的长发男子,他看起来很是年轻,颈项间手腕间挂满饰物,皮肤白!如月光,面目俊美如画,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
“啊……请坐。”叶纶愣了片刻之後,回答。
大概是她真的老了吧,她还真不怎麽习惯看见男人打扮成这样。
但现在的年轻人都标新立异,有穿汉服、盘个髻到处走的,更有玩动漫cosplay的,那种种奇装异服,你就算是资深动漫迷,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全部出自哪里。
然而不知为何,这年轻男子的打扮穿戴虽奇异,却没什麽违和感。
男子在她身旁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安奇陵,请问你的名字?”
“嗯……我叫叶纶。”叶纶有些错愕,但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像现在这样,刚见面的两个陌生人就报上自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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