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的公寓里，他将鱼缸放在茶几上，又将几幅裱框了的画一幅一幅挂在墙上，歪着脑袋打量片刻，他又拿出自己好久不用的一套颜料和画笔，开始蘸着颜料，一笔一画地在相框之间的墙面上涂画着。
不一会儿，一幅占据整面墙壁的手绘诞生。
只见白晓亮的两个面部画像下面，被油笔添加了两套巴拉巴拉小魔仙的衣服，画像上面，添加了小魔仙一头带着皇冠的波浪长发，而在那张侧身像的周围，白晓亮将自己只画到一半的手臂延伸出来，手上握着魔法棒，仿佛即将要变身成小魔仙的样子。
白晓亮甚至在魔棒旁边，画了一个很可爱的对话框，里面用可爱的艺术字体写着变身咒语：巴拉拉能量！沙罗沙罗！全身变！
至此，宠物有了，画像也有了。白晓亮满意地收拾了所有道具，约好闺蜜周小雨来自己家里吃饭，顺便参观他的作品。
周小雨刚进门就看到一整面墙的“白晓亮版本小魔仙”，瞬间惊呆了。
白晓亮道：“怎么样女王大人？是不是独特的美感中又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爱？还有，菜都买好了，万事俱备，只欠您来给我做饭……”
周小雨：“……”
☆、第 6 章
半个月后，白晓亮终于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案子。
是之前就中了标的一个项目，现在才开始启动。
行政小秦给白晓亮安排了和甲方的会面时间，白晓亮便带着设计师和文案出发，赶往对方的公司。
然而白晓亮看到地址的那一瞬间，就郁闷到了极点。
寰球金融商务中心。
白晓亮工作了三年的地方。
有可能会遇到王思亚，白晓亮感慨万千地想。
但是白晓亮忽然发现，相比起之前，他已经没那么害怕跟王思亚见面了。
相比起跟王思亚在一起安逸享受的五年，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每一天的充实都为他积累一点小信心，让他更敢于面对一切美好的或者遗憾的事和人。
他好像改变勇敢了一点点。
文案是个很MAN的三十岁文艺男青年，大家叫他老钟，设计是个留着齐刘海在正庭工作了两年的姑娘，大家叫她红妹。
白晓亮在车上整理了一下思路，对身边的俩人道：“待会谈主基调的时候，红妹你来跟对方沟通，谈产品定位精髓的时候，老钟你跟他们沟通。”
老钟道：“好。”
红妹眨着眼睛笑道：“那你干什么？”
白晓亮道：“我看起来太年轻，怕人家到时候挑刺，所以你们要营造出一种我是个很神秘的艺术家的感觉。”
老钟憨憨道：“放心！”
红妹妹则笑着瞥了白晓亮一眼，“真羡慕你这种人啊，现在是这个样子，四十岁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娃娃脸什么的，太拉仇恨了！”
白晓亮道：“是吗？我今天还特地穿了这身衣服，希望可以拉大一点年龄值。”
他穿了一身非常老气横秋的纯黑西装，是提前一天让周小雨挑好了他直接去试穿了下，当场就买回来的。
红妹道：“放心啦，老大。”
寰球国际13楼，三马吊车制造有限公司会议室。
白晓亮对面镶着金牙、带着金戒指、套着金链子的中年肥男，单手一撸自己秃到反光的头顶，非常潇洒地说：“我的要求不高！我们的吊车之所以能从小乡村走出来，走进大城市，跟大公司合作，只有一个原因！你们知道是什么哇？”
红妹恭维道：“陆总的吊车能从小乡村走到这里，真的很了不起！”
中年肥男一摆手，道：“我们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质量！我们的吊车，从起升机构到金属结构，用的都是国家免检的材料建造的！我们吊车的起重量是目前为止国家最大的！还有起升速度和种类……”
五分钟后，三人一脸麻木地听着中年肥男一脸自豪地标榜自己的吊车在业内多么牛X。
十分钟后，红妹打了一个呵欠，老钟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
十五分钟后，中年肥男道：“言归正传，这次的东西，你们几个要好好做，彻彻底底把我刚刚说的这些都灌输进去，明白吗？”
红妹、老钟一致地转头看向白晓亮，意思是“我们倒下了，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白晓亮深吸一口气，掏出资料看了看，道：“陆总，本次合作，包括了您在本市的十四面高炮画面稿，一本企业宣传册。听了您刚刚的描述，我也由衷地对您的吊车很感兴趣，我有一个设计方案，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将您的几辆代表性比较强的吊车作为形象图片，结合您的一些理念进行初稿设计。”
中年肥男一摆手道：“小娃娃们你们自己去弄吧，回头给我看看你们画的是些啥就行。”
白晓亮：“……”
中年肥男又道：“现在做什么东西都讲究一个‘品质’，待会带你们参观参观我公司，让你们也感受一下大企业的文化，希望你们画画的时候，能把我们这种先进的、有品质的企业文化也画进去，你们明白吗？”
红妹一脸要崩溃的表情。
白晓亮无奈道：“明白了，陆总我们这就参观贵公司。”
寰球思亚的楼下，红妹嘟嚷道：“最怕跟这种暴发户甲方交流了，整两个小时啊！也没搞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基调的配图！还有他那个公司，红木的办公用品跟招财进宝的猫咪真的搭吗？地上竟然用绿色的地毯？让我们正庭的人感受大企业的文化，他在搞笑吗？”
白晓亮安抚道：“行了，他虽然没说要什么基调的，你看他的公司难道还感受不到吗？估计这单子后天就能提案了。”
老钟道：“后天是能做好提案，但是估计那位陆总会觉得太敷衍，一周后再提案比较适合。”
白晓亮道：“恩，老钟说的对。红妹，晚上回去就跟老钟配合出稿，基调参考变形金刚大黄蜂的海报画面，文案要大气，可以用些‘世界的臂膀’之类的重量级词汇来宣传。”
老钟道：“白老大这提议不错。”
一群人正聊着，一辆宝马停在几人身前。
一个俊秀青年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盯着白晓亮看。
白晓亮莫名其妙地回视。
红妹问道：“老大你认识？”
那青年忽然开口了，用一种很蔑视的语气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现在不欢迎你，懂？”
白晓亮平白无故被人喷，一脸莫名。
身边的红妹怒道：“您哪位啊？在街上逮着人就开咬，神经病吗？”
青年用看蝼蚁的目光看红妹一眼，阴森森道：“小妹妹，说话文明一点，小心说错了话，今晚回不了家。”
红妹皱眉看着这辆宝马，对白晓亮道：“老大我们还是快走吧，咱们司机这会儿应该也快从地下车库出来了。
白晓亮点点头，举步离开。
那青年在后面嚷道：“被扫地出门就有点扫地出门的样子，惹人讨厌就自己一个人躲着，少一天到晚在这里蹦跶，蹦跶了你也遇不到他，还不如自己洗干净脸，尽快找下家。”
白晓亮几乎瞬间就明白这人是谁。
他止住脚步，转身看着张崇江。
其实白晓亮根本不想跟张崇江计较，很显然对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纨绔，而且张崇江也只不过是王思亚暂时的踏板而已，相信不久以后，他的利用价值殆尽，王思亚早晚踹了他。
但是不知为什么，那句“扫地出门”让他忽然之间情绪就爆了棚。
他三两步走到张崇江车旁，弯下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白晓亮冷冷道：“第一，寰球国际这栋大楼我能不能进，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物业说了算的；第二，这里是不是欢迎我，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我的客户说了算的；第三，我虽然不认识你，但能猜到你是谁，所以我想帮你分析一个问题。”
张崇江不屑地看着白晓亮。
白晓亮继续道：“你既然说我惹人讨厌，估摸着多半也是惹了你的讨厌。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要讨厌我？我跟你无冤无仇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拥有一些你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想到我就生气，想到我就讨厌。”
随着白晓亮说完，张崇江眼中的怒火替代了不屑，目光灼灼地瞪着白晓亮。
白晓亮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张崇江片刻，转身上了几步开外等着的车。
正庭广告的车慢慢淡出张崇江的视线。
张崇江愤恨地砸了一拳在方向盘上，汽车响起一声嘹亮的嘶鸣。
回到办公室，红妹好奇道：“老大你认识刚刚那人？”
白晓亮道：“不认识，可能是以前工作上无意得罪的客户吧。”
红妹崇拜道：“刚刚老大你好帅啊，你没看见他都快气坏啦！”
白晓亮笑了笑，道：“快工作，明天早上等你们的初稿出来，我来修改。”
白晓亮去卢青山办公室汇报完工作。
卢青山道：“恩，这是你在我们公司接的第一个案子，虽然难度不大，但是没有谁能一口吃成胖子，我也是想培养你，慢慢来，案子的难度一个一个提升。”
白晓亮道：“谢谢经理，能接这个案子来做，我就很高兴了，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卢青山点头道：“工作上有什么困难的地方，都及时跟我汇报。”
白晓亮道：“恩放心，我不跟您客气。”
卢青山道：“对了晓亮，下周四教父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带你露个面，这个星期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好好表现。”
白晓亮笑弯了眼睛，嘴角两个梨涡，“谢谢经理。”
卢青山摆摆手，白晓亮一脸愉快地离开。
☆、他是偶像
两天后，红妹交了初稿给白晓亮。
那是一张极具气势的图，只见一辆金灿灿的吊车横亘在图片正中，背后是被缩小做成虚影的办公大楼，青天白日也不过是这辆吊车的陪衬，一旁用方正的粗体排版道：世界的臂膀，巨人的力量——大黄蜂汽车吊，承重可达20吨。
白晓亮用两天时间参考了许多机械类的广告，觉得红妹的色彩基调过于明亮，对于机械行业来说，略失稳重，他在色彩方面指点红妹做了些微调，又在文字排版上凸出了“世界、巨人以及大黄蜂汽吊”几个主要关键词，一个小时后，红妹再次交稿。
这次白晓亮直接通过，又在公司内部系统上，将作品提交到了卢青山那，卢青山在系统里点了通过，于是红妹和老钟便出了初稿的板子。
白晓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周后去提案。”
徐茂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被金光灿灿的吊车闪瞎了狗眼，唏嘘道：“吊车中的金刚吊，时尚与粗俗的完美结合！”
白晓亮笑道：“就是要这个效果。”
红妹道：“不知道那个陆总满意不满意呢。”
老钟道：“要他满意很简单，只要能体现出他要的那种财大气粗就行。我觉得这组系列很适合他们公司的产品风格，包括老板本人的性格，估计问题不大。”
白晓亮拍拍老钟肩膀，竖起拇指道：“分析的很到位。”
下午两点，行政小秦在办公室发出重磅通知——教父回来了，明早要早朝，大家总结近期工作情况，准备明日上朝启奏！
办公室众人一阵欢呼，各自准备这一个月的工作总结。
晚上，白晓亮对着自己略显宽敞的衣柜发呆。
他胡乱地拿了几套衣服放在床上，一一比对后，都觉得不满意。
作为一个设计师，自己的穿衣品味实在是太土了。
纠结了半个小时后，白晓亮果断打电话给自己的闺蜜兼奶妈。
周小雨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正洗的香喷喷等我老公回来准备共度良宵呢。”
白晓亮道：“小事情，不耽误女王您多久。明天教父要回公司开会，我穿什么衣服好？”
周小雨沉默半晌，忽然吼道：“白晓亮你们做设计的脑子都有病是吗？见领导穿什么好这种问题你也问得出来？”
白晓亮道：“可是他不光是领导啊，他还是我的偶像，精神坐标啊！”
周小雨深吸一口气道：“那你的精神坐标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呢？”
白晓亮道：“我不知道啊。”
周小雨：“……”
白晓亮道：“看他的图，好像都比较喜欢欧美简约风吧。”
周小雨果断道：“穿你那套浅灰色的西装，整套的，配深蓝色的围巾。”
白晓亮用肩膀夹着电话，从衣柜里拿出西装，高兴道：“搞定！爱你！祝你今晚愉快，不要让维达太累哦！晚安么么哒！”
翌日，白晓亮站在穿衣镜前，深吸一口气道：“加油。”
白晓亮提前十分钟到公司，发现教父那间办公室门已经开了。
他来了！教父此刻与我只有一墙之隔！白晓亮瞬间心跳加速，紧张到几乎窒息。
多年仰慕的偶像近在眼前！白晓亮颤抖着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屏息等待晨会的开始。
不一会儿同事陆陆续续来了，设计部的主设计师们在卢青山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会议室。
由于教父很看重设计部，因此设计部七个主设计师全部出马，行政、后勤、财务等部门都只来了主管和其部门助理，大家在偌大的会议室里纷纷落座。
不一会儿教父带着小秦进来了。
会议室里很安静，白晓亮坐在末尾的位置，悄悄地打量站在另一头的偶像。
原来他就是教父啊。
他个子较一般男人高很多，穿着袖口很精致的黑色休闲西装，看起来骨架偏大，但是身材很好，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他的头发全部向后梳，竟然还扎了个不短的马尾，额前有几缕头发俏皮地落下，正中一个好看的美人尖。
他的轮廓很深，离这么远也能看见高挺的鼻梁。
他的眼睛不大不小，配在那高挺的鼻梁旁边，是恰到好处的深邃。
他的嘴唇看起来很性感，上唇的唇弓线弧度就像飞鸟展开的翅膀，很有美感。
他像是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男模。
白晓亮的基佬之心快要爆炸了，教父实在是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徐茂余光撇到白晓亮眼睛都发直了，忙用手肘推推他他。
白晓亮回过神来，卢青山已经在作汇报。
“……除上述收尾工作外，上个月新接的大案子有Lancia汽车的VI全程代理，目前由徐茂主负责，开始为期一个月的系列设计。还有，本月初的时候，我们设计部新加入一位员工，白晓亮，目前担任主设计师职位。”
卢青山看向白晓亮，白晓亮赶忙站起身，道：“教父好，大家好，我是白晓亮，以后请各位多多关照。”
赵心源正在翻页的手一顿，从座位上抬头看向白晓亮。
白晓亮紧张地低着头，手心里很多汗。
卢青山道：“教父，晓亮目前负责的案子是上半年接下来的三马吊车。”
赵心源道：“哦？案子做得怎么样了？”
卢青山道：“昨天已经通过了。”
赵心源看了白晓亮一眼，漫不经心道：“待会拿给我看看。”
各部门工作汇报完毕后，后勤主管忽然道：“教父，今天从公会里走基金，大家为你接风洗尘吧！”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一大票人的赞同，赵心源扫视众人一圈，面含微笑道：“不用走基金，基金留给你们自己去疯的时候用，今天我请。”
众人一阵欢呼，后勤主管麻利地在德庄火锅定了两桌位置。
散会后，卢青山吩咐白晓亮准备三马吊车的作品。
卢青山道：“待会去教父办公室，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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