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我不怪你,要怪就该怪我自己太没用,保护不了自己,叫敌人给绑去。」谅轻轻碰触龙介脸上擦破皮的地方,龙介皱了皱眉,倔强地不喊疼,更加揪住他的心;他叹口气,有些黯然地道:「这段期间我都无法陪著你,害你一个人面对众多苦难与威胁,我也该向你说对不起,让你担心受怕了。」
「不苦,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再多困难我都不畏惧。」
忆起方才做的梦,谅笑著回应:「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怕,就怕我丢下你,再也不回来而已,对不对?」
「嗯。」
轻轻点头,龙介主动贴近谅的脸,将唇覆上。
分明才几天光景,却像已好几年未吻过彼此似地,两人渴求地需索对方的唇舌,用吻来互诉情衷,炽热而缠绵,浓烈而激情。
甫吻完,扣门声响起,清水老僧像是晓得谅已醒来似地,带著几个小和尚,送了两份早餐至厢房。
当龙介与谅不客气地大啖清粥小菜时,老僧欣赏起龙介带来的五把刀。
「荒木施主,这四把刀都是好刀。」他分别指了指火龙、鬼鲛丸、恶虎牙、以及雪樱刃,最後拿起火龙,以崇敬的目光凝视刀鞘上的雕刻。「尤其是这把火龙,更是异宝。」
听别人称赞自己的爱刀,龙介自然也感到高兴。「那是火龙会的镇会之宝,只传给历届会长。」
点点头,老僧放下火龙,瞥见一旁的血夜叉,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荒木施主,这刀……」他拿起血夜叉来,问著:「是你从天照岩那儿带过来的?」
「是的。」龙介简单地将事情始末述说一遍给老僧听,而後接著道:「原本我们还在想究竟传说中的妖刀哪儿去了,没想到是後来我为了谅的事大发雷霆时,洞里的水晶柱炸裂开来,跃出一条红龙,来到我手上後,即幻化为这把刀。」
「唉……」
老僧叹了口气,缓缓将血夜叉抽出,殷红的刀刃闪著动人的豔光,看得龙介与谅都百般著迷。
「师父,我可以将这把刀带回去吗?」一向喜爱收藏武士刀的龙介突发此问。
旁边的谅敲了敲他,道:「这刀是夜叉之宝的一部份,你当然可以带走啦!」
「不行。」老僧斩钉截铁地反驳谅的说法。「你们可知道为何这把刀的刀刃是红的?」
「是因为加了特殊的金属原料吗?」龙介瞪大眼。「听说不同金属在锻烧後会出现不同的颜色。」
「错了,血夜叉原本同荒木施主的火龙一样,刀刃皆是呈现白金似的寒光,是後来才变成红色的。」
「变色?怎麽会有这种事?」
「其实关於夜叉之宝与血夜叉这把刀,有个相当凄美的故事。」老僧将血夜叉全出了鞘,细细鉴赏。「就我所知,虽然坊间有许多野史考究曾提及相关资料,却多半是错误的。」
既然是与刀有关的故事,龙介自是大感兴趣,索性放下碗筷,专心听老僧叙述。
【大哥的男人II·血夜叉】 027
「血夜叉这把刀的历史非常久远,起於平安时代,当时在平安京外围的山区里有山贼四伏,其中最为猖狂的便是躲藏於高野山的夜叉族,不时打劫过路人的钱财,也经常至山下强抢民家的财物与粮食,恶名昭彰。
但当时高野山里还有另一族势力颇大的山贼骷蛇族,据说与夜叉族是死对头,两族也经常互相发动激烈的战争,至於两族的梁子是何时结下,早已不可考。
夜叉族的族长名为赤塜鬼吉,随身总是携著一把宝刀--夜叉,据说那是他亲手打造的极品,名震京城;刀刃锋利无比,既能断柳叶於风中,更能斩骨肉於瞬间,且刀身外观细致华丽,叫看的人无不著迷,若能夺得那把刀,拿去变卖,所换得的钱恐怕几辈子都花不完。」
老僧一边述说,一边轻抚著血夜叉的刀鞘。
「当时的天皇为了解决山贼的问题,不时调动精兵前去平整,却从未成功过,几乎每次都是全军覆没。後来有位年轻将军信泽勇太自告奋勇,带队先去讨伐骷蛇族,吃了败仗後负伤逃离,不慎於天照岩那一带失足坠崖,被恰巧率手下去那儿藏放财物的赤塜鬼吉救起。
相传赤塜鬼吉相貌清秀,信泽勇太对他一见锺情,几番追求後,两人成为亲密伴侣,信泽勇太也就一直留在夜叉族里服侍山贼王;赤塜鬼吉非常信任他,便将许多族里的大事全权交给他处理,未料反倒给自己铺了条死路。
信泽勇太在山里待了一年半载,於初冬来临时向赤塜鬼吉表明想返乡探望老迈的父母,赤塜鬼吉以为他去去就回,便答应了他。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五、六个月未归,赤塜鬼吉忧心他的安危,不断派人去寻,却毫无所获,正当他暗自以为心爱的人可能在下山途中被骷蛇族给杀害时,为了功名利益的信泽勇太竟带著大匹皇室士兵并联合骷蛇族一同围剿夜叉族。
敌人来得太过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加上信泽勇太将夜叉族摸得一清二楚,自然是连连击破。夜叉族死的死、伤的伤,叱吒一时的赤塜鬼吉沦为骷蛇族族长的阶下囚,终日受虐,却死都不肯道出进入夜叉族藏宝地点的方法。
某个大雪之夜,信泽勇太又在骷蛇族里当众拷问与羞辱赤塜鬼吉;受到爱人背叛的忿怒令赤塜鬼吉仰天长啸,声音凄厉骇人,头上长出可怕的角,嘴里也生出尖牙,活生生化为夜叉鬼,夺回他的宝刀,将所有人全赶杀殆尽,信泽勇太则在慌乱中逃走。
心系复仇,赤塜鬼吉追到平安京,因此才会传出有人看见夜叉鬼在京里作乱。由於模样骇人,加上骚扰到百姓安危,令当时著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不得不出面与他斗法,将他逼出平安京,赶回里高野山;赤塜鬼吉见自己不敌,又怨报不了仇,忿而在天照岩旁刎颈自尽,自他身体淌出来的血将爱刀夜叉染得通红,拭不去也擦不净。
为了避免夜叉鬼再做乱,安倍晴明将残留恐怖怨气的夜叉刀封印於天照岩内,但之後至里高野山修行或农作的人仍有时会看见赤塜鬼吉的怨灵提著夜叉站在天照岩旁哀泣诅咒,曾颇富盛名的名刀夜叉则因为被染得血红而改名为血夜叉。」
听完了故事,房里弥漫著沉重的气息,龙介眉头深蹙,心上如压了块石头般,闷得喘不过气,他有些同仇敌慨地问著老僧:「师父,那个叫信泽勇太的王八羔子就这麽逍遥而去吗?」
老僧摇摇头,叹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有个地方挺怪,」谅也开口问:「若赤塜鬼吉後来被封印了,那麽是谁画了那些藏宝图,要让後世人去寻宝?」
「传说是赤塜鬼吉的怨灵画的,至於如何流传出来以及为何要流传出来,就不得而知。」
「换句话说,火龙、鬼鲛丸、恶虎牙、雪樱刃这几把刀早在平安时代就有了?否则怎麽用来当作开启藏宝地点的条件?」龙介瞪大眼,讶异地道:「我一直以为这几把刀是出现在江户时代,这相差可是有上千年呐!」
「荒木施主莫非不晓得,这四把刀都是赤塜鬼吉造的吗?」
「我不晓得,以火龙为例,我只晓得它历史攸久,但造刀者据说是不明。」转了转眼珠子,龙介道:「父亲说祖先爷爷就这麽传了下来,却不知是怎麽来到火龙会的。」
「看来赤塜鬼吉不仅是个山贼,还是个极有实力的刀匠。」谅再度拿起已凉透的粥,一口口吃起来。「只可惜遇人不淑,赔上了性命。」
听得他如此说,龙介亦像是感受到前人的悲凄,深深叹息,眼前的饭也没胃口吃了。
「贫僧粗糙地推测,这次血夜叉会再现世,主要应是被荒木施主给唤醒的。」老僧又开口道:「这寺院的上一任住持,也就是我的师父,曾见过赤塜鬼吉的灵,两人不眠不休地在天照岩底长谈,最後赤塜鬼吉似乎释怀,也表示累了、倦了,所以决定同夜叉之宝沉眠。」
「所以您说被我唤醒的意思是……」
「荒木施主那时不是为了遭受欺骗而愤怒吗?或许是你一心想救回鲛岛施主的心思唤醒了赤塜鬼吉,所以将破坏力强大的血夜叉借给你,让你报仇雪恨。」老僧将血夜叉收回鞘里,谨慎地放在榻榻米地板上。「我明白你喜爱这把刀,但它的邪气极重,实在不适宜离开里高野,怕会在无意间伤人,所以还是让它留在原处,至少这儿的灵气能稍稍平缓赤塜鬼吉的怨念。」
「那麽要将它再放回天照岩?」
「嗯,我已吩咐大家准备祭品,等会儿要前往天照岩去祭祀。」
「我可以一起去吗?」龙介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想,我该去向赤塜鬼吉道谢,若没有血夜叉的帮忙,我可能早就曝尸荒野,根本不可能将谅救回来。」
「好的,」老僧站起身,拉开和室门,一脚踏出去。「请先继续用餐,等一切都准备好後,我会再请人来带两位出去。」
【大哥的男人II·血夜叉】 028
来到天照岩底下,龙介发现昨晚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竟不翼而飞,地上连血迹都没留,脸上的表情自是倍感惊疑。
老僧像是晓得他的心思,不等他问,便主动开口道:「我请院内的弟子们连夜清理乾净了,怕留太久,会引来豺狼虎豹。」
没想到老僧如此包容自己的暴行,龙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跟著走至天照岩裂开的缝隙前。
「这裂缝真是浑然天成。」谅仰头打量天照岩,语气里带著敬佩。「大自然可真神奇,山贼也挺会挑地方,拿这里来藏宝贝。」
再往内走,看见陷落的地底洞窟里正有闪闪动人的金银珠宝堆叠成海,普通人见了,想不萌生贪欲都很难。但想及这些财宝其实都是劫来的,上头也不知沾染多少腥膻的血与怨恨,拿了想必都会坐立难安,还是让它们保持原状的好,静静陪伴山贼王的灵魂。
寺院里的和尚们将许许多多的祭祀品摆在鸟居前,并放置了许多美丽的白菊花,场面庄严肃穆;设置好後,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跪下,开始低声念诵经文。
「荒木施主,」老僧拿出血夜叉,递到龙介手上。「请您将这刀还给赤塜鬼吉大王。」
「好的。」
龙介接过刀,以两手捧著,跃进地下洞穴,谅也跟著下去。
实际踩在各式各样的钻石、宝石以及黄金上头,那种被宝藏围绕的感觉是言语难以形容的贵气,谅捞著珠宝,一一端详,发现任何一颗都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谅,别胡乱拿别人的东西。」见谅不断在盯著地上的财宝,龙介忍不住叮咛。
谅放下手上的红宝石,笑了笑:「只是看看,没意思要拿。」
龙介找到被川端宏次弃置的四张藏宝图,便将其收集起来,而後拉著谅,郑重其事地跪下,将血夜叉稳稳地放在藏宝图上。
「赤塜先生,」龙介开口道:「谢谢您在我危急之时,不吝将爱刀血夜叉借予我使用,好让我能对付丧尽天良的敌人,并从中救出我的爱人,若是没有您,恐怕我再也没机会与谅相见。现在,将血夜叉与夜叉之宝的藏宝图一齐归还给您,请您收下。」
他相当诚恳地弯身行礼,谅也跟著一起表达谢意。
行完礼後,不可思议的情景发生,置於两人眼前的血夜叉逐渐散出红光且开始变形,又化为红龙,在洞窟里飞腾一圈後,盘踞墙边,瞬间有许多紫蓝色的水晶蒙上,将龙埋进水晶里,恰似龙介与川端宏次等人方进入天照岩时所看到的水晶柱。
洞里开始轰隆作响,震动起来,许多碎石子落下,谅以偌大的身子替龙介挡开石子,抱住他往外跃去。
来到外头,只见老僧与和尚们都毫无惧色地跪於原地念经,大地震动之际,天照岩的岩缝竟缓缓合起;先前被斩断的藤蔓迅速攀沿,包覆光秃秃的石壁。
地震维持了约莫一分多钟後又嘎然静止,剩山上的凉风轻吹。
「感谢你的协助,荒木施主。」老僧起身向龙介行了个礼。「希望夜叉之宝能就此埋没,再也别有人来寻,以免叨扰赤塜鬼吉的安眠。」
龙介瞄了天照岩一眼,已完全看不出曾裂开过的痕迹,他道:「我已将刀连同藏宝图都还给赤塜先生,有关人等也早就在昨晚死去,相信今後不会再有人知道夜叉之宝的存在了。」
「希望如此。」
老僧挥挥手,示意和尚们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祭祀结束,众人拿著各自负责的物品,鱼贯地踏上回程,离开天照岩。
龙介站在悬崖旁,望著深不见底的渊谷,回忆起昨晚生死一线间的紧张,不禁犹有馀悸;谅轻手轻脚地靠到他背後,伸出手将他牢牢拥住。
「怎麽了?站在这儿发呆?」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好像在做梦。」龙介微微後倾,倚在谅的身上。「我用血夜叉钉入石壁里,一手撑著自己,一手抓著你,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眼睁睁看你摔得粉身碎骨,永永远远地离我远去……」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去担忧?」
「那种爱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很可怕、很沉重,我极端恐惧自己若无能,会害死你,然後一辈子承受失去你的伤恸与自责。」龙介闭上眼,双肩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正重新体验著那种惊骇。
「我没有死,我就在你身边。」谅低头在龙介的颈上啜吻。「谢谢你救我回来,让我还有机会像这样抱你、吻你、碰你。」
「告诉我,我们都不能没有彼此,对不对?」
「嗯,我不能没有你。」
龙介像是满意这回答,转过身,吻上谅的唇,然後柔声道:「我们快跟上老僧他们吧,免得迷了路途。」
两人并著肩离开,行经鸟居时,龙介忽听得有个低沉的男声唤著他。
「荒木龙介……」
下意识地回头望,赫见一名身著古式和服,留著一头红色长发的年轻男子站在天照岩底,腰间系著血夜叉。
那男子相貌俊美,眉宇间透著英气,高佻的身形充分展现男性的魅力;只见他带著温柔的微笑,抛了个东西过来。
龙介举手接下,摊开手掌、看清为何物後,有些讶异地再望向红发男子,问:「为何要给我这个?」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对方指了指正一股脑儿往前走的谅。「给他幸福。」
「但是,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收受不起……」
「放心,我赤塜鬼吉什麽没有,贵重的东西最多,日後若你有需要,随时可来向我拿。」红发男--不,赤塜鬼吉轻松地耸著肩膀。「反正我永远都会住在这儿。」
望著眼前的幽灵,开朗的性格倒不像传说中的怨灵,或许是清水老僧的师父真的开释了他吧!龙介沉默地思忖,又盯著掌心的东西半晌,才再抬头道:「谢谢你。」
「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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