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夏- 第8部分

　　
　　看到张离的样子，张别讽笑。“心疼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哄得他团团转，这样的死心塌地……”虽然是笑着，泪水却在眼中打转。
　　“哄人方法？”张离猛地抓紧自己的胸口，开始哈哈大笑，理智几乎崩溃。
　　“我羞辱他，殴打他，□他，我几次差点杀了他……把他送到我的身边，你一早就猜到我会怎样对待他了不是吗？而且，你猜对了！”张离逼近张别，“但是，每一次，在他伤痕累累无助绝望的时候，也不曾求过我，只是对自己说……张别大哥……我还能替你爱多久。”
　　张离双眼血红，狠狠望着张别，“他替你爱我，然后帮你打垮我……你说，他这样的人人，即使死了又凭什么让我难过！？”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像现在这样的难过！！！
　　“不……他真的是……在替我爱你……”张别的泪终于从眼角滑下，“他从来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计划。
　　假死，让你放缓对我的打击，让他转移你的注意……我想，那么纯洁的他……也许，那样的他会让你心软也说不定，然后黎峰会用我威胁他偷情报……但这一切都是我和曲晴黎峰三个人的计划。
　　因为是继母的儿子，因为很憎恨继母，或者是怨恨她……想伤害她留给我的宝物……自己爱着，所以下不去手……”
　　牙齿咬破嘴唇，鲜血刺目的猩红。“你说……什么！！？？”
　　“张别，你知道，你对他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吗？”张离再也无力站着，双手掩着痛苦的脸。
　　“大概……是唯一的亲人吧……”
　　“是……唯一的信仰……我因此狠狠嫉妒过你恨过你。”
　　“……”
　　张别垂下头，用同样的问题反问张离，“那么，你知道你对他而言又代表着什么吗？”
　　“也许，是个恶魔……”
　　“我好希望他这么想……可是……他唯独不怪你。在得知我利用他对你做的一切之后，他觉得，你对他的憎恨和伤害，都是必须被原谅的……我一直认为命运比你好太多……只有面对那个人……我嫉妒你的好运。嫉妒，他对待你的心……”
　　久久的沉默，直到太阳落去，漆黑的星空浮上来，然后，又被晨曦扯破。
　　
　　




16

16、第十六章　。。。　
　
　
　　十六
　　曲晴打过电话来，说纪颜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刚刚同张别签署了合并方案的文件，赶往医院。
　　临出门时，不经意看见了角落里的那瓶玫瑰。不知何时，已经凋落一地。
　　
　　白色的病房。
　　淡淡的晨曦透过轻薄的窗帘，撒在地板上，漾起晃动的光雾，睡着的人像休眠的神祗，安静而美好。
　　
　　亚麻色的发丝，被晨光映成透明，秀气的眉舒展着，长长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投下阴影，颜色的唇轻轻抿着，让人忍不住相拥手指沿着那柔和精致的线条抚触。白色的被子盖到肩膀，裸出优美的脖颈和锁骨。一切如常，身体清瘦淡薄却又姿态优雅。
　　若睡于溪底的水仙。
　　张离握起纪颜被自己废掉的左手，贴上自己的唇，“醒来啊，纪颜，醒来啊……”
　　
　　医生已经很少到这间病房来了，在入院的当天就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个病人，只是在安静的等待生命结束而已。
　　两枪子弹全部穿透胸膛，极大的振到了心脏。如果不是抢救及时，早该在当时就已致命。而这颗心脏也早已是伤痕累累，家族遗传的病症终于在这具美丽的身体上延续，带走纪敏的病状，终是，要再次带着纪颜永远离开。
　　早就该注意的不是么，一直比正常人更难复原的身体，最近常常捂着心口的痛苦的样子。为什么，没能更早一点珍惜。
　　一直只想留在身边，却从不曾好好的珍爱过……到如今只能看着一切都来不及。
　　
　　是不是，只要肯祷告，连恶魔也可以看见奇迹？
　　
　　那面容一日比一日苍白，却一日比一日安详。
　　曲晴一步都不肯离开。
　　“昨天……纪颜说了句梦话……”她埋着头看着陶瓷娃娃一样的人。
　　“？”张离屏住呼吸，定在窗前。轻舞的窗纱掠过他黑色的衣角。
　　“他……喊了你的名字。”
　　不是张离先生，不是张离哥……是名字……张离。
　　
　　纪颜，此刻，在你心中，我是个怎样的存在啊，张离先生，那么，我们是不熟悉彼此刚刚相识，哥，那么，你把我当成亲人。
　　张离。
　　唯有这两个字，是没有纠葛的陌生人而已。
　　
　　“你能想象那样的语气么……仿佛，是在哭泣。他说，张离请你原谅张别大哥……”曲晴说着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决堤的眼泪。
　　
　　“现在的他什么都知道了。张别大哥的报复与利用，黎峰的陷害，我的逼迫，和……你的恨。这一切，他都知道了。却一句解释都没有要求……”曲晴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张离，答应他吧……你和张别大哥的纠葛，我们的纠葛……为什么，承担所有伤痛的偏偏是这么一个最无辜的人……”
　　
　　原谅。我和张别，曲晴和黎峰。我们彼此原谅了，在那之后，你……又会原谅我们么……
　　
　　“起来！起来！”张离突然发疯一样扯掉了白色的窗帘，发泄似地摔到地上，“醒来！你这算什么！把别人都安排好了……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那为什么之前又要骗我！说什么用余下的所有生命来爱我……”
　　
　　“骗你？你说他骗你？”曲晴忽然苦涩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看着曲晴那样的表情，张离只觉得一股冷气袭上自己，渐渐包围了心脏，想要逃避，却又无力。
　　
　　“那婚礼……是我逼他的……我对他说，如果他和我结婚，我会阻止黎峰和张别联合对付你，他既不懂生意也不了解商业，只是觉得那时你经营的很累，那的确是张别表哥和黎峰在打击你……他，才答应。”
　　
　　一字字将那时自己全部的作为重新吐露，忽然连曲晴也觉得自己可笑。泪水断线，握起纪颜惨白的指尖贴近自己的脸，“卑鄙的是我，受惩罚的……却是他……”
　　
　　无法呼吸了。听完曲晴的话，张离忽然觉得，头痛的像要炸开，心仿佛被陷在烈火中。
　　忽然想起墙角那瓶美丽的玫瑰花，想起自己悲伤的比喻。
　　
　　“那些花……就像他的谎言，美丽，却在看不见的地发，长满了刺。”
　　“的确有刺，他却把那些刺扎进了自己的心脏。”曲晴愧疚的望着张离含泪微笑。
　　
　　高大的男人，此刻比岩石还坚硬，仿佛手指一用力就会化作粉末。
　　“在婚礼的那天，他就知道张别表哥还活着的事了，但是他却没有选择回到张别表哥的身边。却要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即使同我结婚，也要保护你……明知被你误会会有怎样的下场……却心甘情愿。”
　　
　　“张离……你真幸运，他似乎……爱上你了，但同时，你也……真可怜，他的感情……你从未珍惜。”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声音冰冷的仿若冰霜，但是深棕色的眸子却染上了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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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十七
　　
　　洛伟留在张离的办公室，替他暂时打理公司，坐在逆光的窗前，一张张机械地翻看这段时间以来的文件。
　　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从张别的病房回来的当天。在见过那个年轻的男子之后，那样子的张离，仿佛看到了猎物的野兽。
　　也许，从那时起，一切已经注定。
　　长长的叹息，放下笔，低下黑发轻垂的的头。
　　一朵日益黯淡的红色晕染开来。墙角的玫瑰终于彻底凋零，落尽最后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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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十八
　　那是一个清晨。
　　夏日的天空晴朗无云，很纯净的蓝色，给人灿烂的感觉。
　　窗外是轻轻浅浅的绿颜，偶尔，传来欢快的鸟鸣。
　　
　　病房里第一次这样柔和而温馨，透明的光圈翩跹起舞。纪颜卧在床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温柔的微笑。
　　
　　“你休息的可真久……”曲晴也强作笑颜，忽然又有些犹豫，“呐，想见见张离和张别表哥么……”
　　
　　许久的沉默，床头的人，笑容渐渐变浅，眸子里闪过一丝又一丝的光影。终于，颤了颤长睫，缓缓抬起脸，重新笑起来，却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站在门外的张别和张离，心，狠狠的疼。
　　“也许，今天，他们看了我……会难过。”纪颜忽然用一种悲伤的语气说出原因。
　　“啊！？”曲晴和门外的两个人心脏同时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排山倒海。
　　“我想再看一看文件……你确定，在我死后，我的肾会移植给张别大哥吧……”他担心的呢喃。
　　张离猛地抓住张别，却看见张别已经痛苦到扭曲的脸。
　　“呜呜……”张别转着轮椅一边逃离一边粗声粗气的哭着，只说的出一个名字，纪颜……纪颜……
　　“我知道，张别大哥对我好，是真的对我好，所以，我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纪颜再次摊开掌心，胸口已经有些微喘。
　　“好啦，好啦，多休息吧，这些已经说过了……”曲晴不知为什么，开始害怕，急忙揽住纪颜。
　　“嗯。只是，张离先生……我……看来是没有办法……做菜给他吃了……”
　　
　　“我想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吃了我煮的菜，也许，也会很开心……　也许，你对我来说，就是那个所谓的，最特别的人吧，那么，我做的饭菜，也理应由你来吃吧……”
　　
　　曾经的纪颜被拥在自己怀中，脸红的小声呢喃。原来，这竟是，此生不会再有的誓言。
　　张离觉得自己的胸腔一点空气都没有了，窒息般的痛苦，像是脱离水面的鱼，无助的挣扎。模糊的泪光中，病房中的一切似曾相识。
　　
　　光线温暖的空间，仿若神祗的年轻男子，亚麻色的发丝，精致的眉宇，秀挺的鼻子，轻抿着微笑的唇瓣，茶晶色的眸子，是温柔和悲伤。
　　
　　相同的景物，相同的人，一如初见的诗意画面。
　　却惊恐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难忘的绝美的一切，都在永恒消失的边缘。
　　像沙漠尽头的一片海市蜃楼，耀眼华美，只等着，在你眨眼的瞬间，烟消云散。
　　
　　不，不，纪颜，纪颜。
　　
　　灿烂若锦的橘红色晚霞，断崖之前收拢了羽翼的柔弱天使，唇齿轻启，吐出久久刺痛人心的句子，
　　和今日此时的画面重叠。
　　
　　“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难呢……和张别大哥的诺言……我，似乎，办不到……”
　　“和张别大哥的诺言，我真的，办不到了……”
　　
　　“混蛋——”再也忍受不了那种惊恐，张离破门而入，冲向即将展翅飞离的天使，“不公平！不公平！你是为了别人才爱我的……你的爱却只能停在这里……你对我太不公平了！！”
　　
　　看着冲到自己面前，脸上泪痕交错的高大男人，纪颜微蹙眉尖，想拂去张离嘴角咬出的血迹。
　　气息越来越弱，那双伸向张离的手却是始终无力抬起。
　　“不要，不要……”张离跪倒在床前。
　　“你看，是不是很遗憾……我一直期待着某一天，你不再恨我了，我的爱也就不再那么累……现在你不再恨我了，我却……也不能再爱你了……”
　　
　　眼前是无数美丽的画面，
　　坐在钢琴前望着自己微笑的神祗，在记忆深处，弹奏华丽的黑钢琴，远远的渐渐清晰又朦胧不清。
　　舞池中央，在灯光最明亮的光影里，优雅的拉着大提琴，低沉而深情的音乐末尾，那句，没有声音的“生日快乐”……
　　烟花破碎成无数光圈的刹那，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纷纷破碎。
　　别走，别走，求你，求你。。。
　　
　　张张离整张脸因哭泣太久而涨红，拼命叫喊着，“不许不爱我！不许！”可是，很快又像孩子一样委屈的低声呜咽，“你是不是……不知从何时起，是为了自己的心意的而爱上我了……”
　　突然的平静，张离感觉，手中纪颜的身体一点点变凉……看着那渐渐合上的茶晶色美丽眼眸，眼中的泪一滴滴涌出，伸手揽住一点点失去温暖的身体，另一只手不断抚摸那些柔软的亚麻色发丝，“你真的爱上我了……对不对……”
　　“可是…你知道吗…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恨你。”在你离开我的这个时候……
　　“好像……是吧……”
　　
　　纪颜苦涩的笑了笑，然后终于垂下了如花瓣般精美的长睫。
　　阴影落下的那一秒。
　　那是，那年夏日的最后一天。
　　




19

19、第十九章　。。。　
　
　
　　十九
　　你看，你的生命那么长，在你全部的谎话里，你本打算用一辈子来爱我，可到最后，却只是，给了我一场夏天，而已。
　　
　　张离喝醉的时候，就会重复这句话。
　　
　　有一个人。在夏天最初的时候说着爱我，却在夏天的末尾，就离开我了。　
　　
　　【完　】